《招摇渡》 第1章 [仙侠魔幻] 《招摇渡》作者:一本正经君【完结】 简介 花心大萝卜紫安本是招摇山妖族狐王独女,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双脉神,却被青梅竹马的天族太子一脉在大婚之日陷害,杀其父母,屠尽族人。 紫安和竹马太子堕入凡间历劫,竹马太子化身病娇南云国太子姜崈,追妻火葬场,都快把自己弄死了,却不料被一个叫玄夕的小黑蛇妖插队了!竹马vs天降,病娇vs直球,紫安化身的恋爱小白女将军烨楚辞到底选了谁? 玄夕帮助紫安回归招摇,紫安却发现原来玄夕也是双脉神?二人飞升大劫才刚刚开始...... ════════════════════ 第1章 太子妃养面首? 此世间,怕是再也没有招摇山紫安了。 紫安瘫软的平躺在一片焦土之上,好似漫天烈火下唯一幸存,却又即将凋零的残败的花,美的凄惨。 她的一双绝望的黄蓝异瞳狐狸眼里映着从天而降的赤狐军焦尸,伴着飘在空气中那金灿灿的燧欻粉,呼应着这招摇山昏天黑地的大喜之日。 狐王身上的炼白色真气干净利落的分离着自己九尾狐族唯一的血脉。 伴着招摇和天族众人的惊呼,紫安的魂魄被她父亲五马分尸。 整整十三掌。 六魂七魄,悬于山间。 “静待招摇王归来!” 狐王说罢,直直倒下。 话说当年,招摇山是个有着碧海蓝天,高山流水的灵气仙境。 盘古开天地时身体化做五座仙山,招摇山就是五座仙山之首,山体宛如一块巨大的灵石浮于西海之上,山脉层层叠叠,仙气伴着山上常开不败的桂花和高大茂盛的梧桐,把这山中的千万生灵拢上了一层神秘之色。 段浪崖边,崖角上坐着一对儿少男少女。 “嫁就嫁呗~”紫安对星移说道。 刚刚还在跟面首们玩捉迷藏的紫安被山间的小灵兽叫来陪星移,语气里透着点不耐烦,但看在这从小长大的情谊和天族的面子,也只能乖乖陪着这未来夫君。 星移倒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笑笑。在他们头上有颗参天大的桂花树正下着花瓣雨,远远看去场景十分浪漫。 “哎......想不到,最后竟还是星移哥哥你。” “你一生下来,就注定是我的太子妃啊。” 星移转头,掐了一下紫安那还没退的婴儿肥的脸蛋。紫安面容姣姣,跟刚刚长成的小神一般,好捏的很。 “我懂,招摇山跟天庭那是密不可分的同盟。要不是因为这个,当年天庭第一美人我娘亲,怎么会落到我爹这个糟老狐狸手上。只是我一个狐狸,嫁给一条龙,未免太乱了。”紫安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乱的,姨母乃千年冰莲所化,不也是嫁给了狐王叔,恩爱几万年仍如新婚燕尔,要不然能生出你这么个有仙妖两族脉络共存的妖族小公主?” 星移这时才变得有些急了,整个身子侧到紫安那边去,他的一双丹凤眼里有点焦躁,微微锁住的双眉抬得老高,“你我二人天缘早定,怎么,嫁我委屈你这小狐狸了?” “那倒没有!”紫安接着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 “星移哥哥是天族太子,怎会委屈我!可你中意的姑娘明明是白鹿,却要娶我这个顽劣狐狸做太子妃。不过你放心,等我当上太子妃的时候,我第一道旨意便是把白鹿赐给你当侧妃,让你们两个双,宿,双,飞!怎么样!我好吧!” “你!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这也是你能说的?在天庭可是要掌嘴的!” 还没过门的媳妇儿就想着以后给他纳什么侧妃?真是让人头疼。 星移自是知道紫安的意思,怕不是觉得自己面首一堆,亏待了这个天族太子......小妮子摆明了一副大婚之后各过各的架势,这倒是让星移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就在招摇山跟你一个人说还不行吗!你又不会掌我的嘴!” “别人都是夫妻长相厮守,你还没嫁呢,就想着给我塞侧妃!你真是,冥顽不灵的小狐狸!” 星移重重的拍了一下这小狐狸的脑袋,“走了,去跟岳丈下棋!好过听你胡扯!” “还不是你岳丈呢!叫的还真顺口!”紫安吃痛,反口回到。 紫安心里泛着嘀咕,有什么可生气的,以后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纳白鹿仙子当侧妃的。 装什么假正经! 四处张望不见这位未来夫君的踪影,紫安倒也不急,顺势趴在青苔地上,九条星紫色的狐尾摇曳生姿。 这时突然桂花瓣雨停了。 “诶?!花瓣怎么不下啦?” “我给你弄了个这么浪漫的场景,你听听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啊?还没成亲呢,先想着塞侧妃!”桂花树开了口悠悠说道。 “我那是先礼后兵!要不你想想我这山上的小妖精们怎么办?一个个都是我精~心~挑~选!水獭精还是上次我跟星移去人间玩儿,他给我抓回来的呢!他被那小白鹿一缠,我不就能回娘家疼疼我的小赤狐,小水獭,小白兔了吗!” “太子妃养面首?可真有你的,到时候天君把招摇山铲了的时候,你可要记得把我带到天庭去种!我先谢过太子妃娘娘了!” 这也就是我这个桂花树还没历天劫修成人形,我要是有眼睛,第一个白眼肯定翻给你!桂花树没好气的想。 第2章 “星移都能喜欢别人我为什么不能?我明白,为求三界稳固,唯一保靠的方法就是天妖两族联姻以威慑魔族。” 紫安翻了个身,整个人躺在她毛绒绒的紫尾上,其中一条弯了起来卷成了很舒服的枕头,紫安在尾巴上左挪挪右挪挪,终于找到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 “虽说我挺喜欢星移吧,但我看天庭神仙有眷侣,那人间画本儿里也是郎情妾意,就连星移哥哥也有白鹿了。可惜了,我却没遇到。不过谁叫我是妖王独女,自然是要有份担当牺牲自我的!再说......天庭的小仙君,应该别有一份风味~” 紫安枕着大尾巴仰着下巴,不停的自我感动中。 “你要不是妖王独女,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桂花树嘀咕着。 另一边,星移漫不经心的在灵水山泽里游荡。 招摇山整个山体被高耸的万年梧桐和满山的桂花树覆盖。 梧桐叶随海风波动,阳光顺着百丈高的梧桐叶缝隙中穿过,照到一直开不败的桂花上,这便是招摇山独一份的奇特美景了。 桂花瓣落在亮晶晶的灵水溪里,好多妖都戏称这是逍遥水,不光大涨灵力还有一股子桂花香气。 星移的手无聊的够着桂花树支,晃晃树干,把更多的桂花瓣抖了下来。好像那桂花树是他的脑子,想要把刚刚紫安对他的“仗义”像烦恼抖掉一样。 “星移兄长。” 一黑衫少年作揖拱手问安。 星移抬头一看,这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魔族太子染承嘛! “染承老弟,万年不见了,怎么样还好吗?” 星移亲昵地走到染承跟前,拍了拍染承的肩,手顺势揽住他的肩膀。 “上次我来找紫安,本来想找你一起喝酒,结果她说你最近总是跟着狐王出去玩就没碰到你,怎么样?有什么奇人异士吗?说来听听!” “我是跟着父亲出去历练!妖族有些不知好歹的,仗着父亲懒政便去勾人魂魄,父亲自然是要抓回来教训。” 染承与星移差不多高,被他这么一拐还要弯点腰踉跄跟着。再想着这万年音讯全无的太子哥哥,不自在的扭了扭肩膀躲开了星移嵌着他的胳膊。 “那不就是紫安画本儿里那些生的很好看的妖精?染承有没有被缠上啊?哈哈哈!” “我看你今儿是找紫安说婚事的,便想着跟你客套一回。还向你行礼问安,你怎么连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染承一把甩开了星移,用手抖了抖袖子,表情十分嫌弃。 “这不是只跟你嘛,我俩好兄弟!说实话你作揖行礼的时候我真的差点没揍你!虽说许久没见你了,你大哥我小时候替你把那帮獾子打到西海喂鱼的情谊就不算了?” 星移完全没在意染承的躲避,胳膊一下子又搭了上去,染承一个趔趄,没好气地看了看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星移。 “唉,我这几万年被天君锢在天上学规矩,好弟弟是不是气我这么长时间没下来找你啊!我也想啊,可天宫不放我,好在以后可以常来常往,你可别嫌我烦啊!” 染承在旁边乖乖听着,这可是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的哥哥,怎么可能烦呢!只是星移一万年了都不来看他,刚刚行礼只是想特意呕下这位哥哥罢了。如今星移还没怎么解释,染承紧绷的肩膀就已经松了下来。 “我才见过紫安,正要去找狐王叔叔下棋聊天儿赚点好感。他现在在哪儿呢?快点给我个提示,我也好过去拍拍马屁。” 星移见染承如此好哄,赶快问问这未来岳父身在何处,心里想着这弟弟还是向着他的,可以帮他从中撮合。 “拍马屁?呵呵,你快些去吧,父亲正因为你生闷气呢,你现在去找他定是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第2章 :质子染承 染承看着不知原委的星移白了他一眼,接着说,”父亲正觉着紫安嫁你亏了。前几天父亲刚知道你和白鹿的事情!二话不说就去跟天君商量,让你们答应只娶紫安一个。当然被天君拒绝了。他说龙族身份特殊,要开~枝~散~叶~说到底,终究是委屈了我妹妹!” 染承没好气地转身,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葫芦,弯腰去盛灵水溪里的溪水和桂花,别过脸去不看星移。 “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桂花阁送逍遥水,迟了又要被老师傅们责骂。” “诶!那我跟你一起去!多亏有你,估计狐王叔现在也不想见我。”星移急忙跟上,完全不理会染承的白眼和嘟囔。 染承并没有拦着他,毕竟这招摇山自是没有这位太子哥哥不能去的地儿。 话说这位太子哥哥终究是跟招摇亲近些,虽说没有认狐王为师,小时候却也是受着狐王指点的,学到的道法比他这个义子都多。 后来星移以熟悉天族事宜为由被天族接了回去,自那以后便几乎见不到了。 一晃万年未见,寥寥数语,染承便知星移还是那个为了受委屈的他追着小妖打到西海龙宫也要讨个说法的大哥哥。 染承小的时候经常被欺负辱骂,紫安和星移就追到天涯海角,哪怕掀了这天地也要帮他出头。 虽说紫安是妹妹,但是她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紫安是冰莲仙子在星移和染承被寄养在招摇山一万年后生下的。 当时王后早产,也许是这小狐狸太着急出来了,王后连产房都没来得及进,就在一颗桂花树下生了紫安。 第3章 染承当时看着紫安这只小狐狸真的是惊呆了,紫安通身雪白,唯有九尾末梢是星紫色的。 黑溜溜的眼睛里流窜着蓝黄两种经络,那是妖族和仙族经脉的颜色,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妖精。两派经络原本相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竟能在她体内浑然天成不遭反噬。 这也让紫安的名头一天之内响彻三界,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活着的双脉神。 而染承,他却不一样。 他是个人质。 事情的起因是魔族掀起的一场四族大战。 当年有鬼,魔,妖,仙四族存于世间。四族原本互为牵制,相安无事的过着日子。可魔族却想着一统天下,让其他三界臣服。便有了那场惨烈的四族大战。 其中鬼魔二族关系甚好,不断攻打妖仙二界索取掠夺。这使得仙界与妖界不得不定下盟约,一起攻打鬼魔二族。 妖族首领狐王道行深厚人又很聪明,发现了魔族与鬼族利益分割不均,利用此点从中挑拨,以此瓦解同盟。 大战之时,仙界天君因实力较弱,便以支援掩护为主,用调虎离山之计歼灭了鬼族。这使得魔族形单影只,妖界以狐王为首势如破竹,杀的魔君节节败退。 眼看魔族就要被妖族赶尽杀绝之时,狐王却主动停止了战争,以不想杀戮过多为名,引妖,仙,魔三族势力坐下商谈。 魔族太子,也就是魔君当时唯一的儿子染承前往妖界为质。作为交换,魔界则可并吞鬼界地盘,成为掌管最大天地之土的族人,并保证永不来犯。 如此一来魔族于仙妖两族平分天下,才有了现在这三足鼎立之势。 染承的这位狐王义父可是个神人,大战之后拂袖而去,留下仙界天君自己去划地盘。 狐王庆功宴上酩酊大醉之后在天地间肆意游离,因为上了酒劲儿,就近飞到招摇山。睡得是昏天黑地,呼噜震天。 天君派人去寻,说是要划分地界才算完。 “只需这山间一隅足以,告诉妖族子民,可四处游历不可闹事,不喜欢四处走动的,便来这招摇山上种桂花吧。” 说完便又倒头大睡,搞得天兵天将无奈,只能带了句话给天君。 天君大喜,虽说招摇山是块不可多得的聚灵宝地,又盛产无坚不摧的冰玉石,可这妖族只要招摇一个山头?如此一来大好河山岂不都是他的天下,便也欣然接受了。 地盘分好之后,魔族太子染承,也是质子染承随着狐王来到了招摇山。 因自己身份特殊,总是被人欺凌羞辱,可每次狐王都及时出现保护染承。 狐王对染承的偏爱和用心有目共睹。 染承魔族脉路与仙妖各不相同,狐王便亲自去魔族寻魔族宗法,自己亲手教于染承,因亲身示范太多次但脉路不同还遭到反噬,有一阵子卧床不起。 染承心痛不已,床前侍奉尽心尽力。 “别怪子民,他们心里也难受。不如......你以后在人前叫我父亲吧,省的他们把大战失去亲人的气撒在你身上。私下里你想叫什么都成......诶!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觉得自己没老婆才想着白捡一儿子,你可别误会!” 染承感激涕零,心里早就视狐王为父,怎能只在人前叫呢,便磕了三个响头,唤了声“父亲”。 这一叫便是七万年。 染承和星移一路走到桂花阁,阁内正忙上忙下的炼丹,风风火火的。 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把染承的思绪拉了回来。 “星移兄长。” “嗯?”星移懒散的转过头来。 “那个侧妃,若是我妹妹不介意也就罢了,要是她有一天真的在意起来,你不可纳妃。若那时已经纳了,你则需废了那个侧妃。不论道理,只因她是我妹妹,便不得受半分委屈。若你不听,拿着天君的位分压她,我便上天杀了你的侧妃。小弟先礼后兵,望兄长不要介怀。” 染承深鞠一躬,站定,面无波澜的看着星移。 星移一下子被染承的态度吓了一跳,这个弟弟以前什么都依着他和紫安的,小的时候反而是他与染承亲近些。 看来这几万年不怎么回来,紫安那小丫头是把染承的心抓的死死的。 “你放心,紫安是我宠大的,谁敢让她受委屈?” “别人自然是不敢,可是星移兄长若为所谓大义而舍了紫安。那就请兄长护大义,我来护紫安。我只要你一句话,说你不会让她不忿不平。星移兄长要记得,你娶过去的太子妃,她身后的人见不得她有半点不高兴。” “我不会。我以天族起誓,定要紫安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这本是我所想所念,发誓在此让你和岳父岳母安心也没什么。” “还不是你岳父岳母呢,瞎叫什么呀......” 染承给了星移大大一个白眼,低声嘟囔着转身便进了炼丹房。 真不愧是兄妹俩,说的话都差不多! 星移撇了撇嘴抻着脖子往桂花阁里看。 “哟,新婚贺礼竟是仙丹啊,狐王叔有心了呀。”星移轻笑,转身便要四处溜达溜达,万年未回招摇山,是要好好逛逛的。 谁知迎头便碰到了满脸官司的狐王。 “王叔……” 夹枪带棒的染承刚走,便碰上了满面乌云的未来岳丈。 狐王也不讲话,就侧着个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星移,这让星移更慌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第4章 “王叔,我正寻您呢。万年未见,星移很是想念王叔,还有弟弟妹妹们。” “见过紫安了?” 狐王悠悠开口,听起来没什么波澜。 “是,紫安妹妹在断浪崖看海。” 狐王的脸时绿时白,转身便走,嘴里嘟囔着,“这傻姑娘,海有什么好看的。” 这一家人怎么都这么爱嘟囔! 星移心里犯着嘀咕,但腿上直接三步并两步跟上狐王。 “叔父。我,我有话想跟您说。” 狐王站住了,回头看他。 “我定会对紫安好的。可我身为太子,自是要担负起天族的责任。是,我以后是会有侧妃,但是,紫安妹妹一定是我最尊重最爱护的人。我也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兄长,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狐王的脸色本来就不好,听到这番话瞬间就黑脸了。 这就让星移刚刚的发自肺腑渐渐变成了不尴不尬。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站着,星移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扣着手指。 “唉,说了你这个小屁娃子也不懂。”狐王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一头雾水的星移站在那里,这时染承刚巧从炼丹房出来。星移见状赶紧把事情跟染承说了,问染承这狐王叔到底是什么意思。 染承默默摇头,“我也不懂,可能是父亲母亲都太过恩爱,觉得夫妻就该一双人不应再有别人了吧……父亲最近心情特别不好,总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妥,但又觉得不能不答应。” “我又不会对紫安不好,王叔在怕些什么?” “我也对紫安好,父亲母亲,就连桂花树都对紫安很好。大家对她永远都是给尽宠爱,这最基本的东西本就不应该格外要求你,而是你应该做的。”染承生气道。 星移不做声了,他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话,若论谁对紫安好,怕是这招摇山上的他都比不过。 第3章 :天启殿密谋 星移匆匆拜别了招摇就回天宫了。 一回了自己的主场,星移的腰杆子好像都直了一些,所有人都恭敬有礼。不像他万年不回的招摇,除了在紫安那里讨到了点甜头,到哪里都碰了一鼻子灰。 原本以为这次回招摇会是一片和气,哪里晓得连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也对这桩亲事心不甘情不愿的。 星移想着心里的委屈,眼看就到了天启大殿,不禁心里又沉闷了些,最近父皇老是无缘无故的训斥他,估计这次也跑不了。 刚刚入殿,一抬眼便看见战神凌遥,他本来还跟天君在说什么,发现了这太子到来之后便收了声。 战神转身行礼,“太子殿下。” “战神安康。” 还不等星移寒暄,凌遥便匆匆走掉了。 “父君,儿臣回来了。” “嗯,”天君一脸严肃,“本君过几天就去跟你狐王叔叔定下婚期,你可有疑议?” “儿臣不敢,紫安与我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儿臣和紫安都感激父君赐婚呢。” “星移,”天帝看着他语气顿了顿,似要说些什么,却又改了主意,“你是天族太子,是掌管三界未来的王,事情要看得仔细深远,我赐婚与你和紫安,为的可不是你们两小无猜的情分,你可明白?” “星移明白,如今仙,妖,魔三族后人皆已长成,魔族太子染承又是狐王叔义子,与紫安如亲兄妹一般长大。若以后染承继任魔君,加上妖族扶持,那实力定会大过天族。儿臣求娶紫安,为得是天地平安稳定,制衡魔族。紫安妹妹天赋异禀,定可以助我护住天族一方土地。” “你说的对,但是不全对。” 天帝看着一脸单纯但又为自己刚刚一番推理沾沾自喜的儿子,眉头紧锁的他声音也变得越发严肃。 “妖族虽只占天下一隅,却是灵力最雄厚的西海招摇山。天地灵气八成聚与招摇,紫安出生便是仙妖两族脉络于一身的仙御之资,可谓出生即天才。你自己想想,你吃了几万年的苦,才到仙御之资?” “是儿臣不够勤奋了。”星移拱手,头埋的低低的。 “你是以后的天地共主,妖魔皆为臣民,不得造次。” 天帝的嘴微微张合,最后还是把那恨铁不成钢的责备咽了回去。 星移见天帝心情沉重,怕哪句说错了便以要回去勤奋修炼为由匆匆离开。 回到太子宫,一抬头便撞见了迎面而来的白鹿。 “太子回来了。” “白儿,等久了?”星移微笑看着白鹿。 “没有,我也是办完差事刚到你殿里。” 白鹿明眸皓齿,水葱似的手直接脱下了太子的大氅。 “太子刚从小公主那回来?” “是啊,聊了婚事。” 白鹿眼神微微躲避,嘴角的微笑也不似刚刚温柔,只是略点了点头。 “嗯……我听说狐王因为我的事儿,气到要退婚?可是给你惹了什么麻烦?”白鹿声音轻轻的,语气里全是焦虑歉意。 “白儿,没有的事,”星移转身,一双丹凤眼定睛看着白鹿,“你别胡思乱想,紫安今天还跟我提到你,说等她当了太子妃,要我纳你为侧妃呢。” 星移轻轻握住白鹿肩头,修长的手指揉搓安抚着一脸愧疚的白鹿。 第5章 “你尊敬爱护紫安,当年你在招摇照顾她的时候,狐王叔都看在眼里。我与紫安都清楚,这婚事避无可避。但是好在我与她是从小的情分,互相都可以理解一二。” “紫安是个极好的姑娘,她如今能来天庭我也开心的。”白鹿看着星移坚定道。 “有些事情我们阻止不了,我,紫安,染承的关系稍有差池,便是族人覆灭的事情。好在我们三个都彼此关心敬爱,实属万幸了,”想到了弟弟妹妹的星移忍不住笑了笑,“好啦!答应你的炸糕,我从人间带回来了,现在可想尝尝?” “好!”白鹿瞬间亮了眼睛,轻快答应。 天启大殿内。 战神,药王,天君三人屏退左右,战神和药王两个人在那悄悄交换着眼神沉默不语,只有天君在高台上背着手踱步,一边走着一边叹气。 “本君现在真的有些后悔,当年想着让星移多学点本事才把他送到了狐王那。谁知短短几万年,就被狐王教的只知安逸,不知危机!就凭星移刚刚说的话,他似乎还很感激染承和紫安。觉得他们三个可以平分天下,妖魔两族可以屈居于天族这个善良天真的太子。” 凌遥战神声音铿锵有力,安慰起天帝。 “天君不必担心,太子还小,领回来养的时日也不算久,小孩子心性自然是牵挂玩伴的,待到将来掌管天地事务,自然知道平定妖魔二族才是头等大事。” 天帝自从跟星移说完话,那眉头就没解开过,其实比起自己儿子的心软,他实际上更担心的,是紫安和染承。 紫安自不必说,那是仙籍宝册上都要浓墨重笔的人物。 天族仙资分六级,仙蒂,仙临,仙御,仙及,仙宗,仙隐。 多半数的小仙到了仙临便一生再无突破,就算是星移这样的应龙之后,也用了五万年才修到仙御之资。 天帝,狐王都是仙宗一般的大人物,神仙里少之又少。而仙隐一级那更是只在书中读到过,至于谁修到仙隐之资,便无人知晓了。 紫安天生仙妖双脉,是这世上唯一活着的,拥有两族脉络而不相冲的天神。她自出生便是仙御之资,这资质若是放到想要个一官半职的小仙身上,那就相当于出生便就可做一方之主。 不用多想,假以时日紫安必是仙宗一般的人物。 而魔族资质混乱,只有魔炙,魔玄,魔诛三级。但每级资质差距悬殊,也实在不能说魔炙便是无名小卒。 魔族那个小质子染承虽然现在是魔玄之资,可想当年大战,天族善战的猛将不乏被魔玄一级的大将斩杀的例子。 如今狐王手握这两位继承人,这天岂不是说翻就翻? 天帝深叹一口气,坐在宝座上手掌不老实的揉搓这扶手上的麒麟头,药王师见这天帝迟迟不语,便决定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天君未雨绸缪,一切皆为大义。不过眼看这婚期将至,燧歘粉也已造完。只是太子这边.......不知是否要告知实情啊?” 天君沉默许久,并未回答这问题,只是让药王把制好的燧歘粉拿出来看看。 药王手里拿出一捧金色散沙,每一颗沙砾都细小无比,燧歘粉泛着金光,单单一捧便十分耀眼夺目。 药王用鹤笔引着这金色散沙漂浮在空气中,那沙好似感知到了药王笔锋,顺着笔画写出火符,药王大笔一挥,金色散沙瞬间好似有了目标似的朝着大殿砖石飞扑而上。 天启大殿上的玉清瓦石瞬间如炭烤一般,金粉所到之处滋滋作响散着白烟,眼看这一片焦土,哪还有半分生机! 玉清瓦石是用上古神兽的骨灰与神龙鳞片,还有招摇山上独有的冰玉石掺着亿年桂花油练就而成。那瓦石自带灵气,绝非平常瓦片可比,就连仙人施法也很难伤其分毫。 药王师区区一火符竟让其碳化,燧欻粉小小一捧竟如此威力,实在令人胆寒。 “好!如此利器定当助我一臂之力,大破招摇指日可待!”天君大喜,刚刚阴郁一扫而空,拍着麒麟椅叫好。 “太子那里只需大婚之时出现即可。有燧歘粉,何惧狐王!” 第4章 我也希望你们快些成婚 招摇山上。 紫安吊儿郎当的从断浪崖左晃右摆地走下来。 远远看去身影就像绿帐一样的苔藓地上开了一朵摇曳生姿的九瓣莲花。 和她最要好的桂花树眼看着天劫将至,忙着修炼成人形的它也没时间帮紫安跟树友们打听八卦,这就使她无聊得很。 “这要是以后嫁到星移那里,还真的要把桂花树栽到天宫去,要不也太无聊了。”紫安晃着个脑袋自顾自的嘀咕。 百般无赖的紫安眼前突然一道冰蓝色雾烟,一个仙气飘飘小仙子出现在眼前。 “白鹿?!”紫安又惊又喜。 “小公主好,”白鹿行礼,“我来看看你。” “鹿姐姐!你见到星移哥哥啦?他有没有跟你说纳侧妃的事儿?我有提呢!” “说了说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下来找你的。” “怎么?你急啊!哈哈!”紫安逗趣白鹿,大大的杏仁眼里尽是调皮。 “你瞎说什么呢!还没过门就想着给夫君纳侧妃!听说狐王特别不高兴,你别捅了马蜂窝,这事可休要再提。我只盼着你能跟太子一起,我的日子......也好过些。” 第6章 白鹿急忙跟紫安解释,生怕这个小公主再由着性子惹怒了狐王,毕竟她的事还得指望这个大方的妖王独女呢! 其实紫安是很佩服这位白鹿仙子的,她总觉得星移和白鹿就是那人间画本里说的一对壁人,爱的轰轰烈烈的。 “终究是我这身份挡了你们两个的姻缘。不过你别怕,以后我和星移哥哥一起护着你!” 紫安活蹦乱跳地逗着白鹿,生怕她自责过甚。 “紫安.....”白鹿满眼感激,“这事本就不在你我掌控之内,就算不是妖族公主,也会有其他公主来占这个位子。星移娶的人,我永远都不会是第一个。” 紫安冲着头越来越低的白鹿摆摆手,“诶,别伤心啊!这联姻之事为的是三界,我和星移也不能任性拒绝。你耐心等等,等星移哥哥有了妻子,天君自然不好再掺和太子家务事。” 紫安看着白鹿一脸无力的样子,想着换个话题,“诶,你有没有听过一种食物叫烤地瓜!染承前几天从人间回来带给我的,可好吃了!” “啊?” 白鹿还在回忆她们两个初见面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这个馋嘴狐狸拉了回来,无奈笑了笑,像哄妹妹一样的宠溺。 “知道的,就是要选好吃的地瓜才行,你想吃?” “嗯!染承就带了一个回来,我都没够吃!” “好,我烤给你。” 俩人欢欢喜喜地去拾柴火去了。 话说回来,白鹿小仙算是星移刚回天宫时候的唯一慰藉了吧。 被狐王散养着长大的星移回了天宫之后,整个人都像是被绑住了一样。每时每刻,这位天族太子都发疯似的想回招摇山。 说到底还是那老白狐狸养大的孩子,几次三番的无视天规想着法儿的逃跑。奈何天宫看守对他早有防备,每一次都会被捉到。 每每被抓后,天君就罚他在各种锁妖塔里关禁闭,从锁小妖的无名塔到九层镇妖塔都关过。而每一次照顾星移一身伤痕的,就是这个白鹿。 白鹿是天宫信使之一,常年游走在仙,妖,魔,人四界。 白鹿经常能带回来招摇山的消息,星移对这些消息甘之如饴,一看到白鹿回来,每每都要缠着她问上好久。桂花树长了多高,灵水溪今年溪水多不多,弟弟妹妹都胖了嘛可有生病,他都想知道。 久而久之,白鹿都会多在妖界待一会儿好给星移送招摇的消息。 后来星移也懂事了,也知道想逃回招摇是不可能了,就每次都派白鹿送信给弟弟妹妹已解相思之情,而白鹿自然也就成了太子身边最信任的侍女。 虽说白鹿常常来招摇观察紫安,但是紫安真正见到白鹿却是很久之后了。当时星移和白鹿情愫被天君发现,天君雷霆之怒要杀了这个坏他天妖联姻大计的小仙泄愤。 星移一时情急,为了救白鹿性命自请进入十九层锁妖塔,不到仙御之资誓不出塔。 但白鹿活罪难逃,生生受了三道天雷。不光如此,天君还发派了她自己来招摇传递这个处决旨意,说白了就是要羞辱她到死,若是紫安任性把她杀了,那星移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时的她,自知去到招摇恐怕是要被这妖族折磨死的。 可她没办法,她只是一个小仙子,没有任何招架能力。 刚受了三道天雷重创的白鹿在半空中昏迷直直跌下招摇山,本以为自己就要摔死了,却被山上的桂花树们用树枝救了下来。 自然,这美人落山,伤痕累累这么有料的故事,从桂花树的信息网中飞速传到了无所事事的紫安耳朵里。 紫安一听就立马就拽上染承去救天仙去了。 白鹿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看到了紫安,“小公主?” “你醒啦?” 紫安急急打量着这位病美人,可白鹿看到紫安却是惊恐万分,迅速缩到了床榻一角。 “你从天上掉下来了,我的桂花树接住了你。这是我哥哥染承,我和他给你输了点灵气,但怕你是仙族受不住我们这妖魔气,便也没有输太多。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天上飞啊?还认识我?” “小仙经常来妖界看您,我是太子侍女,帮着他时常来看看您和染承殿下。” 白鹿当然认识紫安,她帮着星移送信给招摇,总能见到这妖族公主的。 只是,这些信一次都没有送到紫安手里。 第一次给紫安送信的时候星移没说太多,就让白鹿在山上溜达溜达,星移说他妹妹生来瞩目,定能一眼找到。 白鹿一边在灵水山泽里游走,一边四处张望,盼着能早点找到那位紫尾白狐。 这时,天降一鹤,抬手唰的一下收走了白鹿的真身鹿眼。 白鹿惊恐万分,眼神模糊的她只觉得那身影眼熟的很。 “信呢?” 竟是药王师! “什么信?” 药王见白鹿还在装傻,反手就将悬在空中的鹿眼捏到只剩米粒那么大,白鹿绞痛欲死,忍不住想嘶叫。药王一掌打没了白鹿的尖叫声,只剩苍白痛苦的表情才能看出她身在地狱。 “信!” 白鹿马上交出信件,药王收回掌风,白鹿这才得以喘息,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天君旨意,以后凡是太子信件,你需直接送到我这里。仙子从招摇回来的时候我自会把回信交给你,烦请你转达给太子,可听清楚了?” 第7章 “是......” “鹿族双眼可探人真身脉路,如此好的一双眼睛,可别被我糟蹋了。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清楚。” 说罢,药王挥手离去。 自从那之后,白鹿每次都只是带着信来到招摇,看看紫安近况,再回到天宫再拿所谓的“回信”,不曾于紫安打过照面。 白鹿把思绪拉回,看着眼前渡气救她一命的紫安冷笑了一声。 要是紫安知道她的太子哥哥为了一区区鹿仙做的事儿,定不会放过她吧。 紫安见这位病娇美人一副似死向生的样子更好奇了,“你到底来招摇做什么?” 白鹿拖着病身,缓缓从床上爬下了地,软趴趴的跪在那里,“小仙领天君圣谕,来向妖王一家送一个处决旨意,是关于小仙自己的。” 白鹿和盘托出,一身白衣里面沁出的血好像虞美人花一样的绽开。 “天君盛怒,赐我三道天雷。天君说妖界无牢,若有需要天族可锁我入神牢,无公主召唤终生不得出。” 白鹿瘫跪着苦笑。 笑她傻,她作,她弱。 半晌沉默后,紫安悠悠开口,“你送信未成的事,我不会跟星移哥哥说的。” 白鹿本来笑的绝望,听到紫安平静甚至有些温柔的语气,一下愣住了。 “我叫妖医来给你治病。你别怕,你不会死的。” 白鹿瞪大了眼睛,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想不到,她真的想不到,除了星移,唯一帮她的人竟然是紫安! 紫安她究竟是谁?白鹿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 安顿好了泣不成声的白鹿后,染承和紫安从小屋里出来。 “紫安,你真的要帮她?”染承有些担心紫安有些不高兴。 “她也是可怜,今日来招摇也定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她的真身鹿眼都被药王师擒住,她能怎么办呢,毕竟她只是个信使小仙罢了。说白了,还是我们三个人的身份害了她。” 紫安的手一边不安分的拨弄着灵水溪的溪水,一边跟染承聊着天。 “哥,你说星移哥哥的信里都写了什么呀?说实话,自从他回天宫后就没了消息,还挺想他的。” 染承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一样很想念那个大哥哥。 “你说星移哥哥不会有事吧?那锁妖塔里头可都是硬骨头,有好几个不听话的妖兽还是从招摇这里擒到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 “别担心了,估计不久就能听到那小子升登仙御的好消息了。不过紫安,星移喜欢白鹿你会不会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她一个小仙娥为了星移受了三道天雷,星移哥哥在天宫时定是这位仙子一直陪伴的,不然怎么会情根深重呢?” 紫安一副游走在情场感同身受的样子让染承嫌弃的要死,看着她煞有介事的分析着,染承的嘴角倒是微微上扬。 这时,紫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滕的一下站起来,手带起来的溪水溅了染承一身。 “诶!这可是母亲做给我的新衣服!” “不行!我得求天君把白鹿赐给我做侍女,让她避避风头,等星移哥哥出来了再让她回去。” 从那以后,白鹿在招摇山养伤,直到星移升登仙御之后才接回去。 第5章 她若无情无爱度过仙途也是福气 灵水山泽深处。 狐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拾柴的紫安和满地找地瓜的白鹿,完全没了王者气度,现在的他就只是一只气的头都冒烟了的老白狐狸。 “你看你女儿那个傻样儿,还跟那个小鹿仙打成了一片。我为了她精气都快气没了,她竟然还把这小仙养在身边!” “你不要再一口三舌的讲婚事了!定都定了,既然她自得其乐,你就少管些吧。”冰莲仙子慢悠悠地说道。 “是不是你女儿啊!你看看她这为别人操心的那不要钱得便宜样儿!我当时就不该被天君那个死老头灌醉,瞎点什么鸳鸯谱!” 狐王咬着牙悔恨万分,一脸愤然的看着正在挖地的白鹿。 “就算那天你没醉,天君也会想办法让紫安嫁过去的。你已经以孩子还小作为借口婉拒了两次,天君可有死心?” “可紫安确实还是个娃娃,什么都不懂就要跟儿时玩伴过完一生!哎,终究还是我对不住自己的女儿。” “紫安是妖王独女,天赋摄人。天命给了她很多,自然要拿走些。她若不嫁到天宫去,那个多疑的老天君会让招摇有安生日子过么?” 冰莲抓住狐王的手腕顺势拉着他坐下,“你我夫妇那是天赐的良缘。可这世间又有多少痴男怨女体会到的情爱只有心酸遗憾?若她真的能不尝真情真爱而平安过完仙途,你又怎知这不是她的福气?” 冰莲仙子娥眉微蹙,伸手拍了拍狐王。好似在安慰她的丈夫,其实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可是……” 狐王看着他一眼万年的妻子,总觉得,他有的,他女儿也得有。 而且要更好才行。 “你当真以为你女儿什么都不懂?她自己清楚得很,若是不答应这婚事,三界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衡又要被打破,那当年各族的牺牲岂不白费?她既愿意担起这份责任自我排解,日后天高海阔,她就是不喜欢天庭,挂个天后的名分回到招摇也是好的。以后她要是真的喜欢了谁,大不了招摇也给了天庭,让她去双宿双飞!我们这老头子老太婆随便找个地方安家,也免了这一众麻烦!” 第8章 “诶?也是个办法.....”狐王一脸坏笑逗趣冰莲,“要不......直接把这地儿给了,换我女儿自由身?” “你这老狐狸真是气傻了吧!妖族无错处你就奉上招摇,天君可敢收?”冰莲闭上眼连连摇头。 她这个丈夫是个神机妙术,智计无双的洒脱妙人儿,可每每碰到他的掌上明珠便会成了个痴傻的。 但这也让老狐狸变得可爱的紧。 “这有什么的?!我女儿婚姻幸福最要紧!” “你当紫安是什么情种么,这山上有多少她养的小面首?这孩子早年跟你去人间,学了一堆不三不四的乐子。要不是你纵容她年纪轻轻开了情窍,她也不会对感情事这么无所谓!” 冰莲每一次想到这就生气,使劲儿拉着狐王的耳朵把他拽走了。 “唉唉唉,咱不是说好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有伤风化啊!夫人,好夫人,轻点!脸!脸要扯掉了!” 染承看着远处母亲对父亲又打又骂的样子,听着父亲的一边唠叨一边惨叫笑出了声。 母亲是染承在这世上见过的最端庄的女神仙,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那是个谈吐之间就能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人儿。 但母亲只要看到父亲,瞬间切换成......嗯......泼妇都不为过。 当年狐王去人间收拾那些吸人精魄的妖精,就带着染承和紫安去了人间青楼。父亲跟紫安说经常听到那楼里人喊‘小妖精,小妖精’,所以要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妖精作祟。 “诶?这里只有女妖精呀!哪里找得到男妖精?”紫安不服。 有样学样,还当真被她找到了面首铺子。 结果呢?就是紫安真的收了一堆男妖精回山里。 “别被你娘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狐王威胁紫安。 “不会不会,我把他们都分散开了,也省的吃醋打架。再说了,是我亲爹带我去的,要罚也是罚你啊!” 紫安晃着冰玉剑,四仰八叉的半倚在桂花树旁,桂花树听到了连连摇头,树叶晃得沙沙作响,紫安还不服气,借机踹了树干一脚。 “我好色定是遗传了你的,要不是我娘乃天下第一漂亮的女神仙,把你的眼光吊到天高,怕是父亲现在收的小妖精比我还多呢!” “染承你还别说,你妹妹确实比我强,我可不敢收小妖精给你们娘亲添堵。诶?!你小子要不要?要的话为父我也该为你张罗张罗!” “父亲?!”染承一脸震惊加无奈,“你鼓励妹妹收面首,还来撺掇我,当心母亲知道不高兴啊!” 未出半月,狐王和紫安就跪在狐狸洞口,两对儿狐狸耳朵耷拉着连头都不敢抬。 这一罚就是整整一个月不让起身。 在罚跪期间,母亲时不时的在洞口破口大骂父亲是老狐狸不要脸,老不正经教坏小狐狸。 父女俩瘦的都快成了皮包骨,还得靠染承趁着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偷偷塞吃的打打牙祭。 自从那之后,染承看到母亲黑脸就害怕。 小时候的染承常常有种错觉,觉得紫安也是喜欢自己的。因为她跟母亲一样,对别人都是恭顺有理,对自己却好似猴子上树一般胡作非为。 他有时甚至觉得,娶紫安的应该是他。 起码他不会找个信使女仙填房,定会好好疼惜他妹妹。若是他娶了紫安,也能顺理成章的回去继任魔族了吧。那是不是就不用担心自己虽是魔族太子却可能随时被换掉,变成自己的弟弟夙星继位了? 这个想法总会在这两万年里,时不时地蹦出来骚扰他一下。 仙,妖,魔三界里,只有魔族有两位继承人。 一个是长子染承,一个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弟弟夙星。 他来到妖族为质的第二年,夙星便出生了。 “魔族狡诈,说什么太子为质,这太子还不是说废就废?以后那小儿子继位恐怕又是腥风血雨!” “这个染承也是可怜,爹娘为了占领鬼族地盘把他说扔就扔了。算算日子,这怕是刚扔下不久就怀上了。” “你怎知是弃子?保不齐是个什么内鬼,到时候跟他亲弟弟里应外合,鼓捣些阴谋诡计......” ........ 这些议论此起彼伏,染承每一天都能听到却也只能忍着不给父亲添麻烦。 每每这时,星移便会拿着他上古龙骨锻造的飞天剑一个飞踹批出去,为他大打出手。 但是他们年龄太小,妖族又民风彪悍,管他和星移是什么太子,总也被打的鼻青脸肿。就算这样,遍体鳞伤的小星移还是会护在染承身前,恶狠狠地骂走那些人。 一万年后,他和星移便迎来了另外一个护着他的人,紫安。 两万年前,便有小道消息此起彼伏,说是仙妖两族将要联姻,染承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 明明是他和星移一起见证的紫安出世,明明是他们兄弟俩一起把她带大的,只是为了威慑自己的母族,就得是星移跟她在一起。 与星移比,明明他更疼紫安。 父亲母亲和紫安是他的亲人,他深信彼此都可为对方付出性命。 魔族的魔君和王妃还有弟弟,只不过是留着一脉经络血缘的无缘人罢了。 今日此景,若是紫安有半点不乐意,哪怕拼了他这条命也要断了天族迎娶之路。 可是他连提这个问题的勇气都没有。 第9章 他好怕,怕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冲散了这没有血缘的纽带。更怕为了他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小野心,断送了招摇山的平安。 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事情比招摇山上这几个人更重要的了。 如今紫安心甘情愿嫁给天族太子,他这如意算盘也就停在这心底,不作数了。 “终究,是我没福气......” 染承自言自语,向灵水溪深处走去。 第6章 你在等什么呢,白鹿娘娘 这几百天,紫安忙里忙外地准备着大婚。 桂花树带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齐放花苞,熏香了整座招摇山。老梧桐见桂花树们这么卖力,也破例提前开了这十年才开一次的梧桐花来庆贺大喜。 山上的树林湖泊,青苔石头,就连没成人形的小灵兽都泛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紫安开心地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新婚贺礼。 白鹿这些日子上下奔走,仔细过着大婚流程,也忙碌得很。 今天,白鹿拿到了喜宴宾客名单,便来天启大殿与天帝商量安排座位的事情。 白鹿走在大殿外台阶上,一丝异样在心中泛起。 怎么回事,三千石阶,竟然没有侍卫? 白鹿使出真身鹿眼,警惕地看着四周。 大殿之上一只带翅膀的老虎,虎翼脉络如同万年树根盘根错节,每条分枝都仿佛散着地狱业火一般,刺的她瞳孔微缩。 穷奇?! 穷奇为何在此处? 白鹿大惊,觉得这事并不简单,心里大呼不妙,还是躲避着些免得引火烧身,转身便要离开。 白鹿回头瞬间却吓得她全身一颤。 是药王师! 白鹿只要见到这仙风道骨的仙鹤药王,便像丧家之犬一般瑟瑟发抖。 仿佛当年剜眼之痛,今日犹在。 英气十足的药王嘴角带笑,背着手缓缓走上台阶,仿佛步步都踏在白鹿惶恐惴惴的心上。 “你来做什么?”药王懒散的玩味语气里全是轻蔑。 “来宾座位需要跟天帝商量一下……”白鹿声音越来越小。 “你倒是勤谨,把自己喜欢的人使劲儿往外送,连宾客座位都要一一核实,这一片痴心当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药王师打趣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看到这位药王,白鹿都觉得自己已经低到了泥里,却还要被他撵上一脚,再吐上口水。 她每见他一次,就想起自己帮着天君拦下星移的信的卑鄙,想起她遍体鳞伤跪着求紫安赐死的低贱。 不知所措之时,已经越过她走上台阶的药王回头冷峻低喝,“还不跟上!” 这一声大喝吓得白鹿一激灵,差点没从台阶上掉下去的她只能踉踉跄跄地跟上药王。 来到天启大殿,穷奇正坐在中间,那双火翅膀微微扇着。热浪打到了白鹿脸上,穷奇真不愧是上古凶兽,虎身飞翅在这一摆,整个天启殿显得特别小。 天君看到在药王师身后的白鹿,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向药王。 “白鹿仙子要来递明天宾客名单,不小心撞见了。”药王师一双凤眼薄唇,英俊帅气的脸上仿佛散着光,嘴角坏笑歪着,跟他刀刻出来的下颌线形成了一样的弧度。 药王光是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来的柳叶尖刀的声线就让白鹿觉得如芒在背,倒比穷奇在侧更让人害怕。 白鹿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仙,小仙只是......小仙并不知天君在此有要事商议,小仙这就退下!天君,药王恕罪!” 白鹿被吓得浑身无力,半跪半瘫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天君垂眸,轻轻问道,“看到了什么?” “小仙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白鹿全身战栗,顶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求天君开恩,求天君开恩......小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只看到了穷奇......” 天帝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药王,冲着瘫成烂泥的白鹿扬了扬下巴。 白鹿一番撕心裂肺的嘶吼之后,药王师手上多了两颗眼珠子。 她真身鹿眼,又一次被当做筹码。 她又一次要做选择。 “白鹿小仙一会儿回太子殿里,要怎么说,你自己选。这事情你应该轻车熟路才对,不是吗?”天君冰冷的声音好像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小仙知道了。” “下去吧。”天帝轻声道。 白鹿拖着散架的身子,磕了个头便往外走。 她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就是被抓住了,一抓便抓住了命。 走到半路,药王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白鹿,回来。” 白鹿吓得身躯一震,顾不得许多,连忙跑回大殿上跪着。 天君不解看着药王试图找到答案。 “天君,此番穷奇入天宫,其他小仙倒也察觉不到什么,只是太子殿下乃仙御之姿,前一阵子太子在殿上还遇见战神凌遥,之后便派了身边人询问一二了。太子仁厚,视狐王如授业恩师,对招摇山上的二位少主又有些情谊。眼看大计将成,若是问起穷奇一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圆其说啊......” 微微俯首的天君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 “本君已经打点了太子身边人,上次战神来也只是用增强婚礼秩序搪塞回去。穷奇在大婚前一天来天庭......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第10章 “天君,若能让太子无暇顾及穷奇,明日直接随大军迎亲则可高枕无忧。” 药王坏笑一下,捏着一颗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白色丹药,缓缓靠近白鹿。 “把此物放进太子茶水里,便能让太子疲累昏睡直到次日。白鹿小仙,此番事你做,最合适。” 白鹿吓得睫毛都跟着抖,磕了三个头连连求道,“太子与小公主对白鹿如此好。这次,就算是死,就算是失去双眼变成瞎子,白鹿也不会做到如此!求药王开恩!求天君开恩啊!” 天君的手指轻轻一挥,远处的白鹿瞬间被空气扼住脖子。白鹿面容痛苦,估计一会儿就要不行了。 “天君,今日穷奇入天宫,若是太子身边的侍女也不见踪迹恐怕太子会起疑啊,白鹿若不出现,恐于大计无益。” “那你说,怎么办?!” 天帝完全没了耐性,他一步步策划到今天,眼看大计将成,实在不想横生枝节。 “让小王试试。”药王轻轻俯首,轻松说道。 天帝瞬间甩开了手,把白鹿扔在地上。 药王今天穿的一身银白,领口镶着两排大小一致的圆润东珠,已是仙宗之资的他身上自带着仙光雾气。 药王长相邪魅,那双鹤眼生的是极其好看又危险。他款款玉步走向白鹿,一把抓起了白鹿的手。 药王另外拿出了一颗药丸,那东西剔透如水晶,水葱似的手指戏谑地抬起白鹿苍白的脸,轻笑两声。 “你若下药让太子昏睡,那这另一颗,便是事成之后给你的奖励,与其等着未来哪个太子妃点头,不如现在求着天帝给你一个恩典。” 白鹿看着手上的药丸眼睛突然睁大了,这难道是可以让她心愿达成的药丸? 只是,星移会不会不高兴?若要只得了他的人失了他的心,这又有什么趣儿? 天君看出来了白鹿英勇赴死的表情,悠悠道,“此番你若不做,本君便下旨,以后论谁是太子妃,你,都不能再入太子殿。但若你允了此事,两个月之后,只要太子乐意你便可入驻太子殿为侧妃。” “白鹿仙子可要想清楚了,”药王师凑到她耳侧轻声呼气,“放心,此药太子根本就察觉不到,还会以为是自己情不自禁呢......你如此痴情,可别错了主意。太子本就有意与你,你当真愿意看他与别的女人先行秦晋之好?” 这话像钻进了白鹿的心里,害怕的她连头发丝都跟着抖动,而这时药王师又突然拿出她的鹿眼摆弄戏耍。 白鹿低头看着手上的两颗药丸,落下两滴泪。 愧疚着,点了头。 药王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鹿,讥笑着轻叹了一声,“你还在等些什么呢,白鹿,娘娘?” 白鹿失魂落魄地逃出天启殿,一路上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加速的喘息之外,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可越走近太子殿,刚刚的恐惧反而落定了,冷静了下来的白鹿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冰冷的手心上摊着那两个药丸,一颗圆润如珍珠,一颗晶莹如水晶。 白鹿停在了太子殿门外,直勾勾地盯着这两颗可以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夙愿达成的珠子。 不用讨好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天君天后,不用看着根本不在意太子妃之位的紫安侵夺所爱,不用小心翼翼装作大度,更不用在星移身边如狗待哺一样的等待一个侧妃的位子。 这时白鹿眼睛里的扭曲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之前一丝的惊恐,反而面如春风,闲庭信步地走到星移身边。 “白儿,你回来了?” “是。刚刚去回了天君明日的宾客名单。” 星移正在试穿明日大婚外袍,朱红色的霞绸配着银丝秀的龙族族徽,外层是天后凤族有名的夜影黑纱,十分气派。 白鹿看着眼前这个明日就要大婚的太子,满眼温柔的她语气里透着羡慕和遗憾。 “是真的很好看......” 星移脸上显出了些迟疑,他知道,这一切终究是他欠了白鹿的。 而如今,她要亲手把自己让给别人,为的竟是以后紫安高兴可以默许她被纳为侧妃。 想着想着,星移突然抓住白鹿的手,稍稍用力地摸搓着。 ‘这就是我得到的安慰。’ 白鹿看着眼前这双把她捧起来的局促的手,轻笑着想。 把手慢慢抽出来的白鹿转身倒了一杯茶,两颗珠子坠入茶汤,她转身递给星移。 “来,歇一歇吧,等会儿再试冠。” 星移最受不了的就是白鹿受伤之后顾左右而言他时的表情。 她明明伤心又不想星移接着问下去时就会转移话题,嘴角牵着脸颊向上,挤出个勉强笑容,然后用她深情盈盈的眼睛看着他。 仿佛在跟他说,我没事,我都懂。 星移一只手接过白鹿的杯子,另一只手马上牵住了刚要落下的白鹿的手,双眼痴汉一般盯着白鹿,喝下了那茶。 白鹿眼里看着这一切,心里漏跳了一拍。 “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再等等,就几百年,我就能给你一个名分了。” 是啊,用尽了她的浑身解数,还要几百年。 白鹿眼波流转,另一只手轻抚划过星移下颌,清爽嗓音里带着点勾人的语调,“不怕的,我可以一直等。” 第11章 星移脑子嗡的一下瞬间失去了控制,一手环住白鹿的后颈深吻。 身边的小宫娥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纷纷退下,满脸不知所措地关上了殿门。 白鹿安静的接受着星移给的这一切,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从接受,变成了享受。 她不再面无表情四肢僵硬,与星移舌尖纠缠的她嘴角不停地勾起,她眼睛微闭着反勾住星移的脖子,用力回应着这忘乎所以的吻。 从被星移大力抱起,慢慢的变成了她欣然贴合,她肆意感受他的侵占,他的力量。 紫安,你明日看到的婚袍。 怎么办,我已经用过了呢。 第7章 这不是来接亲的,是来杀人的 嘭! 星移嗖的一下从榻上弹起来,惊到了一旁还在睡熟的白鹿。 白鹿一脸平静,有些娇羞地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星移,便背过身去不再做声。 星移看着白鹿似雪一般的肌肤上的抓痕,昨天情景一篇一篇翻过,心情一下沉到了谷底。 这可怎么办,今日可是他与紫安的大婚之日啊。 星移看着眼前略微褶皱的大婚婚袍,和根本就没试的发冠,一时呆呆怔住。 仙娥们应是听到了动静,轻声询问星移是否现在梳洗,因为再过一会儿就是迎亲吉时了。 “白,白儿......我,我......” “去吧。” 星移心里虽然愧疚难当,忍住难受的他考虑了一会儿便赶快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开门。 走到门口,星移突然想起榻上还躺着白鹿。一时停下脚步的他有些局促地左右摇摆着,欲言又止的从喉咙里发出些响动。 这榻上一幕确实不方便被人看见。 白鹿始终背对着星移,但听到星移急促的脚步停在门口的时候,本来有些期待的眼睛里全被委屈覆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不是说早晚都要娶她的吗? 早一点让别人看见,就这么让他不知所措,这么为难吗?! 她慢慢撑起还有些疼的身体,轻纱从肩膀滑落,露出肩头上的大片青紫。 星移看到那青紫之色马上转过头去,自始至终都不敢做声。待白鹿慢慢穿戴整齐,她便站在正堂侧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星移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三言两语就把仙娥们叫进来,嘱咐了几句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白鹿事无巨细的安排了下去,毕竟整个婚礼事宜她已经了然于心。而且她比任何在这太子殿里的人都清楚,根本不会有什么婚礼,这身婚袍若没有昨夜的事,怕是要浪费了。 想到这的白鹿心里有一股子怨气化作痛快,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却又被急急拉下,看着倒像在抽搐。 这位妖族公主怕是永远都不能挡在他们之间了。 没了紫安,星移还会把谁放在心上? 之后的整个过程,星移和白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招摇山上。 桂花梧桐齐齐开放花苞,西海微风徐徐,大大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所有的桂花树都吸入了招摇的灵力,下着叮铃作响的桂花雨。桂花瓣随风散落,满满铺在灵水溪上,一片白金之色飘飘荡荡涌入湖泊,好不壮观。 小妖们都跑出来伴着灵力花瓣的清脆敲击声在灵水溪打闹。 紫安房前堆着一群半人半兽,修行还未有成果的小妖和小灵兽,一个个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抖想见见这位尊贵的新娘子。 这山上所有人都知道紫安大方,随便赐点灵力也够他们少修行好一阵子的了。 “你今天真的漂亮。”染承坐在紫安的小屋,看着紫安赞叹。 “我哪一天不漂亮?” “切,你呀,真是便宜了星移那小子。” “哥,我那些小面首你都藏好了?今天可不能闹事,免得丢了我招摇的面子!你跟他们说,等我回来我给他们带天族的好东西!可要乖乖的!” “放心吧,你今天就负责艳压众神,我在后面给你打点门面!” “嘿嘿,还是我哥哥最好!” 染承微微垂眸,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在他心里,一边是魔族,一边是父亲母亲和他的紫安。 如果一定要选,他想选他能抓得到的,现在拥有的父母和妹妹。 “走吧,太子妃殿下,别耽误了吉时。” 染承撑腰坐起,拉住了紫安的手。 紫安一袭淡紫色华服,满冠的清透冰玉镶着一串串从西海进贡的珍珠,美的不可方物。 西海使臣在门口都看呆了,一时竟忘了说话。 “西海海使,恭贺公主大喜。” “海使辛苦,多谢西海龙王赠我满冠海珠,我很喜欢。” “公主客气,若只用海珠为贺怎能显出西海与招摇比邻的情意。西海已辟出一条旱路,可供招摇山上仙友妖朋们一观海底胜景。此路直通西海龙宫,龙王在宫里摆满了夜明珠,以贺天庭,招摇大喜。” “龙王有心了,此番胜景不能亲观实在遗憾,日后若有机会,我定要带着哥哥与父王母后一起去西海致谢。” “太子妃日后继任天后来巡西海之时,西海定将复今日之盛景。” 紫安莞尔一笑,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这时人群间传来轻叹,这公主面貌骨相皎若秋月,眉若翠羽,连海珠都不能夺其光辉分毫,实在让人挪不开眼睛。 第12章 这若放在人间,再是个柔筋脆骨的姑娘,那必要成为可灭一国的红颜祸水。 “都去玩儿吧,让桂花树把西海郊游的消息散出去,山上的小妖多是旱鸭子,哪里看过西海的奇珍异宝。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不回来了。”紫安打趣道。 紫安移步狐狸洞时倒也没有那么多人围着她了,大家听说能去观西海,都拖家带口的去看鱼去了。 “父亲母亲。” 狐王与冰莲仙子双双穿着云素锦衣,带着招摇山上独有的冰玉为冠,一对璧人十分养眼。 “我的女儿真的很美.......”冰莲仙子看着盛装的紫安,眼眶都湿了。 “女儿,出嫁之前你来拜一拜九尾狐仙。”狐王示意紫安跪拜。 九尾狐仙是一尊在供奉在佛龛里的狐像,是九尾狐族鼻祖,每每碰到大事狐族都要供奉。 紫安乖乖地叩了头,狐王接着说道,“我与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作为九尾狐族传人,你要谨记,佛龛需时时亲手照看不能假手于人。你虽嫁入天庭,但敬畏祖宗之心绝不可灭。” 狐王轻抚紫安肩膀,一脸不舍和慈爱,“紫安,你就要成为太子妃了。自要担起应该背负的责任,做事情不能意气用事,莫要自己冲动害了三界生灵。要尊崇大义,尊重天君天后,爱护太子,你可记住了?” “是。” 紫安嘴角微微抽搐,快速抬了眼睛看了看满脸感慨的父亲和他身后一脸嫌弃的母亲。 “噗……” 紫安实在没忍住,还是笑了出声音来。 此番话从自由散漫的爹爹口中说出来,还真的有点好笑。 连一直崇拜狐王的染承也没忍住,跟着紫安笑了。 “笑什么呀你们娘仨!我这好不容易正经一次,女儿出嫁我还不能嘱咐几句了?” “能能能!你当着别人的面嘱咐这些我也就算了。就你那几把刷子我还不知道你要嘱咐什么?”冰莲仙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想起狐王第一次抱起紫安时候的样子,冰莲只觉恍若昨日。 那时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能抱他的宝贝女儿,他让紫安骑在背上睡觉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历历在目。在狐王这里,紫安便是肆意妄为也不无不可。如今,倒要去天庭为别人站规矩,难怪他心疼。 “崽儿,你嫁归嫁。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每过两天就要回招摇一次好陪我下棋喝酒,可别当了太子妃就耍赖!” “爹!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崽儿!” “我不管,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把狐狸洞搬到南天门门口,坐在那等你下棋!” 狐王原形毕露,紫安看着爹爹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反而心里倒酸了起来。 “我知道啦!我会常回来看爹娘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搞的好像好久见不到似的......”紫安强忍住眼泪,抱了抱狐王安慰道。 一只小狐狸跑了进来,“狐王,王后!接亲的人来了!老远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压的云彩都低了!” 一家人听罢便起身向洞口走去。 出了洞口,狐王身体一震。除了震动的瞳孔之外,整个人好似枯木一样定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紫安和王妃走到他的身前,也跟着抬头望向天空。 这不是来接亲的。 这是来杀人的! 第8章 招摇屠山 这铺天盖地的黑云根本就不是来娶她的,这是军队的黑云。 紫安脑子转的飞快,这是哪里的军队?难道是魔族看到仙妖两族亲上加亲要重演当年乱象? 那染承哥哥又怎么办? “爹,我哥他……他怎么办?”紫安慌了,这让染承如何自处? 这时的染承也从洞口出来,看着乌云吓了一跳的他细细观察,马上转头看向父亲。 “父亲,这不是魔军!没有红电,这......这是......” 染承再次望向天空,看着浓烟滚滚和若隐若现的千万马蹄,瞳孔逐渐放大的他眼神也变得惊恐。 “这是天马军,这是个圈套。” 狐王的声音异常冷静,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眼神极其平和。 而紫安能看到的,只是父亲母亲的眼睛里对彼此深深的不舍。 紫安连连后退,脑袋也不停晃着,那海珠满头的冰玉冠上发出凌乱响动,“星移不会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天君......” 这时的狐王一把按住紫安的肩膀,一下子晃醒了她,“孩子!把所有族人叫回来,叫他们去狐狸洞避难!快!” 紫安只觉得耳鸣脑胀,脑子里面还在想着这黑压压的乌云。 “紫安!醒醒!你听我说,你要记得,你是妖族公主,这辈子你的使命就是护住妖族众生。你现在!立刻!去救人!” 紫安如大梦初醒,人都去哪里了? 西海! 对!去西海! 紫安腾空而起,直奔西海龙宫。 碧色的西海被一分为二,露出一条海底珊瑚沙石路。 泛着艳阳闪闪的海水仿佛碎了一汪的星河,如同冰晶墙壁一样乖乖待在两侧,海水壁里都是鲛人和五颜六色的鱼自由自在的游走。 突然,两边的海水卷着上升,海水相撞出来的浪花如同两条刚刚睡醒的吸血恶龙,抬起高傲的龙头俯视着还在惊叹这一奇景的妖族子民。 第13章 两边的龙形水柱突然俯冲,海浪的撞击声好似恶龙嘶吼。 远处的紫安御剑飞冲过去,冰玉剑直直贯穿那海水形成的双龙龙头,冰玉一过,龙头应声倒塌,眼看两侧的海水墙就要合上把妖族族人淹没于此。 紫安跃进越来越窄的海壁之间,冰玉剑真气以柱形爆出,危急关头击退了即将合起来的海水。 紫安在冰玉剑上用大量灵力维持住了那条珊瑚石路,看着满脸惊恐的族人大喊,“回狐狸洞!快!” 大家这才觉得不对,纷纷往外逃窜。 就在这时,鲛人拿着鱼叉从两侧海壁跳出,开始猎杀朝着招摇山逃命的妖族族人。 紫安分身乏术,只能亲眼看着鲛人从一侧海壁跳到另外一侧,把她的族人用鱼叉贯穿身体带进水里。 本来的碧海蓝天就在瞬息之间竟成了红海血腥。 紫安看着一点一点变红的海水,只觉自己气血翻涌。怒不可遏的她这时眉间有一朵五瓣莲花闪现,让她觉得灼热难当。 那莲花发出悠紫暗光,额头花瓣尖上放出闪电一样的脉路,光一样的速度缠满紫安周身。 紫安身体被那紫电包裹,全身好似被一群食人的蚂蚁啃食,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嘶吼呜咽。脚下的冰玉剑也好似感知到主人异样,也随着抖动起来。 剑身四周旋风一般出现冰雾,细细一看竟是由数不清的冰晶组成,那冰晶如刺在紫电的衬托下泛着锋利的光。 冰刺雾气带起的风和紫电加身让紫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快炸了。 这时紫安发现她两侧的海水因为她四周成出的冰雾开始极速结冰,在她身边嘎吱作响。 见此情形,紫安站在冰玉剑上奋力一指,用紫电一下刺中冰海,来不及多想的她带着鞭子一样的紫电就朝者鲛人甩了过去。冰块如短刀一般刺向鲛人,一群鱼跃龙门一般的鲛人应声倒下。 见此法有效,紫安速速运送灵力使得冰面变得更大,冰玉剑的周边疯狂旋转的冰刺也好像有了方向一般直直指向海里的鲛人大军。 感知到了主人意图的冰雾刺变得越来越多,乳白色的冰雾后一双冒着火一般的狐狸眼,一蓝一黄的异瞳好似死神一般盯着海中敌人,星紫九尾乍现,在这水雾之中随风急速飘摇。 冰刺在紫安的操控之下就像长了眼睛,刺尾拖着钢丝一样的冰线直奔鲛人,冰线迅速穿梭在鲛人之间。随着紫安紧紧一拽,上百只鲛人的身体瞬间一分为二,尸块如繁星陨落般跌在那猩红的珊瑚路上。 眼看鲛人军败下阵来紫安心中大喜,可就在她以为可以顺利逃走的时候,身后突然被巨型水柱重击一掌,冰刺应声尽碎,紫安也从冰玉剑重重跌下! 踉跄站稳的紫安定睛一看,一条巨型金龙在空中缓缓盘桓,鼻孔呼出的水气吹的紫安身后的九条狐尾皮毛都倒向了一边。 巨龙冷冷俯视着眼皮下面豆大的紫安。 “西海龙王。” 紫安单膝砸在地上,艰难爬起的她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位龙王叔。 “你竟然在此时飞升仙及?!看来天君说的没错,你若是嫁到天宫,天族恐怕都要归招摇了!我龙族绝不能被一只小狐狸牵着鼻子走!” 西海龙王张着利爪飞腾在海水之间,龙身之后巨浪滔天,溅出的浪花仿佛大雨滂沱伴着海风呼啸扑在紫安的脸上和身上。 冰玉剑此时苦苦支撑着珊瑚石路,已然不能帮着紫安杀了这老龙王。而她虽刚刚升为仙及,对付这位仙宗级别的人物还是杯水车薪的。 可紫安没办法,她不能退。 九尾狐族九条尾巴,每丢一条便可短时间暴涨真气,但之后变会遭到同等反噬直到死亡。紫安深知此道,但若想救她身后族人,除了杀了龙王就别无他法了。 无论能不能成,紫安都要尽力一试! 此刻她飞速变出一把冰刀,蓝黄异瞳狐狸眼滋出丝丝血光。 “老秃驴,我真的想揍你很久了!既然打不过,就一起死吧!” 紫安手中冰刀刚要斩断狐尾,就被人一掌击歪落了个空。 一身红衣的赤狐军挡在身前。 “赤狐叔叔!我爹怎么样了?” “孩子,快回去。你家四人需得在一起,招摇就还有一线生机!” “叔叔,那你们!” “快走!带着族人跑!” 赤狐统领一掌把紫安推进了人群。 紫安最后看了一眼红衣背影,手握紫电的她一掌便冻住了大半个海壁,一半的鲛人军瞬时被冻在海水里无法出来。 紫安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族人跑出西海。 刚刚上岸,抬眼一看招摇山上早已是一片焦土。 成片的梧桐因山火倒塌,回去的路上全是烧焦的叶子,昔日的桂花香气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炭烤的刺鼻味道。 看着绝望的族人,紫安又一次回头看了看她的赤狐叔叔。 赤狐大军在打抖间隙一脚踢出冰玉剑,用力嘶吼。 “紫安,冻海!快!” 冰玉剑一出,海水瞬间合并,再也听不到赤狐军的任何声音。 紫安强忍眼泪在岸边借西海之水行冰决,冻住了大片海域。 可她毕竟能力有限,自知撑不了多久。 此时,五颜六色的妖气从她身后注入冰海,妖族族人纷纷施法已保岸线不破。 第14章 “公主!带着孩子们走!我们一定守住岸线,就是把内丹逼出也在所不惜!带着孩子们走!” 紫安眼睛里的泪水已经不争气的流了满面,看着一群孩子脸上的无助惊恐也只能咬咬牙,“放心,我定保他们无愈!” “赤狐将军说需得王上王妃,公主与公子合力才能救招摇!公主快去!招摇山才能后继有人!” 紫安决绝转身离开,身后是内丹逼出的,一个个倒下的族人。 各色内丹飘到泛白的西海冰面上,冰面幽暗的反射着内丹上微弱的光,好像萤火虫在冰面上翩翩起舞。 紫安攥紧了拳头,指甲斗钳进了肉里,顶着满脸泪水快速直奔狐狸洞去了。 第9章 静待招摇王归来! 紫安逃回狐狸洞时,抬眼便看到从高空之上自由落体一般跌下的染承。 倒吸一口凉气的紫安腾空飞身一把接住染承,紧紧抱住哥哥的她落在父母身侧。 随着染承一起从天上跌落的,还有成千上万烧焦的赤狐军尸体。 “哥!” 紫安使劲摇晃着染承,嘴里一声接着一声地呼唤着他。就在此时,一个山坡一般巨大的火球从天空中飞速落了下来。 狐王马上挡在母子三人跟前,用力一击那巨物瞬间爆裂,碎成几十块碎片飞扑而来,梧桐和桂花树好似细胞分裂一样快速织起密密麻麻的树网挡在众妖前面,阻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火球。 “哥,你醒醒!染承你醒醒!” “咳!” 一口污血从染承口中吐出来。 “紫安,我,我把穷奇杀了!凌遥骑着穷奇,四处撒着一种金粉,只要碰到了就会瞬间成为焦尸。穷奇翅膀上遍布此粉使其功力大涨,山上护盾多为木系,恐怕撑不了多久啊......此番,天族怕是要屠尽满山!” “嘶!”紫安手臂突然感觉一丝灼热。吃痛低头一看,染承一半的身体被烧得面目全非,连盔甲都烫人。 “孩子,我们少说话!不说了啊,没事的,娘在!” 冰莲仙子一边强忍眼泪一边用仙法封住染承伤口试图保住他的命。 “紫安......” 染承知道自己身体依然被烧的所剩无几了。看着紫安慌不择路的样子,一只手忙捧起紫安的脸,还好,自己的脸还能看,不会吓到他妹妹。 “紫安,他们有备而来,连穷奇都驯服了。星移不值得,他在,就站在天君身边。他不配,你快逃.......” 说罢染承便昏厥过去。 紫安绝望地呼唤着染承,染承只是被她随意晃动着,任她如何沙哑哭嚎都没有任何生机。 这时的她内心翻滚如火海燎原,身上不受控的再现紫电。紫安看着刚刚被狐王击碎的巨大火球,正是那被染承杀了的穷奇尸骨。 手中冰玉剑冰雾乍起,紫安混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紫电一跃腾空,拖起穷奇碎块摆成雷阵。 冰玉剑气贯如虹,万条冰丝线伴着紫电齐齐刺向雷阵中心,紫电在穷奇肉身加持下生出浓烈紫火,随着紫安一声令下正中天马军下怀,大片天军应声陨落。 “紫安竟然在此时飞升仙及?!” 此刻天君在连连后退的金蹄战马上惊呼! 紫安并没有止步于雷阵,她从地上飞身一跃,一脚踩在雷阵中心,整个人拖出长长紫尾,御剑直逼战神凌遥。 “我要你血债血偿!” 紫安仿若一个紫色电球,飞速而来! 凌遥沉着应对,但面对愤怒的紫安,他竟僵持不下不能三招制敌?这令仙宗之资的战神十分慌乱。 狐王此刻赶到,一掌击退正在与紫安周旋的凌遥。凌遥内丹被狐王一掌打出体外,众神见状瞬时大乱。而狐王面色阴沉,眼神狠厉。 一指,击碎飘在空中的凌遥内丹。 凌遥骤然飞灰湮灭。 两招之内,一代战神就此陨落! 天君见此踏马飞奔而来,“想不到,你我还会交手!狐王果然深藏不露,我如此密控竟还能损失战神!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狐王眉宇之间的冷漠与鄙夷一览无余,瞳孔散着惨狠怪戾,连话都懒得跟这位天君说一句。 紫安周身散着浓浓的冰雾,白色雾气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见模糊中一双散着黄蓝火的狐狸眼,好似地狱阴鬼前来索命一般。 被血染红的九条星紫狐尾缠着有点难以控制的紫电挂在天上,直直冲着天君奔去。冰玉剑瞬间分身九剑,周围更大的冰雾凝成九条巨大冰鞭,齐刷刷的冲向天君,天君在父女二人夹击之下遍体鳞伤。 此刻天马军已逼近招摇山,狐王心里大呼不好,一掌推回紫安,紫安顺势回到招摇与母亲一起抵御天马军。 狐王寡不敌众,渐渐败下阵来,只得退回招摇。 此刻的天君虽占尽优势,却金刚怒目,大发雷霆。 他不敢相信这两万年的精心筹谋,竟还能让丝毫没有准备的招摇顽抗至此?! 狐王狡猾诡谲,他女儿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燧歘粉呢?!” 天君咬牙切齿,怒视众神。 药王师递上燧歘粉,安静在一旁待命,冷眼俯视这乱战之下迸发出的满地血肉。 天君把所有燧欻粉撒在空中,开始织起一张网来,那网越织越大,连被天马军压到没有天日的天空都照亮了。 第15章 狐王看着眼前的火网,忽然停下手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冰莲。 紫安感受到了父亲的停顿,转身疑惑看向父母。 “汝体吾心,吾已无情需诉。” “与汝相伴,幸甚至哉。” 冰莲最后看了一眼狐王,飞速走到紫安身边,捧了她脸细细打量一晌,冰莲泪眼婆娑欲语还休,可最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开了。 “娘!” 紫安只觉得那摸着自己脸颊的温度渐渐远去,她伸手去抓冰莲,却只摸到了她的衣角。 冰莲仙子飞天化为真身,晶莹剔透的九十九瓣冰花瓣钻石一般反射着火网的光。冰莲花瞬间变大,大到一下盖住了招摇山,紫安和族人被这突然带起的冰冷骤风吹倒在地,山火也瞬间扑灭。 紫安突然明白母亲意图,大喊着’不要‘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狂奔向母亲,却被一旁的狐王一把拽住。 转头一看,父亲已然哭的像是丢了魂的孩子。 紫安看着父亲疯狂的摇着头,一把抱住狐王的腿,嘴巴一张一合,话到嘴边却只剩充满哀求的呜咽。 她再次挣脱父亲的手,飞奔向准备自杀的母亲。 药王在天上看着这一切,看到失控的紫安顿时来了兴致,他手握醒妖鞭,一震向紫安甩去。 醒妖鞭注入了药王半生仙气,势必要将紫安置于死地。 狐王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紫安只顾着娘亲,也没有注意到要索她命的那一鞭,眼看偷袭将成,连药王自己都笑出了声。 此刻,一颗桂花树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完全失了分寸的紫安面前,一分为二倒在地上,为她抗下致命一击。 就是那颗陪她长大,答应她要修成人形陪伴她的那颗桂花树。 狐王顺势抱走了愣在原地僵住了的紫安。 “孩子,时间来不及了,想要救族人,救你哥,救你!就只能这么做!你听话!父亲没用,轻信了小人,你和染承若再有事,招摇才真的没了希望啊!” 狐王脸上泪痕犹在,一脸慈爱的摸了摸紫安的脸,突然张狂笑了起来。 “不愧是我和你娘的种,小小年纪飞升仙及,不知比天君那废物儿子强了多少!崽儿啊,咱们吃吃苦,回来再来看爹娘啊!” 紫安瞪大了眼睛,满眼乞求,“爹,你救救娘亲,救救娘亲......” 狐王不再做声,轻轻施法让紫安昏睡了过去。接着他就地运气开了一道轮回洞口,漩涡似的黑洞,闪着细密的光。 此时纵观一切的药王突然大喝一声,“不好!他要紫安转世!” 声落鞭起,直奔紫安! 此刻已经分为两半的桂花树突然一边卷起紫安,一边护住染承。在地上拼命滚动躲开了药王的致命几鞭。 狐王转手,一掌把一半的桂花树和染承击入轮回洞。 一手提起紫安,恶狠狠的看向天君。狐王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失去意识的紫安,炼白色真气直直穿透紫安身躯。 整个天马军和招摇众人都惊呼了一声。 紫安被疼痛惊醒,颤抖声里带着刺耳的嘶吼,身体犹如凌迟一般被四分五裂。 紫安六魂七魄被狐王一指一指击出。 每出一魂一魄,紫安便发出撕心嚎叫,惨叫游离于山间之时,待到魂魄都被击出,桂花树趁机卷着紫安真身跌入转世洞。 药王看在眼里,虽不知狐王欲意何为,但手上的醒妖鞭并没有停。 若是伤紫安一魄岂不完美! 冰莲真身突然朝着药王刺出一剑,可惜药王早就料到,飞身闪躲直逼紫安。 紫安的六魂七魄好似羽毛在空中虚浮,对直面而来的醒妖鞭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眼看长鞭逼近,一个身着大婚喜服的身影挡在了紫安六魂七魄前面! 竟是星移! 星移被这半生修为的醒妖鞭重重打在了后背上,药王一时慌乱,抽回醒妖鞭,心底一沉看向一样惊诧的天君。 这一鞭打的星移瞬间丢失了意识,直接跌进了轮回洞。 狐王趁着此番天族失误,拖住紫安七魄,一跃而上注入冰莲真身,紧接着回身飞奔而下,一掌把六魂推入轮回道,追上堕入轮回道的紫安。 冰莲花在紫安七魄的催化下瞬间变成千万冰刺从山顶炸开,成堆冰刺形成拱形冰墙,晃得天马军睁不开眼睛。 “以卵击石!” 天君大喝,把刚刚织好的燧歘网狠狠贴合在冰刺墙上。 狐王顶着孤独背影站在山上,透过冰层看着一闪一闪的火网。他缓缓转过身来,决绝看向自己的子民。 “静待新任招摇王归来!” 说罢一指指向眉心,狐王逼出自己内丹,一掌推内丹进入冰墙。 有狐王内丹相助的冰墙犹如镀了一层光膜,火网瞬时变成碳灰消散再也没了动静。 狐王从天空失重落下,在民众哀嚎声中化为灰烬。 第10章 楚辞求战西召城 “公主,马车备好了。” 一个刚刚及笄模样,穿着浅绿罗裙的小丫头站在十分气派的房间门口,恭恭敬敬的朝着房里说。 “知道了。” 屋内的姑娘不紧不慢,在房里翻着一本兵法。 正看着书的这姑娘峨眉淡扫,一双瞳仁剪秋水,琥珀色瞳孔里却透着生人勿近的强烈清冷。 第16章 她手上几处厚茧依稀可见,但是手指匀称好看,恰到好处的凸起的血管在白皙皮肤下透着青紫色。 少女身材匀称线条清晰,身着一身素色祥云暗纹锦袍,唯一能一眼就让普通人看出这尊贵身份的,估计就是这世间罕有的紫玉腰封和头上那紫玉精雕细琢的莲花发簪了。 “公主真的要快些了,空境大师正在等着呢。” 屋里的姑娘不情不愿,低声嘟囔,“真不晓得太后让我去庙里求姻缘做什么。” “您就当去散散心吧,寺庙总能让人心静,若是再悟出些禅意也算善缘。”绿罗裙小丫鬟倒像是长姐劝慰小妹一般哄着姑娘。 姑娘听后轻笑两声,“小知,我恐怕是杀业最多之人,就是悟出了什么,也是让自己去地狱赎那万劫不复的罪孽。” “公主胡说!您怎么可能下地狱呢!您是为国征战的少将军,若不是您,多少人会死在敌军刀下?您救的人比杀的人多了不知几何。再说,若真要下地狱,小知便和你一起,反正我到哪里都要伺候你!” 那叫小知的丫鬟急了,一个劲儿的‘呸呸呸’,跑到姑娘跟前拉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拽的把这位公主请上了马车。 不是这个公主将军不愿意出门,而是去的这个地方实在和她不慎匹配。 她可是南云国唯一的异姓公主,也是唯一的女将军,烨楚辞。 出生于将军世家的她现在在世交林大将军麾下做事。 如今虽是被大将军林修弘硬逼着从前线退下来,那好歹也是统管都城安防的统领,全都城都认识的人物。 让一个杀伐决断的人要去佛寺跪着听敲木鱼,实在算是一种折磨了。 南云国寺。 竹林沙沙琵琶清脆,混着远处庙中古钟沉沉,走在石板路上好似能听见青苔被踏上的声音,路旁边的溪水顺着翠绿竹林潺潺而下,偶尔几尾青鱼顺溪而走。 爬到山顶国寺里,楚辞象征性的磕了几个头上了柱香就准备走了。 “将军近来可好?” 空境大师从殿后款款而来。 楚辞好像吃了憋,大眼一闭嘴巴抿的紧紧的,犹如被逮住偷肉吃的小猫,整理了下表情转过身,突然一改刚才那副嘴脸的楚辞一脸威风凛凛。 “劳住持惦记,楚辞一切都好,刚刚捐了善款,愿佛祖保佑南云国运昌盛。” 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往外走。 “烨小将军心怀家国,贫僧佩服,国寺清净,希望施主从凡尘来时迷,出寺时净。” 楚辞浅笑一下,遥望山间翠柳仙竹,喃喃自道,“若是人人都心存静谧,那满堂神佛可守我疆土太平?未经人世苦,怎渡世间人。” 住持听罢也不恼,毕竟这位肆意如男儿的烨楚辞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相反,他倒是还挺喜欢这个不堪点化却坦诚如清泉般的倔强姑娘。 每每她来,总要腾出点时间来看看这位小施主又蹦出什么词儿来噎他,住持常常戏笑自己是没事儿找罪受,也算修行了。 楚辞侧头看到几个小僧人在院里练拳,看着这象牙塔里的章程招式,她峰眉一挑,“好功夫!可惜白白辜负了一身本事埋没在了这丘壑翠绿之中。若是这小兄弟能上阵杀敌,定能马上斩将!” 楚辞下额微扬,眼皮一抬,漆黑的眸子咕噜一下转到了主持身上,嘴角锋利翘起,甚是玩味挑衅。 空境大师双手合十看向远方,“将军目若悬珠,自是看得出他的修行在佛寺,您的修行在世间。世间事万般种种看似杂乱,实皆为缘分使然。” 楚辞和小知没待一会儿便下了山,这时还没到晌午。 楚辞一脚登上马车,回身给小知那个小丫鬟搭了把手,冲着赶车的年轻马夫说,“小安,找个新馆子我们仨去吃一顿,饿了。” “公主还是别打这吃食的主意了,”那个叫小安的说,“宫里头急传,说让公主速去。” “又传?!我都拜了佛了,还想干嘛?” “听说肃安侯和林大将军都在。” “哥和林叔?这个时间倒是甚少看到哥哥在宫里。” 楚辞一脸不耐烦,直接关上了帘子。 车马兼程,楚辞一行人来到宫门。 走进南云正殿,皇帝正襟危坐,身旁站着肃安侯姜湛和大将军林修弘。 “末将烨楚辞,参见皇上。” “丫头,快起来吧,下面的人回话说你去帮太后还愿去了?”大殿高坐的皇上一手示意楚辞起来。 “是。楚辞早早便沐浴更衣,上了头香之后还在寺里走了走,看看是否需要修葺才敢回来给太后回话。” “正好,正事说完,你就去太后那看看她。太后想你了,一直找借口让你这野丫头到宫里来陪她说说话。” 皇上慈笑,手上示意大将军林修弘让他说话。 “公主,刚刚得到战报,西部边疆被望洛国攻打,已经逼近西召城了。”林修弘看着楚辞,面露难色。 楚辞大惊,“望洛国这些年一直很安静,如今怎的打起了南云的主意?” “本候看来,望洛国可能早早就打算了,望洛与我边界相壤,分割西海。看来如今胃口大了,觉得可以统战西海整个岸线,便来一试。” 肃安候姜湛接过话茬,一边也冲着楚辞微微摇头。 第17章 楚辞定了定神,并没有理会那两位的暗示,附议道,“西召城是我南云国重要港口,西部贸易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皆因如此,定不能被他人夺去。” “只是大将军的林家军常年驻守南海,现在调配起来的话,时间上恐有差池......”皇上的手指慢慢敲打着案牍,抬眼看向楚辞。 楚辞刚想张口却被姜湛抢了先,直接向着皇帝求道,“皇上,末将愿往,臣的北霖军离望洛国最近,可杀望洛国回马一枪,西海水军常年驻守西召城,只要抵御住城池危机可解。” 皇帝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接话,只是清了清嗓子,苍劲的身体向后一靠,脸被埋在一处阴影之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殿正门射进来的光,照在皇帝黑底红纹的龙袍伸出来的手,有序的在案牍上继续敲击着。 沉默一晌,楚辞开口,“末将愿领兵出征!求皇上赐兵。楚辞愿死战以慰父母在天之灵,不破望洛终不还。” 皇帝的手停止了敲击,脸也从阴影里挪了出来,还是那副一副慈爱模样,仿若逗孙女一般。 “你一个小丫头,只是驻守都城安防的小小统领,如今要求的可是统领一队军马的大将军。你不怕?” “末将怎会惧怕战场,楚辞自幼与父母统领烨苍军,父母战死后,又在大将军麾下做事。如今终于有重扬我烨苍军大旗之机遇,望皇上念在烨家世代忠勇战绩卓卓,成全烨家楚辞毕生夙愿!” 楚辞掷地有声,磕头跪地不起。 “好!不亏是烨卓挺的女儿!生下来便有这一身傲骨,朕便成全与你。赐号烨氏公主,平西。择日领兵启程!”皇帝大笔一挥,赐下圣旨。 话音刚落,大将军林修弘拱手作揖,徐徐道之,“恭贺陛下又添虎翼,臣有一事,启奏陛下。 皇帝抬手,让他接着说下去。 “当年烨家大胜于北荒,才有北荒三年和平。只可惜烨将军夫妇不查,在战地中毒而亡。臣思及此处便焦心不已,臣的孩子林逸恒当年为烨苍军效力也不幸遇难。如今,小公主也能独当一面,臣愿将烨家当年归于林家军的一万士兵尽数归还,再奉上林家军精兵铁骑三万。以了故人心愿。” 皇帝站起身,一头白发之下却笔扫千军,十分激动。 “大将军能不忘当年同僚之义,朕深感欣慰。追赐林逸恒定远将军,以偿朕之哀思。赏林府黄金万两,珍玩百件,林氏夫人赐国二品诰命夫人,”皇帝微笑,慈眉善目的看着楚辞,“你这个小毛丫头,白白落到四万精兵,还得是朕!帮你把这人情还掉。” 楚辞现出天真一笑,行军礼谢恩。 此时许久未语的姜湛突然出了声,“北霖军愿配原烨苍军三万精骑,偷袭望洛国后方,听从平西公主调遣。” 皇帝眼睑一抬,意味深长的看了肃安候一眼,说道,“你很懂事,朕心甚慰。” 话落笔停,再无封赏。 交代了交接事宜,楚辞和姜湛便被皇帝嘱咐着去给太后皇后请安,林修弘也回了住处,帮楚辞着手重振烨苍军的事了。 在去内宫路上,楚辞担心的看着姜湛,“兄长不该心急求着出兵的。” “我知道。”姜湛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陛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你如今身份敏感,实在不应为我出头。” “有什么敏感的,不就是老子不认亲儿子吗!” “哥哥!” 楚辞听着姜湛的愤恨语气着急提醒道。 “你没做过统帅,这次望洛国又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我怕你应付不来。”姜湛看向楚辞,满脸的担忧。 “陛下对我的信心倒是比你多些。”楚辞转头佯作轻松顽皮笑了一下。 姜湛心领神会,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是啊......陛下眼界远高于我。” 二人一路非常默契的没有说话,但姜湛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此番设计,无非是想用重振烨苍军来削弱大将军林家的实力。当然还有他,这个被逐出嫡系的二皇子,肃安侯的兵力。 否则怎么会选区区都城统领,烨楚辞这个小毛丫头来此等军事要谈呢。 皇帝防着他不让他去西召城,也算应该。 他在烨家夫妇过世之后接手了北荒,而大将军林修弘又是他的武学老师。若他再立战功,那不是壮大了林家气焰。 二人请了安从太后宫里出来,一抬头便撞见了姜湛的亲哥哥姜崈,当朝太子殿下。 第11章 至死以复烨氏辉煌! “太子殿下。” 姜湛,楚辞二人齐刷刷地行了礼。 太子一身玄青色长袍,外身披着薄绒茶白色披风,永不离手的白玉莲花佛珠手串绕成三圈,被他修长白皙的小手指勾住多出的部分。 太子和颜悦色,轻声轻气地回应,“阿湛,楚辞妹妹,近来可好?” “劳殿下挂念。姜湛一切都好。” 姜湛站的稍微有点远,回话也是生硬无感得很,这让每次都夹在中间的楚辞尴尬异常。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跟皇奶奶请安?”楚辞尝试岔开话题。 “是啊,晌午的时候听宫人们说你们两个要来,想着若是能一起跟祖母请安,她定能开心的多吃碗饭,”太子走近了些,一手捂着嘴巴,低着头轻声跟楚辞抱怨,“若不是下人们非要我左一层右一层的裹得像颗粽子,或许就赶得及看祖母吃撑了的样子。” 第18章 楚辞低头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 “太子哥哥莫要怪他们,宫人也是担心您受了风寒。到时候他们被罚,还要劳烦您去求情呢。” “是这个理儿,”太子清叹一口气,“近来我一直想起我们三个小时候在学堂淘气的样子,怎么样?二位可有兴致陪孤喝茶叙叙旧?” 楚辞面露难色,刚想张口就被一旁等的不耐烦的姜湛打断了,“殿下盛情本来不应推辞,只是皇上交代了差事,属下与平西公主还需回去处理军务。” 说罢行了礼,还不等楚辞反应,拉着她转身就走。 太子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和同窗小妹的背影,一双丹凤眼下琥珀色的眸子透着自信悠然,他深吸一口气,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 平西公主?看来,她马上就是我的了。 南云皇宫门外。 楚辞吩咐小知和小安赶着马车回自己府里去了,自己则改骑马与姜湛走在去林大将军府的路上。 “如今刚刚入秋,太子便要裹着大氅在宫里行走了。” 楚辞看着一言不发的姜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句。 “太子身子不好,裹厚些省的冬天又不能上朝。” 楚辞看姜湛兴致恹恹,便也不在提起这位一起长大的哥哥,当今的太子殿下了。好在大将军府就在宫墙外不远,二人也没太尴尬。 刚进林修弘书房,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便摆在楚辞面前。 “楚辞快些吃吧,你林叔刚回来就让我做你最喜欢的牛肉面。说你定是没吃午饭,饿的很。”林姨娘笑眯眯的看着楚辞。 楚辞一脸感动,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当年楚辞父母战死,林家唯一的儿子林逸恒为护十四岁的楚辞回城报丧,因感染不治而病死在回南云都城的路上。从那之后,林氏夫妇便把楚辞当女儿一般抚养。 烨林两家是自南云开国以来便攒下的交情,烨家祖先乃开国大将军,林家就是烨家最锋利的一把刀,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两家都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对方的军里磨砺,是可托付性命的莫逆之交。算到楚辞这辈已经足足四代了。 林修弘这半个父亲当得虽不善言辞,但他心细如发,总能默默记下楚辞喜好。 他知道楚辞定不会吃国寺里的斋饭,晌午又直接被叫到宫里,在太后那肯定也是做着规矩垫了两口罢了。忙活了一天,这皮丫头定是饿了。 “先吃,吃饱了再说。”林修弘看着楚辞,满眼的笑意。 林姨娘又拿上来了几个馅饼跟清粥小菜,摆在姜湛面前。 “师娘怎么还麻烦成这个样子,下回我跟楚辞吃一样的就可以了。” 姜湛连忙接过吃食,一直铁青的脸好不容易缓和了起来。 “楚辞有爱吃的,你这个小子也不能将就!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也不麻烦,还能让你两个小狼崽子抢食儿吃不成!”林姨娘笑嘻嘻的看着姜湛。 “林姨你少管他!你听他阴阳怪气的,心里不知多得意!”楚辞满口肉汤,囫囵说着话。 二人终于不像在宫里那般拘谨,这都快日落黄昏了,原本安静一天了的林府倒是热闹起来。 大快朵颐之后,三人在书房正襟而坐。 楚辞看着两个担忧到黑脸的林修弘和姜湛,故作轻松道,“怎么?二位觉得我不堪大任?” “今日陛下突然下旨重振烨苍军,为的可不是你西召城大胜。你自小便征战沙场,我又倾囊而授毕生所学,怎会不知西召城一战你胜算很大。”林修弘看着楚辞说道。 “陛下此番无非是想削弱林家和兄长北霖军的实力。如今陛下归还我烨苍军旧部,却不另招兵马,单单从叔叔这里拿了四万人。无非是想呈实力悬殊之势让我三人内耗,以求制衡。” 楚辞缓缓道来,一边担心的看向一言不发的姜湛。 毕竟他们讨论的是他的父皇。 “皇帝一向疑心重。怕是想先给你一点兵力,再看你是否有足够野心和能力来做一颗称职的棋子。”姜湛倒也不恼,只是轻蔑地接了句话。 林帅看向正在说话微微昂首坐姿猖狂的姜湛并未指责。委屈发泄出来也好,免得憋坏了误入歧途。 楚辞微微叹气,“好在陛下此举倒也不难猜到,若想破解倒也简单。” “说来听听。” 林修弘起了兴致,满怀欣慰还有些期待的看着楚辞。 “陛下想看到什么局面,我们就给他看什么局面。只需装的嫌隙横生,减少往来,让陛下以为拿住了这三军的实权,见招拆招即可。只是以后便少能吃到林姨的牛肉面。甚,是,可,惜!” “臭丫头,别光说不练。你说说看,要如何做?”姜湛随手扔了一颗坚果,被这臭丫头逗笑了。 “那就请林帅,允我亲自挑选这三万精兵。不光这样,明日我还要启奏圣上,向肃安候索要万匹宝驹,要最好的,穷死他!” 楚辞转头,做了个鬼脸给姜湛。 “哈哈哈,好好好,你有如此算计,我也就放心了。那三万精兵,本来我也是要紧着好的给你,你身边有烨家旧部,加上这几万精兵良将,去到西召城我也不怕你被驻军欺负了。如今你自己要挑,搞的倒像是从我这里抢人一般,陛下自然乐得看戏。” “还有啊,北霖军战马体力好耐力强,兄长可别小气!” 第19章 “你能重振烨苍军是我和师父立誓之愿,这万匹战马做贺我又怎会舍不得?只是如此阵仗,定要大胜才能还礼哦!”姜湛挑衅说道。 “那是自然!我定凯旋,到时庆功宴见!” 一阵商议后,已是黄昏。 本来还想去看看林姨,却被林叔囫囵搪塞回去,说是让他们快些走,免得别人说留了晚饭过从甚密。 正当这两个小的满腹疑惑,悄悄议论林叔林姨怎么了的时候,林姨早在府门口等着了。 “师娘,你怎么在这啊?”姜湛看着师娘疑惑地问。 “我就知道你师父不会留你们晚饭,我最近与他正吵架呢,”林夫人顺势拉起了楚辞的手,“楚辞,你帮着我劝劝,我,我最近......最近抬进府里一良妾.......” 楚辞和姜湛两人大惊,“良妾?!” “师娘这是做什么?师父定是气您擅作主张,才不让我们给您请安的。”姜湛轻声责备。 “我老了,已然不适合生育。我这一辈子只给修弘生下一个孩子,逸恒他还......我,我实在是对不起林家......” 楚辞心里一紧,站在那不知所措,连姜湛一时间倒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瞎跟孩子们说什么呢!”发现自己夫人不在的林帅跑了出来,窘迫的很。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管!” 林帅拉着夫人就跑,回头丢下这么一句,留下不知所措的二人彼此看着对方。 “师娘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别钻了牛角尖。” 二人在晨摊儿换夜市的繁忙街道上骑着大马,慢慢溜达着回府。过往行人都会行礼问好,毕竟这两位权贵每次来逛夜市,都出手阔绰大方。 “我知道,只是每每想到林叔膝下无子,我就......”楚辞欲言又止,苦涩得很,“原本想着在林叔麾下好好做事,常来家里照顾以宽慰二老。可现在又要假意疏远,想着林姨的样子我实在心疼......” “师父若想恐怕早有继承了。定不会等师娘抬良妾进府。这三年,师父每次听师娘说这个都会生气。你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我自不必多劝你。” 楚辞不再做声,虽说她通晓事理,知道此事不是她的错,但是她心里始终还是觉得亏欠了林家。若她当时再强一点,再坚持一点自己的判断,父母是不是就不会掉入陷阱而惨死北境了。 那逸恒哥哥也不会为了护着自己瞒着病情而被活活拖死在路上。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师娘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是他们半个儿子。” “劳烦兄长了。” 一抬眼,已然到了这高高的烨府大门。 仆人们已经把门烛高挂,小知小安一脸欣喜已然在门口侯着了。 拜别姜湛,楚辞下马匆匆回了府。 “小知,准备香火,我要祭拜祖宗。” “早就备好了,公主先去沐浴吧。”小知语调轻和欢快。 随着烨府大门关紧那一刹那,一众奴仆扑通跪地,泣不成声。 “奴才们恭贺公主赐号平西!苍天有眼,老将军和夫人若是知道烨苍军重振定会欣慰不已。” “如今烨苍军大振,府里没有铺张庆祝,很好。切记,一应事务一如往昔。小知小安,你们两个帮着蒲管家守好大院,等我凯旋。” 楚辞转身就走,小知小安刚要说话,一抬头就不见了楚辞,两个人互看一眼低声埋怨着彼此。 烨家祠堂里。 密密麻麻一墙的牌位跟上百根上好的金漆麒麟白烛摇曳闪烁,映着跪在蒲团上感慨万千的楚辞的脸忽明忽暗。 “父亲,母亲。明日烨苍军就会再现南云国了。女儿无用,并不是靠自己军功以重振烨苍。但这世间事,多难两全其美。愿父母在天之灵庇佑孩儿西召此役一鸣惊人,孩儿定当以此身报国,永记祖训,至死以复烨家当日辉煌!” 楚辞叩拜祖宗,一夜无眠。 第12章 西召城顾维卿 一切都按照楚辞的计划有序进行着。 楚辞呈上奏折,拿走了林大将军的万名百夫长以上统帅,近乎是“抢走了”肃安侯在北境养的万匹千里宝驹。姜湛和她一唱一和,演技之精湛都搞得最近朝堂之上都开始选择站队了。 这一番操作下来,皇帝甚是满意,转眼也就到了楚辞西征的日子。 楚辞领着这根本就没磨合多久的四万烨苍军,在都城外拜别皇族便启程了。 走了七八日,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土豆终于露了脸,还是被楚辞当场抓到的。 “出来吧,你们俩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大军休整之时,楚辞走到队伍角落抓到了正在为楚辞准备吃食的小知和小安。 “公主!” 小安一脸开心脱口而出,小知朝着小安后脑勺上去就打了一下,小安那小子被头盔压的脖子都弯了。 “叫将军!北言答应我们偷入军营的时候可说过不能再叫公主了。” “哦!”小安揉了揉差点被压断的脖子,满脸委屈。 “你们两个,倒是没想护着帮你们鱼目混珠的北言啊。”楚辞轻笑出声,来回踱步的时候看到远处大惊失色奔来的北言。 “小知瞎说的!”小安马上接茬,“北言不知道我们要来,还想阻止来着。可是我们不听劝,以帮着数兵器的由头偷了两件军衣.......” 第20章 北言仓促跑到楚辞跟前,看着小知小安,扑通一声直接跪下,“末将有罪,末将......” “不查!”小安挤眉弄眼,“北言将军是不查!” “你们这都没串供,就敢合起伙来骗我?”楚辞看着这两个自小便照顾她长大的丫头小厮。 也不知怎么的,看到了比自己还小些的小知和小安,楚辞心就定了。 这两个小人儿从楚辞还没记事起便跟在她的身边了,楚辞是烨家独女,又没什么旁系亲属,少时多半是这两位小仆人和姜家皇室的那两位皇子陪着。 望着小知这身滑稽的军装,楚辞嘴角微微带笑,小小的身躯在铠甲里晃荡。好像她手里烹的茶水,盔甲是茶杯,茶杯里的茶匙是她的小小躯壳。 但你别看小知小小一只,她一开口说话,可是连楚辞都要怕上几分。 “将军自小出征,每次都是带着我的!如今让我在家,那我只能偷偷跟出来了!我与将军一同长大,当年将军陪着老爷夫人征战我也在的,为何这次不行?!”小知的脸皱的像她包的包子,褶的很。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倒是引来四周侧目,众将士纷纷咂舌,军队里怎么还混进来一个女娃娃。 小知顾不得那么多,哭腔一上持续输出着委屈,一屁墩儿坐在地上,“小安也就算了,他是半路肃安侯送给烨家的!我可是自小就跟着您的。你自己出来,我不放心!您要是赶我走,就拿战马在后头拖着我,拖回都城罢了!” “我!我被送来的时候也是小小年纪好吧!肃安侯还不是看你个小毛丫头什么也不懂才把我派来的!” 小安不甘示弱,俩人看这样子是要扬起土打一架了。 “小声点!想让将士们看笑话吗?这不是逼着将军不得不军法处置我们?!”北言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来了这么一句,他这眼睛飞速一抬,又轱辘一下看向地面。 小知小安二人听罢立刻收了声,可怜巴巴的看着楚辞。 楚辞瞄了一眼北言,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这个北言可是个看似严肃老实,实则心里全是歪主意的江湖人。 当年楚辞出殡回都城的时候遇到这位江湖侠士很是欣赏。此人善用双刀通晓兵法,进一步了解之后才知道他是得罪了当地官员,才投奔无门施展不了抱负。两人一拍即合,北言便成了烨府的座上宾。 这一住,便住了三年。如今还当上了烨苍军的副统领。 北言与小知小安仿若兄妹三人,天马行空鬼点子一堆。平日闲来无事,总能变着法儿地占些小便宜逗闷子哄楚辞开心。 如今随军出征,这小心思倒也没闲着。 “北言啊,你这一说,我竟不能军法处置你了哈。这大战在即,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信任的人呢?”楚辞随手拔起一颗毛毛草,左转右转的看着。 “将军英明,还未打仗就责罚副统领,这搞得人心惶惶也不好看不是!”北言本来就不会笑的脸上挤出来几道褶子,好像那街边柳屠夫家龇着白牙傻乐的大儿子。 “不会笑就别笑了。真丑,”楚辞怼了一句,“你们不会当真以为我现在才知道吧?这七八日你们拖着珍玩美食当着步兵,吃得消吗?瞅瞅,黑黢黢的真难看。” 楚辞在出征第一天喝到的第一杯茶就知道,小知这丫头跟过来了。 既然小知来了,小安那小子定然跟着。 “公主!”小安埋怨喊了一句。 又是一记脑勺,小知低声喝到:“傻小安,叫将军!” “行了,少闹些吧!我这次是去打仗的,可不是游山玩水。你二人的三脚猫功夫也就赶赶路还成,到了之后,给我在西召城好好待着,不许惹祸!” 转身就要走的楚辞,一下被小知拉住了衣角,“将军,给两匹马,帮您拖着点吃食,嘿嘿……” 楚辞回头看了一眼满脸都是讨好的小知和小安,“北言,弄两匹马给他们,随在本将军身后。若是跟不上行军速度,军法处置!” “是!” 眼看着楚辞和北言身后打闹成一团的少年少女的身影越变越小,楚辞终于低声开了口。 “你既然让小知来了,就要护好她。” “北言知道。” “此战我胜算虽大,只要兄长给我的烨苍旧部从后方突袭望洛国境便大计可成。可世事难料,保不齐有我想的不周到的地方。小知已是及笄之年,是个可以婚嫁的姑娘不是个毛丫头了......若是我一时不察有个万一,那她岂不是羊入虎口……”楚辞越说越乱。 突然感觉北言停下的脚步,楚辞愣神不禁回头看他。 “将军,北言不光护得住小知。也能护得住烨苍军,更能护住您!” 楚辞怔了一下,一声叹笑,“也就是对你,我才敢把顾虑和盘托出。我见过沙场,知道这世间没有必胜的仗。如今朝堂纷扰,我又不得不参与其中。我这两个弟弟妹妹,恐怕以后还得麻烦你。” 北言一脸严肃,“小知也是个厉害的,将军别担心。当年北荒一战,她跟着您没日没夜的赶回都城报丧。我听说,她眼睛都没敢合一下,死都要护着你。回来愣是睡了足足两天,您还以为她要不行了。” “她这都跟你说了?”楚辞转头饶有兴致的看向北言。 北言一脸宠溺的笑了笑,说道:“小姑娘为了显摆自己厉害嘛。” 第21章 “她才不用显摆自己多厉害,她那张嘴连我都怕,”楚辞意味深长的看了没什么反应的北言一眼,“啧,没趣儿。你这人心眼儿挺多,怎么就不用在正地方。” 楚辞白了一眼一脸疑惑的北言走掉了。 历时一月有余,烨苍军终于赶到西召城。 “西召城城主顾维卿参见平西公主,愿公主福寿绵延。” 顾维卿带着西召城四座早早沐浴更衣,穿着鲜亮的在城门等候多时了。 楚辞俯视跪拜官员们。果然,西召城富硕名不虚传,每一位都锦衣玉袍,羽冠加身。 “顾城主有礼了,如今需有一段日子叨扰城主了。我有军务在身,还是叫将军吧。烦请城主带路,我还需尽快知道最近战报。” 楚辞并未下马,而是径直骑进城中。 顾维卿额头密密细汗,早就听说这平西公主是个常年征战的将军而非等闲女子。 但再怎么,她也不过是个女子。 可没想到今日这么一见,这莫名而来的压迫感倒是让他心中一惊。顾维卿就单单看着楚辞的眼睛,就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要被看透了似的,总是有些心虚和不安。 顾城主府内。 楚辞身着银色麒麟甲,手握紫玉柄烟青剑,大步流星走进正堂。 “顾城主......是在别的地方放置了沙盘么?”楚辞环顾四周,脸上的不满越堆越多,仿佛称了滂沱暴雨的乌云一般。 “额,平西将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臣辟了一处好院落,供将军沐浴休息。那个……待到将军梳洗完毕,臣定当将沙盘送到,把驻军将领叫来回话。”顾维卿赔着笑,慢慢递上一盏茶。 楚辞扫了一眼茶盏。 呦呵,上好的骨瓷。 茶汤清澈透底,悠白的茶盏映出茶汤的颜色犹如浅绿的玉璧,这可是南云都城都少见的好玩意儿。 “不必了。让驻守的将军们城墙回话。”楚辞没时间教训这个只会溜须拍马揣测上意的油腻城主。 时间紧迫,她需尽早抓住望洛弱点,听着身后响起的踉跄脚步声,她转身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开始跛脚的顾维卿。 “顾大人不用跟着了。难不成——还要本将军等你步履蹒跚爬上城墙?!” 这一声质问声音不大,却把顾维卿吓得脚都崴了,一时间竟不知回些什么。 这实在是捅了马蜂窝,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刚抬头想解释的时候,楚辞已经出了府邸一脚飞蹬上了战马直奔城墙了。 第13章 那就去凑凑秋祭的热闹 “望洛国军位置。” 楚辞站在城墙上,表情严肃的看着地图。 “回平西将军,望洛国现在距西召三百里左右。途径沧耳,淋祺,珏山城。三城皆被望洛大军占领,此番望洛国派出实力最强的昭龙军。兵力预计十二万,有些棘手。” 海风很大,回话的驻守将军需要抬高了声音。 “我西召驻军兵力呢?” “我城防驻军有四万,加上烨苍军四万,精良马匹三万,精工武器无数粮草充足,守城不成问题。只是若要打胜仗,让望洛国军知难而退,还需计划一番。” 楚辞合上地图,看着远方。 算算日子,师兄送她的三万铁骑应该已在望洛后方。望洛国此战虽未动国本,但如今十二万兵力放在西海,北境自然吃力。只需北方的他们攻得再紧些,来个瓮中捉鳖。 楚辞一把合上地图,饶有兴致的看向守城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季骁。” “望洛大军十二万。你区区四万守军,加上援军也是八万而已。你竟敢说自己守城无虞?” “季骁知道自己肩负保护西召海口重任,早在几年前就在山脉处设机关埋伏,还在城中挖了地道,一是保护百姓,二是方便守军藏匿以备不时之需。且不说烨将军脚程十分快,就算孤立无援,臣也有办法让西召城几年僵持不下!” “你倒是不错......难怪顾维卿有那闲情雅致,能在城里挑选上好骨瓷。” 原本以为这季骁又是个能言善辩的,不想顾维卿这样有福气。季骁并没有接这闲话,而是带着楚辞阅军去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楚辞借着西召城外地势险恶,与季骁对敌之法层出不穷。 二人利用望洛国十二万大军对南云国地形不熟,军队行军尾大不掉一弱点,直接切断望洛军后续部队,大大削弱了他们的人海攻势。 从俘虏口中得出这被夺取的三座城池守军并不多,楚辞见势头大好竟然携三万精骑回身一举夺回边境三城,把敌军主力竟围在南云国境里。 短短五日,望洛的昭龙军竟被她不遵章法的策略打到孤立无援了。而姜湛给楚辞调配的烨苍旧部早就在北境与望洛国交战半月有余。 望洛见战役僵持不下,如今国境被左右夹击,四周邻国也看着热闹跃跃欲试,不得已派出使团前去南云国议和。 一场让烨苍军卷土重来的战役以大胜结束。 顾城主府内。 北言身背双刀,铿锵有力的走进小院里。 “将军,昭龙军残部已被送出西召边境,我们的人跟着,估计不用一月就可以回到望洛国境了。” “好,切记不可掉以轻心,但护送军队要以礼待之,不得怠慢。” 第22章 楚辞在顾维卿辟出的小院里练字,她今日一身缠丝雾锦青黛袍,紫玉莲花簪束起长发,不施粉黛的她倒好似一个俊俏少年。 “此番战役昭龙军大败,陛下却并未乘胜追击反而要公主停手,送降军回国?实在是可惜。”小知在旁边一边研墨一边摇头。 楚辞抬头透过们看着小院上露出不多的天,轻松说道,“此次议和,望洛会退离驻防边守五十里,在边陲开互市增强贸易。我南云三面临海,唯一的邻居便是望洛国和常年不安分的绥丹国,如今南云并没有吞并邻国的能力,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也算美谈。” 北言附和,“是啊,南云与望洛互为威胁但又互为倚仗。若我军大破望洛使其国力虚浮,那别国定会趁机掠夺,我南云若以邻为壑,得不偿失。” 楚辞赞赏的看了看北言,便又低头练起字来。 不过,皇帝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只是楚辞并没有讲给他们听。 皇帝需要烨苍军立功,却不想让她一战成名难以控制。陛下已经古稀之年,只想安全传位给太子,而不是开疆拓土,培养下一代战神。 在皇帝眼里,她就是皇帝给太子留的新势力,如何封赏,那都是太子登基之后的人情。无论怎样,楚辞心想着烨家昔日辉煌就在眼前,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公主殿下。” 小院儿门口传来顾维卿的声音。 楚辞停下了练字的笔,示意小安把人请进来。 “平西公主,万福金安。” “顾城主有礼,不知城主来别院有何指教?” “公主说笑了,”顾维卿满脸堆笑,“每年秋祭,西召城都会祭祀西海众神,以求天地眷顾,风调雨顺。今夜正是祭祀大典,城中会有夜市,点花灯还有烟火助兴。公主此番保我西召城太平,臣诚邀公主去热闹热闹。” “......倒是有趣。” 楚辞本来想拒绝这官场上的排面,但看到院子里眼睛都发光了的小安和身旁微微张开嘴的馋虫小知,愣是把话憋了回去。 顾维卿看得出面前这个英气十足的公主看不上他,如今有了再次表现的机会,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公主若能亲临祭祀,实属西召城之大幸。小臣必备好轿子,选个居高临下的好座位,为公主——” “城主不必麻烦了,我既然想去,自是以百姓的身份去。”楚辞礼貌打断。 “这……公主乃千金之躯,那小臣派些人给您……” “城主什么都不要做,我只带着我的这些人去凑凑热闹就好,若是远坐高台,还得了什么趣儿呢。城主去忙吧,我晚上自己打点就好。” 顾维卿悻悻离去,院子门一关。他一手拍在大腿上,哎!又拍错了马屁! 门里面的小知小安兴奋到原地跳脚,讨论着晚上定有什么新奇的街边小吃,奇幻杂耍。看的楚辞和北言是连连摇头。 反正这一阵子她也没什么事儿,只需等到姜湛给她的烨苍军与她汇合才需出发回都城。 西召城好山好水,她也全当回都城之前的放松了,如今有这秋祭的热闹,搞的楚辞也挺兴奋的。 小知兴冲冲的要去集市选新衣服,架着楚辞拽着小安就出去了,留下北言一个人孤零零在院子里写军报。 “给我带只烧鹅回来!” 北言心里不甘,冲着早就没人影的院子喊道。 顾维卿回到房里,只急得来回踱步。 “这世上没有血缘被封公主的可就这一位!偏偏我总是老撞在枪口上不讨她欢心。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那个小妾半倚在凳子上,喝了口茶接着听顾维卿抱怨。 “总得送点什么东西,最好是能送到心坎上,若是能让她向上头美言几句,也可减免我这不作为的过失。” 可惜顾维卿有心无力,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这公主大人根本不怎么跟他说话。她四周伺候的奴才更是一个比一个嘴严,根本问不出喜好。 只知这平西公主生的面容姣好,冷艳宛若嫦娥,其他的一概不知。 小妾换了个坐姿,徐徐道来,“公主自小锦衣玉食,眼看回到都城便会大封另行赏赐。这世间所有,她见到的恐怕都是最好的。西召城虽富硕繁荣,可这海港流通的东西也都入不了她的眼。” 这小妾声音虽娇柔好听的很,可这一番话说完顾维卿感觉好似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小妾见状笑了笑,走到顾维卿跟前,一下跌进顾维卿怀里,手臂环了上去。 “大人,这千年万年,唯有一色字,才是英雄必经之劫数啊……” “妙啊,妙计!” 顾维卿眼前一亮,把那纤细小腰盈盈一握,笑着揽美人入怀,“去去去,找些相貌身材姣好的,给平西将军当护卫!” 说罢便拽着小妾入了内房。 夜幕降临,秋祭趁着夕阳红云漫天,映着波光粼粼的西海敲锣打鼓的开始了。 因为烨苍军的缘故,今年秋祭的人尤其多。 城中百姓们也都纷纷参与布置起摊位,市集中心的小伙子们建起祭祀舞台,搭起高高的篝火。夜市沿着海岸线支起了油灯,映着还没掉下鲜红色的余晖伴着咸咸海风徐徐摇曳。 西召城最有名的就是桂花了,每到秋祭正是桂花遍地开的最好时节,几乎每个铺面都有人折些桂花来添添贵气,以求冬季平顺,来年丰收。 第23章 桂花飘香十里,就着咸咸的海风,微微扑在楚辞脸上。西召城这独有的咸甜味道总是让她忍不住多吸几口。 不用穿铠甲的楚辞身着雪缎云绣内衫,外搭淡紫色软烟罗袍,用银线绣成的昙花腰封中间一颗不大不小的烟紫色莲花乌青玉反着微弱的光。 远远一看便知此身着价值十金有余。 楚辞细腻玉颈之上一头乌黑长发肆意编起,由一根紫玉发簪固定。几缕额头碎发挡住了长眉入鬓的眉尾,红灯笼衬着白净的脸蛋儿上架着的一双明眸灼灼发亮。 好一个世家大小姐。 而在这时,远处黑暗处的一处礁石上,一双锋利的珊瑚红色眸子混着刚刚擦黑的夜色盯住了楚辞。 那是一条从海底爬到礁石上休息的巨蛇,轻轻吐着信子看着海岸线上的热闹。 他那珊瑚红色的眸子十分出挑,无聊眺望时突然被楚辞腰间的乌青玉反的光晃了眼睛,玄蛇看向这玉的主人,眼睛睁得更圆了。 这位美人,跟他之前勾搭的都不太一样诶! “有意思,有意思!今年的秋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大黑蛇一下来了兴致,“反正海里那帮龙崽子们老是找麻烦,不如去这岸上避一避,顺道掳个漂亮姑娘玩玩!” 说罢便幻化成了人形,朝着海岸走去。 第14章 我是玄夕,叫你阿辞可好? 祭祀仪式如火如荼,整条街都是喜庆的红色。 楚辞他们一行四人漫步集市,看到好玩儿的小物件就买下来,一旦孩子过来行礼,就赏了这些小玩意儿任他们玩儿去。 一来二去的,周身都是半大的孩子们,远远看去楚辞倒像是个孩子王。 可就在这时,楚辞突感人潮涌动,似乎有几个身影在身边攒动。楚辞驻足额首微侧,北言双刀已半开出鞘。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此时闹事。 “将军好。” 一身着桃粉色袍子的公子哥拱手作揖道,颔首娇羞的样子让百姓们都停下了脚步望向这边。 “城主怕将军夜行不安全,特派了我们几人为将军引路。”说罢,一众十几人站在了楚辞面前。 单单看了一眼,就吓得楚辞和北言连连后退,汗毛都立起来了。 好家伙!这哪里是引路? 一水儿燕肥环瘦的美男子,乍一看好似进了面首艺馆。 “这小小西召城,竟有这么多面首?”楚辞嘟囔着,看向青筋暴起的北言。 那桃红小生向前走一步,其他各色人物接连跟上,吓得楚辞身体僵直害怕地贴在了小知身上。这四个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个个面红耳赤,磕磕巴巴的。 楚辞一个踉跄,心想着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只能一声干笑来掩饰窘迫。 “咳......我自己一个人溜达一会儿就行......你们,你们也散了吧。这么热闹的街市,别因为我扫了兴致……” 楚辞额头已经出了细密的汗,整个人都慌乱的很。 “将军的好兴致才是我们的好兴致,若是将军不肯,我们回去怕是要受责罚的!将军,你可是真的舍得我?” 那为首的粉衫小郎君酥手一抬,半遮住粉黛拂面的小脸儿,似有似无地看着楚辞,竟还生出了哭腔。 小知小安求救一般的捅了捅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的楚辞。 自己一个堂堂将军,怎能如此不淡定呢,楚辞正正身子,一脸严肃。 “你们都各自回府吧,我不喜这口……”回头疯了一样摆着手,看向北言,“北言!赏些银子,快点…...” “将军,我们出门的时候没带这么多钱,刚刚大半都买了小玩意儿哄孩子了……” “……” 这时,四周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公主看着如此美丽,怎么说不好这一口,莫不是……她喜欢女的?” “保不齐保不齐!你看嘛,这个公主一直一副男子打扮,从不女装示人。” “她身旁那个小丫鬟倒是俏皮可爱呢……” 这四位衣锦贵人被这一堆平头百姓议论一番,搞得十分窘迫。 怎么办?不行的话就只能跑了!可惜了,还想看烟花呢。 “小仙子!这一群蝇营狗苟是要生吞了你么?” 一身黑衣的男子,飘忽着就走了过来。 楚辞打量着这位谦谦公子,一双高眉骨连着的剑眉之下眼窝深凹,优秀的鼻梁拔地而起,有些驼峰的鼻子让他的美貌十分有辨识度。 一双大大的桃花眼透着傲气和深邃的双眼皮连接的恰到好处,在这张巴掌小脸上显得十分贵气,脸上一抹珊瑚红晕又添了些俏皮可爱,不薄不厚的心形唇勾着嘴角,俨然一副玩世不恭舍我其谁的嚣张模样。 在这赤色灯笼之下,甚是好看。 啧,这个面首,绝对是最贵的价钱! 这男子细腰可盈盈一握,腿长好似能一步登天,身上的黑衣衬得他皓雪皮囊晶莹剔透。 这位面首三步并两步一下子靠近了楚辞,微微屈身,侧着头。急急打量了一下这位紫袍仙子的脸,满意的笑了。 这给楚辞看的十分窘迫甚至有些害羞,一时间竟忘了躲避。 他突然转了身子,挨个儿打量起那一堆五彩斑斓的男子们,语气里满是轻蔑。 “歪瓜裂枣......小仙子,跟我走,我知道哪里最好玩,哪个摊铺最好吃。” 第24章 这男子靠的特别近,楚辞甚至能感到他呼出的空气,他一脸灿烂笑容,瞬间没了刚刚的冷艳,整张脸上反而多了些亲近纯真。 楚辞稍稍一侧,躲开了玄衣男子即将靠近的手。 “不劳烦了,我自己走走就行。” “如何算的劳烦,我还要谢谢仙子作陪,与我消磨这热闹街市呢!”他靠近楚辞耳侧,压低了声音,“你不跟我一个人走,难不成让他们生吞了你?” 这沙哑低音让楚辞又一次汗毛立起,旁边的北言早已双刀出鞘,嘎吱作响。楚辞见这男子虽长得极具攻击性,但是那双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童贞好奇。 心里一横,反正总比脱身十几个狗皮膏药要强吧。 “那劳烦公子带路。” 玄衣男子单就看了面首们一眼,就吓得他们四散离去了。 “在下姓玄,单字夕。还请教仙子芳名。” “楚辞,姓烨。” “楚辞?我叫你阿辞可好?” 楚辞怔在原地,脑子嗡的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阿辞,她已经三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她爹娘以前常常这样唤她。 “不成!你怎么能叫公——” “小知!不得无礼!”小知第一个跑出来反对,却被楚辞抬手打断。 小知一脸委屈的被小安拉回,小安冲着小知用力摇了摇头,一脸戒备的看着这位玄夕。 放眼看去,西召城里还会有谁会不知道眼前这位公主将军? 此人明显有问题。 “没回答就是同意咯!走吧!” 玄夕眼里根本看不见委屈的小知和互相递眼神的小安与北言。 他满心满目皆是楚辞。 这一路玄夕带着楚辞走街串巷,吃了好多新鲜海物。玄夕兴奋地介绍每一个新奇摆件,生怕楚辞错过了什么热闹。而楚辞只是跟着并不作声,暗中观察着这位从天而降的美男子。 “阿辞,你一定没吃过这个!这个叫牡蛎,你现在看不出它长什么样,都用了调过味道的面糊裹了,炸出来的肉汁鲜嫩,很是好吃!”说罢便拿起一个直接就要往楚辞嘴里送。 楚辞侧首微微躲过,用手接住了这黄澄澄的东西,也说不上多喜欢,倒是新鲜得紧。 “你别看它软趴趴的肉,在海里石头上,船底下全是他们,都是硬的像石头的壳儿,想打开它倒也不难,就是你得找对地方.......” 这一路玄夕的嘴就没停过,楚辞倒是没什么心思听,心里一直琢磨这位叫玄夕的男子究竟寓意何为。 “阿辞,你可吃过龙肉?” 楚辞瞬间变脸,一手甩开了淡紫色外袍,从腰封后瞬时抽出一把短刀,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好大的胆子!” 短刀刀尖抵在玄夕的喉结上,只要他动一下就会被划伤。 “将军,大将军,”一位老摊主颤颤巍巍地说,“这公子说的不是龙肉!是海鳗,是一种鱼!因为长得像龙所以有水龙之说。这位公子住在国境外的一个荒岛上,不是我南云国人,他不懂规矩,万望海涵啊将军。” 楚辞侧目,但手上的短刀倒是未动一分一毫,随即看到了案板上有一条长长的鱼。 “这位公子他是个好人!我老了,下海撒网有些力不从心。卖的鱼可都是靠这小公子接济,我们粗人平常说话没有遮拦,您别生气啊!”卖鱼老人急忙解释。 楚辞定了定神,决定放了这个玄夕一马再看看他到底什么图谋。 “以后注意些,这可不是你能开的玩笑。”楚辞没有感情的说了句,但并没有收刀。 看着玄夕还是不紧不慢一脸轻松,楚辞看着海鳗随口嘟囔了句:“这哪里像龙,分明就是水蛇。” 这不说不要紧,一听海鳗像蛇,玄夕马上就变了脸,一下子就用他修长的手指弹开了还没从他脖子上放下的短刀刀刃。 这一弹吓得随行众人一惊。 紫安虽身量纤纤,但从小便习得一番惊天武艺,她的烟青剑法可是上过高手榜的,虽说身在要职,还有江湖人士慕名前来挑战。 能轻轻一弹便弹走楚辞短刀的人,绝非善类。 不过楚辞倒也未慌,收了刀锋与玄夕比起拳脚来。 这下倒是惊了,她竟不是玄夕的对手! 玄夕倒也给她面子,每一招都留了余地给楚辞可进可退。最后两人抓着彼此的一人一只手,僵持不下。 “你究竟是谁?!” “阿辞,你竟会打架?” 玄夕又惊又喜,这是捡到了什么宝贝!这阿辞小仙子当真十分对他的口味。 “功夫不错,以后我俩多多切磋!”玄夕放开了楚辞的手拍了拍衣服,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 “玄公子师承于谁?” 楚辞已经不想绕弯子了,有此等功夫,刚就是杀她也是有可能的,却为何近身而又没有动作? “我是个好~人!解救你出温柔乡的好人呢!”玄夕所答非所问的,只是明眸依旧。 也不算是他不想回答,只是他一个野生小蛇精,哪来的什么师父。 这个人,我一定要带走,楚辞心想。 “这水里的长虫怎的就像水蛇了!你看他那张丧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水蛇可是美得很,你可别瞎说弄错了!” 玄夕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紧张气氛,顶着个英气眉眼自顾自的埋怨着。 第25章 “你皱个眉头干嘛呢?走呀,带你看烟花!”说罢拉起了楚辞的手腕就跑了。 没跑几步便到了广场,四处都是人,祭台上妙龄女子跳着祈福舞,下面的小伙儿嘴里振振有词。 “那是驱走海蛇的咒语!”玄夕侧身跟楚辞解释道。 “…………” “当年有个海蛇在海上作乱,他们就念这个咒语引了龙王出来收拾这海蛇。自此之后便风平浪静了,你信吗?是不是很可笑?!” 玄夕突然觉得身侧好安静,他侧头一看,楚辞还是在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啊,是不是觉得我太好看了?”玄夕突然坏笑着靠近楚辞。 楚辞踉跄一下,但质疑的眼神没停。看着楚辞还是一直盯着他看,反倒变成玄夕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脑子转的飞快,想着得把这小妮子囫囵个儿地骗过去才行。 “哎呀,我就是个外邦变戏法的,从小习得点基本功,看把你吓得。” 楚辞看烟花的心情也没了大半,但见这个玄夕胆大心细,估计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 看来只能带这个玄夕回到都城再细细盘查了。 第15章 你带我去玩! “若是咒语就能击退海中巨蟒,那大家都去做巫师多好,何必辛苦劳作呢。”楚辞轻轻摇了摇头说。 “人们都说这咒语是念给龙王听的,这龙王受了祭拜就会收服巨蟒了。”玄夕娓娓道来。 “呵,这祭祀本就是兴旺贸易之事,大家热闹热闹罢了。若是咒语连海蛇都击退不了,又怎能使得动龙王。许是之前海蛇吃人,近期又不想吃了呢……” 这回轮到玄夕盯着楚辞看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挺多!猜的好准! 他自从通了人性之后,便觉得人留着比吃掉好玩多了! 楚辞只感觉身边有股子热浪,转头一看,这玄夕瞪着个大眼睛,好像在暗光里的猫,瞳孔都放大了,恨不得把她装进去似的。 “咳……那个,放爆竹了。”楚辞被他盯得有些窘迫,毕竟从小到大哪里有人敢这样看她。 “咳咳……那个,一会儿还有烟花呢,可好看了。”玄夕回神说道,别过脸去。只是那双桃花眼斜了又斜,一直在偷瞄着身侧这位妙龄少女。 楚辞深吸一口气,爆竹在秋天冷冷的空气里散发的焦味混着海水和桂花的咸甜香气,实在让她流连忘返。 玄夕一直偷看着楚辞,看着这位小阿辞的上品骨相,皓齿明眸在烟花下绽放的好颜色,越看越是喜欢。 自己今天真的捡到了宝贝,这以后的时光也必然好打发很多,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祭祀结束了,众人散去。 楚辞也准备回小院了,临走时转头问玄夕。 “玄公子家住哪里?” “额,一个小岛上头,要坐船的。” 玄夕看了一眼美人,心里想着一会儿定要跟踪她去看看她住哪里。 “如果玄公子不嫌弃,不如与我一起回南云国都城如何?我在朝中也有个一官半职,回到都城之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公子。” “哇,你是吃皇粮的?” 楚辞每一次都被玄夕的回答惊讶到不知怎么回复。 她有些不知所以地顿了顿,说了一个字,“是。” “行啊,那感情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人物,那还不用你掏钱养我,还有你陪着我吃喝玩乐!可以可以!” 哎,这美男子,怎的生了个傻脑袋?请他去玩儿这怎的就不算她的钱了? “你等我回家收拾细软,明儿个咱们还这里见!那我走啦!不见不散!” “诶!什么时候?” “我明天天一亮就来!”玄夕边走边喊,随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楚辞终于把心里话嘀咕出来了。 她回头看向北言,“明天你来接他,给他在城主府里安排个住所吧。院子里的耳房可以收拾出来给他住,总归在自己院里,也不算太麻烦城主。” “真带他走?!”北言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玄夕消失的方向,嫌弃着大声质问。 “嗯,这人奇怪的很,我想知道他什么来路。若是敌人有意接近,回到都城也好动手。若是他并无敌意,那岂不是上天赐我一猛将?” “好吧......”北言撇撇嘴,也没法说什么,就情势来看,楚辞是对的。 另一边,玄夕变回真身盘在礁石上,珊瑚红色的眸子看着星空,信子吐得更欢快了。 她一定是看上了我的美貌才找我玩儿的!! 我明天一定要收拾的帅气逼人,让她迷倒在我的魅力之下! 次日,一大早。 北言赶来的时候,玄夕已经等了不知多久了。 玄夕一身墨绿色长褂,黑色腰封紧紧一系,显得他宽肩细腰。头戴黑曜石发冠,一根白玉玉簪穿于冠上,整个人瘦瘦高高的,挺拔地背着手看向海面。 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诶?!我认得你,你是我家阿辞的小跟班!” 什么玉!他不说话是人如玉,说了话真真是举世无双了! 北言狠狠剜了他一眼,“莫要叫将军名讳!” “她还是个将军?你们这还有女将军?难怪她功夫不错,她打过多少仗,次次都赢吗?” 第26章 “我们将军是南云国平西公主,那可是泼天的富贵人家!这次平西之乱大胜,回去那是要封侯拜相的!你一个荒岛出来的蛮人也配直呼将军名讳!” “阿辞原来这样厉害,还生得一副这么个好皮囊,看来我真的是跟对人了!你放心~我不白吃你家主子的,我帮她打架!不吹不擂,绝、对、赢!” “你!” “走吧走吧,快些吧!我都想阿辞了~” 北言气的差点没背过去,想着楚辞嘱托不能辜负,方咽下这口恶气,“你细软呢?” “我都带全了,放心吧!” “哪儿呢?”北言问他,语气哪里还有半分尊重,“你这一身里除了你的骨头,还能放下什么?” “我事儿少活儿多!再者说,阿辞一定很有钱,我全都要买新的!往哪走啊?北面嘛?你快点儿啊!” 玄夕头也不回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走了,留下太阳穴暴跳的北言。 顾府别院。 “嘭!” 玄夕一脚踢开别院小门,吓得小知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掉了。 楚辞抬头,心想着这门质量真好,得把木匠带回都城,让他给自己家里也安个这样的门。 “阿———辞———” 楚辞原本在写折子,听到呼唤突然手腕一抖,墨汁从笔尖落下,染了竹签上的字。 虽说昨天晚上听了很多遍阿辞这个名字,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再次听到,恍若隔世。 “你怎么了?不是说好我来找你的吗!你可别赖账啊,我可把我全部家当都带来了!” “是玄公子来了啊……” “叫我玄夕就好,诶?或者哥哥!”他随意摆弄着楚辞的桌子,“来,叫声听听!” 玄夕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玩起了桌上的竹简。 哥哥?他是真的不想要命了,要当楚辞的哥哥? 玄夕看着一脸迟钝的楚辞疑惑得很,昨儿个美人儿都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儿个傻了? 莫不是……今日的衣服选对了?!给她迷着了? 一定是这样的! “咳……你才多大就要我叫你哥哥?”玄夕沾沾自喜的时候,楚辞缓过神来,有气无力低回他道。 玄夕想着自己快一万岁的高龄…… “那你今年多大!”玄夕反问。 “我先问你的。”楚辞麻利回复。 “我,我今年快三十了!” “撒谎,就你这样的也就十有八九!”楚辞狠狠剜了他一眼。 “我不骗你,我一定比你大的!你就应该叫我哥哥!”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让我叫你哥哥!” 楚辞再次无奈,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很厉害,就是脑子不太好。 “你别拿那个将军的款儿来压我!北言兄弟都告诉我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比我有钱还挺好的......”玄夕边说身体边往楚辞身上靠。 楚辞直接躲闪开来,岔开话题,“小安,带他去看看耳房吧。” 小安赶忙连拖带拽的把兴奋到不能自已的玄夕拖走。 楚辞一抬眼,看到了门口等了一会儿的顾维卿,顾维卿尴尬的搓着手,一脸讪笑的他脚上还踩着小碎步。 今天还真是热闹。 “平西将军,小人……那个,将军夜晚出行,怕不安全……所以……额……” “按顾大人的意思,我还要谢谢您想着我?” 楚辞阴阳怪气,想想昨天那群争奇斗艳的面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不是!小人特来请罪,顺便请将军及其部下去蓬莱小岛游玩几日。也就一个时辰的水路,岛上风景宜人,我还让人备了酒……” “顾大人又有什么妙宗儿,想要在我身上使啊?” “没!没有!是小的眼界太浅惹着将军不高兴了。小人这次真的就是准备了轻舟一艘再无其他啊!” 楚辞手里把玩着骨瓷茶盏,叹了一口气,“顾大人,西召城富硕安逸,百姓安居乐业,这是你善于经商勤于政务的功劳。军事虽非你所长,可你善用将领提拔季骁,这便是你的眼光。你本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城主,为何一定要虚与委蛇观测上意?有时殷勤太过,当心反噬啊。” 这一顿教训,训得顾维卿醍醐灌顶。 他只晓得楚辞每天只知道领兵打仗,并不知道楚辞在这么忙碌的时候还能注意到风土人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臣无地自容,愧对祖宗啊!” 楚辞这一番话,直击顾维卿心底。曾几何时,他也是个脑子里只有百姓,为了让他们丰衣足食而四处奔走的父母官。 官场沁的太久,竟不知回头看看自己心上蒙上了一层油。 想到这里,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小知都在笑话他。 “即是顾大人一番心意,我去就是了。”楚辞见他窘迫,也只能安慰。 顾维卿大喜,毕竟这次他真的没有安排那些乱七八糟的面首。 “北言,收拾一下,带你们仨出去玩一玩,”楚辞揉揉转了一上午的脑子,看着那兴奋的三人补了一句,“对了,把玄夕也叫上吧。” “叫他?!公主叫他干嘛呀,多闹腾!”北言听到玄夕这两个字便一下来了火气。 “他是客人,哪有前脚客人刚进门,后脚主人就出去玩耍的。” 北言没什么理由可以不带这个新门客,只是那磨人精实在讨厌。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得领了命,叫上了欢天喜地的玄夕。 第27章 第16章 西海惊魂 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 楚辞换了一身青梅软丝长裙,一头墨泼似的长发还是肆意散着,前额的几缕麻花辫挽到了耳后,慵懒又俏皮。 许是昨天被人议论不怎么穿女装的缘故,楚辞今天还特意簪了珍珠花钿。 “阿辞!你穿女装好好看!” 楚辞转头,愣愣地看着不论何时都好开心的玄夕。 “玄夕,你还是叫我楚辞吧……” “你不喜欢阿辞这个称呼吗?我觉得十分好听呢!”玄夕满脸疑问,睁着大大的星星眼看着楚辞,嘴角一直忍不住的上翘。 “倒也不是,只是——” “我的天,这船很大嘛!”楚辞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这痴儿又一次岔开了话题。 楚辞面前的玄夕径直走向岸边的船,却被双刀出鞘的北言挡住去路。 “你再敢叫公主名讳我就宰了你!” “小北言,”玄夕根本不生气,反而伸出长长的手臂一下子搭上了北言的肩,“别说你了,我那阿辞妹妹都打不过我,你拿着这小刀片儿吓唬谁呢。” 说罢玄夕背着手欢快的越过北言,一个侧身向船上走去。 北言自然知道玄夕说的一点儿没错。 他昨天看到他与楚辞过招,心里忍不住暗暗惊叹,楚辞竟然肉眼可见的败下阵来,那可是他这辈子唯一佩服的公主将军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北言心里还是愤恨,自知打不过玄夕的北言就只能咬碎了牙在角落里暗暗愤然。 “那我就毒死你!” 北言已然没了副统领的样子,张牙舞爪的就要冲向玄夕,小安从后面一下把北言拦腰抱起,挪到身后。 小安抿了抿嘴,看着玩世不恭的玄夕,心里实在替小主人担忧。 真的要带这样的人回都城吗?小安脑袋正飞快地转着各种解决麻烦的备案。 一旁的玄夕才不管这些,只见他双腿一跨,一脚踏到船板上,另一支脚踩在岸上,修长的身体一斜,伸手示意要扶小知上船。小知还是有些怕这位听风就是雨的怪人,吓得朝小安身后躲了躲。 这时楚辞突然挡在小知身前,双手一背径直走向船板,肩膀轻轻撞开了玄夕。 玄夕躲闪不及,踉跄一下差点没摔倒,他有点尴尬的扶了一下脸,笑了笑。 突然,他眼睛瞪得溜圆,一下从地上跳起,好像突然听见什么声音的小狗左顾右盼的。 诶?!这小阿辞不是吃醋了吧!她一定是吃醋了,看我拉小知不拉她! “你干什么,犯病啦?”北言一下扒开一脸意乱情迷的玄夕,随在楚辞身后一脚登上了船,反身伸手扶着小知和小安上船。 玄夕见只有他自己还在岸上,煞有介事的把一只胳膊抬起,想让北言搭把手。 谁知北言一个转身,只留下了他一个人把手臂尴尬的抬在空气中。 “搭个手啊!你怎么还记仇啊!” 北言不光没理他,还得意顺势关上了船廊的门。 玄夕哪里受得了这个嫌弃,手掌轻轻一转,一阵大风干脆的吹开了船廊的门和窗户。 好强的内力! 楚辞飞快的看了北言一眼,北言也不多话,又一次惊叹这神秘少年的一身功夫的同时,心中也再次多了几分戒备。 楚辞此番若不能查出此人来路,怕是要斩草除根以防来日。 而北言早已摩拳擦掌,脑子里早就想了一遍自己知道的所有奇毒异虫,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个痴傻疯人毒死。 玄夕嗖的一下穿过船廊一脚踏上了船头,回过头背冲着阳光,头发上都洒上一层金色。 “出海自然是要船头泛舟,坐在廊里有什么趣儿!阿辞快来!” 楚辞无奈摇头,一边心想我定要让他在去都城前改了这称呼,一边走向船头站在玄夕身侧。 小安和北言也早早架上了鱼竿,看看有什么大鱼上钩,小知在船廊内烹茶,笑眯眯的看着大家各自忙碌。 正午的太阳有些大,照着海面有些水汽,金色的水汽盖住了船身。楚辞站在船头好似腾云驾雾似的,微风轻轻拂过衣裙,俨然一个下凡的小仙子。 玄夕却不以为然,这些海景他早就腻了。 唯有这眼前人,十分新鲜。 阳光映着海浪,海浪折射到楚辞脸上身上,整个人都散着光晕,她头上的花钿一闪一闪的,闪得玄夕都恍惚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碧波之下一闪而过的金色龙鳞。 “这怎么都没有鱼啊?这西海不会是个贫瘠之地吧?” 北言不耐烦的收起什么都没有的鱼竿朝水面上望去。突然,一个盆大的气泡向上翻涌而来。 “小心!快回船舱!”北言大喊。 北言不是一个自乱阵脚的人,大家都快速警觉地退到一起,玄夕跟在楚辞身边,静下心来听着动静。 “北言,怎么了?” “我看到水下有个硕大的气泡从我们船底飘上来,这气泡太大,不像是鱼吐出来的。” 楚辞听罢,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烟青剑。 突然,船身骤抖,震得茶杯都翻了个儿。 楚辞一把拉住小知,同北言,小安迅速默契的把小知圈在他们中间。 水面窜出一条水柱,龙卷风一般越卷越大,待到有两人环抱那么大时,这水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的鞭子,冲着船身俯冲下来。 第28章 “快出船廊!”楚辞大喊。 一阵呼啸,船廊应声一分为二。 楚辞脑子转的飞快,这莫不是哪位高人的鞭法?想到这便飞快向水下望去。 她看到金色鱼鳞一闪而过,果然,水下有东西! 突然船身开始剧烈晃动,那个巨物正在疯狂撞着船身,每个人都艰难的维持着平衡。小安和小知两个人已经站不稳了,互相搀扶着,北言成了他俩的唯一支柱。 楚辞心想这邪门的东西八成是自己冲着来的,她若下水,说不定还能换船上几人平安。看着通天一般的水柱,楚辞心里一横,如此形势做不得别的打算了。 小知对上楚辞的眼神便知她要做什么,冲着北言的耳朵大喊。 “拦住公主!” 此时船身剧烈摇晃,论谁也站不稳了,小知更是在剧烈的晃动下直接翻身跌到了水里,楚辞直接踩着所剩不多的甲板飞身入海救起小知。 就是现在! 玄夕可算是逮住了他们所有人去救小知的空挡,仙灵出窍,一瞬化作珊瑚红色光柱闪到水下。 楚辞一把抓住海里扑腾的小知,拼了命的把她往上扶,小安和北言放了绳子让小知抓住支撑。 小知惊魂未定,抓着绳子满脸惊愕,半沁在水里的身子伸出一支手臂扑棱着大喊:“公主抓住我!” 可无论小知怎么喊叫,都没有等来楚辞的手。 楚辞清楚此物不是什么大鱼,定是什么妖物。即是冲着她来的,现在上船只会让更多人送命。倒不如自己下去搏一搏,就算死在怪物手下也不用拉着这帮人一起陪葬。 楚辞水性不算好,但也可以勉强下沉。她隔一会儿便要上来透气,一边往离船远的地方游去。 突然,她看到了水深处有暗光一晃而过。 这怪物光是尾巴上的鱼脊便有她身子那么大,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不等她想,一阵从水底涌上来的暗流好似内力深厚的掌风一样冲着楚辞迎面扑来,把楚辞口里的气被尽数打了出去。 楚辞拼命往上游,却被一暗流水柱缠住脚,脚下水柱狠狠一拽,让楚辞瞬间呛了水没了力气,直接下沉。 脚上的水柱疯狂的甩着已经快没气了的楚辞,看样子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想不到,这么快便要去见父母了……家仇,做女儿的是报不了了…… 正当楚辞已然放弃的时候,突然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只手托着她的腰推了她一把,让她浮到海面上去。 另外一边,刚上船的小知大声哭喊着叫着楚辞。 看到虚浮着的楚辞时,小知嗓子都喊破了,北言直接跳入水里带着昏厥的楚辞上了船。 远处海面犹如开水一般翻腾不息,北言大喊一声,“小安开船!” 小安怎会不知要跑呢,只是船帆已毁无法航行了。小知急得满脸通红,绝望地看着北言摇了摇头。 北言脑子飞转,焦急的想着办法,楚辞若再不医治恐怕真的要危在旦夕。 此时一股冷冽刺骨的寒风大势袭来,吹得他们直接趴在了船板上,连没有船帆的船竟被大风吹着朝岸边飘去。 这刺骨冷风竟然改了水流的方向! 那水底的东西也像怕这冷风一般,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消失了。 风冷吹过,船板迅速结了冰,大家浸了水的衣衫瞬间僵硬。 小知直接扑在了楚辞身上,手不停的揉搓着楚辞,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楚辞被锥心的寒冷呛出一口海水,活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要把她撕裂一般的疼痛。她身体疼得蜷缩成一团,浑身战栗,嘴里忍不住发出嘶哑的喊叫。 “没事了,别怕。” 楚辞昏厥之前,只觉得一只手揽她入怀,她被紧紧抱住。 这人身上很暖,让她紧贴着索取温度。 接着,她就失去了知觉。 第17章 紫安早已脱出六道控制 楚辞睡得昏昏沉沉,梦见自己爹娘带着自己在军营里看着地图。突然她爹娘双双中毒七窍流血,他们追着她,苍白的手变成利爪想把她活活掐死。 “啊!” 楚辞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她还没从噩梦中反应过来,就看到在床前被吓了一跳,又惊又喜的小知和北言。 扫了一眼房间,楚辞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死抓着小知,颤抖的问道,“小安呢?小安怎么不在?他怎么了?他还好吗?” “公主,小安没事,他没事,”小知连忙按住楚辞的肩膀,轻抚着后背,“他给您煎药呢,您染了风寒一直不醒,我们都急坏了。” 听到小安没事,楚辞抓着小知的手一下放开了,只在小知的手臂上留下了白白的手印久久不能散去。 刚要躺下的楚辞突然想起跟她一样落水的小知和北言,强撑着眼皮嘱咐道,“你们也喝一剂药,莫要病了。” “放心吧,大家都好,睡吧,没事了。” 小知轻拍了拍楚辞的手,高热的楚辞又一次昏睡过去。 小知刚出房间,就看到一只脚踩在长廊护栏上,手拄着膝盖望天的玄夕。 玄夕转身坐在廊上,半侧个脑袋看向小知,吊儿郎当的开了口,“阿辞好像很紧张你们,我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主人。” 玄夕流连人世间上千年,见过的人多如牛毛。像烨楚辞这样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就犹如他在天宫上见到的神仙,生怕多看一眼众生就会毁了他们修为一般。 第29章 “公主命苦,总是自责三年前没保护好家人,自此便成了我家公主心结所在,生怕护不住身边人。所以一旦发现我们有事,就会失态。” 小知低着头,语气里满是心疼。 玄夕半懂不懂的样子,转头望向天空不再说话。 楚辞一天身边那么多人,怎么才算身边人呢?那他自己算不算楚辞身边人? 这人世间真是有趣,短短仙界几十天,连修炼个戏法都未必成功的时间,竟有人能活出这么多花样,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走进房间,蹲在床边凝视楚辞,脸上疑惑又严肃。 烨楚辞究竟是谁? 玄夕灵体从海里回到肉身时,一把抱起昏迷的楚辞心里一惊。 楚辞的身体竟是软的?! 这凛冽寒风根本不是人间所有,当时其他三人已经冻得僵硬,连他自己都觉得刺骨寒冷,行动受限。 楚辞当时紧紧抓住玄夕衣领,好似落水小猫一样的用力往他怀里钻,玄夕整个人都被她拉的弯弓了腰。 反观北言他们,人早就冻僵了,哪里还有这样的力气?玄夕想趁其他人不察之时渡些仙气给她,却怎么也灌不进去。 “将军怎么样了?”北言在他身后看着玄夕。 “看样子是要大病一场,好在醒了。”玄夕懒散回道。 北言不再说话,他这时候也帮不上什么忙。但眼前这个男人一定可以帮到楚辞,当时那阵寒风,足以要了他们所有人性命。 但是自从他抱起楚辞那一刻,那寒风便没有那么冷了。北言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跟这个人有关。 “你看着阿辞,我困了,回去歇歇。”玄夕说罢便快速回了房。 刚刚关上房门,玄夕只觉得气血倒流,一口鲜血喷出。 “这金龙崽子是要做什么?我只挨了一掌,怎么伤得如此重?” 玄夕直接入定,调节气息,脑子却飞快旋转。 自己当时并没有要追着打,毕竟有凡人在,这打起来光是掀起的大浪就能要了他们几个的命。只是周旋中挨了几掌,竟能让他受了如此重的内伤? 难道,是那冷风? 玄夕摇摇头,算了。 唉,终归还是自己连累了楚辞。要不是那些金龙仗着自己修为比玄夕好总来欺负他,也不会连累这些凡人。 总之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回那烦人的海里,先跟这个小妮子在人间玩上一阵子,回去的时候再找这个小海龙,就算吃亏也定要打那金龙给楚辞出出气才算过瘾。 天宫,天启殿内。 “又失手了?!” 天帝暴怒,一双龙眼喷出怒火一般,恨不得把眼前的药王烧成灰烬。 “本来西海太子是快要得手的,结果海里突然出现冰雾刺,割伤了西海太子,似乎是冰玉剑感知紫安有危险,招摇山又离的近......” “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大战失手,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臣有罪。实在是狐王狡猾,牺牲自己与王妃真身,行冰封之术封住了招摇山,也保住了紫安七魄。如今紫安既不算凡人,也不在仙道,轮回劫数皆为天定。实在是.....无从下手。” 药王师眉头微皱,试探着看向天君。 不是他们没有试过,从紫安降世轮回道的第一天,刺杀就没有停过。 只是紫安不算真正的人间历劫,她六魂七魄分离,一半为妖一半为人,早已脱出六道控制。不光如此,任谁她轮回路插上一脚都会遭到严重的反噬,甚至仙气尽失,反噬致死。 如今西海愿意搏命一试,却被封在招摇的冰玉剑生出的雾刺所伤,实在可惜。 “要不是你失手!星移怎么也会进入轮回道!”药王闻声跪下,心里却很不服但并未反驳。 若不是星移关键时刻挡在紫安面前,他或许早就击碎紫安一魄,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动不得紫安,那便动染承!我元气大伤,战神陨落,无论那两个孽障哪一个回来,天族都招架不住再一次大战。” 天君脸上扭曲的五官,散着热腾腾的杀气。 “不可啊天君,太子历劫命运牵着染承,若强行杀害染承。太子恐历劫不成而坏了大计。”药王师提醒天君。 天君拖着大战之后的病体,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药王,心中愤恨痛失战神,最后连自己儿子都搭进去了。 想到此处,天君直接运送仙气,一个气形金色球状物在天启殿里缓缓升起。 “药王办事不力,以致太子受损。赐风刀斩,你在里面给我好好想想!如何除掉那两位孽障!”天君大喝。 药王看着那满是金色灵力风球迟疑了,那是可割破神仙经脉的风刀斩,天君当年可号令天族,就是这门秘术的功劳。 凡是进去的神仙,每一个出来的都是皮开肉绽,元气大伤。 天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药王薄唇微抿,刚想张口求饶,就被天君施法禁了声。 药王拳头攥紧,指甲都嵌在肉里。他堂堂仙宗药王,竟也有今天! 天君见他不动,本就大战失势而恼怒的他更加暴躁,竟一掌推药王入了风刀斩。 密密麻麻的刀风带着腾腾杀气在药王周身飞过,药王身上瞬间出现了无数细密的刀口。 刀口上泛着天族风系法术独有的黄光,迅速侵蚀这伤口,越变越大。风刀刮在刚刚绽开的伤口上,又在伤口上再添新伤。 第30章 就这么一小会儿,药王整个身体就犹如绽开的花,红色皮肉好似花瓣,风刀的黄色花蕊迅速扩散到身体每个角落。 一眨眼的功夫,天君便收了手,呼啸着的风刀斩突然消失,好似春风一般轻轻飘走了。 药王应声倒地,整个身上破败不堪。 “无论如何,紫安和染承必须死。明白吗?” 天君低垂眼眸,阴森的声音吩咐着跪在一摊血水里的药王。 “臣,定当尽心竭力,阻止二位少主回归!” 药王跌跌撞撞回到宫里,已经伤及仙脉的他喝退左右,跑到丹药房里慌乱翻找着保命的药丸。 他整个人战栗慌乱,早就没有了昔日的气定神闲。 此时,丹药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药王怒不可遏,心里想着定要杀了这个看到他落魄至此的人。 一双红目怒视着门口,他双眼浸血,模糊之中只看见一身白衣的仙子走到他面前。 白衣仙子突然拿起了刀,手起刀落,剜出一块心头肉。 那似乎还有着跳动,鲜红的血顺着仙子白皙的手指,流过手腕,到了手肘。 一滴,一滴,滴在丹药房的地上。 “快吃吧。” 虚弱的气音从仙子樱桃小口里发出,她半靠在柜子旁,捧着她自己的心头肉。 药王仙脉在飞快枯竭,双目已然半瞎,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嗅觉来辨别这是什么东西。 是鹿肉! 难道,她是白鹿?! 药王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模糊的仙子,颤抖着问:“你是……白鹿?” 仙子估计是疼的说不出话了,满手鲜血直接把心头肉按在五官扭曲的药王口里。 一口血腥充满了药王口中,本来断开的仙脉开始光速一般愈合重生。 药王犹豫了一下,一口吞下了这块肉。 很快,药王的眼睛也越来越清晰,看着自己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如今竟没有一丝疤痕,震惊的看向白鹿。 白鹿捂着胸口,眉头微皱嘴唇惨白,已经全然没了力气,直接晕厥了。 等白鹿再次醒来,是在药王的寝宫床榻之上。 白鹿环顾四周,看到了在书案旁翻找古籍的药王,他早已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屋外洒进来的光,衬着他刀子一般清晰的下颌线,修长的酥手不紧不慢的翻着书。 她挣扎起身,药王回头看了看她,手停在翻书的动作上。 药王在远处冷冷地打量着这位元气大伤的美人挣扎坐起,半晌开了口。 “我竟不知,你是夫诸玄鹿一族后人。” “我是个不起眼的仙娥,又有谁会在意我是什么出身。”白鹿轻笑,但不小心扯到了胸口,不禁吃痛。 药王看着摇摇欲坠的白鹿,合上了书,眼神戒备的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我想找你借一样东西。” “说。” “摄魂环。” 第18章 阿辞你吃酒了? 药王惊讶,他还真的小瞧了这白鹿,她竟然知道摄魂环。 那是他鹤族独有的法器,是用七彩琉璃做成的环状武器,可变大变小,被套入环内的人魂魄会被抽离本体,从而被击碎魂魄致死。 可她怎么会知道他族内法器呢? 白鹿看着药王薄唇微张惊讶的样子,有些轻蔑地笑了笑,“我是夫诸后人,鹿鹤两族总有联姻,我父亲是玄鹿头领,知道些你们的事情并不稀奇。” 白鹿脸上表情变得严肃,眼神锋利,凌厉一问,“借还是不借?” “你……要用来杀紫安?” “不然呢?除了摄魂环,还有什么能伤她?” “你要杀紫安?” 药王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只是语气更加惊讶了些,满眼玩味的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卑躬屈膝的小仙娥,如今倒是看不透她了。 “我已踏出这步,就是无法回头。星移和紫安若是回来我必无法脱身,我既做了,就得做绝。”白鹿眼神坚定,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不知是痛的还是恨的。 药王剑眉一挑,嘴角微微翘起,又恢复了往日那一副邪魅阴郁的样子。 他心里当然清楚,这不是全部原因。 当时大战,星移在关键时候抛下了天族和她,为紫安挡下药王致命一击救下紫安魂魄,药王还记得当时白鹿近乎尖叫的祈求,她双手紧紧抓住星移的胳膊跪着哀嚎的样子,整个天马军都看在眼里,竟还是没能拉住在她身边头也不回的星移。 她的这位如意郎君,如今正跟着那半个紫安,叫楚辞的姑娘不亦乐乎的历着情劫呢。 那时当头一棒的,恐怕不止是药王和天君,还有这位刚刚与太子殿下缠绵缱绻,如今已是侧妃之身的白鹿。 “恐怕,你担忧的,不只仅有欺瞒之罪吧?” 白鹿见药王一脸审视,无奈只能道出自己心里所想,她娓娓道来,好似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般凄楚,“我如今扣上了侧妃的位分,可我有什么呢?天宫的笑柄罢了,从星移奋不顾身奔向紫安那一刻,我就是全天下最好笑的女人。” 药王浓眉一挑,她说的倒也没错,本来是个人人唏嘘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可怜鸳鸯,结果倒成了她自己痴心错付,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药王心里十分疑惑,“你不怕反噬?之前那几位动手的仙友,可都是死了呢。” 第31章 “我自有办法,如今西海龙族活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没有直接攻击紫安,而是借用水势。我去看了西海龙太子,他只是被冰玉剑所伤,并没有仙气反噬。” 药王看着眼前这位妙人,心里倒生出了点欣赏,慵懒又缓慢的说,“你在这等着,我拿给你。” 药王随即走到密室拿出摄魂环,巴掌大的七彩琉璃迎着天宫金光甚是好看。他酥手一转,变出了青绿色的穗子,白衣服戴起来一定很配。 他款款走到白鹿面前,坐在床边,长长的手指一下勾住了白鹿的腰封,慢慢的给她系上了摄魂环。 两人距离很近,却都默契的没有看着彼此。 “你是夫诸后人的事,都有谁知道?” “整个天宫都不知道,都以为我只是修炼几万年的一头鹿罢了。” 药王不再做声,只是摆弄着摄魂环,看着眼前的白鹿,邪魅一笑,“那我不留你了,去做事吧。” 白鹿没有说什么,挣扎坐起的她捂住胸口慢慢朝无人地方走去。 药王看着白鹿背影,陷入沉思。 这夫诸玄鹿一族在当年四族混战的时候,就应该被各族战士诛杀殆尽了。 只要吃上一口他们的肉,凡人便能长命百岁,仙人则功力大增。这心头肉更是能疗愈死人,帮助仙人重塑仙脉。 当年大战,有多少快死的妖魔鬼怪跑到敖岸之山只为一口鹿肉以求保命。 真想不到,这玄鹿一脉竟然还有后人。 他看着自己完璧美玉一般的肌肤,感受着更胜从前的雄壮仙脉,不禁感叹夫诸后人的心头肉当真奇效。 药王此时心里更是好奇这位白鹿究竟能做些什么? 又会做到什么地步? 人间南云国内,西召城。 楚辞身体已然好了大半,人也精神了不少,姜湛给的三万旧部已经到了城外,不日就可起程回都城复命了。 想着能光荣还家,为烨家添上一笔军功的楚辞自然好得快些。 小安拿了一堆小鱼干还有海鲜特产进到院子里,一旁溜达的玄夕闻着味就疯了一样的扑上去。 谁知小安早就习惯了这个好像从哪里都能蹿出来的玄夕,早有防备的小安一个侧身,玄夕就扑了个空。 玄夕好像大猫咪一样,怨恨的眼睛紧紧盯着摇摇大摆的小安把小鱼干装进行李,满脸都写满了得意。 玄夕默不作声,只是蹑手蹑脚走近,突然一下反扑到小安身上就要抢吃食,被一直在旁边帮忙的北言一下制服,拉到一旁,离那吃食越来越远。 楚辞这时正在廊下休息,看着这三个人犹如演哑剧一样好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小知拿着药,走到廊下看着单薄衣衫的楚辞,深深皱着眉头。 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炙热的目光,楚辞稍稍侧头便瞄到了一身肃穆的小知,识趣儿的回了房间。 “公主好不珍惜刚刚才好的身子!” “我已经大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楚辞说罢拿起小知递来的药一饮而尽。 “公主您病得那么重还在廊下吹风!您不知道,您落水被我们救下之后真的是吓死人了,要不是玄公子当时抱着你,用体温给你暖衣服,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岸边……” “你说......什么?谁抱着我?” 咣当一声,楚辞吓得药碗都掉了。 “玄公子是唯一一个没下水的人,我们当时衣服都结冰了,您又冷得直发抖,他就用体温给您取暖......”小知声音越来越小。 “玄夕?他抱我上岸的?”楚辞瞪大了眼睛,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指节都发白了。 “嗯......不过!我们到岸上之后他马上就换我扶着您了。没人看到是他抱您!” 楚辞突然想到当天她还穿的是薄纱女装,大片红晕瞬间蹿上了脸,耳朵更是涨得很。 原来她昏迷之前感觉到的温暖竟然是玄夕!她湿透了衣裙,还爬上去紧贴着...... “此事不要声张,若是被朝廷知道了,玄夕恐怕会有麻烦。” “小知知道,也跟北言和小安说了。” 要跟玄夕说才行,这五个人里,唯一能把这事儿说出去的,恐怕只有他。 可是,这如何开这个口呢?光想着要在提一次这事就害臊,楚辞再怎的,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 “阿——辞——!” 楚辞吓了一跳,刚刚知道真相的她耳朵涨红,眼下的红晕更是像刚摘下的桃子。 楚辞睁着一双惊魂未定的大眼睛,看向门外。 玄夕一手搭着门框,整个人倚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哼唧,“阿辞你看他们啊!我要吃个小鱼干都没有!” “额……小知,你再去买一些,给玄夕……”小知领了命,便出门了。 玄夕看向不知所措的楚辞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搞得楚辞只能窘迫的坐在那,脸更红了。 “诶?阿辞你吃酒了?怎么不叫我!” “啊?没,没有啊。”楚辞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下去。 “那是又发热了?你脸红的很,快给我看看!” 玄夕说罢一脚踏进房里,想要去看看她。 “诶!诶!你,你,你别进来!那个,我就是阳光晒得脸有点热,我那个!我,我喝点水就好了!” 楚辞说罢就拿起水壶,慌乱的磕碰着水杯,倒了点水赶紧喝起来。喝的水杯空了也不舍得放下,恨不得杯口再大些,能扣在脸上挡住红晕才好! 第32章 “你让小安先给你点鱼干,小知一会儿就买回来了,晚上我带你们去吃海鱼。等回了都城,就只有淡水鱼可吃了。” 玄夕欢天喜地,直接跑到小安那搞乱了行李翻出鱼干,满院子都是小安突然嚎叫的声音。 北言刚踏进屋子准备回复点兵的事儿,看到连脖子都涨红了的楚辞愣住了。 “将军吃酒了?” “出去!” 大军班师回朝,转眼已经行军半月有余。 此番回都城,各个关卡城池都十分关照,一路可以说是丰衣足食,本来大病一场日渐消瘦的楚辞也觉得自己丰腴起来了。 此时的楚辞身披麒麟银甲正领着大队在草坪上休整。她头发肆意束起,耳边和脖颈的碎发加上不施粉黛的脸略显幼态。但她眼神果敢坚定,散着十足十的英气,这反差的美感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睛。 突然远处一片好颜色经过,阳光反射的她睁不开眼,只能用手稍稍遮挡住这阳光下刺眼的明亮。 楚辞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定是那一天换三衣的玄夕了。 如今班师回朝,烨苍军个个戎装肃裹。单单是他,长长的队伍里总有这么个跳脱的颜色,十分惹眼。“将军,大军清点完毕,器械物资粮草均已造册,可报于都城了。”北言前来回话,顺着楚辞的眼光望去,也被晃了一脸。 “好,派信使速去。” 第19章 你是孤儿? “公主,你看玄夕啊,他的性格真的太招摇了,每天穿的跟彩旗一样,到了都城怕是要被别人议论的。”小知看着远处像朵扶桑花似的玄夕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无妨,以玄夕的性子恐怕不光不会介意,估计还会很高兴呢。” 楚辞穿着麒麟银甲半躺在草坪上,一支胳膊拄在地上,立着一条腿在坡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远处那朵迎风奔跑的扶桑花。 与这位玄公子相处已有一月有余,总觉得他时时刻刻都那么高兴,楚辞就光是远远看着,心情便也能舒爽不少。 “我看啊,将军就是多虑了,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什么敌军派来的奸细。我看根本就不是,这……分明是个傻子。”北言嫌弃的看着在草坪上跑来跑去的大红色人影。 “我以前就听说,这有些痴傻的人一般都会在特定的一方面十分有造诣,”小知在旁边煞有介事的附和着,“不过玄公子功夫了得,又生得十分俊俏,也算是老天爷给他留了条活路——” “他哪里俊俏?!”北言和小安齐声打断小知,满脸写尽了不服。 说来也不怪他们两个,北言和小安也是南云国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百姓都说烨家人只挑好看的进府,有时楚辞下朝,总是能看见一些妙龄女子在家门口蹲他们两个。 估计这次回去,烨家大门又要多一群人来看玄夕。 “不过他的功夫我倒是真的服气。”北言低声说了一句。 这一声嘀咕倒是让楚辞想起了一些事情,“北言,我那天遇到水怪,玄夕当真没有入水?” “我和小安都下了水救您和小知的,当时,玄夕确实在船上好像吓傻了一样呆在一旁,”北言平静的分析,“将军当真感觉到当时有人把你推向水面?” “当真,否则我命休矣。若不是你,那又会是谁?况且,你看玄夕的样子,断是不会被那场面吓到不敢动的。” “公主会不会是意识模糊了?”小知有些疑惑,“虽然大家当时手忙脚乱也没有一直盯着玄公子,但是他抱起你的时候衣服确实是干的。” 楚辞听到这,脸又不住地红了起来。 这时玄夕正巧看向他们四人的方向,这四个人立刻眼神躲避,楚辞更是羞的红了耳根。 最近这四个人总是背着他悄悄说些什么,玄夕每次想用法术偷听,但又觉得不好便做罢了。 不过玄夕实在好奇,这一阵子楚辞总是一副喝多了的样子,脸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每一次他来关心都被楚辞慌乱拒绝。 越想越气,玄夕坐在地上抱着一捧野花,撅着个嘴。 他恶狠狠的盯着地上的小虫,小虫瞬间被点燃,消失在青草之间,玄夕满意的呵呵傻笑了一下。 远远看去,真的有些呆傻。 楚辞笑着无奈摇了摇头,这玄夕若不是长得好看,恐怕真的会被人嫌弃死...... 这时玄夕突然站起,朝着楚辞跑来。 楚辞脸上红晕犹在,看着玄夕直奔着自己跑来,慌乱的干咳了几声。马上转头求助一般找着身边那三个叽叽喳喳的小人儿,谁知他们早就跑远了,试图离这个痴儿远一些。 “送你的!” 玄夕气鼓鼓地别过脸去,把手里的一捧野花递到楚辞面前。 羽衣翩纤的红衣飘逸和帅气威风的麒麟银甲,伴着正午阳光灿灿和轻轻摇晃的小野花,让人看着心痒痒。 野花上还有点尘土,就着玄夕略带脾气的一推,泛起的尘土落了楚辞一脸,呛得楚辞连连咳嗽。 玄夕一看自己弄巧成拙,慌忙蹲下帮着楚辞扇走面前的尘土。 尘土在阳光的反射下一闪一闪的仿佛金屑,玄夕隔着明黄色的阳光和亮晶晶的小灰尘,看着楚辞红若胭脂的脸颊。 四目相对,玄夕一瞬间气就消了。 “咳,没事没事,花挺好看的。”楚辞赶忙打着圆场,接过野花。 第33章 玄夕本来是想兴师问罪发泄这几天被忽略的委屈,结果话到嘴边就剩一句,“嗯。” “原来你一直跑来跑去,是在摘花啊。” “你刚刚在看我?!” 玄夕一听楚辞这么说,心里暗喜,她刚才在关注他呢! “呵,你穿个大红袍,东西南北的乱跑,很难看不到吧……”楚辞尴尬的笑着,身体也一点点的往后缩。 “不好看吗?我在虞山城那边买的,他们说这是你们这儿最新的料子!” “好看,好看,你肤白如雪,适合这种大红颜色。” 看着如孔雀开屏一般展示新衣的玄夕,楚辞哭笑不得,眼睛也落到了他一直未换的黑曜石发冠和白玉簪子上。 “不过你似乎,从未换过你的发饰。”楚辞接着说道。 “我自小就没有爹娘,只有这发冠和发簪从我记事起就在我身边了……” 玄夕突然收了外放的性子,变得安静了许多。 “所以你……你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孤岛上生活?”楚辞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本来半躺着的她也一下坐了起来。 “是呀,我的名字就是在发簪上找到的,其实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名字……反正我就用了。”玄夕顺势坐在楚辞旁边,低着头拔着青草。 楚辞深深震惊,玄夕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一直被爱滋养着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万事开怀,怎的竟是如此身世?想着他一直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孤岛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生的这么好。 “那,你有想过找爹娘吗?” 玄夕苦笑,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楚辞,无奈耸耸肩,“怎么找啊,我又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楚辞当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窘迫的低着头,“对不起……” 玄夕白到指节泛红的手轻轻拍了拍楚辞的头,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楚辞。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无辜的笑着,一脸阳光没有一丝阴郁的看着楚辞,眼神清澈明亮。 奇怪,大白天的,他眼睛里竟然有星星。 这时北言过来报,说是可以赶路了。 一路上楚辞没有再说话,脑子却一直在想着玄夕是孤儿这件事。她除了震惊之余,心里也暗暗感叹,他生而孤独,却也能如此烂漫天真。 与玄夕相比,她虽现在也没了爹娘,但境遇好过他太多了。 楚辞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每晚在孤岛上听着海浪翻滚时的极致孤独,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常常觉得自己已经很孤独了,小的时候父母常年不在家,长大了之后好不容易能带上她征战,虽然颠沛但好在一家人都在一起。 要不是父母命丧北荒,她应该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了。 父母虽然早逝,但至少她还有一起长大的小安小知,有如左膀右臂的北言,有帮她照顾烨家的老仆人蒲管家,有如兄如父一般扶持她的姜湛和林修弘,还有在宫里一直照顾她的太子殿下。 而玄夕,他只有他自己。 楚辞每次想念亲友的时候,常常午夜梦回之时故人入梦以解相思,她爹娘,林家哥哥,烨家将士,这些都是她甘之如饴的美梦。 她想到此处眉头微微皱起,玄夕此生,故人如何入梦啊?他每每思念双亲的时候,又以何解相思之苦? 玄夕骑着马看向走在前面的楚辞的背影,不知怎的,他总是能感受到楚辞的喜怒哀乐。 许是他这个老妖怪越来越通人性了吧。 他远远看着悲伤倦怠的楚辞周身好似蒙上了一层浓雾一般,背影都不似以前一般意气风发,便加快了马蹄,小跑到楚辞身边。 “阿辞?” “嗯?” “我们路朝前走,我未来有你呀!你说对吗?” 楚辞顿了顿,看了看笑容漫开的玄夕,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家里有好酒。” “那我一次开三坛!” “随你!”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回城马蹄轻快,转眼就到了都城。 楚辞不敢耽误,戎装未械便速速去南云宫复命去了。 “臣烨楚辞,班师回朝呈上军令。” 皇帝从案牍走下来,虽是古稀之年,但脚步稳健,苍劲有力,双手扶起楚辞。 “孩子快起来,一路辛苦了。” “谢陛下。” “你也是的,如此奔波,还直接就来复命,怎的不休息一阵子?”皇帝一脸的宠爱,轻轻埋怨着。 楚辞礼貌笑笑,从腰间取出兵符。 “末将身居要职不敢怠慢,今日归还兵符,身上的担子也轻松些。只是考虑不周,竟风尘仆仆便来面圣,实在羞见天颜,望陛下赎罪。” 皇帝哈哈大笑,并未直接接过兵符,而是拍了拍楚辞的手腕。 “你个傻孩子真是的,朕与你烨家是君臣,但更是一家人!哪里会用这些规矩套着你?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泥潭里打滚抹了太子一身泥的样子朕都见过,怎会嫌弃你?只是怕你累着!” 楚辞笑笑,腰哈的更低了,把兵符举的高高的。 皇帝迟疑了一下,还是一把抓过兵符,回到书案旁坐好,一脸慈爱。 “太子知道你班师回朝,一路打点了关卡,一切都按照你的起居喜好来的,可还满意?” 第34章 “原来是殿下打点?难怪回程一路坦途,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呢!” 皇帝满意的哼哼笑着,“不光如此,你那太子哥哥还规划了秋猎为你庆功,朕看他胡子熬的啊,都要跟我一样白了!” “那楚辞定要亲自谢过太子殿下才好。” “不急!明天上朝,太子宣读诏书你自然就见到了。太子最近身子不错,想必也有你大胜归来的功劳。” 楚辞浅浅一笑,赶紧回道,“太子心系陛下,看到陛下高兴,自然身体就好了!” “这几月你不在都城,这宫里都想你想的紧,”皇帝一只手臂拄在长案之上,笑意盈盈,“明天授完封赏,去看看太后和皇后,给她们讲讲一路见闻。” “是!” 聊了些客套的,楚辞便走了。 刚一脚踏进烨府大门,就看到蒲管家一脸惊恐的指着在家里飞上飞下的玄夕。 第20章 平西小侯爷烨楚辞 “公主回来了!可有受伤啊?老奴在都城收到家书总说您很好,但心里总归还是担心的很,快让老奴看看!” 蒲管家如今看着小主人回来实在开心,围着楚辞转了一圈又一圈,生怕有漏看的。 蒲管家是父母那一辈留下的家仆,蒲家三世都打理着烨氏这个大宅子,是烨家院子里除了小知他们三个之外楚辞最信任的人。 “蒲叔,我真的很好,这次打得顺畅,连毛皮儿都没破一下!” “阿辞!你刚刚去皇宫啦?我本来也想去看看的,结果北言和小安一直拦着我。” 玄夕从正厅房顶上飞了下来。 蒲管家看到玄夕好似猫见到偷油的老鼠,一把死死抓住了他。蒲叔把玄夕拽到楚辞面前,堆满傻笑的玄夕一个踉跄,差点没撞到楚辞。 “小公主,这是谁啊?” 蒲管家本来还想着借着他踩坏瓦片骂他一顿,结果听到他喊“阿辞”,一下子慌了神,这不是只有老爷夫人才能叫的嘛!便愣是把话生生憋了回去。 “蒲叔,这位是玄夕,是我从西召请来的门客......” 蒲管家可算是能好好打量一遍这个玄夕了,这小子刚到烨府就好像飞鹰一般,拦都拦不住。 蒲管家一脸戒备的把楚辞拉到一边,任由一脸无所谓的玄夕盯着他们,“公主的事儿老奴说得不?” “您当然说得!” “这小子看着十分不靠谱,你别中了他的迷魂计!” 楚辞哭笑不得,“叔你说什么呢!这是我请来的门客,跟北言一样的!” “我可跟他不一样!” 北言和玄夕一起齐声在旁边吼道,吓得楚辞一激灵,耳膜震得都疼。 楚辞回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北言,心里想着自从玄夕来了,这北言真真是换了副面孔。 “老头儿!我看你是阿辞的长辈,我才对你客气点儿,你怎么还说我使迷魂计?我这条件,阿辞喜欢我是水到渠成的事!” 北言咬牙切齿,忍无可忍,直接就要给玄夕一拳,玄夕好似背后长眼被他轻松躲过去了。 “什么水到渠成?!玄夕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喜不喜欢的!”楚辞一下乱了方寸,蒲管家脸色十分的难看,“不是,蒲叔你听我给你解释.......” 楚辞一边责备着玄夕,一边安抚着上了年纪还直跳脚的蒲叔。 “你难道讨厌我吗?那你带我回来干嘛?” 玄夕直接跑到楚辞面前,一下蹭到楚辞和蒲叔中间,蒲管家也是一副还要争辩下去的样子。 被夹在中间的楚辞中指和拇指揉了揉太阳穴,修长匀称的手挡住了半张脸,深深叹了口气。 “蒲叔,您就放我进去吧,我都累一天了......岳婶儿的手艺我也馋了几个月了。等我换身衣服,离他们几个远点儿再跟您汇报,可好?” “.......快去歇息吧,知道公主回来直接在家里吃,大家都高兴得很。对了,肃安侯昨天差人递话儿进来,说是今天晚些会来看您。”蒲管家欲说还休的样子,楚辞别过头去直接装作看不见,现在的她只想清净一会儿。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话音还没落停呢,楚辞一溜烟儿的跑了。 玄夕好像小狗一样的要跟在楚辞后面,结果两支胳膊一下被拽住,一支北言,一支蒲管家。二人恶狠狠的看着他,玄夕倒是一脸轻松。 楚辞休息了一阵子,眼看就到了饭点儿,整个院儿里都是饭香,给这雅致的将军府添了笔烟火气。 家宴设在了前院,总共四桌人。 这次的家宴,楚辞这桌多了一个能把桌子都吃了的玄夕。 今天下午,休息了一阵子的楚辞特意找了蒲管家,说了事情由来,尤其说了玄夕救了她的命。 当然,没提湿衣那一段,否则蒲管家估计会举起菜刀杀了小知他们。 虽说蒲管家没再说什么,但是对玄夕这一脸嫌弃的样子真的很像老人看败家孩子的模样。 楚辞看着蒲叔好像防家贼一样的打量玄夕,连手里的饭都不看,一筷子竟怼到了脸上,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蒲叔!来,我陪你喝点儿!”楚辞打开话茬,想转移一下蒲叔的注意力。 蒲管家看了看发现他的楚辞,略有心虚的碰了杯子,“公主少喝些,晚上肃安侯还要来呢。” 第35章 “知道了!这不是想着您在家肯定没人陪您喝酒!我蒲婶儿没少管你吧?” 旁边的蒲婶子一脸慈爱,“小公主,他也就是跟您喝酒才有个节制。若是我不管,他这几个月怕是要日日喝上一斤呢!” “蒲叔没了公主掩护,估计连酒瓶都碰不得了!”小知笑得眼睛都弯了。 “胡说!你蒲婶子哪有那么凶!我每日,也是能喝上一盅的,如今小知小安回来了。我也少了些担子,我呀,这以后怕是能喝上一两了!” 楚辞看着蒲管家边说边试探看着自家老婆子的样子,不由得又一次笑出了声。 北言趁此机会一个劲儿地给蒲管家倒酒,俩人不一会儿就拼起酒来,楚辞拦着蒲婶儿不让管。毕竟这蒲叔嗜酒如命,若不是肩上有管家的担子,怕是要做个醉仙才好。 小知小安吃饱了便四处游窜,跟着每一桌的伙计丫鬟说着此行见闻。 大家都在笑他们两个吹牛,俩人一听一下子急了,就地在院子里开了两大箱行李,里面全是礼物。 大家见状立刻哄抢起来,眼看今天就要过完了,将军府里头竟比白天迎来送往还要热闹好多。 楚辞看着这满院子里的热闹,心里也不由得暖了起来,只是总觉得少了什么。 对,玄夕? 楚辞看了看一直坐在她旁边的玄夕,头一次见他只会闷声吃饭,连酒都没吵着喝。 要是以前,楚辞这么长时间不理他,他怕是要翻天了。 玄夕整个脸都埋在碗里,只能看到一直低垂的细长眼睑和那抖动的长长睫毛。 楚辞不解的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一脸关切的看向一反常态的玄夕。 真是奇了,玄夕不光不看她,还直接别过头去,身子侧到一旁,留了个后背给楚辞。 楚辞望着一直扒拉着白饭的玄夕背影,看着他囫囵塞了两口烧鹅,还没咽下就含糊的说了句,“饱了”,便不见了踪影。 她刚想起身去找玄夕,门廊上的人便来报,说肃安侯来了。楚辞也只能上了书房,先来见见她许久未见的兄长。 “妹妹!” 姜湛大步走进书房,脱去了黑衣斗篷,直接扔到了就近的红木椅上。 “兄长好!”楚辞满眼笑意。 姜湛顺势扔给楚辞一片白玉叶子。 “哝,贺礼!” “这可不算贺礼,兄长莫要耍赖皮!” “你要了我三万兵士,万匹壮马,还要我另外准备一份贺礼?”姜湛一转身坐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翘个二郎腿打趣。 “这玉叶子可是每次我离家归来的礼物,且不说此番大胜的贺礼。就算如今我离家这么久,你才准备了一片。我还没说你呢,你这么慢,何时我父亲给我的那玉树才能挂满叶子啊?” “你知道这玉叶子多难做吗?想打磨到可透手影还得水头颜色都好,你这个不知道珍惜的,每次都催!”姜湛嘴上埋怨,心里却美滋滋的,一晃快小半年没见到这位妹妹了,十分挂念。 如今听到她的声音,心安了不少,毕竟不用天天拿着她的平安信日思夜想,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 “我不管,这次至少再给我五片!” “好~我的小侯爷,我呀,干脆做一盒来单独贺喜怎么样?” “小侯爷?”楚辞疑惑。 “明天,你的太子哥哥就要封你做平西侯了,前几日太子招了礼,兵,吏三部,给你定了封赏。你我兄妹,如今不光职务,连身份都一样了。” 姜湛饶有趣味地看着楚辞的反应。 “我这一战,一未斩杀敌国统帅,二未为国拿下疆土,只是小试牛刀威慑了望洛,竟也配封侯拜相......实在是......皇恩浩荡。”楚辞收起了孩子气,酥手轻轻揉搓着白玉叶子。 “是啊,太子对此事十分上心。陛下也支持他,看来,是在为太子继承大统培植势力。” “陛下古稀之年,如今只想给太子铺路做人情。”楚辞边说边看着姜湛,生怕他不高兴。但看样子,他倒是平静的很。 “恐怕不止于此啊......”姜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楚辞,突然站起身背冲着楚辞,眼神闪烁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今天宫里是去看太子吗?” “没有啊,我一身戎装,马不停蹄直接就去陛下那里交了兵符,实在不宜入东宫扰了太子清静。” “那……你明天去看他吗?” “陛下让我明天去后宫请安,也不知能不能遇到,但明天朝会定是会见的。”楚辞认真回答道。 “行了,我看你毫发无损,也好跟师父交代了,他碍着身份没办法来看你,实际上每天都挂念得很,贺礼送完了我也该走了。” 好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姜湛嘴角带笑,满意的准备离去。 “才略坐坐,兄长就要走了?”楚辞快步走到姜湛身边,“我还没谢谢兄长帮着蒲叔出主意呢。蒲叔今天跟我说了,你帮他出了个绝顶的主意。” “蒲管家书信来找我,说是自你大捷开始,贺礼便不断送到烨府。蒲管家不知如何做对你最好,就来问问我怎么办。我便让他照单全收,全部造册,这样谁也不得罪。” 姜湛转过头看着笑嘻嘻的楚辞,“你明天挑个安静点儿的时间,把收了的全部礼单交给陛下,便可以了。” 第36章 “多谢兄长。” 楚辞行了女子礼,可可爱爱地看着姜湛。 姜湛噗呲一下乐了出来,“你呀!我自然要为你操心!” 姜湛抬手想刮楚辞的鼻子。 突然!一个惊雷从天上直霹而下! 不知哪里的树被点燃了,瞬间府外的街道都是赶着救火的人群。 “我得走了,偷偷过来看你一眼,若是要被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姜湛随即披上斗篷,便往外走。 楚辞跟着姜湛从书房出来,也不便送他出门,就只能目送他离开。 楚辞伸了伸腰板,累了一天,还得快些休息,明天还有的忙呢。 一转身,啪的一声! 两块瓦片从书房顶上掉下来,碎了一地。 抬头一看,是玄夕倚在屋脊上,叼着一棵草若无其事地抬着头看星星。 第21章 家有狸猫 “喂!” 楚辞仰着头,看着屋脊上的玄夕喊道。 玄夕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衣服,能看到的只是月色下那漂亮的雪白脸蛋映出的雕刻一般的线条,还有泛着月亮柔光的黑发。 玄夕故意装作听不见楚辞叫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清晰的下颌线上的青筋因为咬着草一下一下地跳着。 “喂!” 楚辞又喊了一次,玄夕干脆把脸别到另一边去。 “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啊!”楚辞假意转身,但眼睛还在盯着玄夕。 啪! 玄夕用力一脚又踹下来几片房瓦。 “我家瓦砾都是官窑里做的,很贵的!你少踹点儿,我这不是还没走吗?”楚辞背着手,身体微微前倾,一摇一晃的冲着房顶说。 见玄夕还是不说话,楚辞灵光一现,心想着自己若是真走了,这玄夕都不用怎么哄,一定跟个小猫一样从梁上跳下来。 楚辞转身就走,玄夕见状一瞬间在房顶上坐了起来,整个人背挺得老直。 玄夕气的抿了抿嘴唇,皱着眉一口呸掉了嘴里那颗歪草,一个飞身飞向楚辞。 还不等楚辞反应,玄夕从背后一下环住了楚辞的腰,刚刚沾地的脚反向一蹬,又搂着楚辞飞回房顶。反应不及的楚辞后背直直的贴在玄夕胸膛里,脑袋靠着玄夕的宽肩。刚想侧头骂他,就看到了玄夕微风吹乱的发丝后的脖颈,还有那凸起的一上一下抖动的喉结。 脑子一片空白之后,楚辞竟坐在了自家房顶上。 玄夕一脚踩着屋檐,一脚耷拉在空中,晃来晃去,胳膊拄着支起来的膝盖,假装非常洒脱,但还是别过头不看楚辞。 楚辞眼神慌乱,手扣在瓦片上,嘴唇微抿一时语塞起来。 “你......你,你大胆!” 玄夕冷哼一声。 楚辞瞬间来了脾气,“你一晚上吃错了什么药?如今,如今还!胡闹无礼!” “怕什么啊,又不是没抱过......” 玄夕看向天直接躺在瓦片上,头枕着双手看着在屋檐正襟危坐的楚辞,又冷笑了一下。 楚辞直接转过头爬了上来,“不许你再提了!” “随便你。”玄夕直接翘起了二郎腿,晃晃悠悠的看着气的鼓成包子一样的楚辞。 不过玄夕盯着这逼近的盛世美颜,想着刚才抱着楚辞飞上房顶的样子,还是一时没忍住抿起嘴笑了起来,因为强忍着笑,身体还跟着一个劲儿的抖。 楚辞一拳打在玄夕身上,玄夕倒也不忍着了,竟笑出了声,楚辞接二连三的拳头落了下来,玄夕大笑着躲闪的时候又踹掉了几片瓦。 “蒲叔!书房的瓦掉了好多块啊你快看!”小安闻声而来,大喊着大院里的蒲管家要他来查查看。 小安这一嗓子吓得楚辞一下捂住了玄夕的嘴,俩人就这么斜躺在房顶,等下人走散,楚辞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让他们知道她是怎么爬上自家屋顶的,恐怕自己真的没法当这个家主了。 楚辞回头看了看玄夕,没好气地问,“你今天怎么了?吃饭的时候竟一句话也没有?” 玄夕舔了舔刚刚被楚辞的手捂住的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若不是月色朦胧,楚辞定然能看到他滴血一样红的脸颊。 玄夕胸前一个劲儿的上下起伏,一时间忘了说话。 楚辞早就抬头看着天数星星了,根本没看见这小鹿乱撞的玄夕,见他不回应,倒是直接给了他一脚。 “我,我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 楚辞一下反应过来,他是个孤儿,没有过家宴。难怪他不自在了,她竟没注意到还怪他不说句话就跑了,真的是自己不够细心....... “刚刚那个男的,他谁啊?”玄夕岔开话题,不过倒是问出了自己憋了一晚上,真正想问的问题。 “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跟我亲哥哥一样的,他是.......陛下的二皇子。” “哦,关我什么事儿啊?”玄夕又别过头去不看楚辞了。 “不是你问我的嘛?!” 楚辞愤怒转过头看玄夕,却只看到别过头去的玄夕的下颌和脖子上的凸起青筋,还有一点点喉结......突然想到刚刚自己是怎么上的自家房顶,瞬间就没了气势,连连干咳了几下。 “不用你陪我,你回去休息吧。”玄夕平静地说道。 “你!我???不是你拽我上来的吗?现在又是怎么了?莫名其妙!” 第37章 楚辞急了,上手抓住玄夕肩头,硬是把他那向外侧躺的身体掰了回来。 “那……那你愿意陪我?”玄夕别扭地问。 “难不成,我现在是在数自家房顶上的瓦片吗?” “那......我想去酒楼吃酒,现在就去。” “眼看着月上中天了?大哥!我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呢!” “那你爱干嘛干嘛去吧。” 楚辞紧握拳头,现在的她真的想一拳把玄夕从房顶打进房里! “走,我带你去!但是不许跟别人说!”楚辞牙缝里呲出一句话。 玄夕一听这话,唰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神无力面无表情绷着一张脸,看了一眼楚辞就飞下房顶。但其实他一背向楚辞那嘴角便不停的抽搐,使劲儿地抿嘴偷笑,那双桃花眼里写尽了得意。 “你真可以,花我的钱,毁我的房,还不管我怎么下来!” “那......我上去接你?” “不用!你站好别过来!” “果然!这个家没我是真的不行啊!” 第二天一大清早,楚辞睡眼惺忪的在小屋里用着早饭,一抬眼就看到拿着云梯的小安。 小安在内院架起云梯跑上跑下,斗志昂扬地看着房顶。 “蒲管家还是年纪大了,你看!我一早便修了书房的瓦,那房顶上的瓦好像是被狸猫蹬过,乱得要死!” 楚辞一口粥没喝好,又烫又呛,直接咳了出来。 小知见状赶紧递上手帕,轻轻帮着楚辞顺气。 “嗯.......小安做得好.......” “公主你还别说!那狸猫应该挺大个儿的,说不定还是一对儿呢!要是能抓到,留在身边养着应该好玩儿!”听了楚辞的夸奖,小安更神气了,边检查着内院的瓦片边在房顶大声喊着,生怕楚辞漏了什么新奇见闻。 那狸猫,正在家里养着醒酒呢...... 楚辞一脸讪笑,想起来昨天玄夕去酒楼吃酒偏要自己陪着的样子就气得牙痒痒。那小子非得要拖到酒楼都没人了才肯走,生生是把楚辞熬的没了脾气。 楚辞没了吃早饭的心情,吩咐小知换朝服准备上朝。 “公主昨天晚上出去了?我晚上掌灯,您可不在呢!”小知摆弄着朝服的纹路,边弄边说。 “咳咳......嗯,偷偷去了林叔叔家,不能带人怕别人看见。”楚辞早就想好了借口,这要是要小知知道她夜不归宿与人拼酒,免不了一顿造化。 “唉,如今公主是最风光的时候,反倒不能去看林帅和肃安侯了……不管怎样,以后可不能半夜不交代就出去,怪让人担心的!” “知道了,我下回跟你知会一声。” 楚辞拖着没睡多久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去上朝了。 路过玄夕的屋,看着房门紧闭,一想到这小子定是在里头呼呼大睡,气的拳头又握紧了。 朝堂之上,太子容光焕发,宣读着封楚辞为平西侯的旨意。 楚辞谢恩之后,皇帝又宣读了另一份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工部尚书黄璟湜工作勤勉,细心倍至。兴修水利,兴旺民田。着黄氏璟湜,入御史台掌管事宜,为御史大夫。钦此!” 此旨意一出,半困的楚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这黄璟湜并不是什么出挑的官员,却是一直主和不主战的官员之一,之前还提过兴盛和亲之法,相信天命甚喜占卜,怎的现在皇帝竟重用于他?! 惊讶的可不止楚辞一个,殿上众人都在互相传递着眼神,但无人吭声。 朝会罢了,楚辞便换了公主服饰,顶着一头飞天髻,满头珠钗的去后宫请安了。 刚到太后殿内,就看到了旁边坐着的皇后和太子。 “楚辞见过皇奶奶,皇后娘娘,”楚辞微微侧身,面向太子,“太子殿下金安。” “楚辞妹妹好。”太子淡淡的唇勾勒出微微笑意。 “听陛下说太子哥哥近来身体好了许多,今日一见,果然好气色。” 太子姜崈一身玄蓝色金丝蟒袍,与他手上那串永不离手的莲白玉佛珠颜色极为相配。头上的黄金龙纹小冠,略显单薄的他倒格外精神,一双丹凤眼满是欣喜,许久未见楚辞了,他心里挂念得紧。 “今日殿上遥遥一见,楚辞妹妹倒是有些消瘦了。还未贺妹妹封侯之喜,如今烨家辉煌犹在,叔父婶婶在天有灵定很欣慰。” “多谢殿下今日封赏。”楚辞又行了礼。 “好了好了别站着了,快坐,跟哀家说说你这一路上都见到了什么?哀家听说西召城市集繁茂风景秀丽,是个好地方。”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张罗着茶水点心。 论这后宫谁最宠爱楚辞,那可不就是太后了。 当年烨家遭难,楚辞就是在太后宫里养了一年才出去跟林修弘东征北伐的,太后一开始还舍不得放人,生怕楚辞再去吃苦。若不是楚辞自己坚持要去沙场历练,现在应该还在宫里太后膝下养着呢。 楚辞刚要开口,门外就报了肃安侯来请安。 楚辞微微一怔,看着姜湛大步流星的进来,昨晚他也没说要来啊……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金安。” “诶哟,今儿个倒是人全了,”皇后强撑着笑容,看了看姜湛,又看了看姜崈,“你们兄弟也巧了,许久不见,定要好好叙叙旧。” 第38章 “臣不知道娘娘和太子在此,是臣唐突了。应问问清楚才来的,叨扰了娘娘和殿下,是臣的过失。” 周遭的空气都有些凝固了,楚辞看了看姜崈和姜湛,两人虽都在笑,但那弯了的嘴角好像上满弓的弦,好似随时都能有箭射出来一样。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只有太子轻抚着白玉佛串的细小声音清晰可听。 “咳……皇祖母,楚辞刚要说西召见闻肃安侯便到了,真真儿是有耳福呢!”楚辞展了微微皱起的眉头陪着笑,试图打破这尴尬局面。 “楚辞妹妹快说吧,莫要憋坏了。”姜崈终于把盯着姜湛的眼睛挪到了楚辞身上,一脸宠溺的笑了。 楚辞一边滔滔不绝地讲着一路见闻,一边观察着皇后娘娘和两位皇子的脸色,实在是心累。好不容易打好了圆场,也熬到了太后午休的时候,楚辞快快起身跟着姜湛就往外走。 “楚辞妹妹!” 太子姜崈匆匆拜别了皇后娘娘,径直跟了上来。 后面一大群随从也站在那里看着这三位身份顶贵的贵人。 第22章 姜湛身世 “太子殿下。” “你真的比走的时候瘦了些,”姜崈看着楚辞的巴掌脸,满脸写尽了牵挂,“看来,你班师回朝的时候我那一路的安排倒是不够细致,还以为你会吃的好些,少受些苦。” 楚辞刚想开口,却被姜湛抢了先,“太子身子弱上不了战场,不知道打仗本就是缺衣少食的事情。恐怕只有后宫里的女子才以珠圆玉润为美,我们楚辞是武人心思,定不会放纵自己大吃大喝。” “皇弟近来安好?”姜崈看着姜湛久久才说了一句。 “臣是陛下的臣民,自然要为陛下保护好自己,才能护的好北荒。” “楚辞一切都好,回都城的时候太贪玩了才瘦的,还没谢谢殿下一路费心安排。”楚辞见兄弟二人就快吵起来了,连忙打断。 “我跟父皇说了,今年安排秋猎打些野味,你定爱吃。”姜崈回道。 “听说猎场里进来了只野生棕熊,若是楚辞猎到,定要斩下熊掌赠与殿下,已答谢殿下费心安排。” “那说定了!” 姜崈笑笑,指尖略略泛红的修长的手轻轻拍了拍楚辞,便回了东宫。 “你甚少穿的这样俗气……”出宫的路上,姜湛看着大气不敢喘的楚辞说道。 “这步摇和玉坠都是皇后赏的,自然要带着,难不成要我穿着侯爵朝服去后宫啊。” “太子也刚刚下朝,为了见你也是换了身那么好看的便服,啧啧啧,真不容易,不像我啊!不修边幅。” 姜湛看着自己一身朝服,身体做了个“大”字,边走边摇头。 “你正经点!兄长莫要嫌我多嘴,以后明褒暗贬的话可莫要再说了,听着心惊。”楚辞实在忍不住,一脸焦虑的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换来的却是姜湛一阵的沉默。 刚出了宫门,就看到一支大孔雀一样的青绿色衣衫挥着大摆袖子。 “阿!辞!我来接你下朝!庆祝你升官啊!” 姜湛脑子嗡的一下,僵直地站住了。 楚辞只觉得头大如斗,回头看了看姜湛,伴着一声叹息....... 毕竟谁听了“阿辞”之后都是这样反应。 “这是我从西召城收来的门客,脑子不大好使但是有一身好功夫。” “他便是......平西侯在西召带回来的美少年?” “论样貌,谁比得过兄长你啊!”楚辞谄媚笑着,但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他的?” “不光是我,整个南云都城都知道了!”姜湛看着一脸茫然的楚辞,他的眼睛倒是翻上了天。 “你这个门客,拿着你的府牌到酒馆四处赊账,招摇过市。买了三大车花花绿绿的衣服,用你的汗血战马拖着驴车满街满巷地走!单单一个时辰,整个都城便知道咱们这位烨家公主收了个绝美面首,平西侯真真儿是懂得生活啊......” 话音刚落,跳下车的玄夕已经跑到了面前,看了看昨夜在房顶时见到的男人,玄夕下巴微微抬起,一副谁也不服的样子。 楚辞无奈,“玄夕,叫人。” 玄夕正打量着姜湛的眼睛咕噜一下转到了楚辞那里,想了一会儿便也行了礼但也没有叫人。 楚辞刚想训诫,就被姜湛抬手阻止了。 “算了,我私下也没这么多讲究,既然是有本事的,你就更应该好好教教规矩,免得在人前失了礼,丢的可是你平西侯的脸面。” “小妹受教。” 姜湛说罢便上了马。 “对了,”姜湛突然想到了什么,“过几天的秋猎,我要是抢了先猎到那黑熊,你可不能哭鼻子啊!” 说罢摆摆手便走了。 “昨天晚上那雷就应该劈到他脑袋上.....”玄夕超级小声的嘀咕着。 “你说什么?”楚辞没听清,但是心里的火气愈发大了。 “没什么!我们去吃顿好的吧!庆祝你升官!” “……” 楚辞目送姜湛离开,便上了马车。 “下去骑马!”楚辞回头冲着要跟上马车的玄夕吼了一嗓子,玄夕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小安赶紧打圆场牵来马匹,“你按规矩不能与公主同车的,外人面前这也是为了你好。” 第39章 玄夕哪里管这些,气得要死直接转身走掉了,小安刚想去追就被楚辞叫了回来。 “让他走!不是要晃着爪子炫耀他那花衣服吗,就得让他走着回家!” 玄夕一看还真没人来拦着他了,一跺脚竟跑了回来,骑上马嘟囔着,“凭什么要我走回去……我就要骑马!” 坐在马车里的楚辞实在焦急,这规矩一时不懂她还护的住,若是一直不懂那如何是好。 终究还是她的错,玄夕本就是西海上自由无边的少年郎,偏偏是她的一点疑心,把他卷进都城这金笼之内。 “你都去哪里赊账了?记得回家之后找蒲叔拿了银子,快去还上!”楚辞一支手拉开车帘,面无表情的对外面骑着马的玄夕说道。 玄夕还在气头上,但毕竟自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半天也不情不愿的憋出个,“哦。” “都城不比西召,是一言一行就能给人判刑定罪的地方,我是怕你招摇太过遭人嫉妒,你性情纯良,不懂得躲避阴诡暗箭。刚刚我语气有点差,你别往心里去。” 楚辞听外面没回应,只能扶着一头珠翠向外望去,看见玄夕还是低着个头,那样子委屈极了。 “回家路上是我不对,我今天听肃安侯说起你的作为实在是有些急了,我不该吼你,你少些生气吧!” 玄夕听到肃安侯三个字倒是来了精神。 “原来是他在告状!我昨天见他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说他是二皇子,却不是亲王只是个侯爵,可见一点儿都不厉害!” 楚辞听到这吓得头都探了出来,连忙呵斥,“住口!皇家事你怎可轻易置喙!” 玄夕不服,刚想要反驳,这便到了家。 回家之后楚辞来不及卸掉钗环,直接叫玄夕去了书房。 玄夕站在书房中间背着个手,嘴唇微微拱起,下巴皱的全是小坑。 楚辞看着玄夕愤愤不平的样子,只能轻声叹气,没想到他竟会全城瞩目。只怪自己贪恋他那一副自由自在的样子,竟妄想着把他圈起来,不让人看见就好了...... 事到如今,楚辞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玄夕讲起往事。 “兄长是陛下的二皇子,小的时候,我与姜湛,还有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姜崈在皇家私塾一同拜了先生,再后来,我们开了蒙我便被送去女子学堂。” 楚辞陷入回忆,身体也松懈了下来,整个人看着松泛了不少,但声音里的疲惫清晰入耳。 “姜湛的母妃是当时最受宠的周贵妃,三年前的一天突然就被处死了,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姜湛便被更了族谱,派去做了五王爷的儿子。他那五叔可是刚刚降生便夭折了的,并无府邸,更别说封地了。事发突然,无人知晓原因,他更是投告无门。” 玄夕默默听着,原本因为不服而僵直的脖子也渐渐软了下来,原来姜湛这样凄惨…… “那他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吗?” “当然有,兄长是个铁血的汉子,自然不会为权贵所退,只是除了当今圣上谁又能给他答案呢?陛下自那天以后便不在再提起此事,态度更是急转直下。兄长的身份也从皇子变成了国戚,当年问起此事的官员削爵流放,甚至抄家的也有很多啊。” 楚辞顿了顿,慢慢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忆到了她最不想追忆的日子。 “好在兄长自己争气。当年……”楚辞眼神闪烁,努力控制着情绪,“当年,我父母在北荒抵抗绥丹国,双双身中剧毒而亡,北荒大乱。当时朝中并无可用增援之人,兄长便请缨前去,才搏了这肃安侯的爵位。” “姜湛竟也这样可怜......”玄夕低声说着。 “是啊,皇室争斗骇人听闻,他母亲死的蹊跷,又没人能为他声张......”楚辞轻轻叹了口气。 玄夕歪着个脑袋看着地面,背在身后的手默默的抠着手指,脑子转的飞快。 虽说楚辞声情并茂,但他生气的哪里是肃安侯? 明明是她那不知所云的一通脾气!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辞见玄夕不说话,默默看着他那一副较劲的模样,又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不来点猛的是哄不好这小子了,“小知,我今天想吃清蒸鲈鱼,酱烧鹌鹑,还有雪花甜酪配竹叶青,你去跟岳婶交代一下。” 楚辞朝着身旁的小知说,眼睛却一直盯着玄夕,见玄夕还是那个死样子,便又说道,“带到我房里来吃吧,叫上北言一起,我们四个吃,其他人去吃大锅饭。” 玄夕还是不说话,竟转身走了。 小知见状笑了笑,“公主你看着吧,这都是他喜欢吃的,吃饭的时候他一准儿来。” “唉,他性子太浮,仿佛黄口小儿一般,我竟不知要如何才能让他适应这都城了。” 楚辞揉了揉被压了好几个时辰的头,起身要去卸下这一头名贵的石头。 刚走出前厅,就被折回来的玄夕打了个照面。 “姜湛今天说了个什么秋猎?” 楚辞不满意的撇撇嘴,正言道,“肃,安,侯!” “诶呀,行吧行吧!”玄夕无所谓的摆摆手,“肃安侯,说什么了?” “太子安排了四天后皇家猎场围猎,怎么?你想去?”楚辞蛾眉一挑,歪着嘴笑着。 玄夕一下瞪圆了眼睛,“你不准备带我?阿辞!当初可是你说要带我来玩儿,我才跟你来这半步一行礼,一步一规矩的地方,你如今竟不准备带我?!” 第40章 “怎~么~会~呢!我逗你的,你的床位我都准备好啦!你跟小安北言住大帐,我跟小知住小的。” 楚辞早早就准备好了带着小知小安,北言和他一起去的,玄夕这只野猫,就得放养。 “只是你要答应我,要礼数周全,不可直呼他人名讳,更不能与人单挑闹事!” 楚辞实在不想让他多露头角,本来是想着把这武功高强的骗过来,若真的是个无国之人,许个官当当也是好的。现在看他干净如清泉的样子,心里又有些舍不得了,还是把他留在身边护住的好。 “放心,我就在家里这样,在外头我可是都城新晋第一美男子,该端着的气质,我还是要有的!” “那可说定了,第一美男子可不能食言!” “我定言而有信!我们晚,饭,见!” 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了,背影好似春日里被回春的暖风吹着的一骨朵嫩叶。 第23章 玄夕猎熊 四日之后,为期三天的秋猎正式开始。 队伍里最吸人眼球的,除了尊贵的皇族金丝黑袍,便是楚辞的一袭红衣戎装了。 “鲜衣怒马,理当如此。” 太子姜崈坐在高车之内,他掀开帘子,手上的白玉佛珠手串一晃一晃的,时不时的挡住了他俊秀的半张脸,他看着远处的楚辞,满眼温柔的低声自言自语。 目光稍侧,便看到了在她身旁紧挨着的这位身着靛青色猎服的玄夕,二人骑在一黑一白的战马之上,实在是好看,惹人侧目。 “这便是,街头巷尾都在传的那位……烨府上的好颜色?” “正是。”随车的太监在车窗外回道。 “倒是很少看人穿得这样艳丽。”姜崈淡淡说道,语气好像就在说一件特别小的事。他垂眸之际放下拉起帘子的手,重新端坐回车内。 一番繁琐祭祀后,第一天的秋猎开始了。 “平西侯,此次秋猎是特意贺你得胜归来,南云又添一员猛将,今天第一场涉猎,你可不能偷懒啊!”皇帝稳坐高台,满脸笑意的看着一侧的红衣楚辞。 楚辞听罢便起身下跪,“末将谢陛下,太子费心安排。即是为了楚辞,那臣定是要出场的。只是,楚辞斗胆,敢问陛下可备好了彩头啊?” “你这小蹄子!”皇帝大笑,看向太子大手一挥。 “为你特地准备的秋猎,自是有单独给你的彩头。”姜崈语调轻快好听,他倚在玄武高椅上,命人端上一把宝刀。 宝刀样式奇特,并不是南云所有。刀背上刻着“绥”字,刀柄一颗硕大的黄铜珠子跃入眼帘。 楚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神凌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黄铜珠子。 “赵家的刀?!”楚辞虽语调平静,但声音铿锵有力,双拳紧握连指节都泛了白。 “这是北境游骑呈上来的,孤想你一定喜欢。”姜崈的手很瘦,但骨节分明。 凸起的青筋和血管显得他的手十分苍劲有力,他的手指划着刀背,刀身散出的寒光如一缕极光射在他双目之间,映着他发白到透光一般的病弱肌肤之上。 “今日,孤便以此刀为彩头,祝平西侯早日达成征北夙愿。” “末将谢太子殿下恩典!”楚辞单膝跪地,眼神狠绝的盯着地面,“既然是彩头,必要争一争才好,臣以为打架就要找拳头最硬的,比赛就要跟最厉害的比,末将求请肃安侯比试演猎!”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楚辞,正了正身子,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大家伙都愣住了。 半晌,皇帝满意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楚辞,竟呵呵笑出了声。 “准!” “你说,陛下是觉得自己心愿达成,还是对你疑心犹在,依然戒备?”楚辞和姜湛骑马入深林,姜湛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看着楚辞问道。 “这次陛下应该是信了的,”楚辞勒着缰绳,想着刚刚皇帝的笑,“他们知道,只要提到赵家,我定会被家仇蒙蔽丢失判断。” “是啊,在北境捡到了赵家的刀,身为北霖军统帅的我竟不知?换做我是你,也不会信。”姜湛眼神狠绝,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是啊,真是一招挑拨人心的好计谋! 姜湛本就是接替烨家掌管北荒,占了烨家的地,拿了烨家的兵,有了烨家仇敌赵氏的刀,不直接给楚辞反倒送上了皇庭以献殷勤。 陛下是想营造一个假象,让大家相信姜湛怕楚辞此番势大而夺回北荒大权,以此讨好父皇的假象。 “你冰雪聪明,果然识破了此间阴谋,还故意挑衅要与我比试给陛下和太子看。”姜湛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妹妹已经不是跟在他后头,天天问他孔孟之道的小孩子了。 “与其说是聪明,不如说,我信你,不会骗我。” 姜湛心头微微一颤,千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后化作了嘴角苦涩的笑。 “兄长当知,我夙愿为何。”楚辞勒住白马,定睛看着姜湛不发一言。 “妹妹放心,踏平北境,定有你一骑!” 北言和小安随着楚辞深入森林打猎了,留着小知和玄夕二人在营地闲逛。憋闷的玄夕一脸不乐意,但毕竟答应了楚辞要听话,就得说到做到。 其实玄夕自己都有点纳闷,怎得就如此在乎这个人间小女子的话呢,他好歹也是活了一万年,不知见过多少人间绝色的妖精啊。 第41章 “小知,我怎么看阿辞有点儿不大对啊?她好像很生气,是不喜欢彩头吗?”玄夕这脑子里全是楚辞刚刚的样子。 小知看了看玄夕,正纠结是否告知玄夕实情的时候他便开口问了起来。 “不是不喜欢,是惊讶。” 不让我跟去打猎,没说不让我八卦啊!玄夕心想,连忙催着,“快说说。” “赵家,是绥丹国驻守南境的勋贵名将,是我们烨家的老对手了。当年老爷夫人打的最后一场仗,就是跟赵家打的。” 小知一边戳着篝火,一边心不在焉拔着周边的草。 “当年老爷夫人北荒之战大捷,却在刚要班师回朝的时候被人用阴诡之计毒死,双双七窍流血,就死在公主面前!虽说没有证据是谁下的毒,但受益最大的,可不就是这赵家嘛!” 玄夕听着心里一紧,她竟眼睁睁的看着父母死在面前....... 小知的声音越来越愤怒,“我一看那刀就知道是赵家的。绥丹国贵族都用不同颜色材质的珠子作为家族徽章。赵家曾言,要当绥丹的铜墙铁壁,那刀柄上大大的黄铜球,可不就是他们的嘛!” “所以……那把刀,很重要?”玄夕问。 “是啊,公主现在虽不能做什么,但以后一定可以为老爷夫人报仇!”小知狠狠地戳了一下火苗,半晌却发现身后早已没了动静。 另一边,姜湛看着满载而归的野味,高兴地冲着楚辞笑。 “看来今天,我是小胜一局啊!” “这才第一天,兄长乃一军统帅,怎会不知骄兵必败的道理。”楚辞倒也不恼,一声阴阳怪气的瞄了她哥哥一眼。 姜湛哈哈大笑,向营地走去。 “奇怪,”楚辞边走边嘟囔,“我明明沿途都涂上了蜂蜜,怎的引不出那棕熊?” “肃安侯,平西侯,归营!”哨兵喊着。 楚辞和姜湛下马,刚入围场,两人都停住了。 一只能装得下四五人大小的棕熊赫然在目,软趴趴的躺在空地中间,早就没了生气。旁边站着的,是沾了些血的靛青色袍子,楚辞都不用抬眼,就知道是玄夕这位惹祸精。 “平西侯麾下有如此人物,怎么不让朕知道?”皇帝看到了刚刚进围场的楚辞和姜湛慢悠悠说道。 楚辞一甩手扔下了汗血马,小跑着跑到玄夕身旁。 “回陛下,此人姓玄,单字夕。是臣在西海认识的侠客,见他筋骨清奇,功夫十分了得,便邀他来都城小住。”楚辞一手拉住玄夕衣衫,示意他跪下,玄夕却没回应,一脸无辜的看着楚辞和众人。 “是臣的罪过,”本来单膝而跪的楚辞直接双腿跪下,“一路上竟未跟玄夕交代南云礼节,此人是臣在西召城秋祭所遇,他荒岛长大,是位无国之人,不懂规矩望陛下恕罪。” 说罢楚辞磕了个头,高台之上一言不发的太子姜崈本来懒怠的身子渐渐僵硬了起来。 而旁边一直站着的玄夕低着头看看为他磕着头的楚辞,撇了撇嘴,慢慢跪了下来。 “参见陛下,殿下……”玄夕嘴中囫囵道。 皇帝看向太子,“太子怎么看?” “父皇,楚辞妹妹可是武林高手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她看上的人,儿臣相信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太子慢慢站起,轻轻行了礼。 “朕已经领教到了。” 玄夕孤身徒手把棕熊扛回来一下扔在地上的时候,那架势着实是把皇帝和太子惊到了。皇帝看向地上的棕熊,暗自惊叹,楚辞如何请得来这样的人物,仿佛当年对楚辞父亲烨卓挺的恐惧又一次漫上心头一般震惊。 刚刚楚辞还没回来的时候,这位玄夕少侠就是不跪,无论谁说都不肯行礼,小知在一旁急得都快哭了。 玄夕扫视了所有人一遍,只是淡淡说了句:“这头熊算阿辞的。” 还好楚辞和姜湛及时出现,皇帝这才没有挪动御林军逼他就范。 “陛下,臣原本看上了此人一身功夫,想为南云再添一员猛将,”楚辞看着身旁一脸不情愿的玄夕,有点担心地说道,“只是玄夕不堪重负......此人,智昏菽麦。” 楚辞心里默默祈祷玄夕听不懂...... 还好,玄夕真的不懂智昏菽麦的意思,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父皇,既然是无国之人,不熟悉南云礼仪也是情有可原,我南云泱泱大国群英荟萃,平西候此举自然会引得更多英雄豪杰前来投奔。儿臣,恭喜父皇。” “恭喜陛下!”楚辞接过太子话茬直接叩首,根本不给皇帝说话的机会。 “那就,好好教吧......”皇帝看了看太子,挥了挥手示意玄夕退下。 楚辞长吁一口气,“陛下,棕熊即是臣门客所捕,便算是臣的了。臣之前答应过太子殿下,要取其熊掌以谢殿下打点之仪。” “准。”陛下想都没想,直接回道。 “父皇,既然楚辞认了这猎熊的功劳,赢得狩猎比赛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刀……”姜崈附和。 “赏,”皇帝直接大手一挥,“肃安侯,你可服气?” “臣自愧不如。” 姜湛跪下,面无表情地望向地面。 “行了,朕乏了,晚上宴会,你们年轻人玩儿吧!”说完便离席了。 楚辞看了太子一眼,微微点头以表谢意。 第42章 第24章 摄魂环现世 楚辞一行人回到帐中,玄夕不知所措地站在中央,低着头扣着手。 “不是不让你去打猎么?怎么猎了棕熊回来?”楚辞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试图不让玄夕感受到自己的焦虑。 “我,我想帮你拿到那把刀……”玄夕头一直低垂,眼睛一直瞄着楚辞,“阿辞,我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 一丝悸动直击楚辞心底,原来他不是为了出风头,是为了自己拿到赵家的刀。 楚辞深吸一口气,“算了,你早晚都会引人注目的。” 楚辞想到玄夕刚刚跪拜皇帝的样子,心里便更软了,他那时定是怕她为难才从了这规矩,否则以玄夕的性子定是要大闹一场的。 小知在旁边一开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楚辞并没有生气,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给了北言一个眼神。 北言心领神会,直接递上赵家宝刀。 楚辞几乎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只是嘴唇紧闭鼻孔微张,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她接过刀,看了又看,半晌开了口,“是了,是赵修的刀。” “赵修?公主,这刀......”小知一步走上前去,却被刀反射的寒光眯了眼。 “这刀被精心保养过,赵修的刀应该在北荒吹了三年黄沙才对,保养得如此好,至少要能工巧匠几个月的功夫。” 皇帝是想告诉她,自她出征西召时起,姜湛就已经开始细心筹谋讨好朝廷了。 楚辞舒展了眉心,“北言,你找个靠得住的人,把刀送回赵家吧......” “公主?!”小知扑通一下跪下,扯着嗓子喊着。 “照办。” 楚辞第一次没有搭理小知,直接递上了刀。 北言看了看小知,叹了口气回道,“是。” 休整了一会儿,便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篝火宴会上,一旁的小知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闷酒,小安替小知照顾楚辞。北言一个劲儿地拉着小知,叫她别喝了,结果她却越喝越起劲儿。 楚辞也没吃什么东西,找了个借口就离席了。她走到了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坐下看着瀚海星空发呆。 “阿辞。” 玄夕跟了过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困扰他一下午的那个问题,“你,为何要将那刀还给赵家?你与他们不是有仇吗?” 楚辞看了看玄夕,低头浅笑,“小知都跟你说了?” 这个姑娘现在还真是把玄夕当成了自己家人。 “嗯,她说......你爹娘......”玄夕大大的眼睛在黑夜里反着远处火苗的光,忽闪忽闪的满是担心,这样子总是让楚辞不自觉的多告诉他一些。 “若论家仇,也当是赵家与我和林叔报才对。” 楚辞开始回忆过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碰那段记忆了。 “那一战,我与林家大哥林逸恒一起围剿赵军主力,杀了赵老将军的长子赵修。当场便斩了首级送回都城,自此赵家节节败退,土崩瓦解。” 玄夕一下急了,“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心软!自古征战败军为寇,沙场上的事就要用刀枪解决,怎可在人背后行下毒这样的诡计!” “不是赵家,”楚辞摇了摇头,“赵老将军断不会行此诡计,他是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玄夕一下子好像被一口气噎着了,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只能屏气在那,一脸惊讶的看着楚辞。 楚辞陷入深深回忆。 有一年赵军遭了痘症,整个绥丹边境都乱了套,被烨苍军拿下数个边境城池。 当时,赵军只需要在唯一贯穿两国的隋江里投放出痘士兵的尸体,烨家便再无攻击之力。 但赵老将军没有,因为他若做了,死的最多的可是两国边陲的百姓。 赵老将军把发了痘的将士骨骸分批焚烧,把骨灰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更是严禁让重症兵士做前锋。他生给了他们最好的医治,死亦给了他们最好的体面。 此事对楚辞内心震撼延续至今。 其实有的时候,对手才是你最好的老师。 “阿辞虽不说为什么,但我信你。”玄夕看着楚辞,他一脸真诚坦荡,楚辞低了下头,嘴角向上勉强笑了笑。 “可是,为何小知一口咬定说是赵家呢?” 楚辞看着北方微微出神,顿了一会儿,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以为是赵家……不好吗?” “有什么好的,你说不是赵家,那是哪家?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报仇,杀了他全家替你泄愤!”玄夕越说越急,哐哐两下拍着胸脯。 “我若知道是谁,这几年便不会如此憋闷了……”楚辞噗嗤一下惨笑出来,用颇为讽刺的语调说,“三年了,竟无什么可用的线索。” 是啊,三年了,她竟一点儿都查不出事情原委。 光这一点,就让她胆战心惊。 “……阿辞,你放心!只要有朝一日你找到仇人,我定手刃贼人助你报仇雪恨!” “好!有你助阵,我不会输的!” 楚辞深吸一口气,草原深夜的露水沾着青草的香气,沁人心脾,整个身子都觉得轻盈了不少。 “楚辞妹妹原来在跟玄公子聊天啊。” 姜崈一身白衣金丝龙褂,伴着手串上的白玉佛珠发出清新的敲击声从楚辞身后走来。 第43章 楚辞回头,刚想站起来行礼,就被姜崈那冰冰的细手指按住了。 “楚辞宴席偷懒,让殿下见笑了。” 姜崈笑得灿烂,楚辞看到都愣了一下。 她已经很少看到太子如此浓笑满面了,楚辞上次看到这种笑容,恐怕还是大皇子姜崈的孩童年岁。 姜崈慢慢俯下身子,准备坐在草坪上。 “太子……”楚辞猛的就要起身,“更深露重,湿气侵体就不好了!” “诶!楚辞妹妹莫要扫兴!”姜崈饶有兴致的跟楚辞打趣,慢慢坐了下来,双手抱膝晃着身子,嘴角浓笑不减。 旁边的小太监一脸阴霾的看着地上的玄夕,撇了撇嘴。 楚辞有些尴尬,“玄夕,你下去吧。” 玄夕愣住了,看了好一会儿楚辞,见楚辞一个劲儿的使着眼色让他退下。 “殿下,公主,玄夕退下了。” 姜崈微微颔首,看着玄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玄公子翩翩少年便能手刃猛兽,果然还是你的眼光好。” “殿下莫要取笑臣妹了,臣妹懈怠,未能管教好门客,让玄夕猎了大彩头,实在惭愧。”楚辞与姜崈并肩而坐,低头以示歉意。 这话却换来身侧一片沉默,楚辞疑惑地看向了姜崈,他正眺望远处,好像并未听到楚辞的话一般。 “殿下?” 姜崈忽然转头,看着楚辞。 “你知道吗?自从你双亲去世后,我便很少再看到肆无忌惮的你了……你少时最喜欢来猎场,我本以为,在这儿你能自在些。” 楚辞一怔,一时语凝竟不知回些什么。 自她被太后接走抚养之后,她便谨小慎微。楚辞知道她背着的是家里百口人的性命,毕竟没了爹娘帮她顶着,那她就是家里人的天。在宫里的时日姜崈对她极好,她却只能以宫规待之,如今此举已经三年,她早已习惯。 而今突然这么一提,倒让她生出些许愧疚。 姜崈看着眼前窘迫的楚辞,嘴角微微含笑,“好啦!本来想单独跟你说说话,倒惹得你不高兴了。玄公子像是个有责任心的,你派个差事给他,没准规矩就能学起来了。” “是。臣受教。” “……你这顽固的小丫头!” 姜崈微微皱起眉头,他今夜种种不都是为了让她自在些! 看着又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楚辞,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今晚早就想来找你夜话一番,却被黄大人拉着聊了曲水城的事。” “曲水城?” 楚辞记得那是隋江末支的一个小城,她以前跟父母去北荒征战的时候总会路过,是个贫瘠的地方。 “是啊,如今绥丹国欲与我南云互通贸易,曲水城的位置是个不错的选择,黄大人十分推荐。”姜崈见楚辞并不想叙旧,便聊起了国事。 “黄大人刚刚荣升,我还尚未去恭喜,贸易之事楚辞不太懂,不敢多加置喙,无法帮到殿下了。” “那咱们俩,总得聊点儿什么吧?”姜崈眼睛一斜,头微微侧到一边,露出自己清瘦如刀削一般的侧脸,顶着一双葡萄大的丹凤眼撇着嘴看着她。 再一次吃了瘪的楚辞,一脸的无所适从。 “我记得你去过那里。说说看,你怎么想?” 见姜崈愿意挑开话题,楚辞如释重负,赶紧接住了话茬,“开通贸易,走水路自然是最快,消耗最少的选择。只是曲水城边陲之地十分简陋,楚辞怕被绥丹人看到这些反倒轻视我朝。” “妹妹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确实没有比曲水更适合的地方了。” 楚辞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草地上坐起顺势跪下,根本没看见姜崈再一次失望的脸。 “臣倒是想到一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说说看吧。”姜崈换了个姿势,双手拄着草地看着星星。 “西召城主顾维卿。此次臣妹去西召,发现顾大人擅长边陲贸易,城内十分富硕,此人又懂水利,也有识人辨物用人得当的本事,倒是值得一试。” 楚辞说到这,她不由得笑了一下,引得姜崈十分好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是此人常年养尊处优,学会了一身溜须拍马的本事。派他去吃吃苦,还能杀杀他的圆滑气势,光想想就让臣忍俊不禁。” “有几分意思,我回去禀告父皇,看看陛下怎么想——” “保护太子!”姜崈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太监大喊一声,四周护卫闻声朝这边赶来。 楚辞瞬间从地上爬起,看到了一个眼神空洞的小侍卫朝她这边走来。 此人十分奇怪,走路不急不慢,手里还拿着一个七彩环,四肢扭曲面目狰狞。楚辞看到身侧侍卫腰间的短剑,直接拔出。 短剑瞬间出手,直直向那侍卫飞去。 眼看那短剑就要飞插到侍卫头上,彩环突然从侍卫手上飞出,直接弹开了短剑径直飞到天上,彩环骤然变大,飞快转起了圈。 所有人都被吓坏了,只有站在姜崈身侧的楚辞和坐在地上的姜崈一动不动,眼睛凌厉地观察着一切。 “带太子先走,快!”楚辞冲着一阵骚乱的人群下了命令,他们这才定了神开始动了起来。 太子被众人扶起,向反方向跑去。 这时那大环突然立起转得飞快,那七道颜色朝楚辞奔来。 第44章 姜崈马上转身想要回去,却被众人拉扯住了。本来一脸严肃的姜崈现在满是担忧,大声呵斥着众人。 就在这时,马上就要碰到楚辞的环凭空消失了! 楚辞被彩光晃得睁不开眼,迷离之间,依稀看到那持环的侍卫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如蜱虫蠕动的侍卫身后,一个宽肩窄腰的剪影映入眼帘。 头上的黑曜石发冠映着月光散着一抹淡淡的金色,白玉簪子泛着柔和的乳白色光晕,挺拔俊郎的身影立在月色之下。 “玄夕?” “阿辞!你没事吧!刚刚那琉璃环可曾碰到你?” 玄夕飞奔到楚辞身前,一把抓住楚辞的肩膀,俯身平视着楚辞,生怕这小阿辞出了什么差错。 “没碰到......” 玄夕这才松了一口气,直了直身子放下了手,“公主......公主没事就好了。” 而远处快速赶来的姜崈猛的停下了脚步,死死盯住了玄夕刚刚放在楚辞肩头的双手。 第25章 玄夕竟是魔族......野种 白鹿被玄夕一掌打回的摄魂环打了个半死。 她倚在树林深处,一口鲜血直接喷出。喘息之时,一道鹤影从天而降。 “那是谁?”药王媚眼一挑看向玄夕,一只手若无其事地在白鹿身后运气给她疗好了伤。 药王完全没在意白鹿看回他的眼神,仿佛刚刚给白鹿治病的不是他一样。 “短短几个时辰,这小紫安便又多了个俊朗的小爷儿跟在身边,她这桃花运不减招摇当年啊.....”药王打趣。 白鹿平了平起伏的胸膛走到药王身边,使出了真身鹿眼,在漆黑的山林里,犹如冤魂一样散着冰蓝色的光。 “那小蛇是魔族?!” “哦?这魔族也躁动起来了......”药王玩味地看着一把抓住楚辞一脸焦灼的玄夕,歪头坏笑。 “你这摄魂环,是普通等闲可破的么?这究竟是什么人?”白鹿没好气地指责起了药王。 “这可不好说啊,摄魂环能发挥什么威力,主要是看操纵之人的内力如何,”药王蔑视地看了白鹿一眼,“你品级本就不高,刚刚又在心口挨了一刀。不光如此,你还找了个傀儡操控摄魂环,恐怕稍微有点本事的就能破了你这摄魂阵。” “此人脉络是珊瑚红色,并不是正统魔族,倒像是个野种。”白鹿面无表情的看着玄夕的珊瑚红色经脉,咬着牙忍痛说着。 她之前看过染承的,那可是刺眼的正红色,是魔族纯血的颜色。 药王看着眼前这散着危险气氛的冰蓝眼美人儿一脸要吃人的模样。一时恍惚,竟不知她之前在天宫的唯唯诺诺的样子是真是假。 “傀儡确实是个好方法,但是若这傀儡不能心甘情愿唯你是从,便无法把你的法术发挥极致,恐怕是斗不过那个魔族小杂种的。” 白鹿冷眼看着远处的玄夕和楚辞,“四族乱战之时魔族实力大挫,难道魔族想在此时保住妖族加以笼络?那......是否要告知天君?” “再看看吧,”药王眯着眼睛看着玄夕,“自从招摇山一战天君龙体受损,如今还在闭关,此等小事可暂缓,弄清此人门路再报。” 白鹿不再说话,这两天她在天宫与凡间奔波,听说药王被宣进天宫伺候天君受损龙体。她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紧,她最担心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药王当然知道夫诸后人的心头肉对天君意味着什么。 只是她在赌,赌药王会把注压在她身上,赌药王效忠的不是天族,而是自己的前程似锦,至高权位,赌他会观察形势在做定夺。 现在看来,她赌对了。 白鹿看着这外表看似高风峻节的挺拔药王,轻笑了一下。她这双鹿眼,如今看透的可不止是这区区真身脉路了。 其实她只猜对了一半,药王真正想要的,是他自己在权柄稳固的时候独自享用这玄鹿奇效,如此珍贵的心头肉,他又怎会拿来给天君示好呢? 这时药王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白鹿看着药王的背影,微微抚了抚身子,“多谢你,没把我谨献给天君。” “不用谢我。你,我有别的用处。” 药王峰眉一挑,冰冷的指尖轻轻勾了勾白鹿的下巴,上下打量一番白鹿的脸,转身扔了一句,“走了,天君该吃药了……” 独自一人的白鹿冰冷的看着凡界紫安,刚刚准备离开的她就看到了黄璟湜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赶了过来。 猎场中央的太子被一群人围着,侍卫四处警戒,一有风吹草动那群人便像惊弓之鸟一般四处张望。 楚辞则带着玄夕在草地上找着那七彩琉璃环的痕迹。楚辞明明觉得那环奔向她时一股灼灼热气扑面而来,好似那不是光而是火似的,但草坪完好无损,这又是为何? “公主安好。”黄璟湜带着两个穿着道服的道长来到楚辞面前。 “黄大人,”楚辞微微点头,“玄夕,行礼。” “这可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黄璟湜一把抓住玄夕手臂,一脸兴奋好似看宝贝一样的看着玄夕。 这......这老家伙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玄夕一下挪开手臂,后退了一大步,一脸嫌弃的想着。 楚辞也吓了一跳,玄夕一区区门客而已,为何会让黄璟湜如此这般? 第45章 “公主有所不知,这位玄公子,是位世外高人啊。”黄璟湜一脸佩服地看着玄夕。 楚辞侧头看了看玄夕,脸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但心里十分疑惑。不过那突然变大的彩环确实不像人间兵器,倒更像是茶楼里常年说的修仙道家的法器。 “玄公子,不知师承于谁?黄某也略知些皮毛,十分想要讨教一二。” “黄大人莫要想错了,玄夕自幼独自长大,如何习得这道家法术?”楚辞边答边侧了侧身,挡住黄璟湜想要靠近玄夕的身体。 “这,这不可能啊?那七彩琉璃环定是神仙法器,人间不可能有这么精妙的东西。能破此阵,定是神人!” 黄璟湜连连摇头,他闻声赶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那七彩琉璃环的最后一眼,激动的他赶忙叫来家里供养的两位得道高人,心想着定是仙家物件,哪怕能摸摸也行啊。 楚辞虽觉得黄璟湜此话天马行空,但也锁紧了眉头,因为她实在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玄夕瞥了一眼一样疑惑的楚辞,只得硬着头皮说,“公主,我不知什么环,只是看那操纵之人好似中邪,便一掌打死了。” 楚辞对玄夕说了一句,“还要多谢你。” 玄夕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此时太子带着身边围着的一圈人靠近楚辞,楚辞老远便看见了,马上准备行礼。 “妹妹!” 这时姜湛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拽起半跪下来的楚辞,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一通。 楚辞余光看到了随后赶来的林修弘和林家护卫,还有一脸担心的小知他们。 “你伤到哪里没有?”姜湛急急问着。 “没有,我还好。” “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听别人说的云里雾里,那东西是冲着你来的?”姜湛还是担心,恨不得把楚辞头上的紫玉簪子拆了检查每一根头发。 “我也不清楚,还好有玄夕,他打死了操控之人所以才没伤到我。” 姜湛这才看到身边面无表情杵在那的玄夕,玄夕眼睛盯着地,倒像是个很懂规矩的门客了。 “还要多谢玄公子相救,楚辞眼光极好,一眼便识得公子天赋异禀,姜湛在此深谢了。”姜湛说完便深鞠一躬,楚辞见状连忙扶起,嘴上连连说着使不得使不得。 玄夕回礼,“公主待我如家人,这是玄夕应尽之责,侯爷无需深谢。” 楚辞正拦着行礼的姜湛,听着这么官方的回答一下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这玄夕怎么一口一个公主? 她转头看玄夕,玄夕马上就视线躲避着看向别处。 “楚辞妹妹。” 太子和林修弘带着浩浩荡荡的大队走了过来。 “殿下,林将军。”楚辞简单打了招呼。 太子独自走上前来,抬手想要搭上楚辞的肩,“可有伤到?“ 突然,天空一道惊雷划过,给大家都吓了一跳。 楚辞听着雷声反应过来跪地行礼,留着太子的手悬在了空气中,“回殿下,楚辞一切都好。让殿下受惊是臣护卫不当,请太子降罪。” 太子修长的手指从舒展到握拳,最后放下了胳膊,拇指不断揉搓着佛珠来缓解着尴尬。 “不碍事,你没伤到就好。”姜崈俯身扶起楚辞,旁边的姜湛翻了个白眼。 跪下躲你手都躲不过,真是执着。 “你身边的这位玄公子很好,孤赐给你做你的三品侍卫,如何?” “玄夕是位江湖人,不喜被这朝堂职位束缚,怕是要辜负太子美意了。”楚辞直接拒绝了。 姜崈收回了手后退了一步,定睛看了楚辞一会后叹了一口气,“他是你的人,你说了算。” “太子殿下今日受惊,雷声已至恐怕还要下雨,还是快回去歇息吧。”姜崈犹豫了一下,本想再着说些什么,但收了声便离去了。 走远了的姜崈微微侧头,眼里尽是寒意,“叫烨府里的眼睛盯紧一些,回鸾后进宫见驾。” 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林修弘开了口,“要是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赶紧找太医,可别耽搁了,丫头。” “知道了林叔,我这次回来都没去看您,心里挂念的紧。” 此番回都城,为避嫌并没有去看林叔和林姨,终于看到了还硬朗的林修弘,楚辞心里也放宽了不少。 “阿湛这小子总会拿来你报平安的书信,我看后都觉得心惊。你是将帅,不用战前杀敌,不要事事逞强身先士卒。” “我知道了。”楚辞嘿嘿一笑,一脸无辜看着林修弘。 林修弘笑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怎么会听呢!好在如今她身边有位高人,他也可放心些。林修弘不能久留,众人也都四散了,只剩下黄大人领太子令在附近调查。 看了半个时辰也没看出什么明堂,黄大人便也离开了。 “这玄公子应该是打死了傀儡,若真是打死操纵之人,法器断不会消失不见.....这么一看,可能真的是我太过鲁莽,还以为这是个修道高人呢。”黄璟湜自言自语回了帐篷。 这帐篷里道家法器,八卦阵图,经书秘籍四处可见。 黄璟湜一直好善乐施,其实是为了积善积德早日升仙,前几年力求和亲而废战也主要是因为那供养的道长让他多累善缘,以求来日投仙问道。 在帐篷里默诵道法的黄璟湜早早就被山林深处的白鹿盯上了。 第46章 “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鹿得意地笑了,最后看了黄璟湜一眼便飞身走了。 这时,一俊俏少年从黑暗处走出,站到了白鹿刚刚离去的地方。 第26章 魔族二皇子夙星 “妖族公主身边新添的那个小蛇,是谁?”那少年声音清澈,他语气很慢,尖尖的下巴微微一抬,问向一旁的小侍从。 “奴婢不知,探子说是紫安殿下前几日在西海捡的。” “捡的?” 那少年虽然一脸稚嫩,但语气老成十分沉稳,还没褪去婴儿肥的脸颊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一直盯着玄夕。 “竟然还是我蛇族后人……”少年衣着贵气十足,语气里掺了十足十的嫌弃,“这是哪位皇叔造的孽,竟生出这么个小杂种。” 也不怪少年如此看不起玄夕这条小蛇,统治魔界的皇室蛇族对血统要求极高,从不与外族结好以保族内血脉纯净,蛇族一向以正红色的脉络为尊,像染承和他自己都是最尊贵的蛇族皇室。 看着远处那小黑蛇一身的珊瑚红色脉络,一猜便知这定是哪位蛇族人在外留下的风流债,又不想带回魔族羞于承认罢了。 “只要这杂种不坏事就好,保住紫安,就是我魔族再起的关键。”少年吩咐着旁边的侍从。 “是。” 虽说紫安多半是不会帮自己对抗染承,但只要紫安回归定会举妖族之力复仇,只不过无论谁赢,都将是惨胜而已。那时,就是魔族登场,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了。 只是这么简单明了的计划里,只有一人,有些棘手。 “我那魔族太子哥哥呢?怎么样了?找到方法杀了么?”这小孩儿说得十分轻巧,好像在拉家常一般。 “夙星殿下,”侍从一听到染承,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太子殿下在进入轮回道时,狐王用了反噬咒。再加上天族的人一直派着侍卫守护染承和星移,以求星移平安渡劫。我们一直躲着天族怕他们发现,这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这气场和样貌反差如此大的少年就是染承的亲弟弟,如今的魔族二皇子夙星。 夙星听到侍从这样说,脸上更加阴沉,如今狐王的内丹在招摇山的冰层里,只要内丹不破那咒也不会破。这老狐狸到死也要保住染承,真的不知道留着这么个废物哥哥做什么。 “那看来,我只能等了?”夙星一半的脸躲在阴影里,另一半的脸在月色下泛着白,本就阴森的表情透出寒光。 “殿下稍安,与其卑微等待招摇冰封破裂,不如先整顿魔族内部。” “是了.......”夙星缓缓闭眼阴笑着喃喃低语,“本想着借天族的手杀了这挡路石,想不到招摇王在死之前连这些都打算进去了。既然这样,那就先把不听话的那几个老头子杀了,给我亲哥哥在黄泉路上多备几个忠仆。” 夙星长相清纯懵懂,是那种可以忽略性别的美,温柔线条勾勒出的白皙皮囊下一双无辜的杏仁眼叫人移不开视线。但此刻那双眼却透着腾腾杀气,杀戮的快乐似乎满足了他的所有欲望。 这强烈冲击对比之下的美,如食人的蛇蝎让人不寒而栗。 如今魔族分成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 主和的那些多半是经历过四族乱战的老臣,他们拥戴的是魔族王后最思念的长子染承。魔族王后出身魔界最大的部族青蛇一脉,青蛇占魔族大军一半之多,地位举足轻重。而拥立染承的,多半都是与自己母后一脉相承的青蛇重臣。 这些人,就是夙星不得不除掉的绊脚石。 而他,作为二皇子一直被养在膝下,性格也自然像父亲多些,一生桀骜杀伐的夙星又怎甘心屈居天妖两族之下呢?他势必要重塑当日魔族之辉煌。如今让他们连连惨败的始作俑者狐王已死,魔族在这几万年厉兵秣马为的就是这一刻。 而夙星不光在等天妖两族反目,他也在等,等他哥哥的死期,杀了那个质子染承,他便是魔族唯一的继承者。 “除了这三位少主,哦,还有刚刚那头鹿,查清楚身份,尽快报给我。”夙星总觉得,这位鹿仙子,可能会有很大的用处,说罢便化身一缕红雾飞走了。 夙星一回到魔族便碰到了母妃。 “母亲。” 这回到魔族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夙星好似脱胎换骨,肉嘟嘟的粉唇露出温柔的笑容,加上他本就不算大的年纪,仿佛一只生机勃勃的小兔子。 “去凡间了?”王后看着小儿子一脸慈爱宠溺。 “是,如今妖族有死灰复燃之势。我作为魔族二皇子,理应为父皇分担,以求知己知彼。” 母妃走近了些,轻声问道,“那见到你哥哥了吗?他怎么样?” “母亲放心,哥哥一切都好。如今凡间历劫,归来之时定会有所进益,我已吩咐了下人时刻保护殿下。” 夙星恭恭敬敬,只是行礼的拳头骨节发白。 夙星还清晰记得当时天妖大战,探子来报染承被烧得不成人样时他母亲绝望的样子,仿佛她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一样,看那样子都要随染承而去了。 若不是染承落入了轮回道,恐怕他母后真的要伤心死了,如今王后日日烧香拜佛,祈求染承平安。 多讽刺啊,一个魔族人竟然求神? “你哥哥他命苦,从小不在我身边……是我对不住他。” 第47章 “母亲不要伤心了。等哥哥历劫回来,新任招摇王自然会放太子回魔族,到时妖魔同气,定要把天族这忘恩负义之辈按在脚下。” 夙星忙上前去扶住母妃,轻抚母亲肩膀轻声安慰道,“母亲身体不好,莫要操劳了,儿子还要去父皇那里复命,就不打扰了。” 安顿好王后,夙星恭恭敬敬的转身,一直因微笑而上扬的颧骨瞬间掉下来,本来饱满的脸颊骤时有了棱角,仿佛能割破他身边带起的风。 他哥哥那个废物,即使有命回来,也不配做魔族太子!在夙星看来,染承血统虽纯正,但心早已混杂不堪。 染承从小与天妖两族的人混在一起,如何配坐那高高在上的宝座。只有他夙星,从小生在长在魔族的尊贵纯血皇子,才配拥有魔族万千疆土。 “呲,”夙星冷笑着自言自语,“染承,你跟紫安在凡间捡来的那个杂种,又有什么差别?” 走到了魔宫之中,夙星冷静看着宝座上的魔君,“父皇,儿臣回来了。” “天族那边进展如何?”魔君闭眼小憩,根本也没睁开眼睛看一眼夙星。 “正如父皇所料,天族重新找到了杀紫安的方法,今日使用了傀儡操纵摄魂环,只是操纵者是一无名小卒,并未对紫安有所伤害。” 魔君微微侧身,换了个姿势躺着,“天族不会放弃的,关键时候魔族定要出手搭救。” “请父皇放心,夙星知道利害,儿臣已经叫人时刻盯着。” 夙星刚准备退下,却被魔君叫住,“你母亲族人个个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记得要时常走动。” “是。儿臣明白。” 他们父子如今对染承这位太子的安排没有摆到明面上,无非也就是看着他母亲青蛇一族的面子。当年混战,若没有青蛇一族奋勇杀敌,恐怕消失的就不是鬼族而是他们了。 如今王后十分挂念太子,一心想要拥护染承继位,父皇碍于青蛇一族的面子,也不能直接撤掉染承的太子之位。 这便搞得不光夙星需要在母亲面前装成白兔的样子哄她开心,连魔君都要为染承在做一番打算。 夙星沉默了一会儿,下了决心一般开了口,“父皇,儿臣有一事,请父皇成全。” “说来听听。” “儿臣倾慕青蛇族公主竹姬已久,请父皇赐婚。” “竹姬?”魔君睁开眼,终于慢慢看向自己的儿子。 这位竹姬按辈分算是夙星的表姨,青蛇一族唯一位适龄却无婚配的贵族女魔。虽说魔族并不在乎此等长幼尊卑,但这位小青蛇,可是他母妃给染承选的。 夙星跪在殿前叩首,“儿臣代替母亲回母家之时常常能见到过竹姬姑娘,心里喜欢却无法开口,望父皇成全。” 不得不说,论魔君对夙星的偏爱众人皆知。 自从染承做了质子,魔君便对他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在魔君眼里,这去过天族妖界的魔,怎么还能算魔呢。而他的小儿子,从小在身边长大,性格秉性与他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以前看在天族和妖族的威慑下不得不保住染承的太子之位,可如今却大不相同了。天妖两族已然反目,既然同盟都瓦解了,这为了天妖两族同盟而立的太子自然也没了他的用处。 “准了。”魔君言简意赅,直接把竹姬许配给了夙星。 “儿臣谢父王成全。”夙星得意地笑了,眼里全是激动和得意。 果然,魔君是属意与他的。 有了竹姬,青蛇一族的兵权变再也不只围绕着母妃,那这朝中局势便大不一样了。他的手也终于能伸向那些拥立染承的老臣了。 “父皇,儿臣与竹姬有过几次接触,她心已属意于我,自会答应这门亲事,只是母妃这边......” “本君自会去说,你母后定会同意的。” 夙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27章 都城满空雷 南云都城,烨府。 楚辞在自家花园旁的空地上已经舞刀弄枪两天了,她近来只要一有空,定是在院子里砍空气。 这两天的玄夕也好像变了个人,见到楚辞就只是行李问安,一口一个公主十分客气,平日里恨不得挂在他的小阿辞身上,但最近都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楚辞。 从围猎场回来已经七八天了,楚辞餐餐都安排了雪花甜酪配竹叶青,竟都拉不回这馋嘴的玄夕在大院里跟着家仆吃大锅饭。 楚辞这时正坐在花坛边上休息,拄着长枪暗暗发呆。 “公主像这样已有两天了吧?”小安拐了拐小知小声的问,连嘴唇都不敢张开,生怕楚辞听了去。 “何止两天啊,公主好像有什么烦心事……自从围猎回来就这样了。”小知在远处拿着茶水,也不知道是送还是不送。 这时玄夕闷声从远处走了过来,小安演哑剧似的一个劲儿的摆手让他快点来救场。 这玄夕倒好,一看到小安便马上转了方向去别处了。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楚辞“哐”的一声用那长枪凿了一下地,给小知小安吓了一跳,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人齐齐站地溜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走,我带你们俩出去玩,我们去看皮影戏!”楚辞快快站起身,边往大门走着边把长枪扔给了小安。 小安不知所措地看向小知,小知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一把放下茶水抢过小安抱着的长枪小心放在廊下,抓起小安快速跟上楚辞。 第48章 三人眼看着走到了大门口,刚刚脚步飞快的楚辞竟慢了下来,愣是在门口徘徊了一盏茶的功夫。 “公主……要不,我去叫上……”小安往前凑了凑低声道。 还不等小安说完,楚辞头也不回的一脚踏出了门。 “就你话多!装什么明白!”小知低声埋怨着。 楚辞带着小知小安逛了一整天买了好多东西,吃的住的用的全都买了一遍,现在终于在城中最有名的戏楼歇歇脚。 小知和小安俩人累的话都说不出了,到了戏楼便要了两大壶茶,又觉得太烫就要了些凉水,兑在一起一股脑儿的全喝了。 这辈子活了小二十年了,就从来没见过自己主子这么能买东西的时候。 “这位贵人,楼上有位贵宾邀您去雅座呢!” 店小二本来一脸嫌弃的看着小知小安糟蹋好茶,这突然点头哈腰的态度倒让楚辞有些不适应了。一抬眼,原来是身着素晖锦袍满眼笑意的姜湛站在廊边,轻轻向她招手。 楚辞看到姜湛,一整天都阴云密布的脸上倒有一丝好颜色了。 看着楚辞快速爬上了楼,这小安还在咕嘟咕嘟灌水呢,就被小知打了一拳,呛了个半死。 “快点儿,跟上!” “啊?!还要爬楼啊!” 楚辞竟直跑到了姜湛面前,“兄长也来听戏?” “是啊,最近军务少来听听曲儿。倒是你,实在是稀客啊......”姜湛笑的亲和,一点也不像平常在别人面前那副冷峻侯爷模样。 姜湛知道楚辞不爱听戏,她不信这戏文里的故事,总觉得夸大其词,所以当他在雅间看到楚辞身影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小的时候姜湛姜崈总是拽着她跑来茶楼,她听着听着总能睡着。就算这样,这兄弟俩还是老拉着她来,这样师傅责罚的时候总能看在楚辞这个小丫头撒娇的份上少打几个手板。 许是小时候总是被拉着打手板的缘故,楚辞长大后也总是不愿意来戏楼。 “今儿个陪小安小知出来给家里置办些东西,路过戏楼讨口茶吃。” “你心情不好啊……”姜湛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楚辞。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侧了侧头,看到了楚辞身后大包小裹,姗姗来迟的小安。 “没有啊,哪有?” 楚辞眼神闪躲,眉头微微皱了皱。 姜湛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这丫头每一天脑子里都是正事。小的时候是文学武功,大了就是公务国事,这为家置办东西的事她可是永远都不上心的。这个妹妹唯独这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能过过老百姓眼里勋贵人家的日子,就是花钱。 姜湛看着眼前皱皱巴巴的楚辞,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雅座上。 “轰隆隆……” 好大一声雷,连正在唱戏的戏子都吓的停顿了一下。 “真是奇了,”姜湛倒了杯茶给楚辞,还拿了另外一壶递给了小知小安示意他们两个也喝些,“最近都城总是响起空雷,我听说皇帝都找了道长来看天象。” “……” “楚辞,你是不是逛累了?我让人把椅子换成软垫吧,你靠着睡会儿。”姜湛看着发呆的楚辞,关切地问。 “啊?”楚辞突然回了神,“无妨,喝点茶就好了。” 楚辞赶忙拿着茶壶要倒茶,却被姜湛一把握住了手。 “诶!你茶杯满的,我刚给你倒——” “轰!” 一声惊雷炸响,好像劈开了天一样的动静盖过了姜湛的话。 “我看最近黄大人老是带着上次我见到的道士进宫,是为了看这天象么?”楚辞也吓了一跳,看着已经满上的茶杯,放下了茶壶向身后的窗子望去。 “是啊,黄璟湜最近很是得宠,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昌盛国运的奇石是层出不穷,”姜湛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整个人悠哉地半躺着,大半个身子陷在雅座里,“如今倒好,他们一句不宜兵戈以求陛下益寿延年,倒闲了我们这些将军在这听戏。” 姜湛跟他哥哥长得不怎么像,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狐狸眼,微微上翘的眼尾十分魅惑温柔,是标准的美人坯子。不似他哥哥姜崈是个单眼皮,总是在不经意间透着那么点凶。 姜湛就这么随便勾一勾嘴角,就十分漂亮令人侧目。 真不愧是都城第一美男子。 楚辞看着眼前这一位能让人一眼深陷的妙人,却只能读出他这眼角下流出的一丝不甘心。 “我听说,这黄大人最近把军资都拨去兴修水利了,听说是要修运河呢。” “是啊,最近朝堂吵个不停,黄派想要兴水利改河道。国库别的钱不用,偏偏要用军资。皇帝也十分信任那两位道长,听了他们的话遣散了不少军士回家种地了。” 楚辞指尖轻轻摸搓着茶杯,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姜湛,“陛下如今冷落武将,恐怕不只是所谓天道的缘故。以后太子登基,也好再次提拔各位同僚做个顺水人情。” 姜湛看向楚辞,沉思了一会儿,“妹妹如今看朝局,倒是比那些老学究通透得多。” 南云国三面环海,唯一的土地便是与望洛,绥丹两国接壤。这两国一向觊觎南云丰厚物资和繁荣海口,时不时的总会进犯。所以南云一向重用武将捍卫疆土,姜家信奉以战止战,历年来从未在军事上抠门。 第49章 如今皇帝突然重用起主和的黄璟湜,演起了老糊涂信天命不管老臣的这一出戏,多半是为了给太子铺路。待到皇帝西去,太子登基。定会抚恤受了委屈的将军们,该升官升官,该发钱发钱。 憋屈了多年的将军自然敏感五内,觉得这文弱太子虽上马不能战,但却十分通透懂理。而这位黄大人,可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恐怕只是给新君立威拉拢人心的棋子罢了。 比起这些官场心思,姜湛平静的反应倒是让楚辞惊喜。 换做以前,他这张脸只要听到皇帝和太子就会乌云密布,一点好脸都不会给别人看的。他许是想开了吧,若是太子登基能照顾一下这位受尽委屈的弟弟,倒也算一番美谈。 店小二端上了一盘精致的小点,让这沉重的话题暂时画了个句号。 “来,尝尝,戏楼里新研究出来的玩意儿。” 姜湛似乎很开心不用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一边递了双筷子给楚辞,一边给楚辞布菜倒茶,一直冷冷的眼角又布满了温暖的笑意。 也就是这戏楼雅座设在楼上。若是雅座在一楼,人们能从路边透过窗子望过去,这小娘子听戏,俏郎君添茶的景色不知要比这戏文还醉倒路人多少倍。 楼外的闪雷是越来越多,一个赛一个的响,楚辞连戏文都听不太真切了。 楚辞看着自己买的一大堆东西还是决定先回去,免得一会儿下了雨就不好了。 “我的马车借你,”姜湛示意下人帮着小安装车,转头又嘱咐了小知,“带你们公主早点回去免得淋雨,记得煮点姜茶给她驱寒,定要哄她喝下。你家主人就是不喜欢这口,你要是不看着估计她又要倒掉。” 这一番嘱咐逗得众人都笑出了声,楚辞埋怨地看着姜湛,给了他个白眼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留着姜湛自己一个人看着楚辞背影忍俊不禁。 “侯爷怎么不送公主回去?”侍卫轻声提醒。 “她待我如亲哥哥一般,断不会想要至我于尴尬境地,让太子因我二人过从甚密而不快,反倒迁怒与我。我这位妹妹看似不在乎朝堂纷扰,其实比谁都要游刃有余。” 姜湛站到戏楼窗边,轻轻俯身看着楼下装东西的楚辞,眼前好像蒙了一层雾一样的喃喃自语,“你既看得懂太子心思,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不重要,怎么想都不重要,姜崈绝不会得偿所愿的…… 他怎么配?! “侯爷,林府那边的人来找您了,说是今晚有时间可以一叙,让您在府里等着。” 姜湛缓缓抬眼,那双狐狸眼的戾气慢慢渗了出来。 “知道了。” 第28章 美男计 楚辞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岳婶早就备好了菜,就等着小主人回来好下锅了。 晚饭时刻,楚辞看着桌边早早就备好的雪花甜酪和竹叶青,筷子搅着饭轻声嘱咐小知,“明儿个跟岳婶说一下,不用再备这菜和酒了。” “啊?”北言一头雾水,这不是玄夕最喜欢的吃的? 自从玄夕来到府里,这雪花甜酪十天有八天都在餐桌上,北言刚想张口继续问,便被小安按头灌了一杯竹叶青。 小知看了看楚辞那长脸,自己也跟着气鼓鼓的。 “我现在就撤了这道菜!”小知说罢拿起盘子就往外走,迎面撞上来了幽怨的玄夕。 玄夕一把夺回小知手里的酒菜,撅着小嘴走到餐桌前直接坐在他的位子,把竹叶青重重地放回桌子上。 楚辞脸上顶着跟玄夕一模一样的表情,二人都像对方都欠了自己钱似的。 二人脸上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楚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玄夕。不像玄夕,眼睛轱辘轱辘转个不停,反正哪里都看就是不看楚辞。 不过这盯着盯着,楚辞就入了神。 玄夕的侧脸是真的好看,优秀的眉骨上剑眉锋利入鬓,大大的眼睛明亮清澈,流线一样连着略高的颧骨与收紧的下颌形成了好看的菱形侧脸,与稍稍有些驼峰的鼻梁和微微鹰勾的鼻尖很好的呼应着。 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楚辞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舍得回来了?”楚辞若无其事地甩了这么一句,虽不盯着玄夕了,但还是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玄夕气得瞪了瞪楚辞,这话不应该他对这个在外耍了一天的小公主说的吗?! 他的小阿辞今天过得可是精彩得很呢! 听戏唱曲儿,还有俏郎君添茶倒水开解心结,要不是玄夕弄的雷声满城,怕是要住在戏楼里不回来了吧! 玄夕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把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白饭。 小安倒是高兴了,他终于能吃上口饭了。今天这苦力当的是真的累,肚子从戏楼出来就开始叫。 小知北言也开始动起了筷子,但眼睛一直在玄夕和楚辞那里徘徊。 楚辞见玄夕只扒拉着白饭,本想着是要让他吃点儿菜,结果话到嘴边倒成了训斥,“你要是只吃白饭就去大院里,在我眼前演哪一出呢?” 玄夕突然停了动作,饭碗一放,腾的站起,只见他胸前起起伏伏,肩膀都立了起来。 整个餐桌上,只听到小安嗷呜嗷呜的吞饭声音。 小知在桌下一个劲儿地拿脚踹小安,他也不理,可谓是勇往直前的往碗里夹菜。小安心里讥笑,北言和小知都是傻的,看这架势,这饭再不吃就吃不上了。 第50章 玄夕气愤看向楚辞,楚辞也不示弱地看了回去,明明是他这十日不明不白的闹脾气,见到自己就躲得远远的,不跟自己吃饭也不跟自己说话,怎得反倒像自己错了似的? 玄夕气鼓鼓的下桌走了,这让楚辞愣了一下,肩膀气的都跟着耸了起来。 “不吃就不吃,莫名其妙!”楚辞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叉着碗底,生气地泛着嘀咕。 玄夕走到半路,听到这话直接折了回来,走到餐桌前一把端走了雪花甜酪和竹叶青。 “我莫名其妙?我不陪你吃饭,你就出去跟别人吃饭!我陪你看星星,别人一来我就得走!如今你出去耍了一天,我还回来桌上陪你吃饭!你竟然还要撤我的菜!这家我是待不了了!” 玄夕说罢便飞走了,留了一脸吃瘪的楚辞还有想要留下竹叶青但是不敢插话的北言。 “诶?甜酪?” 小安刚从饭碗里把脸抬起来,想吃口甜的就被玄夕拿走了…… 楚辞眼睛冒火,听到小安说的话更是怒不可遏,“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天天长在饭桌和厨房里,一个天天备好了菜等着也不来!哼!不吃就不吃!” 说罢楚辞直接拍案而起转身回了房,许是她刚刚还没把这几天的委屈发泄够,刚准备关门的时候又大喊了一句。 “爱吃不吃!” 嘭的一声就把房门关上了,小知他们三个吓了一跳。 此时的玄夕早飞到楚辞房间的房顶上了。他一手拿着甜酪,两口一个狠狠地吃着,另一手就着壶嘴猛灌着竹叶青。 死丫头,小小年纪竟然把他气成这个样子。 他也算个成年妖精了,这一万年来他在人间交过手的姑娘,就没一个她这么不懂事的。 明明那天晚上围猎坐在草地上陪她的是自己,姜崈一来她就直接打发他走了,到最后不还是要自己去救她。 本来想着阴阳怪气的地叫几声公主,她就能来哄哄自己了。结果呢,这妮子还觉得挺好,说什么终于懂事了?!想着要是不理她的话,她总能来问问自己的委屈吧?没想到!不陪她吃饭她就出去找姜湛,俩人还听上了戏。 不光听戏,还摸了手! 玄夕就着满口酒气甜香,刚想下去跟楚辞理论的时候楚辞倒推门出来了,她拿着烟青剑,在院子里舞了起来。 玄夕最喜欢看楚辞舞剑了,只是每次都偷偷的在天上看,从未跟楚辞讲过。 这次楚辞舞剑倒是十分用力,旁边的树杈都被劈得稀巴烂。 玄夕看得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房顶上的瓦踢掉了两片。楚辞瞬间发觉,在那瓦片还没落地之时,一个回旋踢冲着房顶将瓦片踢回。 玄夕一把抓住了冲着自己脸飞来的瓦片。 “你再踢我家的瓦,我就绑了你去库房!”楚辞在房下院子里冲着玄夕大喊。 “哦呦,我们公主殿下有什么不敢的,身前有太子,身后有侯爷,我这么个智昏菽麦的无国之人如何比得?” 玄夕整个人侧卧在房顶上,单只手把酒壶提个老高,竹叶青顺势而下落在玄夕的嘴里,酒顺着嘴角流出,划过一上一下正在吞咽的喉结,浸进松垮的衣领里。 玄夕今日单穿了件蚕丝垂衣,一身素白。 吃饭的时候楚辞就发现了,那衣服全是靠着玄夕那一双宽肩架着,连肩膀上凸起的骨尖都看得到。这一点点浸湿了的衣领紧贴着玄夕的皮肤弄出了好看的褶皱,透出了玄夕胸膛。 楚辞一时语塞,烟青剑都拿不稳了。 “我,我……我当时……是为了救你……”一下子没了气势的楚辞找了个小亭子坐了下来。 “那你跟太子看星星也是为了救我?”玄夕看着楚辞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暗喜。 果然对付这种没经验的小姑娘,还是得使出美男计。 小样儿,我还迷不住你嘛? “他是太子,就是我不说,他命你走你也是要走的。我这不是为了大家都好看,才跟你说……”楚辞双手拄着椅子,眼睛看着地面,声音越来越小。 玄夕看着楚辞耳朵边上的红晕,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这要是在以前,他早就迷魂施法要美人就范了,也不知这位阿辞有何不同,竟让他有些欲罢不能。若不是气急了这位不陪她就去找别人的小丫头,他也不会,更不想使这美男计。 玄夕从房顶上坐起,脚一蹬飞去坐在亭子里的楚辞身边,长臂一绕,搭在了长椅的栏杆上。 浸湿的衣领还没干透,头发丝上都沾了些酒气,玄夕整个身子俯冲到楚辞面前,鼻尖都能感觉到楚辞的体温一般近。 “那今天呢?今天为何去跟姜湛听戏吃点心?” 楚辞瞪大了的眼睛里全是慌乱,刚想起身,被玄夕放在栏杆上的手一把按住肩膀又坐了下来。 “今天……”楚辞见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说话,“今天是偶遇兄长,要不然是准备喝口茶就回家的……” 也不知怎么了,楚辞竟还觉得自己做错了似的解释。 一点一点靠近的玄夕呼出的气让她方寸大乱,她哪里跟男人这样近过!瞟了一眼眼神暧昧嘴角坏笑的玄夕,楚辞甚至觉得他要亲上来了,吓得她一下推开了玄夕站起。 “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第51章 玄夕突然站起紧追着楚辞贴到她面前,吓得楚辞赶紧低着头躲避眼神,却一眼看到了玄夕透着肉的白衣,还有白衣下一起一伏的胸膛。 她直接推开了玄夕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里。 “诶!你的烟青剑!” 抿着嘴笑个不停的玄夕心情大好,拿起亭子长椅上的剑敲了敲楚辞的门。楚辞把门开了一个小缝,伸出一只手拿走了烟青剑便又锁紧了房门。 小猫偷食一般的小手逗得玄夕哈哈大笑。 奸计得逞的玄夕心满意足地离开,蹦蹦跳跳的路过了来伺候茶水的小知。 “公主,我进来了。” 刚推开门,小知一愣。 楚辞抱着烟青剑,整个人坐在床上,好像刚泡完热水澡,连脖子都好似烫伤了那样红。 看到端着茶水一脸严肃的小知,楚辞默默放下烟青剑,走到桌前坐下。 “公主……”小知面露难色,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楚辞,“要不,放玄夕回西召吧。” 楚辞没有搭话,只是默默摸着茶盏低着个头,紧咬着嘴唇。 小知见状,很识趣地退下了。 楚辞心里明白,她身份尊贵,是镇国将军烨家的后人,父母虽然已经不在,但婚姻大事定是太后做主的。 看现在这架势,皇帝如今大兴烨氏,辎重兵力无不照顾,无非是想把烨氏收进囊中。太子多病,军中并无衷心支持者,可若有她做太子妃则事半功倍。 虽说现在大家的窗户纸还没捅破,但是这次征战西召回来的大封大赏,必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楚辞明白小知的意思,小知定是看出玄夕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与皇族抢女人,他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的…… 所以刚刚楚辞并没有责怪小知,但她沉默,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光是她有些舍不得玄夕的阳光赤诚,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她双亲死得不明不白,三年了竟没有一丝线索。 什么势力才能做到?这让楚辞不得不怀疑权势滔天的皇族。 再加上……玄夕他……也不一定喜欢她吧?他又不说明白,这怎么能让楚辞晓得? “他或许……没有对我……”楚辞自己在房间里嘟囔,“到底是不是……” 这时,刚离开的小知又敲了门。 “公主,宫里那边来人了。” 楚辞不敢耽误,马上出了房门接旨去了。 小知看着主人的背影,心里满是担忧。 她早在西召就看出了玄夕的心思,她那时倒不怕,可是现在,恐怕小主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自己…… 第29章 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桐溪城因河道更改,涌现流民逃窜闹事,命平西侯速去平乱,定要杜绝刁民作乱殃及国之大事。” “臣,烨楚辞接旨。” 内官笑嘻嘻地把旨意递给了楚辞,“公主,快些起来吧,太后的意思是让您这两天进宫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要不又是小半年见不到您,怪想的。” “多谢公公,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楚辞递了个眼神给小安,小安心领神会,拿出四五颗金豌豆奉给内官。 内官笑得合不拢嘴,推搡了两下便也收下了。 “奴才祝公主此番大胜而归,太子殿下也在等公主的好消息呢!”内官的表情十分微妙暧昧。 楚辞礼貌笑笑,“都是臣子应尽职责罢了。” 刚送出皇帝传旨的内官,还没等楚辞转身,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也来了。 “传太子口谕,请玄公子。” 楚辞听到这里一愣,太子为何要找玄夕? 玄夕并不在接旨人群里,楚辞刚想解释给内官听,玄夕便从天而降了。 还是那身贴身的白桑蚕衣,玄夕媚眼一瞟,就看见了楚辞贝齿微张,明眸陡然慌乱的样子。他忍不住慵懒地笑了笑,满脸写尽了得意。 小内官看到玄夕这身衣服也吓了一跳,这门客怎的穿得如此随意,衣服薄软透光就不说了,领口也松松垮垮的。 “玄夕刚刚在小憩,未曾听到召唤,衣衫不整还请殿下不要介怀。”玄夕行礼,高声说道。 内官虽然不高兴,但也说不了他什么。 毕竟上次猎熊的事一出,都知道这位也不是南云国人士,又是平西侯很重视的门客,谁敢不待见啊。 “传太子口谕,玄公子一身武艺能力卓华,此番孤妹平乱凶险,请玄少侠三品贴身侍卫,护公主周全。” 楚辞刚想替玄夕拒绝掉这差事,就被玄夕一口打断了,“臣接旨。” 送走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楚辞转头直接迎上了玄夕附身与她直视的帅脸。 玄夕歪个头满脸坏笑,“公主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啊?太子刚刚吩咐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胡闹,太子可没这么说。”楚辞赶忙呵斥,楚辞看到玄夕就想到小亭子里发生的事情,有些窘迫的她这时又对视上了玄夕的一脸痞气,好不容易攒的气势一下子便没了。 “所谓贴身侍卫,便是寸步不离,”玄夕赶忙跟上几步,整个身子都向着楚辞那边靠,“再说,你不是说我不理你嘛,现在开始我便时时刻刻跟着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你,你别闹了!” “真的!你要什么我都能做到,只要,只要你不去找别人……好不好?”玄夕跟得更紧了,一直在楚辞身边转圈。 第52章 实话讲,生了十多天闷气的玄夕实在是憋不住了,要不是看前几天楚辞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也不至于赌气到现在。 最重要的是,这小妮子不理他,却与别人打得火热。 这唯一的办法,便是时时刻刻黏着小阿辞,也好看着她少与别人亲近。 “你瞎说什么呢?我哪里找别人了?我不都跟你解释过了?”楚辞心急,巴掌脸拧在一起,连声音都抬高了。 “好了好了,”玄夕突然向楚辞蹭过来,连音调里都带着波浪,“你刚刚没怎么吃饭吧?我让岳婶给你做牛肉面怎么样?” 突然蜜里调油一般的玄夕让楚辞实在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在冲着自己阴阳怪气的呢,怎的突然又这么好了? 玄夕吩咐了下人去叫岳婶准备,楚辞满脸不满的嘟囔,“要去吩咐你自己去,使唤我家仆人,真是的!” “我不是得贴!身!保护你吗?分身乏术啊!”玄夕假装一脸严肃,嘴角却不住的上扬。 楚辞大步流星,恨不得两下就甩掉玄夕。玄夕干脆跑上前去挡住她的去路,楚辞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看着玄夕。 玄夕双臂微张,一点点挪到楚辞面前,声音温柔似潺潺小溪一般的低声撒娇。 “阿辞~我们不生气了,好不好嘛?” 楚辞本就因为刚才差点撞到他半露不露的锁骨上而心烦意乱。如今听到这语气和声音,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不,不生气了……你既然是侍卫,就多穿点,这一身寝袍一样的衣服像什么样子!”说罢便跑开了。 玄夕看着楚辞碎发后通红的耳根,满心欢喜的跟在后头,跟着楚辞追逐打闹。 东宫,太子书房。 刚刚去楚辞府上传旨的内官正事无巨细地跟太子汇报烨府的事情。 “那个玄夕,当真穿着如此随意?”姜崈手里握着那白玉佛珠轻轻揉搓着,那双丹凤眼眼角吊在眉骨末梢处,语气也越来越慢。 “是,公主看着也十分......”内官不知道如何说,便也不好再把害羞两字挂在嘴边。 姜崈的指甲渐渐泛白,用力地摸搓着手串,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脸都阴沉的可怕。 他突然大手一挥掀翻了身旁的茶盏,手掌用力的拍向桌子,那细长苍白的手瞬间被桌上的碎渣割破,他好似感觉不到疼一样,还在死死盯着前方,本就消瘦的脸颊因为一次次的深呼吸而凹陷。 突然姜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赶忙低头查看自己手上的手串,看着白玉佛珠只是沾了血并无破损,心里便踏实了很多。 内官吓了一跳,连忙找人前来包扎。 姜崈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低声地自言自语。 “放肆。” 前来包扎的下人们胆战心惊,一个个都踉跄跪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姜崈看着自己的鲜血染红了手,不紧不慢地交代着侍卫,“此次公主平乱,趁机杀了玄夕。” 眼神突然狠绝的姜崈紧紧握住拳头,鲜血从指缝快速流出,顺着白玉佛珠一滴一滴的落在衣服上,整个人好似变身了一般。白天看到的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现如今却好似嗜血恶魔,叫人忍不住害怕。 姜崈从牙缝里慢慢低语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和我抢……” 眼看着离楚辞去平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几天楚辞与北言因为整顿军队的事忙碌得很。 如今焦头烂额的楚辞身边还有一位时时刻刻都紧跟着的玄夕,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与楚辞亲近一般寸步不离,弄得好像少跟一步这小阿辞便飞走了似的。 今日是楚辞进宫看太后的日子,简单拾掇一番之后便准备出门了。 当然,迎头撞见了这位随叫随到的玄夕。 “你不会要跟我进宫吧......”楚辞心里一沉。 “当然!太子给我官职,我便跟着你进宫述职啊!” “胡闹!不许去!”楚辞真的是时不时的就要被这位玄夕气到半死。 “那你去你的,我去我的。”玄夕直接转身走了。 “你!”楚辞急了,冲着小安说了一句,“给我拦住他,他在家胡闹还不够,还要去宫里撒野!” “我?我哪有那个能耐......我连小知都打不过......” 玄夕早就不见踪影,楚辞看着时辰,也只能先去宫里再做打算了。 去跟太后请过安后楚辞便准备回府了,刚出太后宫门,就看到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公主金安,太子有请。” 楚辞点了点头,便走去东宫。 今日都城飘着小雪,太子一身白衣身披灰狐大氅,与雪景融为一体。看到楚辞的姜崈直接笑开了花,嘴里的哈气呼出老远,搓着手一路小跑到楚辞面前。 “太子殿下。” 楚辞刚要行礼,便被姜崈扶了起来,“就我们俩,就不用行礼了。” 楚辞低头浅笑,一眼看到了双手包扎的姜崈。 “这是怎么了?”楚辞关切地问。 “不打紧,先进殿里说吧,别冻坏了。”姜崈好似冬日里的暖阳,拉着楚辞进殿。 姜崈带着楚辞到了偏殿,他直接找了个蒲团坐在地上,拿起水壶准备给楚辞烹茶。 楚辞有些局促的远远站着,姜崈看着楚辞的样子也不恼,只是满脸笑容地招招手,让楚辞坐到他对面去。 第53章 楚辞坐下,看着姜崈举着受伤了的手有些笨拙的烹着茶。 “这究竟是怎么了?”楚辞看着姜崈只露出手指的手再次问道。 姜崈看回楚辞,只是摇了摇头,笑眯眯的不说话,只顾着烹茶。 楚辞明显有些急了,“你老是笑什么呀,倒是说话啊,这手到底是怎么了?” 姜崈正拿着竹勺一点点地往壶里倒着水,听到楚辞有些责怪的语气愣住了,手停在空气里,他看向楚辞竟咯咯笑出了声。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到楚辞这样跟他说话了。 以前的楚辞在姜崈眼里就像是酷暑时的一丝凉风,或者是冬日里一进屋就烧的足足的炭火,让人上瘾,久久不能忘怀。 自从三年前烨家出事,他当上了太子之后,这楚辞便不再与他像孩童时那般推心置腹了。像楚辞刚刚这样没有身份阶级束缚的关心,那便是他一直怀念却很久都没见到的东西。 如今看着楚辞为他焦急的样子,姜崈由衷的高兴。 他看了一眼内官,内官便识趣地拿了一个红漆小盒子上来。 盒子一打开,是枚玉佩。 姜崈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给楚辞,眼神里全是欣喜得意,“喝点儿茶,先暖暖身子再说。” 第30章 在你面前,我不想只当太子殿下 “马上要去平乱了,这冬衣可有带够?虽说桐溪城在南方,地气湿暖,但这南方的冬天也不能怠慢。小知定要跟着你去才行,要不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姜崈笑眯眯地看着楚辞,满眼都是暖意。 “殿下放心,小安小知都跟我去,此番平乱应该所废时日不长,殿下无需挂心。”楚辞接过太子的茶,简单明了地说道。 姜崈一边捣着茶壶下的炭火,一边看着楚辞,“那就好,有玄公子和北言护着你,再加上小知小安的照顾,我也能放心不少。” 楚辞这时把目光投向了内官呈上多时的玉佩,一脸疑问的看着姜崈。 “喜欢吗?”姜崈原本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在炭火下倒有了些生气,“你腊月初一的生辰我恐怕是不能陪你过了,我便雕了这玉佩,给你保平安用的。” “殿下,亲手雕的?” 楚辞满脸不可置信,再看看太子缠满绷带的手,可能是因为刚刚烹茶的缘故,那白布上还有一丝血迹渗出。 “你自小喜欢玉器,我记得小的时候烨叔父送了你颗玉树,阿湛手巧,你便求着他给你做玉叶子装饰那玉树,这么多年了,我却一直没什么表示。我也是你哥哥,怎的也要做些什么贺一贺妹妹芳诞。” “殿下……”楚辞十分感动,竟都忘了谢恩。 这些年她刻意拉开皇室距离,无论姜崈怎么示好她都有意避开,一是怕自己能力不够给烨家遭祸,二是自己心里终究还是怀疑皇帝的。 可看着这三年一直讨好不计回报的姜崈,心里也不由得软了下来,这毕竟也是从小便疼爱她,处处为她着想的姜崈哥哥呀。 姜崈吃力站起,扶着地的手许是碰到了伤口,一时吃痛差点又坐回去,吓得随从赶紧去扶。 楚辞见状也半坐了起来,结果被急急站起来的姜崈一把按下,他走到盒子前拿起玉佩,手指轻轻抚摸着。 “既是你的诞辰贺礼,我自然要出点新奇的点子,玉佩上的祥云逐日,定会保佑你征战平安,可能工巧匠的雕工固然精美,但是为显诚心,自然是我亲手做的更好,我还在佛前供奉了一段时日,以求灵验。” 姜崈说罢就近坐到了楚辞旁边,楚辞看着姜崈递上的玉佩,准备双手接过。 楚辞的手刚碰上玉佩,姜崈又顽皮地把玉佩拿了回来。 “只一样,你需答应我,”姜崈满眼温柔看着眼前的楚辞,“你能不能跟以前一样,叫回我姜崈哥哥可好?在你这里,我不想只当太子殿下。” “殿,殿下……” “你若觉得别扭,也不打紧,就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好吗?”姜崈的语气似乎带着些试探的请求,让楚辞无法拒绝。 楚辞有些笨笨的点了点头,姜崈倒觉得十分可爱,宠溺地笑出了声。姜崈把玉佩给楚辞的时候,他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楚辞的手心,楚辞手上被碰得有些痒,便下意识地攥了拳。 这乍一看,倒成了楚辞一把抓住了姜崈的手指,楚辞慌乱收回了手,留着姜崈轻轻揉搓着手指,愣在空气里慢慢回味。 “殿下,楚辞放肆了,请殿下恕罪。” “唉,这玉佩我是白雕了......”姜崈睁着他那双葡萄般大的丹凤眼,一眨一眨地看着楚辞。 “姜,姜崈哥哥……”楚辞看了一眼太子,模模糊糊的说了句。 轰——轰——轰—— 本来整个偏殿只有炭火劈了啪啦和茶水翻滚的声音,突然三声惊雷灌满了整个宫殿。 “雪天打雷……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姜崈看着门外喃喃说道。 “殿下无需担心,都城近日常有空雷,可却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可见传闻的雷打雪并无根据。”楚辞本来说得好好的,却被姜崈弹了一下脑壳。 “再不听话,就打你手板!”姜崈假装生气一样的看着揉着脑门的楚辞。 “是……我给忘了……”楚辞尴尬回道。 这时门外内官的声音有些试探地响起,“禀太子殿下,三品侍卫玄夕前来述职。” 第54章 楚辞一听玄夕这两个字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坐正,整个身板都直了。 完了,这小子怎么还真的来了?! 姜崈侧目看了看楚辞的反应并未作声,不过下颌线上的青筋暴起,手也不自觉地攒紧了白玉佛串。 “宣他来偏殿吧。” 楚辞看向刚刚拿着玉佩便一直坐在自己身边的姜崈,又看了看茶桌另外一边空空的位子。 “殿下,不如您坐我这吧,我去那边。” “坐好,别动。” 姜崈声音平和的如一条线,完全没有语调,楚辞见状也只能坐好。 这时的玄夕已经走进来了。 “三品侍卫玄夕,前来述职。” “玄侍卫来了,再过几天就要随着楚辞去平乱了,定要护好你家主子。”姜崈形态慵懒,半盘坐在楚辞旁边看向玄夕。 玄夕眉头微微一皱,主子? “玄夕武功高强,有他定会事半功倍,楚辞今日还想跟殿下求一个恩典,万望殿下成全。”在姜崈身后的楚辞一下捕捉到了玄夕那一瞬间的小表情,抢着说道。 “我看你这女娃娃是要打手板了,不是说好了私下里要你叫我姜崈哥哥么?怎么?玄侍卫算是外人?” 姜崈略有责备一样地回身看向楚辞,整个身子挡在了楚辞和玄夕之间。 楚辞见状直接起身,走过姜崈身边,找了一处空挡的地方跪下,“此事事关军事部署,属下不敢以私情论之。” 姜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说吧。” “玄夕能力远在三品侍卫之上,只为臣妹做贴身侍卫实在大材小用,臣妹求殿下,许臣妹自由调配玄夕职位以备来日。” 姜崈的脸已经崩不住了,听到从楚辞口里说出的一会儿一个玄夕,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慢慢斟了盏茶也不说话。 好不容易等他把茶喝完了,才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楚辞,“行吧,今日我便都听你的。” “谢殿下,臣妹还有事——” 见楚辞借机想溜,姜崈直接打断了楚辞,“玄公子退下吧,孤与公主还有些体己话要聊。” 玄夕看向楚辞,见她一动不动,自己便先开了口,“那我先退下了?” 楚辞一个劲儿的使眼色,玄夕撇了撇嘴,行了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宫。 “楚辞,来,这烹茶的雪水是我亲自收的,就这一翁。”姜崈又回到了一开始温润如玉的模样。 “多谢……”楚辞看着姜崈手上的伤,下了决心一般说,“姜崈哥哥……” “乖。” 姜崈笑的满足,就好像这还是有些泛寒的天气里,这殿内温暖的炭火。 又和姜崈说了会儿话,楚辞便借着还要去查看粮草的由头离开了太子殿。 刚出东宫大门,就看到了玄夕挺拔的背影。 玄夕今日一身玄蓝色束腰长衫,配着上面绣的银丝竹叶,跟这飘着白雪的红瓦宫殿十分相配。 “你穿的这么少不冷吗?”楚辞走到玄夕身边。 “还好,只是若要再等会儿主子,估计就冷了。”玄夕阴阳怪气,他也不看楚辞,就歪着个脑袋吊儿郎当地开始往宫外走。 “你现在不是我侍卫了,不用喊我主子。”楚辞轻声哄着,一双杏仁眼满是讨好地看向玄夕。 玄夕听罢故意把头别了过去看向另一边,因为实在是忍不住那美滋滋的笑意。 当时本来他是要发作的,不曾想这小阿辞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情绪,还直接为他求了自由身,心里能不高兴吗。 看来这小丫头也不是木头一块。 楚辞并不想当他的主子,还为了他对抗她最敬畏小心的皇族,这让玄夕心里暖暖的,抿着个嘴一个劲儿地笑。 但是款儿该拿还是要拿起来的,玄夕一脸无所谓地问,“你真是为了我才这么说的?” “那当然了!我们家玄夕怎可以做侍卫呢!定要做这世界上最潇洒的少侠才好!” 玄夕终于扭过那憋着笑的脸看了看楚辞,语气生硬又高兴,“你冷不冷啊?” “还好,在里头喝了好些茶水。倒是你,老是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你看我像冷的样子吗?你不记得我前几天还穿了个白丝蚕衣在小亭子下跟你......那时候我贴你那么近,你有没有觉得我冷啊?” 楚辞上去就是一脚,“你再说我就缝住你的嘴!” 这时的姜崈早就登上东宫阁楼,看着雪地里欢喜打闹的两个人影,眼神里全是遏制不住的狠厉阴森,手上原本白色的绷带因为姜崈紧握的拳头而渗出了大片血迹。 “叫我们的人利索点,他武功很高,不要露出马脚。” 玄夕,先是你,然后再是姜湛。 我看这世间,还有谁敢和我争! 两天过后,楚辞带着北言小知一行众人,踏着冬日暖阳出发了。 此次楚辞只带了三万兵马,轻装简行的他们到桐溪城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 等到她到桐溪城外的大军营帐时,黄璟湜已经恭候多时了。 “平西侯万福。” 黄大人看着楚辞一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黄大人安好。”楚辞下了马,看着黄璟湜一脸沉迷地看着玄夕,摇了摇头并没有深究。 此番改河道通运河,有一半的桐溪城将要被淹没,虽说朝廷有补救措施,可要从头再来建设家乡那定是有人不肯的。 第55章 圣旨一出,城里居民自然怨声载道。很多百姓开始街头抗议,有些不法之人便趁乱打砸抢占,使得场面逐渐失控。 桐溪城自从百姓暴动之后便被流寇发现了空子,他们联合了四周的土匪头目,占领了桐溪城,如今他们在桐溪城城池上轮流守岗。 看来土匪们想趁着此番乱斗,威胁朝廷来狠赚他一笔。 楚辞看着眼前地形,桐溪城易守难攻,土匪们兵械都很精良,倒是有些棘手。 听说黄璟湜已经强攻一月不下,自己还损伤惨重。 “将军,现在那帮土匪在城里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有几位百姓从年久失修的城墙狗洞里逃出来,实在是惨不忍睹啊……”黄璟湜连连哀叹。 楚辞听完并未多做评价,只是把救回来的百姓叫来,问了问城中布防的事。 本来想着把将士扮成百姓从城墙那边混进去,结果黄璟湜早就派人去过了,还被土匪发现直接掳了去,也堵住了那狗洞。 楚辞见情势紧张,紧接着交代了北言整顿军队,派出探子探听情况。 光形式上来看,此战要比上奏的战况要难些。 楚辞正琢磨着怎么突围的时候,其中一队侦骑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还带回一对夫妇。 那夫妇见到楚辞便大哭大嚎,楚辞定睛一看。 “顾大人?!” 第31章 “美女”开城门 楚辞坐在将军大营里,看到将士身后狼狈不堪,哭天抢地的顾维卿惊奇不已。 顾维卿头发松散衣衫脏乱,好似流民,哪里还有在西召城时的那气派模样。看到楚辞的顾维卿好似见到了救世主,恨不得飞奔到平西公主面前磕几个响头。 “公主!公主您来了就好了!公主救我啊!” 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之后,事情开始慢慢清晰,顾维卿原来是在就职曲水城的路上遇到了流寇。他所有家当被抢,小妾趁机也跑路了,自己的一双子女被扣在桐溪城内,只剩家中夫人与其一起在外筹钱赎人。 “臣的孩子们才三四岁,流寇贪心,要一百两黄金换我那幼子性命,公主定要救他们啊!”顾维卿声音愤恨,捶胸顿足。 楚辞看着眼前这落魄的顾维卿,突然心生一计,“顾大人莫急,若您肯配合我,我定保证顾家子嗣无虞。” 确认了顾维卿身后并没有土匪尾巴跟踪之后,楚辞放心大胆地谋划起来。 看着楚辞眉飞色舞的表情还有那时不时瞟过来的顽皮眼神,玄夕心里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两日后,顾维卿和两位女子衣冠整齐的出现在了桐溪城。 “曲水城城主顾维卿,求见城中贵人!” 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上了城墙看了一眼城外那三人,声如洪钟满是戏谑地喊着,“这不是那贪官嘛!怎么?钱这么快就筹好了?” “小官寻遍四周亲朋,凑了这......十五两黄金......” “你打发狗呢?不是说要凑够一百两才放人么!放下黄金滚回去凑!”那土匪头子一声怒吼,顾维卿吓了一激灵。 “贵人!贵人!我与内人变卖了身上锦衣,跑断了腿才凑得十五两黄金啊!小官不求别的,就让小官见见孩子,小官定会把其余的凑齐!等到老宅家中来人,一定悉数奉上!外加珍奇玩意儿一个不少!” 那大汉顿了顿,“你联系了你家里?” “小官家在西召还算有些积蓄,昨日已托人去驿站发信,不久贵人要的钱财便可到达。这十五两黄金全当小官孝敬您和各位英雄的!就当是块敲门砖,让我与二位夫人见见孩子。” 墙上的人看着这后面两位女子哭的凄惨令人生怜,迟疑了一下,便下了城楼去找土匪头子商量了。 “大哥!你说这朝廷大军压境,这官不去找那平西侯帮忙,是不是有些蹊跷?” 那土匪头子也很机灵,想了想便吩咐了伙计,“叫顾维卿那小子的家仆来问问!”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富得流油的西召城城主顾大人正是被这平西侯谏言贬到曲水那穷乡僻壤的。这两天平西侯一直带兵攻城,想必也没把这位落魄贪官的事儿放在眼里。 “大哥,”城头上的那个小头目听到这里立刻双眼放光,“那狗官说十五两黄金就为进城来看看他家孩子,其他的钱从西召运来再给我们!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买卖!” 为首的土匪想了想,还是抵不住十五两黄金的诱惑,便吩咐手下去开城门。 不出所料,顾维卿与那两女子刚被带到了城中,就被锁在了一处草屋,哪里看得到自己的孩子们。 顾维卿还闹了一番,被那土匪们吓了一通才算老实,三人就这么被扔进了小茅屋里。 那草屋的小门一关,这两位夫人瞬间比顾维卿高出一个头来。 “真的累死了,还要一直曲着腿走路。”小安脱掉那累赘的女装外衣,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玄夕。 一旁的玄夕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暗黑气质,脸上阴云密布,攥紧拳头一言不发,本就优异的下颌线因为用力过猛显得更加锋利了。 小安见他这幅样子,连忙跑过去安慰,“没人知道,放心……我也不会说的,这不是为了开城门嘛!就委屈你一下!” 怨气冲天的玄夕慢慢转过脸来,看着小安被小知一通浑化的妆容咬紧牙关,心里默念千百遍。 第56章 我是一只万年的妖精,不能跟这帮屁大点大的孩子们一般见识…… 亏得玄夕和小安两人生得都极为俊俏,裹着冬衣缩着肩膀,倒也看不出是男人。 楚辞心思活泛,刚听完顾维卿的话后,便想要让他们两个男扮女装混进城去,半夜帮她开城门。 这玄夕自然想都没想都拒绝了,楚辞软磨硬泡,硬是用了十顿大酒作为交换才让玄夕点头,扮成娇俏女子的模样。 不过玄夕一想到刚刚两人面对面,楚辞给自己画眉的模样,瞬间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毕竟,玄夕答应楚辞男扮女装最重要的条件就是要楚辞亲自装扮自己。 “胡闹!”当时楚辞听到玄夕的要求一下站起来,“你想的美!” 她一堂堂公主,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伺候她的时候,怎的还要她来帮他梳洗?! “你不同意就算了,北言长得也不差,你找他吧!”玄夕轻描淡写,大大的桃花眼玩味挑衅着楚辞。 “北言要整顿军马,他分不开身……再说,他长得太英气,不像你和小安清秀俊朗得很!”楚辞理性分析着局面。 北言倒也没想这些,只是频频点头附和着楚辞,整个对话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楚辞错了主意。 见玄夕一点都不退让,楚辞拳头攥得老紧,为了大局下了决心,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就伺候你一次,就这一次!” 不等楚辞反悔,玄夕一把拉住楚辞的手往无人营帐走去。 “我当时怎么就没直接答应了呢?”在营帐里的楚辞满心欢喜的选了一件淡粉色衣裙,心满意足的她脸上绽开甜甜的微笑,一脸期待的看着追悔莫及的玄夕。 玄夕咬紧后槽牙,满脸不情愿地看着楚辞手上的粉色长衫,无助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楚辞摆布。 楚辞满是得意,开开心心地给玄夕披上衣服。 双臂环着玄夕的楚辞正给他系上腰带的时候突然手顿在那里,脑子灵光一现,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这不是她小时候经常看到自己父母为对方做的事嘛?!吓得她赶紧收回了手,忙的往后退了一步。 玄夕睁开眼,看了差点踉跄摔倒的楚辞,“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是……额……那个……” 楚辞慌乱,她刚刚脑子里想的如何说得? “莫不是……碰到我这细腰,羡慕了?”玄夕向前踏了一步,一下跨到了正不知所措的楚辞面前。 楚辞臊得红晕满面,只顾低着头也不敢看正歪着嘴角坏笑的玄夕。 玄夕看到楚辞总是发红的耳根,指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吓得楚辞一下弹开,满屋子找事做。 “梳妆了,梳妆了!” 楚辞马上跑去梳妆台拿着一堆胭脂水粉,准备用梳妆转移注意力,只是慌乱太过,那瓶瓶罐罐倒的倒散的散,倒更是手忙脚乱了。 这一下逗得玄夕咯咯直笑。 “正经点!”楚辞啪地打了玄夕一下。 玄夕假装十分听话突然坐得好直,崩着那脸严肃的很,可是等到楚辞的眉黛刚碰到玄夕高高的眉骨的时候,他就又忍不住的在那一个劲儿地笑,全身都跟着抖。 二人嬉笑打闹,连营帐外都听得到一些。 只是玄夕自被打扮完之后就被禁止照镜子,楚辞怕玄夕后悔,也不让别人见他。如今他看到小安这一脸彩色,突然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有些不对…… 在小草屋里的他阴沉个脸,跟小安说,“你藏好,不出半个时辰我便回来了。” “你去哪?” “我要换身衣服……再洗把脸!” “诶!你疯了?!”小安飞速冲到玄夕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这可是楚辞攻下城池最好的办法,任谁都不可以坏了这计策! 玄夕无所谓地撇了撇嘴,长手一抬在小安面前抚了一下,小安便昏睡过去了。 “这……这……将军的计谋可容不得二位少侠如此轻待啊……”顾维卿看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的小安,轻轻劝说着要夺门而出的玄夕。 “敢说出去我就毒哑了你。” 顾维卿瞬间闭嘴了。 “你放心,小安也就一个时辰就醒了,我去去就回,这城里没有能捉住我的。” 玄夕内心讥笑,若不是为了哄阿辞高兴,我怎么会跟你们这些人过家家? 玄夕随随便便就开了门,那门外的锁头还完好无损地挂在门上,他扬长而去,留着顾维卿看着那又锁起来的大门汗毛直立。 不愧是烨楚辞,此等人物都能任其差遣,当真是佩服。真可惜自己是文官,若是武将,他定要投靠烨家,为此等神人效力。 小安真的一个时辰便醒了,可是都日落时分了,玄夕还没回来…… 此时的小安急得来回踱步,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玄夕要是出了事,公主肯定会伤心的。 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去找玄夕的时候,这人就突然从窗户翻了进来。 “玄夕!你去哪了?不是说半个时辰就回?你被发现了吗,可有受伤?”小安急忙跑上前去询问,可越看越觉得玄夕不对。 玄夕摇晃着脑袋,轻抚着太阳穴,走路也不像以前那么健步如飞了,好似喝醉了酒,或者被人打了头,“没事,这个桐溪城长满了一种长在藤上的花,白的黄的遍地都是,我闻着头疼。” 第57章 “玄少侠说的应该是木香花,也叫鬼招手。那花好养活,到了花期开得满藤都是,花瓣饱满好看,一枝能开九头,这一带气候温和舒适,花种又便宜,所以百姓都爱养。”顾维卿说道。 “木香花?”玄夕喃喃自语。 “别管什么香不香的了,你行不行啊?就叫你不要出去,这要是坏了公主的事儿,我饿死你!”小安压根听不进去,玄夕可是他们开城门的关键,他要是出了事儿,那公主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我不行?我怎么可能不行?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玄夕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 小安看着烦躁的玄夕反而有些放心了。 呵,能这么说话,那问题确实不大了。 玄夕闭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顺势扔到了小安怀里。 小安打开一看,竟是荷叶鸡! 顾维卿看着荷叶鸡,也不住地咽口水。 小安那脸变得倒快,招呼着顾维卿俩人三下并两下就把鸡分成碎块吃了起来。玄夕也没心情看小安那一脸“没白养你”的傲娇表情,自顾自的找了一处角落坐下来。 他出去准备换身衣服洗掉脂粉的时候,路过了很多小院子。 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木香花顺着院墙倾泻而出。花瓣层层叠叠,香气浓郁好闻,如今细想,那从花蕊伸出去的花瓣真的好像鬼手一般,招着玄夕走近了看。 他顺手拿起一枝九头的黄木香,左右端详着。突然一声耳鸣直刺玄夕脑内,头如撕裂一般疼痛。 一瞬间他见到了一个地方,好像没有什么光,连地上都爬满了黄木香。他看到一个女人在一个山洞里,木香花挡着她的脸,他想走近看些,却突然被一远处来的冰刺直直刺入头颅,一下惊醒。 那是哪?她又是谁? 玄夕顾不得头痛,疯了一样地又抓起一整个支条上的黄木香疯狂地闻,还想把刚刚的幻象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惜,留给他的只有头痛欲裂,好像幻象里只有那冰刺是真的存在过。 玄夕囫囵洗掉了脸上的脂粉便往回走,路过那土匪的地盘闻到了饭香,想着小安那孩子定是饿了的,他最喜欢的便是吃了。 这才顺手偷了荷叶鸡给这小子填肚子。 “诶!等会儿公主来了,你可别说我没想着你!大鸡腿我可都留给你了。”小安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霸气地递上了两个鸡腿。 玄夕头疼得厉害,随便只拿了一个。小安心领神会,赶紧把剩下那个鸡腿噻到嘴里,生怕玄夕要了回去。 玄夕拿着鸡腿,坐在那发着呆。 那女人,看起来好像很重要…… 会不会!是他娘亲! 第32章 玄夕屠城 想到这幻象里的女人可能是他母亲的玄夕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的,好像占了他大半张脸似的,整个人都笼罩在震惊的氛围里。 正在试图一口吞下鸡腿的小安被他这么个鲤鱼打挺吓愣了。 小安转头看向顾维卿,有些担忧地问,“那个什么花,不会有毒吧?” “怎么可能?!”顾维卿被小安弄得哭笑不得,但心里又对楚辞的敬佩多了一分。 看来公主殿下不光身怀绝技,身边英才济济,她定还有一份仁心,愿意收留像小安这种傻儿郎。 自从上次西召城楚辞跟顾维卿一番推心置腹之后,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铭记初心做个好官。当时听到太子调令,多番打听发现是楚辞建议太子让他试试,这让他心里十分高兴,当年刚刚升迁时的斗志犹在矣,心想着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为这位公主争气。 如今他视楚辞为良师一般,今日又救他子女于水火,当真是他的贵人。 小安望着外面擦黑的天色,“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动手了。” 看着玄夕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小安有点烦躁的走来走去,玄夕似乎注意到了小安的情绪,闭着眼睛说,“放心吧,我不会误了阿辞的事的。” “什么呀!我是在担心你!”小安蹲下,揉了揉玄夕的头,满脸的关切。 玄夕一愣,满身不自在地打开了小安放在他太阳穴上的手,“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呀,应该是这个家里最不省心的了!” 玄夕躲避着小安的眼神,有点不知所措地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噻着鸡腿,试图缓解那被人关心时突如其来的不适…… 家?楚辞在的烨府就是他们的家对吧?如今,也成了玄夕自己的家了? 窘迫之下,玄夕心里对楚辞的想念就像是突然迸发的泉眼,止都止不住。 “我们不如现在就去开城门吧。”玄夕扔掉手上的鸡腿,本来就塞得满满当当的嘴里模糊说着。 在一旁看着玄夕噎着了的小安一愣,看看外面太阳还没落山呢,嘱咐着玄夕,“公主说了要丑时!” “不用管什么时辰,我们现在就去。能早点见到阿辞不是很好吗?” 玄夕径直走到门前,向外面门锁的地方轻轻一点。 那门锁应声炸了。 小安看着那半敞开的破门还有碎了一地的黄铜锁碎片,惊得下巴都掉了,满眼敬佩地看着还在缓解被他的关心弄得心烦意乱的玄夕。 玄夕一脸的不自然,眼睛忽闪忽闪的,“诶!走不走?阿辞可能都没吃饭呢,可别饿到她了。” 第58章 小安回过神,磕磕巴巴地说,“走,走!你这功夫,我也觉得不用等这么久……” 玄夕撇了撇嘴,我这功夫哪里还用这么麻烦……还不是为了哄楚辞那小丫头高兴…… 他们俩来到了城墙脚下,那城墙上的匪徒正吃饭喝着酒,粗声大叫着,“诶!我跟你们说,那个什么平西公主听说长得好看得很!” “真的假的?一个天天带兵打仗风餐露宿的女的,能有多好看?我看应该是个五大三粗,全身是毛才对!哈哈哈!” “你别不信!之前我在南境那边当土匪的时候看见过那小妞儿一次。哟,我跟你们说,那小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那小红唇配上那眉眼,真是没得挑!当时那小娘子才十五!” 这番说辞逗得土匪是哈哈大笑,那人看大家听得起劲,说得更露骨了。 “那时她被林大将军派来剿匪,我就看了一眼那个手,诶呀,白的呀,虽说穿着盔甲,还是能看得出那小腰……” 众人跟着起哄,那油光锃亮的脸上全是猥琐。 “要是这次能掳了这妞儿回来,先给大哥尝尝!然后……不就是兄弟几个了?!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那匪徒脸上还挂着刚刚猥琐的笑容,只是脖子上出现了一个一指宽的小洞,洞口止不住的流血,血迹喷了所有人一脸,坐在那人对面的流寇透过脖子上的洞。见到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鬼怪。 玄夕好似被邪火神附体了的怪物。 那双桃花眼早就被拳头大的珊瑚红色的蛇眼替代,整个脸都是蛇头的样子,他缓缓走上台阶,眼角带着独有的珊瑚红色火光,身边的红色气雾好似鲜血缠绕,喉咙里也发出阵阵嘶鸣。 玄夕瞬移到那桌人面前,就一眨眼的功夫,其他六七个壮汉都被贯穿了耳朵,每个脑袋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看着刚刚聊楚辞聊得最起劲的那个土匪,虽说已经死透了,但是再看这登徒子一眼还是觉得怒火中烧。 玄夕狠狠一掌下去,那人的脑袋碎成了一摊血水。 闻声赶来支援的匪徒哪里见过这样的休煞阎罗,吓得腿都软了。玄夕废话不多说,直接飞到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的徒手撕掉了他们的脑袋。 在城墙下埋伏着的小安时不时的往上看,他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惨烈的叫声,听得出那是从心里头生出的恐惧,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的他听得是汗毛直立。 小安刚刚探出头去,突然十几具尸体从墙头好似雪花一样被扔了下来。 玄夕可是刚刚才上去啊…… 这定睛一看,竟没有一具全尸! 正当小安捂着嘴作呕的时候,玄夕从天而降,还是那副玉面桃花脸,衣服上连个血点都没见到。 小安打量着玄夕的衣服,玄夕看着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淡然解释道,“这衣服是阿辞的,弄脏该说我了。” 小安看着身后一堆七扭八歪的残缺碎尸,“你,你干的?” 玄夕点点头,“他们在随意议论阿辞。” “剁了他们!!!”小安刚刚还觉得玄夕太变态,现在只恨自己没有玄夕的那通天的本事,要不然也要上去剁碎他们给公主出出气! 玄夕都没多解释什么,小安便心领神会了,这几年楚辞四处征战,每次战前喊话,战后审问,楚辞都是被那群畜生挂在嘴上轻浮打趣的对象。 二人来不及多多叙话,只是轻而易举地把城门打开了。 “什么?城门开了?” 楚辞看着还没落下的太阳,这比计划快了好多啊。来不及多想,楚辞生怕玄夕和小安出了什么差错,便马上带着人攻城了。 赶到城门的时候每个人都吓了一跳,那门口的死尸堆的老高,显得旁边站着的小安十分娇小无助。 “小安你没事吧?玄夕呢?”楚辞在战马上好威风。 “他去土匪大营了……” “胡闹!你怎么不跟着?!”楚辞心头突然一紧。 北言听完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人搜城找玄夕去了。 “我觉得公主就是多此一举……玄夕那小子,一个人能打死这一城的人,半路说不定还能给咱们带只鸡吃吃……我感觉他之前同意您的计划,纯粹就是为了跟你单独去别的营帐打闹......” 小安撇了撇嘴,指了指身后那碎尸堆,“这帮人刚刚言语上轻薄了您,你看,玄夕连全尸都没留……” 虽说楚辞久经沙场,这么变态的手法,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玄夕得气成什么样子…… “得留着他们首领的命,快把玄夕找到。”楚辞担心,快马加鞭就去找他们大营了。 楚辞赶到城中央的时候,那土匪大营里坑洼处全是深红色的血水。放眼望去,尸块遍地,根本拼不成一个整人,有些士兵都开始止不住地干呕。 此时的玄夕正一把掐起他们的土匪头目,那人双腿离地正在无谓地挣扎着。 “玄夕!” 玄夕猛的一回头,楚辞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 在楚辞眼里,玄夕十分可爱温柔,是一个只会傻乐,会吃醋,烈阳一般没有什么烦心事的人。 可现如今,眼前的这位玄夕好似地狱归来的罗刹,眼神透着深不见底的凶狠。掐住匪徒脖子的透白的手青筋暴起,他整个人棱角过分的尖锐,高高的眉骨形成的阴影盖住了他最好看的桃花眼。 第59章 有那么一瞬间,楚辞觉得玄夕那一回眸似乎长出了獠牙一般。 “玄夕,此人需要带走查问,别杀了他。”楚辞声音很轻,试图安抚他。 闻到血腥气便开始杀红了眼的玄夕见到面前的楚辞,渐渐恢复了人的意识,眼神也从杀人如麻的浑浊中变得清澈起来,表情也不像刚回头时那样狠毒,甚至有些小孩子犯错后的窘迫。 “我……吓到你了?” “没有,你把人放下来,我们带回去审,好不好?” 听到楚辞试探的请求,玄夕立马松了手,那人应声跌落到地上,差点被掐断脖子的土匪一个劲儿地咳嗽。 玄夕把手握在胸前,时不时地搓一搓,眼里全是试探的偷瞄着楚辞,哪里还有半点戾气。倒好似刚刚犯了错咬碎了红木椅子的小狗,等待主人责罚似的。 楚辞走上前去握住玄夕的肩头,手指轻轻抚摸着玄夕的上臂,试图安慰着他。 见玄夕的肩膀逐渐松弛,楚辞轻声说,“饿不饿?我找点吃的给你?” 玄夕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你真的……不怕我吧?” “我为何要怕?” “我,我杀了好多人……” “我杀的也不比你少。” “他们……他们一直在轻薄你……” “别听,也别想。” 楚辞面无表情,仰起头颅的她眼神却在躲闪。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这些所谓的真男人在说些什么。自从她没了爹娘单独出征的时候,总会被敌军拿出来调侃一番。 不过她不怕也不恼,她是烨家的人,烨家的血性从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枪实刀砍出来的!哪里是那几个人呲着黄牙蹦出的脏话能撼动的? 而玄夕看着楚辞脸上的表情,只剩心疼的他双手轻轻捂住了楚辞的耳朵。 楚辞吓了一跳,一双杏仁眼睁得老大,恍惚之时,二人四目相对。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听到。” 玄夕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很暖,在这有些沁骨的冬日冷意里好似一道暖流从她微凉的耳朵直直打进了她的心。 这时小安从营外跑了过来,一头撞见了这一幕。 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跑上前去,楚辞侧目发现了跑来的小安,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拼命理着自己的头发缓解尴尬。 玄夕倒是恰恰相反,眼神拉丝一般看着楚辞,根本看不见小安似的。 “公主……我好像看到一个人……是,是……” 楚辞看小安吞吞吐吐的样子很是不解,玄夕也被这不安的声音吸引了,表情严肃起来。 小安深吸一口气,“我可能看的不准,已经派人回营找小知来认了,好像是……孙交……” 楚辞身体震了一下,急急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安一看楚辞的反应怕极了,“公主,公主,怪我多嘴!我不确定,那人长得倒像但是又好像不是……我刚刚抓了一个闯进农户家的贼,结果一看吓了一跳……” 小安随即开始扇自己嘴巴,“都是我多嘴!是我不好!我应该找小知确认一下再来报的!都是我不好!” 楚辞一把抓住小安正在抽打自己的手,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去看看。” 小安满脸担忧,左脚伴着右脚踉跄跟着楚辞,就差捧着楚辞往前走了。 第33章 真相双双呼之欲出 玄夕疑惑地看向小安和楚辞,可小安此时哪里顾得上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家公主可千万别因为自己说了孙交的事再出什么意外。 玄夕自知现在不是问事情的好时候,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个孙交曾是大皇子姜崈宫里的首领太监,后来在姜崈继位太子后荣升成大内总管,可做了还不到数月便突然暴毙了。 他暴毙的时候正是三年前,就是楚辞父母双亡的时候。 楚辞发现这件事说来还要感谢小安,小安还是孩童时,有一次随楚辞进宫,不小心打碎了当时皇帝最喜欢的燕盏,若不是孙交谎称说这是烨家姑娘的伴读,小安可能当场就赐死了。 那年小安听说恩人暴毙,心疼他是太监无儿无女,怕他徒弟们不精心待他,便想去处理他的后事。 好巧不巧,就在孙交入殓之时,小安瞥了一下棺材。 那入殓的,竟是别人?! 小安觉得不对,便跑回来跟楚辞说。楚辞暗自深查,发现宫里的太监宫女竟都悄悄的换了一批,而且那乱葬岗里新抬进去宫女太监的尸首数量也是非比寻常。 这便是这三年来,皇宫唯一的异常。 这么些日子以来,楚辞发现的所有蛛丝马迹都与父母双亡无关,唯独这一件看似毫无关系的小事,却在时间上吻合得刚刚好。 如今小安说见到孙交,楚辞心里五味杂陈。小安对孙交只有一面之缘,见到的时候年纪还小,再说那被抓之人究竟是不是他还不好说。 若是他,那孙交会跟自己父母被毒死有关吗? 若不是他,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众人随着小安来到农户家里,楚辞冷静走上前去,一把端起了那人的脸。 真像。 可又觉得哪里不像。 “小人不敢了!小人再也不偷鸡摸狗了,贵人恕罪!留小人一条活路吧!” 楚辞盯着这张与孙交有些相似的脸出神。 第60章 “带到城中牢房,验明正身。” “是!” 楚辞说罢便去清扫剩余逆贼,安抚民众去了。 待到玄夕和楚辞忙完这城里的事就赶往城主府,小知早早就把府内收拾出来,等着他们回来。 楚辞一路快马加鞭,到了门口一跃而下直奔府内。 一抬头便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小知。 小知见到楚辞,立刻迎面跑来表情复杂,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是不说话,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双眼沁满了泪水。 “公主!”小知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泣不成声。 是他,真的是孙交。 二话不说楚辞就奔着大牢去了。小知见状赶紧跟上,玄夕紧随其后。 楚辞赶到的时候,孙交已经被绑在刑具之上,被北言抽打得不成样子。 “孙交,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楚辞坐在孙交对面,自然接过北言手里的鞭子,来回摆弄着,语气淡淡的。 “小人冤枉,小人不是孙总管!我只是从宫里逃出来的一个小太监啊!” 楚辞轻蔑笑了一下,大步上前,一鞭子狠狠抽在了孙交的脸上,这一鞭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孙交右脸直接皮开肉绽,牢房里全是哀嚎。 楚辞一把按住孙交脸上刚刚打出来的那道伤口,把指甲狠狠地钳进了孙交的破败皮肉里。 牢房里的哀嚎瞬间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楚辞在孙交快疼晕的时候放了手,看着满是鲜血的纤纤玉指,眼神冷漠得比北荒的风还要凛冽。 “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死而复生,孙总管别急,我们来日方长……” “小人真的不是孙交啊……” “你记着,只要你不死,你在我这就是孙交。只要你一天不说,我就会让你日日夜夜身在修罗地狱!”楚辞一脚猛踏在孙交肚子上,只听咔嚓一声,应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若你不是孙交,他日死于我手,你也要给我变成厉鬼,找到孙交带到我面前,让他为你偿命!” 那人直接疼昏过去了。 楚辞看着此人骨瘦嶙峋,虽然他一直否认自己是谁,但楚辞认定,这就是唯一能揭开谜底的孙交。 “告诉军医,上好的金疮药止血散都特供与地牢。小知,去取定灵散,若他撑不下去就给我灌,保他性命,他若不招,便抽筋断骨让他求死不能。”小知看着变了一个人的楚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乖乖去做了。 玄夕看着这一切,心里已猜出个大概。 楚辞和玄夕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吓到了么?”楚辞看了看指甲里还浸着血渍的手,瞟了一眼玄夕轻轻问道。 “没。” “那个孙交……” “跟你父母有关吧?” 楚辞惊讶的看了看玄夕,不过一会儿便释然了,玄夕那么聪明定然是猜到了。 毕竟他懂她。 楚辞轻轻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便不再做声了。 “没事,他会说的。”玄夕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简单的吃过晚饭后,本就没什么胃口的楚辞一头钻进书房写起了军报,留着玄夕一个人在大院里无聊的闲逛。 趁着楚辞去写战报的空挡,玄夕问了小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他心里早有打算,等楚辞睡了,他便去地牢施法套孙交的话,定能给楚辞一个交代。 到了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楚辞睡不着,便拿着烟青剑走进院子。 她双足一顿,飞身而上,手上的剑行云流水,在月色下泛着寒光,与楚辞舞动松散的长发相得益彰。凌厉的剑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一个旋身回首,烟青剑犹如回旋镖一般飞出,搁落了许多在院子墙上的黄木香。 烟青剑飞回手中时还带了些木香花香气,倒也是清新醒脑。 楚辞突然听到大门有动静,走过去一瞧,看到了刚刚回来正在揉脑袋的玄夕。 “这么晚了你去了哪?” 头痛欲裂的玄夕开门见到了楚辞,这心情倒是开朗了许多。 “你没睡啊……” “嗯,睡不着。” 玄夕看着烦心的楚辞,眼睛咕噜一转,直接搂住她一跃上到了城主府房顶上。 “你怎么这么喜欢在房顶待着!”楚辞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埋怨着玄夕。 我是条蛇,自然喜欢房梁屋脊!玄夕轻轻笑了下心想。 玄夕没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你不是问我晚上为什么出去么?看,这就是为什么。” 房顶的地势比较高,倒是能看得到这小小桐溪城的大概全貌。 这是个美丽的小城,看着这漫城的木香花,楚辞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他们不忍把自己的家乡冲垮重建了。玄夕本是要去地牢的,谁知闻到这花香便开始头晕目眩,连路都走不直了,无奈便回来休息。 “这木香花开得真好,香气也好闻。” “我……好像想起我娘亲了……”玄夕小声地说。 楚辞心中一惊,接着欣喜之情蔓延开来,“可想起什么来?” “我闻着这味道,脑子里就看到一个爬满了黄木香的山洞,还有一个女人……但是我看不清……” 玄夕突然钻心的头疼,好像那冰刺又刺中了他一样。 “能想起来一些就是好事,不能求之过急。”楚辞轻轻拍着玄夕的后背安慰。 第61章 玄夕没有接楚辞的话,他自然知道,如今能有零碎记忆已经是大喜了。 可是,这何时才能全部想起来?他娘亲是否尚在人间?爹爹又是谁呢? “我有个疑问,”楚辞看着玄夕在那钻着牛角尖,试图岔开话题,“你说你自打记事起,便能识字捕鱼。就连练武功的基本功法都习得。你可记得,你是如何做到的?” 玄夕轻轻摇头,看着远处那片木香花,“我不知道,小时候的记忆连不到一起,我只记得我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在孤岛上。” “那就没有什么人教你么?”楚辞实在好奇,这玄夕是怎么习得惊人武艺的。 “是很奇怪,我每一次的记忆,都是从习得新技能开始的。岛上本来就有个草屋,屋里有很多书,上面有功法我便学了。” 玄夕想着小的时候在孤岛上还没修成人形,每天便是爬到草屋去看书修炼。后来好不容易可以修得人形,认识了些神仙,却发现自己竟是最笨的。 那蛇族一般修炼百年便能成巨蛇,千年成人形,历大劫之后或得道成蛟,或灰飞烟灭,万年再历劫则成应龙,可呼风唤雨改人命数。 可他已经一万岁了,连蛟都未成,蛇族人嫌弃他笨,也不愿多多来往。 玄夕因为功力不够,从小就被西海里的虾兵蟹将欺负,龙族更是把他当消遣工具,他气不过便在西海翻江倒海,吃人掠物以此泄愤。好在他潜心修炼,六千岁时竟得功力飞升,再也不用受人欺霸,自己也通了人性不再害人了。 这些事情玄夕自不会跟楚辞说。 不过他最近常想,若楚辞知道他是个万年老妖,当如何反应? 楚辞知道后会不会把他视作怪物再也不理他了?这么些个人间日子过下来,玄夕早就视楚辞那一大家子为家人了。 一万年,没人给过他一个家,直到楚辞出现才带他从孤岛离开。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想要甩开这些胡思乱想,这时一股木香花的香气直入心脾。 玄夕眼前一黑,脑海突然又出现了一幕。 他回到了那西海孤岛,模糊中一位白衣男子正对着他施法。 “本王教你功法,但让你忘记我,是为了你好......” 那人一身炼白色仙气飘绕,好像功力十分了得。 “玄夕,玄夕!”楚辞拼命摇晃着晕厥的玄夕,可毫无知觉的玄夕直直从楼顶栽下。 楚辞奋力一跃抱住了下坠的他,把自己垫在玄夕身下护住他的头。 一声闷哼,楚辞被重重压在玄夕身下。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引得侍卫都来了。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听到响动的小知也赶了过来。 “我打死你个登徒子!” 小知直接脱了那只还没穿好的鞋就往玄夕身上打,听到动静的北言和小安也从房里跑了出来。 “姓玄的!看老子今天不要了你的命!”北言那一声怒吼倒是让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楚辞一下子醒了。 玄夕被小安一把从楚辞身上捞了起来,眼看北言的拳头就要打在玄夕头上的时候,玄夕迷糊的醒了。 “住手!” 楚辞拖着快散架的身体挣扎起身,一把握住了北言的拳头。 “玄夕刚刚晕厥从屋顶落下,我……我当时在练剑!不曾想竟当了肉垫儿……”楚辞浑身都痛,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小知根本听不进去,趁着小安抓着玄夕直接上了手一抓,玄夕脖子上瞬间出了好多血印。 玄夕虽然吃疼,但根本没在意,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那炼白色仙气的神仙。 楚辞一心护着玄夕只能上手按住小知,小知一挣扎,楚辞吃疼地叫出了声。 “啊!” 这一下惊呼倒是让所有人都清醒了,玄夕也从刚才的恍惚之中回到现实。 “公主!”三人异口同声。 “阿辞!”玄夕刚要上前查看,一下子被小知打了回去。 “少碰我们家公主!流!氓!”小知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搂住楚辞回了房里。 楚辞半躺在床上,看着小知使唤小安去烧水,指使着北言去拿药的样子,一脸讪笑。刚要开口就被怒不可遏的小知一句话怼了回去。 “公主还是少说些话吧!” 楚辞哪里还敢说话,直接闭了嘴,有时真的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谁才是主子…… 小知一声不吭,在那给楚辞揉着胳膊,眼神里的担忧都快漫出那屋子了。楚辞看着眼前这位妹妹,自己心里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出征之前东宫殿中一叙,太子那一句姜崈哥哥算是把事情挑明了,如今满屋子的人都看到玄夕压倒在楚辞身上...... 这要是传到太子耳朵里还得了? “别怕。”楚辞轻轻拍了拍小知。 小知皱着眉头不做声,只是手上的力道温柔了不少。 折腾了一夜,楚辞可算是有些困了,小知安顿好了楚辞后也轻手轻脚的回了房。 伴着楚辞均匀的呼吸声,一道珊瑚色仙气悄然而至,玄夕坐到楚辞床边,抬起手治好了楚辞肿胀的胳膊。 看着楚辞眉间不再拧成川字,玄夕安心地舒了一口长气。 他坐在楚辞身边,脑子里一遍接着一遍的过着那山洞里的女人和那孤岛上的仙人。这真的是他爹娘吗?为何要抛下他,让他这一万年孤孤单单的? 第62章 他长叹一声,变成了一条巴掌大的小蛇,爬到了楚辞的枕头上,昏昏沉沉地睡了。 第34章 反正都要死的,我护着你 天还没亮,玄夕就起身前往大牢了。 遣走了牢中狱卒,玄夕开始审问这位孙交。 “你是谁?” “孙交。” 玄夕心中暗笑,他只单单使了些媚术,竟如此简单就套出了这人的话。 “你可是在皇宫当差的?” “是。” “为何假死?” “保……保命……” 玄夕一双珊瑚色蛇眼赫然出现在孙交的面前,瞳孔缩成了一条缝,发出嘶嘶叫声,孙交好像中了邪一样,双目失神的继续说了起来。 “二皇子生母周贵妃因撞见了皇帝的秘密被杀,姜湛被逐出嫡系也是因为这个……我怕牵连到我,便杀了我的义子装死以求保命……” 孙交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大狱的牢门被打开,小知直接跑了进来。 玄夕迅速收起了他的蛇面,转头看着小知。 “公主可能出事了!” 玄夕一惊,紧忙上前,拽着小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公主就被告知桐溪城外的泌阳谷被洪水冲刷,随时可能危及到桐溪城。公主和顾城主带人去赈灾,谁知为救顾维卿,公主竟被山上流石隔开了!” 小知话音刚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玄夕已经双脚一蹬飞身而上了。 “他们在桐溪城西边!”小知大喊。 此时的楚辞已经被流石困住,不得不单独往山的另一边走。这山坳之中完全没有路,又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流石时而便要落下,十分凶险。 楚辞艰难行走,能给她的选择不多,她只能往谷中深处走去以躲避洪水。 突然身边传来树木断裂的声音,楚辞停下脚步细细辨认。她突觉身后一阵湿风,楚辞纵身一跃,空翻腾空之时耳边传来了盔甲碰撞一般的声音。 刚落地一看,楚辞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条差不多八九丈长的蛇……说其是蛇,还不如说只是有些蛇样子的怪物。 这条蛇周身发紫,身体遍布坚硬的鳞片,每节鳞片触地之处伸出两条长长的尖爪,相互碰撞发出刀枪之声,看样子应是刀枪不入。 怪物的嘴巴极大,下巴上的獠牙长过了头顶,蛇尾分双叉,立起两条弯弯的倒钩好似蝎子一般,十分骇人。 这是什么东西? 楚辞只能拿着烟青剑,准备迎敌。 这大蛇发出嘶嘶低吼,左右摇摆着身体,蛇头越来越高。它俯视着楚辞,鳞片之间敲打的乒乓声越来越慢,看样子是要发起总攻,一口吃下眼前这位小小的人。 突然那大蛇俯冲下来,楚辞就地找了掩护,引得巨蛇一头扎在两颗巨大的古树之间,卡在那里出不来。那大蛇也不是蠢笨之物,正试图扭转脑袋试图挣脱,楚辞气沉丹田,剑气一指,烟青剑瞬间飞出直直刺进大蛇眼里。 大蛇痛苦的嘶鸣响彻山谷,连树叶都在震动。山上的流石也因为这嘶鸣带出的震动开始往山下滚。 楚辞一边躲着流石一边躲避着大蛇身侧长出的长枪一般的鳞片和双钩的蛇尾。 几个回合下来,楚辞已经气喘吁吁,遍体鳞伤了。 突然夹着大蛇头的那两棵树被那怪物生生震断,大蛇一眼插着烟青剑,另一只眼疯狂地找着楚辞,而楚辞早早就躲在了一块山石后面。 可她不知那怪物是上古凶兽钩蛇。 那刀枪不入的鳞片可辨万物风向,钩蛇早就感受到那山石后有人呼吸。它敲击着远处发出响动,迷惑着它眼里的猎物,其实身后的双钩尾早早就吊得老高,准备一击刺穿楚辞身体。 双钩尾雷霆之势瞬间而下! 楚辞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嗯!” 原以为必死的楚辞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那黑曜石发冠泛出的金色瞬间被喷涌而出的鲜血盖住。 “玄夕!” 玄夕背冲着倒在地上的楚辞,双钩尾贯穿双肩肩头,楚辞看着玄夕一动不动的背影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那双钩把玄夕高高拎起,带到半空中重重甩下,玄夕雪白的脖颈瞬间鲜红一片。 玄夕原本靛青色的袍子瞬间被止不住的血沁成了黑色,鲜血顺着袖口往下成血柱状流在山石之上,好似倾盆的血雨,一片猩红满地。 楚辞看着那双钩尾再次高高举起,顾不得许多只能托起玄夕仓惶奔逃。 可是哪里逃得过呢? 那钩蛇反应敏捷迅速,若不是已经失了一只眼睛,恐怕他二人早就被穿成了串儿。钩蛇张开血盆大口,那獠牙都有一人高,直奔向楚辞。 玄夕实在是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推开楚辞,从天引一道银色火焰直通玄夕手里。 一把银枪赫然于手,那银枪枪身有节节攀藤一样的细竹子缠绕而上,细看每节都有细小的孔,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灵力银针。 玄夕运送真气,那盘竹枪飞快转动,银针好似长了眼睛似的飞出,直奔钩蛇而去。楚辞心中惊叹,连烟青剑都不怕的鳞片竟然瞬间被玄夕的银针扎得体无完肤。 钩蛇吃痛反应也迟缓了不少,玄夕右脚一蹬,长枪直指钩蛇的另一只眼睛。 第63章 一枪即中! 玄夕直接一个空翻翻到钩蛇头上,一把拔出烟青剑,借着长枪之力,回旋一圈之时把烟青剑飞出,刚刚好落在楚辞脚下。 这时钩蛇用力一甩,玄夕撞在树上重重跌落。楚辞飞奔过去,刚抱起玄夕,身后就感到一股热浪袭来。 回头一看,竟是那天在围猎场看到的七彩琉璃环! 那环变得老大,直奔二人而来! 楚辞自知不是对手,只能双眼紧闭蜷缩着把玄夕抱在怀里。 玄夕迷离之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翻身反手将楚辞按在地上,揽住她的肩膀护她入怀。 “别动,反正怎样都要死,我护着你。” 玄夕有气无力地在楚辞耳边低语,双肩的鲜血滴在楚辞脸上,她轻轻按住玄夕的肩伤,苦笑着点点头。玄夕已然没了什么力气,轻笑了一声,便直接趴在了楚辞身上喘着粗气。 突然一层金雾瞬间从玄夕的黑曜石发冠喷出,金雾好似一个罩子,把那琉璃环隔在雾罩以外,无论怎样攻击都无法近身。 玄夕看着眼前的金雾惊讶了一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拖着伤体抱起楚辞就跑。 摄魂环穷追不舍,身后跟着一道冰蓝色仙气。 白鹿怒不可遏,直接抛下黄璟湜这个傀儡,直奔玄夕而去,“杀了你,我看谁还能护着她!” 玄夕心中已然想着玉石俱焚,若能同归于尽也算这一次护住了楚辞。 “你睡一会儿......” 说罢便捂住楚辞震惊的双眼,用法术让楚辞瞬间失去知觉。 白鹿这时已经操控着摄魂环直奔玄夕而去。玄夕一阵狂笑,拖着盘竹枪满是鲜血的枪头直指摄魂环后的白鹿。 一声巨响,摄魂环被盘竹枪一枪击飞,白鹿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玄夕心中一惊,他已身负重伤,如何有如此威力?! 也来不及多想,长枪一横,飞身纵跃刺向白鹿。 百转千回之际,一道白影飞速掠过,如疾风一般卷起了重伤的白鹿,一掌打飞玄夕消失在山涧之中。 原来是药王! 药王感觉到摄魂环异样,趁天君不查速速奔赴此地正好撞见这一幕。安顿好白鹿,便看到了站在流石之上已经失魂的黄璟湜。 药王面色严肃目光如炬,看着远处被他一掌打晕的玄夕,不慌不忙地拎起黄璟湜渡气操控起来。黄璟湜突然如丧尸还魂一般,脸上露出扭曲的丑陋模样,手上充满了黑色雾气。 摄魂环再次从天而降,直奔山石旁昏睡的楚辞。 就在摄魂环套住楚辞肉身的时候,一个人冲进眼帘,一把抱住楚辞。 “楚辞!” 是太子姜崈。 “又是你!”药王气得青筋暴突,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收手抱起白鹿消失了。 成群的兵将把姜崈团团围住,姜崈顾不得那么多,抱起楚辞就走。 “闪开!” 路过一个贴身侍卫的时候,眼神恨绝地看了看玄夕的方向。侍卫心领神会,劈开一条道路让太子先走。 桐溪城因为太子的到来,突然变得十分拘谨。 寝房里,姜崈正在轻轻擦拭着楚辞颈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给楚辞涂着金疮药。 “嘶......” 也不知是玄夕的法术失灵了还是伤口太疼了,楚辞渐渐清醒过来,她失神地看着眼前欢喜溢于言表的姜崈。 全身好似散架一样的疼痛逐渐把她的思绪拉回,钩蛇,琉璃环,还有...... ‘别动,反正怎样都要死的,我护着你......’ 玄夕那一声低语突然在楚辞脑子里响起,她竟直坐起,完全听不到姜崈的呼喊,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可楚辞伤的太重,还没走出房间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姜崈急忙跑上去抱起跌在地上的楚辞,“别急,大家都在找玄夕......” “什么意思?什么叫找玄夕?他不应该在我身边吗?”楚辞听姜崈这么一说,魂都没了似的,用尽周身所有的力气抓住姜崈失声问道。 姜崈伸出手慢慢地挽起楚辞凌乱的长发,缓缓说道,“我赶到救你的时候,那里只剩你一个人。” 第35章 玄夕死透了? 无论姜崈如何安慰,楚辞都不管不顾地推开满腹担心的姜崈,嘴里振振有词,“我知道玄夕在哪,我去找,定能找到他,必须找到......” “烨楚辞你给我安静一点!” 姜崈心里的怒火好似火山爆发,近乎低吼着把话说出,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整个身子都是紧绷的,但只有抓着楚辞的手还存留着姜崈最后一丝的温柔,毕竟楚辞这次元气大伤,自己还是舍不得抓伤了她的。 楚辞自小认识姜崈到现在,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控发怒的样子,一时竟怔住了。一点点恢复理智之后,楚辞还是缓缓推开了姜崈,一言不发地往房门走去。 “北言,小安。” “属下在!” 楚辞大致描绘了出事的地点和位置,叫他们速速派人去寻。她蹒跚转过身来,扶着寝殿的门框缓缓跪下,“求太子拨些人手给臣妹,玄夕为救我受了重伤,一定要尽快找到才行。” 姜崈面无表情的看着楚辞,沉默许久的他深吸一口气,“孤的人已经在找了,公主是信不过孤——” 第64章 “求殿下再赐些兵!”楚辞打断姜崈,手拄着自己的大腿,已经全然没了力气,拖着一口气说完了话。 若不是楚辞一直低着头,定能看到姜崈仿若厉鬼食人的模样。 姜崈坐在椅子上冲着侍卫慢慢举起手来,形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他把手举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那串佛珠一晃一晃的,他就这么死盯着快要瘫在地上的楚辞,好像要把她看进身体里一样。 直到手里的白玉佛珠完全停止了晃动,他才轻轻摆动了一下手指,示意侍卫跟上北言。 楚辞一直盯着地面,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摆,小知在寝殿外看着楚辞摇摇欲坠的背影,焦急得都要哭了。 姜崈气的额头上的血管明显凸起,都能看得出脉搏的跳动,他呼吸急促压抑,手里不停攒着的白玉佛珠沙沙作响。 他讨厌一切不受他掌控的事和人,这些不可控因素就应该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可是眼前这位楚辞妹妹却是他生命里唯一不能动的变数...... 现在的楚辞根本顾不得周遭所有。 她满脑子都是玄夕双肩的伤口,顺着手流下的止也止不住的鲜血,和他最后护她在怀的样子。 姜崈看着以前小心翼翼的楚辞如今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急火攻心,就这么死死盯着她良久,沉默的姜崈走了过来,缓缓蹲下身子,轻轻用手背划过楚辞的脸,用最低的语气,慢慢吐出了声。 “别急,我们,都别急......” 姜崈起身,面无表情但事无巨细地吩咐小知进屋服侍之后,看着楚辞上床休息便离开了。 确定太子离开后,楚辞给小知使了个眼色,小知心领神会,把房里的人都支走了。 “想办法告诉北言,我给的方向是错的,应该往反方向去找,找到之后,不要带回来......无论......生死。” 小知吓了一跳,她毕竟不知道刚刚的楚辞和玄夕经历了什么,只能满嘴答应着出去找人了。 姜崈,希望我看错了你...... 楚辞拖着最后一丝理智,伴着失血过多后的眩晕昏睡过去。 太子从楚辞屋里走后便来到了城主府正厅,满脸阴沉的他还是不能释怀楚辞一次又一次推开他的样子。 “事情办妥了?” “殿下......那个孙交......跑了......” 姜崈本来胸有成竹,悠闲地随意找了卷竹简正在翻看,听到这,那手突然停了下来。 四周随从无不战栗,“殿下当时执意要去救公主,精良都跟随着殿下......” 那竹简直接砸到了回话的人头上弹飞了起来,姜崈身体前倾,眼神里的怒火已然毫不掩饰,咬着牙一点一点道出今天所有的不快。 “他是一个快被打死了的太监!” “孙交趁我们的人不查,用刑具打晕了我们......”那回话的侍卫声音越来越小。 “追!追到之后直接杀了,不用再问那畜生招了些什么。” 这时,跟着太子一起去泌阳谷的贴身侍卫回来了,姜崈整理了下衣服,看着眼前这群废物,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滚。” 这时那个侍卫进了书房,“殿下,属下已办完差事,回来复命。” “死透了?” “是!” 听到这的姜崈这才睁开他那透着凶光的丹凤眼,“刚刚出去那个,杀了。” “是!” 姜崈独自一人侧倚在案牍边默默不语,半眯着的眼睛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狠辣愤怒,脸颊也因为不停地吸气而深深凹陷。他满脑子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刚楚辞绝情推开他的样子。 不过就那一会儿功夫,他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嘴角尖锐的歪着,好似一个窃喜的杀人狂魔。 病美人是真的美啊,美到姜崈看了一眼就不想撒手,差点失了态。他一点点擦掉楚辞身上的那些属于玄夕的血迹的时候,他心里好似淤堵了百年的河道突然被洪水冲开一般的畅快。 “玄夕,姜湛,你们的心思,都不会实现的......” 姜崈自言自语,看着无功而返的北言和小安推开城主府的大门。姜崈整理仪容坐正,又变回了原来温文尔雅,心怀苍生的病弱太子。 北言远远一看,太子出正厅正向他们走来。 “人找到了么?”姜崈声音透着满满的焦虑。 “回殿下,没有。只是在那巨蛇不远处找到了烟青剑和一杆长枪。” 太子轻轻拍了拍北言的肩膀,“你一向稳重,等下回公主话时定要缓缓地说,楚辞伤的太重,军医说气血有些亏,别让她太过伤心。” “卑职明白。” 楚辞床前。 楚辞强撑着病体,声音嘶哑,“真的每一处都找了?” 北言不敢说话,只是奉上盘竹枪。楚辞抱着盘竹枪,摸着上面的血迹,手指不住地抖。 “说吧,我受得住。”楚辞怔怔地看着这枪,声音微弱无助。 北言实在不知如何开口,便求助似的看向小安,小安惴惴不安地回道,“我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那蛇形怪物和遍地的血迹。大概十丈开外......便是烟青剑和这秆银枪......” 楚辞好像一个提线木偶,半倚半抱着这盘竹枪,好似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这长枪是玄夕的。” 北言他们三个突然都怔住了...... 第65章 小知那丫头瞬间明白了什么,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小安也是一脸震惊,强撑着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我们,我们发现一处血迹,顺着低洼一直滑,滑到了一处河里,那河通向已经引流出去的......洪水中。” 小安说完便忍不住的抽泣。 楚辞抱着长枪,一动不动。 “是我害了他,是我......quot; 小知听到楚辞轻声的自言自语,满眼心疼的边摇着头边落泪。 “你们都出去吧......出去。”又过了好一会儿,楚辞轻声细语,听着倒像是在乞求。 小知刚想说话却被北言拉住,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从屋外关上房门,北言悄声嘱咐着小知和小安,“今晚我们仨就守在门外,让公主自己待会儿吧......” 楚辞就这样抱着那长枪呆坐到天明。 天色见早,天际线都被朝阳照得发红。 小知推门进来的时候,看着面如死灰没有一丝血色的楚辞心都要碎了。她悄悄上前,轻抚着楚辞的手,声音极其轻柔,生怕声音稍大些就会震碎楚辞一般。 “太子殿下往这边来了.......公主,这枪......不能这么一直抱着啊......” 楚辞听到小知提醒盘竹枪的时候终于有了些反应,原本握住长枪指节发白的手渐渐松弛。 小知见状忙把枪拿走藏了起来,扶着楚辞休息。 楚辞躺下不久,姜崈就来了。 坐在床边的姜崈看着双眼紧闭的楚辞,手放在了楚辞的肩膀上,手指轻轻揉搓着楚辞肩头。 “公主醒过么?”姜崈声音极轻,声线温柔好听。 “回殿下,公主伤得太重还没醒过。”小知轻声回道。 姜崈提了提楚辞的被子,“那孤今天把公文移过来,一直陪着她。” “公主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殿下不必劳心劳力,小知定会谨守本分,照顾好公主的。” “昨晚事情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孤怕吵到她。如今事情都办妥了,孤需亲自照顾,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伤了身子。” 小知还想继续争下去,不过姜崈也没给她机会,竟直出去交代移房的事宜了。 这时,早就远远地等在一旁的顾维卿看准时机,一路小跑了过来。 “公主还没醒么?”顾维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小安。 小安满面愁容摇了摇头,顾维卿一瞬间垮了脸,“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孙交竟然跑了!” “什么?!”北言和小安异口同声。 “昨天事情太多,他可能趁乱跑了。太子殿下送公主回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人早就没了。” 顾维卿看着北言和小安本就乌糟糟的脸色上又蒙上一层烦躁,无奈地连连摇头。 “我去找。”北言二话不说就准备往院子外走,却被顾维卿一把拦住。 “北言兄弟可莫要声张,我虽不知公主为何一定要逼供那孙交,但也能看出此人对公主尤为重要。公主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是不在身边定是会引人注意,我昨晚派了好多探子去寻,这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想来,这孙交倒不像是倒霉撞见了公主,更像是......有人故意把他扔到公主面前的。” “顾大人说得有理,他身受重伤还能毫无痕迹的消失,定是背后有人操控。”北言听了顾维卿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分析着局势。 “那既然故意送到了面前,为何又消失了?”小安虽然同意顾维卿的说法,但是实在想不通。 顾维卿欲言又止,他不知这一番猜想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但他心中十分感激楚辞多次相救,心里一横,即是下定决心要帮楚辞,又怎能想以前一样瞻前顾后计较得失呢。 “小安兄弟,这孙交突然被人带走跑路,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的计划里出现了变数,而大家这两天都没料到的会发生的事......” “太子?!” 第36章 姜崈:今年生辰你我桐溪一起过 带着公务奏折回到楚辞住处的姜崈远远便看到了正在跟北言和小安拉拉扯扯的顾维卿。 顾维卿十分聪明,看到北言一使眼色马上闭了嘴。 “臣,曲水城城主顾维卿,参见太子殿下。” “顾维卿......”姜崈眼神平和,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你就是楚辞推荐的那位,擅长兴旺民生的顾城主?” 这是顾维卿第一次见到太子,他与平西公主身上的气质有些相仿,两位身上的威慑力是不需要用肢体或者语言过多表达的,贵气的眉眼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不知为何就不敢靠近的疏离气场,让人觉得压力倍增,又让人甘愿臣服。 “回殿下,卑职惭愧。卑职此番就职曲水城途中被土匪所擒,是公主殿下救了微臣一家,泌阳谷水患又为救臣的性命身受重伤,故此臣特来探望。” “公主还在昏睡,这次大战伤了身子,你晚些再来吧。即知公主予你有恩,定要好好修建曲水城,不要辜负孤与公主对你的期望。” “桐溪城已然安定,卑职今日便要启程去曲水复命了,此番前来便是告别的。公主有太子悉心照料,定然吉人自有天相。臣拜别。” 说罢冲着房内磕了个头,拜别身旁的北言三人后便离开了。 北言和小安看着顾维卿的背影,想着他最后那个警惕眼神,心里默默捏了一把汗,难道孙交的消失真的与太子有关? 第66章 可是太子是最疼楚辞的人啊...... 楚辞被小知灌了不知道多少安神汤,终于真正的沉沉昏睡过去。 姜崈连着三天衣不解带地陪着昏迷不醒的楚辞。每每有平灾军报,便轻声轻脚地走出房间生怕吵到了她,处理好了再回来批复公文。 军医说其实在房里说也没什么不同的,现在的楚辞怕是天雷滚滚也不会醒。可姜崈偏不听,不论说点什么话都要把房门关紧出去再说。 如今天气湿冷,本就体弱的姜崈经历了这么些折腾身体更差了,但无论别人怎么劝,他晚上就要睡在书案旁边,寸步不离楚辞卧榻。 这三天楚辞时昏时醒,脑子里梦到的全是玄夕受伤的样子和他沾满血迹的盘竹枪。 又一次噩梦惊醒是在半夜,楚辞满头大汗,一声惊呼的她半坐起来,差点没摔到地上。 “怎么了?做噩梦了?没事没事,我在呢......” 楚辞听着低语,还是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一阵模糊之后看到了同样惊醒了,还一脸焦虑的姜崈。 “殿下......” 姜崈听着一愣,释然地笑了。 虽说姜崈最不喜欢楚辞唤他殿下,但也好过这几天呓语之中楚辞这丫头只唤玄夕的好。 “认得我了?我是你姜崈哥哥呀。” 说罢姜崈吃力起身,拿了些水递到楚辞面前。姜崈伸出手的那一刻,楚辞盯着他手上的水泡,还有掌心为她雕玉佩留下的疤痕,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是......”楚辞举起没什么力气的手腕,指尖指着姜崈掌心。 “回公主,太子殿下可是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您,连药都亲自煎——” “住嘴。” 姜崈平静地打断了身边小太监的话。 楚辞看着姜崈面如菜色,本来就消瘦的身子如今看的更单薄了。 “殿下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换小知来就好。” 姜崈不语,只是用汤匙一点一点地喂给楚辞些温水,看着楚辞喝完哄着她躺下。 “你再睡会儿,如今认得清人了,是要大好了。” 楚辞还想劝姜崈离开,还不等楚辞开口,姜崈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竟直离开床榻,坐回书案那边批公文了。 趁着姜崈不注意,楚辞悄悄半起了身,看着那书案后的鹅绒软垫,他这是......批完公文就睡在那了? 姜崈轻咳了两声,使劲压着声音,看样子十分难受。小太监刚想给他披件衣服,他快速用手抵住嘴唇,生怕那小太监再弄出什么动静。 楚辞默默不语,只是装作没看见又静静躺下了,心里泛起一丝感激。 这时的姜崈眼神快速向床榻一斜,嘴角一直不自觉地上扬。 第二日清晨,楚辞醒来的时候姜崈还在鹅绒软垫上睡着。 阳光透过明纸糊的门窗柔和均匀地洒在姜崈身上,伴着他不太平稳的一呼一吸,衬着他病弱的面色显得他好似白得透明,闭起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连着柔和线条的高鼻梁,薄薄的峰唇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看得出是十分疲惫了。 楚辞这几日打击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思考。如今想来,姜崈是冒着流石洪水的风险去山里找她,这几日一直悉心照顾不曾离开。 她竟连句谢谢都没有。 这房里虽说烧足了碳,但在厅里躺着睡觉还是有些冷的,看着姜崈身上半披着有些掉落下来的狐皮,楚辞挣扎着起身,慢慢走到姜崈身边帮他盖好。 刚一碰到那狐皮,姜崈一下子就醒了。 四目相对,姜崈原本透着清冷的眼睛瞬间笑得温暖,好似被暖阳包裹。 “都能下地了?我去叫人给你备点吃的,刚恢复元气,还是要吃点清淡的。等你全好了,我再带你吃好的去。” “扰您清梦了。”楚辞还是有些有气无力。 “没事,我这两天一直浅眠......”说完姜崈便要起身去叫人,可能是起得急了,引得他一阵激咳。 楚辞赶忙帮着姜崈顺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缓了好一阵子之后,姜崈带着有点咳哑了的嗓音轻声劝道,“你还没好,别总是自己下地,我怕你摔了。” 姜崈叫了人进来伺候,楚辞见状便劝他回去休息。 “怎么,我劳苦功高,好不容易把我这个宝贝妹妹救回来了,时隔四日终于认得我到底是谁,竟不能有幸陪着平西小殿下吃口早饭?” “殿下,你面色不好,臣妹实在担心......” 姜崈喝了口清粥,“看来还是有些糊涂,连离家之前答应我的事都忘了。” 姜崈翘眉一挑,微微侧着头,有点期待地看着楚辞。 楚辞垂下眼睑,“姜崈哥哥,早饭之后可一定要回去休息了,若是你病倒了,你叫我如何交代啊......” 姜崈笑得灿烂,本来消瘦的脸颊和笑开的嘴角显出了那尖尖的下巴。 “那......我便都听你的!” 楚辞好久都没听到姜崈如此轻快开怀的语气了,也跟着淡淡地笑了一下。姜崈心情大好,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又看着楚辞喝了药,便也回去休息了。 这太子前脚一走,小知便冲进房里,小安和北言紧随其后。 看到楚辞靠在床榻上又回到了四天前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小知小心翼翼坐到了床榻边,轻轻地摸了摸楚辞的手,那手冰凉的像冬日里的溪水,小知一下没忍住,使劲抽泣起来。 第67章 “玄夕还没找到么?”楚辞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虚弱地问。 这一下问懵了这三个人。 小知看着北言和小安,竟不知如何作答。 “还在找!还在找......”北言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回道。 楚辞接着说,“枪呢?” 小知赶忙擦掉眼泪,“在呢,在呢。我藏得好好的,没人看见。” 小知爬到床阚后面,在与墙的细小缝中艰难拿出了盘竹枪。楚辞一把揽过枪杆,因身体太过虚弱竟差点没有拿住。她半抱着枪,手指轻轻划过盘在上面的银竹,声音轻到飘起来。 “保管好,等他回来还得用呢。” 小知看着楚辞,怔怔的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流。 “下去吧,我累了。” 小知他们三个互相看看,无奈地走了。 就在门刚关上的那一刹那,楚辞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仿佛断了的线一般往下流,她紧紧抱着身前的盘竹枪,用尽全身力气压着声音生怕别人发现。 她怕别人发现她知道玄夕不在了。 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会说玄夕死了。 楚辞身体太虚弱,哭得累了便昏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姜崈正在她床边翻着书,楚辞突然下意识的猛然坐起,手不停地摸索着盘竹枪。 姜崈看着楚辞略肿的眼睛,心里虽不是滋味,但是也没讲什么。 “公主,太子殿下来这陪您有一个多时辰了。”小知递上茶水,给了楚辞一个坚定的眼神。 楚辞心领神会,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姜崈接过小知手上的茶水,亲自递给楚辞。 “腊月初一,你我在桐溪城过吧。”姜崈整理了情绪,又是一脸笑意盈盈。 “啊?” 楚辞心里还在想盘竹枪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腊月初一可是你的生辰呀!我已上书父皇,说你不能挪动,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去,”姜崈自顾自地盘算着,“我算了一下,离你生辰还有半月有余,若是腊月初二再启程回都城,应该还能赶得及回家过年。” 楚辞并没有什么过生日的心情,但也只能附和着说好。 姜崈见楚辞兴致恹恹,虽有些不高兴不过倒也没恼,毕竟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等着楚辞过了玄夕这道坎。 毕竟他犯不着跟一死人过不去。时日一久,楚辞一定会忘了这短短几个月的露水情缘的。 他与楚辞十七年竹马情意,怎会抵不过这区区数月从天而降的贱民玄夕? 姜崈还想在楚辞这赖上一会儿,可是黄璟湜来报运河之事,便不能不走了。 北言见大家都散了,看楚辞精神好了些,这才敢来报了孙交失踪的事。 “完全找不到踪迹么?” “是,这定是有人在旁协助,否则他身负重伤如何跑得了。” “此事,太子可知晓?” “不曾,顾大人临行前提醒了我们。兹事体大,北言不敢多嘴,只是趁着太子不查,自己偷偷去追寻过一番。可惜,也是毫无线索。” “接着找,翻遍南云我也要找到他。” “北言一定办到!” 第37章 我拿你一向没有办法 事情过去已经七天了,楚辞也有些力气在院子里逛逛。流水似的补品从四面八方送进桐溪城,搞得她受伤的消息人尽皆知。 姜崈一天八遍的嘱咐着楚辞喝药,除了晚上回自己房里睡觉,几乎跟楚辞形影不离。 此时的姜崈正在小亭子下看着公文,时不时地打量一下正在小院里遛弯儿的楚辞。 “殿下不必一直陪着我,您事务繁重,身体又不好,不用老跟着我挪动。” 楚辞一身素白,一头乌黑长发肆意挽在耳后,全身上下唯一的配饰紫玉莲花簪显得她肤白如凝脂,在阳光下的她散着柔和的光晕,整个人清冷唯美。 姜崈微微抬眸看着只有他才能欣赏到的美人,露出小半张干净清爽的脸,正准备下笔批公文的手悬在空气里,刻意清了清嗓子,泛起一丝幽怨地望着楚辞。 楚辞与姜崈四目相对,语气带有些许尴尬的歉意,“姜崈哥哥......” 姜崈突然破功,由衷地笑出声来,他眉目清隽,弯弯的嘴角带着原本锋利的下颌线消失在有些湿冷的空气之中,仿佛宠爱妹妹的邻家大哥哥。这样的他好似远山里一棵常绿的青竹,远看柔和没有攻击性,走近细看又自带棱角。 “我身体可好着呢!”姜崈边批着公文,边逗趣地说,眼神里头是掩不住的情愫。 楚辞轻轻笑了笑,默默转身接着逛着院子。院子一处墙角盖满了一枝九头的黄木香,冬日暖阳下晃着刺眼的亮黄色。 楚辞站在那定定出神。 玄夕出事的前一夜他才刚刚想起他的母亲...... 本来楚辞还想着来年开春把黄木香种到烨府去,就放在玄夕房间门口的院子里,来年开花一定很美。 楚辞的脸看不出什么波澜,其实心里早已痛如刀绞,这几日深夜,楚辞都要抱着盘竹枪才睡得着。 在她怔怔发愣的时候,姜崈已经走到了楚辞身后,为她披上了他的狐皮大氅。 “军医说了,你现在不能太过着急康复,还是以静养为主,虽是正午也不能一直吹冷风,我送你进屋午睡吧。” 第68章 楚辞点点头便回房休息了。姜崈紧随其后,把亭子里的公文挪进了房中案牍上,又开始忙碌起来。 姜崈努力整理心情,心不在焉地看了几个文书。眼睛却还是不听使唤的往楚辞的床上不停地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近日看似云淡风轻的姜崈实际上却紧张得很,恨不得看清楚辞每一个表情,听清她每一次呼吸,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钻到她的梦里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姜崈疯了一样找着所有的蛛丝马迹,想证明楚辞的情绪崩溃,可又害怕自己真的火眼金睛看出了什么,所以心中才一直惴惴不安。 可是楚辞没有任何异常,仿佛一滩死水,就连吃饭喝水都按着医嘱规规矩矩的。 今日可是玄夕的头七啊...... 楚辞竟然没有一丝伤心,这很不对。 可若楚辞真的崩溃大哭,他恐怕又要气到杀几个人来泄愤。姜崈很讨厌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却又毫无办法。 这焦虑的情绪一直到了傍晚陪楚辞用完晚膳还没有消散。 可楚辞一直极力劝说姜崈回去休息,这七天,他确确实实也已经是筋疲力尽。 姜崈这几天可是身心俱疲,不光是身体上的消耗,他一面还要装得温吞如玉,一面内心里却恨不得能与楚辞的关系一日千里。 看着没什么反应的楚辞,姜崈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便先回房了。 姜崈走后,楚辞就盯着窗外伴着余晖的黄木香发呆,这么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小知和小安就在一旁守着,也不敢多说一句。 “我乏了,你们两个今日都不用伺候,出去忙你们的事儿吧......”楚辞一动不动,没什么力气地吐出一口气。 小知和小安一愣,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 前几日楚辞在房里的时候便看到小安买了些寿材,还特意避开了她,楚辞也很默契地没有做声。 小知和小安看着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楚辞,也只能离开了,今日一直陪着她,也没找出时间给玄夕烧寿材。 “这木香花开得好,你们替我烧上一枝。” 本来都要把门关上的小知听到这话身躯一震,身体不住地抖。 “知道了,这就去摘,我去摘支最好看的。”小安也强忍着悲伤哽咽道。 小知他们两个刚走不久,姜崈就来了,手里拿着新鲜的水果轻轻扣门。 楚辞开门,看到姜崈倒也不惊讶,“不是去休息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果农刚刚送来的果子,我觉得可口,看你灯还没熄,便想着拿过来跟你一起吃。” 楚辞浅笑,侧身让姜崈进屋,她又添了些茶水,二人在厅内坐下。 “玄夕少侠,今日头七......我已命人备了些寿材拿去烧了。”姜崈声音很轻,熟练地帮楚辞添了茶,这声线温柔好听,却好像细刀子一样割过楚辞的心。 楚辞长睫微垂,挡住了破碎的眼神,只是微微点头,“多谢,玄夕因我而死,是我对不起他。” “你也不用过分自责,玄少侠是个血性男儿,他孤身舍命去救你自是心甘情愿。我应该感谢他才对,否则,今日心碎的,就要轮到我了......”姜崈抿着薄薄的嘴唇,顶着稍稍睁大的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看着楚辞。 “楚辞,若我能早些赶到......我便能救你了。” 若他当时能早点翻过那些流石,那楚辞是不是就不会对玄夕如此魂牵梦萦了? “姜崈哥哥这是什么话,若没有你及时赶到,恐怕我也会失血过多而死了,是我该感激你才对。” 姜崈本来屏气凝神地看着楚辞,听到这些话后,这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像石头落了地一般,原本僵硬紧张的身躯也逐渐松散下来。 这是楚辞自她父母双亡之后的三年多来,第一次主动唤他姜崈哥哥。 “对了,你怎么来到了桐溪?”楚辞试图转移话题,抬眼便看到了姜崈突然抖了一下又迅速收起来的手。 楚辞心里不由得一惊,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太子哥哥了,他从不会无缘无故慌乱。 “你可算是想到你姜崈哥哥了。”姜崈轻笑一声,开了句玩笑。 “我这几天病着,好多事情都没照顾到......” “你出发之后没几天,都城便收到了桐溪城被土匪占领的军报。我原本以为只有流民闹事,没想到还有几窝土匪,我看到军报莫名有些心慌,便借着想要视察运河周边的由头出来找你。” “这是胡闹了,如何使得!” “你家中变故之后整整三年,对我一直有些冷淡,这我本都习惯了。可是自你从西召回来,你对我就更客气了,我承认,近日确实是我有些急了,我想来找你,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姜崈心里清楚,楚辞一早就看出来了他的意思,也更清楚她为何要更加疏远他。 自从西召一战烨苍军归来之后,楚辞便不再只是姜崈的青梅竹马,而是权力斗争中的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是个不会武的太子,南云国崇尚武力,而整个南云并没有拥戴他的将军,他便只能自己抢。 楚辞自是他最好的选择,只要壮大她的烨苍军,不日二人成婚,他便可一石二鸟抱得美人入怀,军权落囊。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应该对权利游戏司空见惯的楚辞竟对他生出了些疏离,这也实在让他乱了阵脚。 第69章 在他心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啊...... 他的心思她真的全都知道吗? 姜崈管不了那么多,他实在是等不了了,光是等楚辞长大便用尽了他一生的耐心,如今玄夕不在了,就是他最好的时机。 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楚辞,姜崈叹了一口气。 “我是拿你没什么办法的。你难受,我便陪你难受,你疏远我,我便一直等你。我不急,你也别急。” “咳!”姜崈竟一下咳出血来。 楚辞赶忙叫人来看,院子里瞬间忙成一团。 “殿下一路车马奔波,再加上来到这之后衣不解带地照顾公主,几乎没怎么合眼,这便伤了肺腑啊。” “还望军医尽力医治,切勿伤了根本。”想着这几天姜崈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刚刚这低三下四的姿态,楚辞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愧疚。 她这几天一直沉浸在失去玄夕的痛苦里,现在细想,这位太子哥哥对她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好。 可惜她却无法交付所有真心。 对皇族,她心里的疑窦犹如堆积的乌云,越积越大,仿佛等待着一场暴雨倾盆。 姜崈咳血之后昏睡了整整一日,现下终于醒了。 房里一股清苦的中药味道,盖住了从院子里飘来的花香。 “公主呢?” 姜崈拖着病体急急扫视了一下房间,沙哑地问身边的小太监。 “公主在厨房看着下人们为您准备吃食。”姜崈本来睁开眼看楚辞不在身边,心里就有些不安。但听到她在替他奔波,嘴角不住地带上笑意。 小知陪着楚辞在厨房忙碌,看着楚辞这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一直发泄不出来,心里愈发着急。 她的这位公主,是她们家百十来号人的主心骨。 楚辞这位家主,做得比她爹娘都要好。 楚辞在将军府开了学堂,让想读书的家奴都可以看书学习,若是有人学出了名堂,便可换回身契带着家人脱离贱籍。她也总会让小知小安想着小厮娶妻,丫鬟嫁人的年岁,生怕他们自己不得做主误了终身。年迈家仆每月可多得五日休沐,有专门的院子给他们打发时日。 就这么一个面面俱到的公主,三年里没有真心为自己笑过。 小知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看着楚辞无法入眠,自己孤身一人去到烨家祠堂,一坐就是一整夜。她为了不让小知担心,每次都算好了时辰悄悄回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而楚辞对玄夕却不一样。 自从玄夕来了以后,楚辞整个人都明亮了,这是小知三年来看到楚辞最开心的日子。 玄夕好像冲破乌云的第一缕烈阳,光芒如利刃一样猝不及防地劈开楚辞给自己设下的屏障,带着鲜活的温度直射在楚辞的心房,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如今烈阳骤散,楚辞的内心好像结了一层冰,万物凋零,风霜素素,凝固住了已经破碎的自己。 第38章 他的楚辞,真的回来了 “公主,军医说了你身子还没好,心血不足,不能久站啊......”小知在一旁提醒,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不妨事,如今太子殿下心肺受损,我难辞其咎。” 楚辞一边盯着砂锅里给太子炖的汤,一边轻声安慰着小知。她整个人好似那被撑开的布,看似柔软其实每织线都紧绷成了弦,仿佛再加一点力气,那线就破了。 “那也不能两个都倒下了才算完吧,”小知急的声音都拔高了,“若是您也倒了,连个能做个决策的人都没有。” “我没事的,太子身体才最重要——” “玄夕若是回来了,他知道您这样,一定会骂我们的!” 小知硬生生打断了楚辞,紧张地看着顿在空气中一动不动的公主。小知也没办法了,她实在不知怎样解开这位小公主的心结,可是老放在那里不提,楚辞会憋死的。 “小知......我知道,他不在了。” 楚辞这时才意识到,她都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她这位小妹妹了,这些日子心力交瘁的可不止她自己一个。 楚辞转过头,看着因为戳了自己痛楚而心生万般愧疚的小知,用力握起她的手,一脸坚定,“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还有你们呢!” 听到楚辞这么说,小知心里面的焦虑伴着担心一股脑的化作眼泪奔泳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犹如受伤的小兽一般。 “我现在就去休息,等我们回去,便去南云寺求空境主持给玄夕超度,愿他以后投身好人家,好不好?” 是啊,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 楚辞每每想到玄夕的死状就心如刀绞,他弥留之际应该有多疼啊!可她只能用力忍着自己的憔悴,硬撑起精神。 因为她不光是楚辞,还是南云国唯一的异姓公主,烨家人唯一的指望。 听到楚辞的那些话,小知一个劲儿地点头,心里如释重负的她生拉硬拽着把楚辞拖回房里休息。 姜崈房内。 姜崈半坐半倚在书案前,伴着有些吃力的呼吸轻轻擦拭着白玉佛串,一个小厮正事无巨细地说着厨房中楚辞和小知的对话。 姜崈把白玉佛珠手串轻轻挽回手腕,拿起药碗左右摇晃着,眼神闪烁的他嘴角盖不住微微笑意。 药汤映着他上翘的薄唇,姜崈不紧不慢地跟身旁的内官说,“把药倒了。” 第70章 “殿下,您得喝药,这病才能好啊.......” 内官本来还想要劝阻,突然只觉得背后一凉,抬眼一看,这姜崈要吃人的眼神吓得他二话不说就把药倒了。 姜崈吩咐下人把公文拿来,一件接着一件批复,虽说他面色极差,但表情轻松甚至有些享受,到了深夜也不休息。 眼看这天都要亮了,内官实在看不下去,想要去厨房吩咐一下给太子准备些吃食。 “站住,没我吩咐,不许你动。” 姜崈还在认真批着奏折,面容清冷的他轻挥了下手,示意小内官回来研墨。那内官哪里敢违背这个太子,除了当今皇帝,他算是最了解太子的人了。 姜崈自小身体就弱,老是生病,皇帝一直寄厚望于他的弟弟姜湛。他的这位弟弟虽说学识有些不如沉稳的姜崈,但身强体健,学东西也极快,武学造诣更是世间难求。 皇帝虽说对大皇子颇为照顾,但这种照顾在姜崈眼里,就是一种鄙夷。 可就是自己的父亲都小看了这位大皇子。他虽弱不能武,却洞若观火运筹帷幄。登上太子位后,兢兢业业,政绩卓越。这太子殿下善于玩弄人心洞察人性,他坐在权力制衡之下的暴风中心,稳如泰山。 他就好像一出好戏幕后的推手,不见其影却永远能感知其形。 这唯一能让他发狂失态的,恐怕只有这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烨楚辞了。 小的时候姜崈为了让自己身体不那么差,遍寻名医,试百草食仙丹,哪怕缩短寿命,只要能像正常人一般体魄也在所不惜。为了赶上那位神童弟弟,他每夜刻苦用功。文学,武科,兵法都要学,恨不得一天都不合眼。 只有楚辞在的时候,他才会忘了自己这个不得宠的大皇子身份,就只当一位宠爱妹妹的哥哥。 小的时候楚辞顽皮任性,跟姜湛一样,都是上天入地不计后果的小魔头。姜崈没有办法一直跟着她闹,便时时留意着她的喜好,只要是楚辞喜欢的,姜崈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送到她面前,这法子总能让楚辞多缠他一会儿。 二人变得疏离是三年前的事了,姜崈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太子宝座,楚辞因家中变故被接入宫中抚养。 可楚辞却不似以前与他那般亲近,自那之后,姜崈便再也没有听过楚辞唤他姜崈哥哥。无论他如何费力讨好,楚辞都只是小心翼翼,沉默寡言。 他当然知道楚辞的心结所在,不过他不急,他可以等。等到楚辞心里疑虑散开,她还可以是他生命里唯一那一抹好颜色。 直到玄夕的出现,打破了姜崈的幻想。 不可以。 任谁都不可以! 谁也不可以从他身边夺走楚辞,哪怕是楚辞自己,也不行! 如今,他的楚辞妹妹终于回来了。 姜崈的笑容逐渐扭曲,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一口鲜血喷出,姜崈捂着嘴,看着自己的手和血点横飞的白玉佛珠手串,笑得更开心了,那更加猖狂的大笑听得人毛骨悚然。 随即他便晕了过去。 等姜崈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黄昏了。 他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楚辞就在床边的躺椅上,盖着狐皮浅浅睡着。 嘴里的血腥味道呛人,他忍不住轻咳了一下。楚辞立刻就醒了,看着眼前的姜崈,赶忙起身坐到床边去查看这位太子。 楚辞拉起被子时指甲不小心碰到了姜崈的脖颈,弄得他心头一颤。 “快传军医。” “你怎么在这?还在椅子上睡着了?不是让你静养么?” 姜崈声音很轻,听着让人想起清风拂过的春雨绿竹。 “你这般胡闹,让人如何静养啊......” 楚辞看着为了她奔波操劳而病倒的姜崈,心头一软竟轻声责怪起来。 姜崈听到这声埋怨,内心狂喜好似海啸。他挣扎坐起,楚辞见状赶忙去扶。姜崈就很自然的顺势抓着楚辞肩膀借力,这远远一看,还以为二人抱在了一起。 刚进门的军医看见如此一幕吓得赶紧低头,不敢吭声。 楚辞发现军医便示意他上前,人也站起,挪到姜崈床榻旁边,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这位太子哥哥想要杀了军医的眼神。 “太子如今只是虚亏不假,但若一直这么耗下去,恐怕会伤及根本,消耗阳寿啊!臣求殿下为国家计,爱惜玉体!” 说罢便下去开了方子煎药了。 楚辞没有管姜崈在一旁撒娇似的安慰,只是吩咐下人着把文书都搬出房间,不许再送进来。 “一应事宜由黄大人主管,批复报之即可。太子养病期间,谁若敢给太子递折子,赐二十杀威棒,罚半年俸禄。” 姜崈怔怔出神盯着楚辞的背影,满脸尽是温柔和感慨,心底里泛起的幸福无法言说。他脑子里曾经那千百遍的臆想,如今竟成了真。 她果然来照顾他了。 姜崈就知道,如果他病重,楚辞一定会来的。 楚辞亲手接过下人送来的药,坐到姜崈身边,勺子轻轻搅着药汤,眉目低垂的她仿佛在吩咐姜崈事宜一样,“自今日起,你吃饭喝药的时候我都会来,看着你用完我再回去。” 姜崈刚要说话,便被楚辞的汤药堵住了嘴。 药虽苦,但心里的甜蜜入骨。 姜崈满脸忍不住的笑意,一口一口喝着楚辞喂的药,眼睛就没离开过楚辞脸颊的他倒是十分庆幸自己吐血了。 第71章 他的楚辞这一次真的回来了。 就算折了阳寿,也值了。 眼看就到了腊月初一,楚辞的生辰就这么到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姜崈在楚辞的照看下身体自然好了许多。 楚辞一再坚持生辰就简单地吃顿饭就好了。其实若不是姜崈一定要陪她过生辰,真照她的意思来的话,她是一点心情都没有的。 小院亭子下,楚辞坐在石凳上望着墙角的黄木香发呆。 “你很喜欢木香花是吗?” 姜崈看着提不起兴趣的楚辞,饶有兴致地回头望向墙角。 “都城少见罢了。”楚辞不想多做回答,淡淡说道。 “桐溪城气候湿润温暖,冬日里也能开花。不过都城也不是不能养,我前几日问了花匠,若细心栽培,这木香花也能在春日里盛开,”姜崈眉眼带笑,边说边斟了杯酒给楚辞,“不如我们在宫里种一些,春天的时候在花下饮酒下棋,岂不美哉?” 姜崈眼里好似星星闪耀,浓眉微挑,整个脸都是欢喜的上扬着。 “楚辞常年征战,少在都城。难有像近日这样得闲的时候,怕是没有陪殿下在花下畅谈的福气,不过这花香清新醒脑,宫中花匠如此多,定能好生呵护。” 近来几天,楚辞一直是这不悲不喜的样子,眼睛总是飘荡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看不出什么情绪。 姜崈虽然有些不悦,但是跟这几天楚辞的细心照顾和二人私下的陪伴相比实在不算什么。毕竟这几日二人的关系一日千里,仿佛回到了少时一般。 “我送你的玉佩呢?既然是生辰礼物,怎么不带着?”姜崈转了话题。 “楚辞这次平乱需要赈灾流民,这样名贵的玉佩带在身上多有不便,便留在府里了。殿下心意,楚辞不敢慢待。” 姜崈本就吃了瘪,听着这话实在是心里不畅快,脸不由得耷拉下来。 楚辞心情不好,刚刚说话没怎么过脑子,许是那黄木香一晃一晃的,晃得楚辞心烦意乱。 意识到不对的她突然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姜崈,“我......” 姜崈理了理情绪,深深吸进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的他举起酒杯,“你今日生辰,我不逼你,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而不只是愧疚感恩。我也相信,你早晚都会唤回我姜崈哥哥的。你看我们这些天,不就很好么?” 楚辞不知所措,只能拿起酒杯,眼神闪避。 “既然礼物没带在身上,那我再送你一个可好?”姜崈的脸上又恢复了刚刚的笑容,还多带了点儿兴奋,既然这个话题没聊好,那他就再换一个。 “父皇准我,留住桐溪城。” 楚辞听到这惊讶抬眼,傻傻举着酒杯,一时间愣住了。 姜崈看着楚辞贝齿微张的样子,十分满意的笑出了声,满脸宠溺,“这是你的生辰礼物,也算......我们的。” 楚辞心里翻江倒海,若能护住这一城木香花,仿佛就护住了玄夕的最后一丝气息。 姜崈哪里知道这木香花是什么意义,他只晓得这桐溪城是他与楚辞最新的开始,断不能让她没于浑水之下。 姜崈再次举起酒杯,满眼笑意地要与楚辞喝酒。 嘎吱—— 此时,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阵不强不弱的风,吹过楚辞发梢挡住了她大半视线。 猩红的夕阳倾泻在院子里,让所有东西都洒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 就好似西召城秋祭上那日余晖之下成排的红灯笼。 一袭黑色劲装打扮的少年推门而入,手腕和小腿都绑着靛青色的绑带,宽肩细腰的劲瘦线条显得他清长挺拔。 头上的黑曜石发冠和白玉簪子伴着夕阳直冲冲的撞进楚辞的眼里。 楚辞猛然站起,酒盏碎了一地。 第39章 阿辞,生辰吉乐 眼神呆滞的楚辞屏住呼吸,一副痴傻模样向门口走去。她的脚步从小心翼翼变成大步向前,生怕走得再慢些,眼前的少年便要消失了。 楚辞来到少年面前,二人四目相对,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带着一丝疲惫笑意紧紧盯住了她。 “阿辞,生辰吉乐。” 说罢少年便直直倒在楚辞怀里,楚辞一个踉跄,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手颤抖着,紧紧握住了少年的肩膀。 当她的手终于触碰到那实实在在的身体的时候,一直屏住呼吸的楚辞终于急吸一口气。她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少年,只能感受到自己不受控制的颤抖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带着呜咽的呼吸声。 “玄夕......”楚辞轻轻地唤着,“玄夕......” 小安和北言像疯了一样的跑了过来,直接扛起玄夕就往屋里跑,小知大喊着叫着军医。 楚辞仍然瘫坐在地上,顾不得双膝的疼痛,她眼神空洞迷离,好像被妖精吸了魂魄的痴傻之人。她用力地辨认着这次会不会又是她的幻觉,直到小知跑回来晃着楚辞一直喊她去看玄夕,她这才敢确信。 玄夕真的回来了。 回过神来的楚辞一把抓住小知,艰难爬起,一瘸一拐的直奔卧房去了。 只留下了死死握住双拳,目眦欲裂地姜崈独自在站在亭子下。 姜崈脸色惨白,那双黑洞一样的怒目泛着凶光。他好似中了邪的妖兽,脖子上的青筋架起暴起的粗壮血管,血液翻腾如滚水一般。 第72章 姜崈浑身颤栗,消瘦俊朗的脸紧紧绷着,凤眸眯起,留下一道上扬的缝隙,努力克制呼吸的他在试图压制内心的怒火。 “他如何回得来?!他还能回来!” 另一边的楚辞早就慌乱地跑进自己房里,看着被放在床上的玄夕,不敢往前靠近一步。 军医扒开玄夕的衣服,一声惊叹,“不可能,这不可能!” 玄夕的双肩还留着钩蛇的尾刺留下的贯穿伤口,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包扎,伤口边界处已经发紫溃烂,身上刀剑伤口无数。 这时,有一处伤口直入楚辞眼帘。 楚辞突然跑上前去,修长的手指摸着玄夕正心口处拳头大的刀伤。 “治好他,玄夕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烹熟了,喂,狗!” 军医大惊失色,这位平西将军平日里素来严厉,但一向体恤下属,对他也一直礼遇有加,如今的她倒像是沙场上杀红了眼,一副要所有人陪葬的架势。 不是他不想救,而是这本来就应该是个亡人之躯啊!他从没见过身上三个大洞还能活下来的人。 “阿辞......”听到楚辞声音的玄夕突然醒了,“我赶回来了。” 楚辞一把推开军医,瞳孔地震一般的看着眼前的玄夕,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她用手指尖轻轻摸着玄夕溃烂伤口的边缘,所到之地竟没有一处好皮。 楚辞在玄夕面前整个人就好像刚刚逃过鹰爪的小兔子,慌乱又恐惧。 “没事,我很快就会好了。” 玄夕一把抓住楚辞的手用力握了握,随即便又昏睡过去。 太子房里。 寝室里乌压压的跪倒一片,所有人都恨不得屏住呼吸,生怕谁的呼吸声太大被太子听到,就会被拖出去杀头。 姜崈脚下跪着他的那个贴身侍卫,那侍卫全身颤抖,恐惧之像溢于言表。 “说说看,你是如何杀他的?” 姜崈似有似无地摆弄着手里的佛珠手串,平静的甚至听不出语调。 “太子带着公主离开后,属下便刺了玄夕心口三刀。属下用性命担保,刺他之前他便已经断了气!我当时还用了当地的鬼金草涂在了玄夕伤口上,扔他下了洪水。这人,他不可能活啊!” 那侍卫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下子被红檀茶针直直刺入喉咙。 姜崈今日为楚辞生辰精心挑选的鸾色密云锦袍眨眼之间被喷射出来的血水染红,反着浓烈血光。 衣服上断珠一样的血迹好似腥红的铁链,禁锢着周身没有一丝血色的姜崈,他眼神似鬼火,如同地狱魔王一般,杀气呼之欲出。 可姜崈心里也十分疑惑,鬼金草可是腐败伤口的利器,玄夕身中三处致命伤,如何能活得下来,又如何能在这小半个月里就行动自如?! “给孤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姜崈看向身边的内官吩咐着,他一脚踩在早就断了气的侍卫脖子上,咔嚓一声,那侍卫的头直接翘起,还在那脖子上的茶针直接穿过了那已经扭曲的皮肉,鲜血缓缓漫出,流了一地。 “查不出,他就是你们的下场。”姜崈薄唇微微动了动,原本清冽好听的声线如今混着血气,听着让人觉得骨髓里都散起寒气。 一个小太监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尿了裤子。 姜崈锋眉一簇,拔下那侍卫喉咙里的茶针,直直地冲小太监的脑袋飞去。 那小太监应声倒地,吓得众人惊呼一声。 “叫军医来,你们都退下。” 所有人都吓得赶快往外退,若是可以,都恨不得直接掉头跑掉。 军医刚从楚辞那里出来,便赶来见太子。刚进门,这刺鼻的血腥气就好似身在战场。 军医抬头就看到了眼神空洞毫无感情的太子,和他脚下那两具头破血流的尸体,那尸体的眼睛睁得老大,远远一看便能感受到他们死之前的惊恐。 太子好似没有什么力气一样地倚在座位上,手里不紧不慢地捻着沾了血的白玉佛珠,全身上下散着浓雾一般的阴诡气息。 “臣才疏学浅,玄夕少侠的情况已经超出臣毕生所学,臣只知道玄公子少年英才,却不知此人根骨如此惊奇,这,这分明就是借尸还魂!” 军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低着头不敢看姜崈。 姜崈甩了甩手上的佛珠,吃力地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那死了的小太监旁边,用力一下拔出了那人脑骨里的红檀茶针。 “杀了那个玄夕,他若不死,便是你死。” 姜崈声音不高不低,仿佛再说晚上吃什么那般平常,他拿着茶针,顺着视线冲着军医比画,用针尖圈住了一动不动的军医。 军医吓得浑身酥软,“臣自当竭尽所能。” 军医踉踉跄跄撤出太子房后,廊下便有监视楚辞院子的小厮来报。 “殿下,公主在......”小厮看着这已经凉透了的两具尸体,声音颤抖。 “快讲!” 姜崈此时好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早已没了刚才那冷静的模样。 “公主在照顾玄公子......在床榻边,睡着了.......” “还有呢?!” “刚刚......刚刚奴才好像看见,公主褪了玄公子的衣物......在帮他清洗伤口......” “滚!” 那小厮听到这话后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心中大喜捡了一条命。 第73章 姜崈咬紧牙关,紧闭的嘴里牙齿传出“咯咯”的声音,他胸膛剧烈起伏,想着这几天楚辞与他的种种,紧握的拳头让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一声怒吼之下,姜崈掀翻了桌子,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更,衣!” 楚辞此刻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半趴在床榻边上睡着了。 大悲大喜的她加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元气使她筋疲力竭的地昏了过去,不过这次她呼吸均匀有力,不再虚浮伤心了。 玄夕迷糊之间醒了过来,侧头看着床边熟睡的楚辞,嘴角带笑的他一时间贪看住了。 他从洪水里醒来时,早已变回巨蛇真身了。 钩蛇的毒尾穿刺过他的双肩使他极其虚弱,他只能闭了气,弥留之际他模糊看到姜崈抱走了楚辞。 玄夕苏醒之后便迅速找到一处山洞疗伤,脑子一遍又一遍的过着泌阳谷里的每一幕。 这楚辞绝非平常凡人。 可那周身冰蓝色脉络的仙子是要做什么?为何揪着楚辞不放?他自己为何在身受重伤的时候还能把那小仙打到半死?救那小仙子的人又是谁? 关键时刻他发冠里发出的金雾又是怎么一回事? 太多问题萦绕在玄夕的脑子里,他实在太累中毒又太深,无法集中思考,只能专注修炼保命。 在山洞的这些时日里,玄夕没有一刻停止尝试变回人形。 他想要赶快回去给楚辞报平安。 那小丫头一定伤心坏了,估计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当时他把她护在身下,楚辞轻轻按住玄夕肩膀的伤口时,那一脸心疼的表情玄夕到现在还清楚记得。 毕竟活了这么久,没有人心疼过他。 只可惜他伤得太重,半月有余的时日,只得今天竭尽全力才勉强变回人形。玄夕太过虚弱,现在又要用所剩不多的灵力维持人形,根本就没有办法修复那千疮百孔的肉身。 顾不得那么多,他便跌跌撞撞地跑回桐溪城。 玄夕艰难抬手,摸了摸楚辞的额头。 还好,赶在你生辰时回来了。 他用灵力探了探楚辞的身子,修复了些楚辞还没好全的经脉,之后便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连抱她去软榻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昏厥过去。 这时,姜崈推门而入。 他径直走到床边温柔抱起沉睡的楚辞,转头看了看没了知觉的玄夕,满脸都是阴毒狠绝,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崈一路抱着楚辞,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愤怒了一晚,一连杀了两个人的姜崈竟突然感觉到有些心痛。 她睡得好香啊,这些天里,只有今天的她睡得最踏实。 想到这里得姜崈抱着楚辞的双手不由得又紧紧握了握她的身体。 二人回到姜崈房间时,那房间跟白天一样清新典雅,早就没了刚刚那血气冲天厉鬼绕梁的模样。轻轻放下楚辞之后,姜崈小心翼翼地帮着她盖好了被褥,紧紧握住了楚辞的手。 这一握就握了整整一夜。 第40章 我赶回来的第一晚,你就去别的男人房里睡? 楚辞睡得很沉,在确认玄夕回来这件事不是梦了之后,那一直飘着的心仿佛一颗石头落了地。 就这么无梦叨扰的一直睡到了晌午,楚辞被一阵门外的嘈杂声吵醒。 她睁眼便看到了一直坐在床边,头抵着床框闭目养神的姜崈,楚辞观察了四周,发现自己竟在姜崈榻上?!刚准备起身的她感觉到了手腕的一丝冰凉,低头一看,那是姜崈握了她一夜的手。 从楚辞的角度看不到姜崈到底是睡是醒,只能看到他消瘦脸颊上高高的颧骨和他的一点点鼻尖,楚辞试图小心挣脱,却被一把牢牢握住。 “终于醒了。” 姜崈还是闭着眼睛,声音清新脆耳。 “殿下,我为何在这啊?”楚辞十分疑惑,有些不安的她心又一次悬起,玄夕又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叫我姜崈哥哥,以后不管人前人后,都不许再叫殿下。” 姜崈声音有些生硬,睁开眼睛的他就这么抵着床框,也没有回头看楚辞。 “是......我知道了。” “你昨晚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我心疼你病还没好,便抱你来我房里睡的。” 姜崈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微微动了动脖子来缓解这一晚上的僵硬身体,手还是紧紧扣住楚辞的手腕。 “让开!” 外面的声音很是坚定,穿过门廊钻进楚辞耳朵里。 楚辞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听到外面这熟悉的声音“嗖”的一下直接坐起。刚想要下床,却被姜崈抓住的手腕的手又一次一把按住。 “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别起得太急,”姜崈缓缓转身,凤眸低垂看不清眼神,一点点把楚辞身上褪下的被褥又盖了回去,“自从你出事,就夜夜做噩梦,好不容易睡得这么好,就在休息一会儿吧。” 楚辞看着这不知喜怒的姜崈,心中竟生出一丝恐惧,不敢挣扎的她只能乖乖躺下,眼神有些慌乱和戒备。 姜崈拍了拍楚辞的肩膀,“你躺好,我出去看看。” 玄夕也是刚刚醒来,发现楚辞不在,揪着小安就问他的小阿辞去了哪里。 小安支支吾吾,哪敢跟他说实话,不过玄夕一下心领神会,直接起身往姜崈住处飞奔。 第74章 “他脑袋何时变得这么灵光?”小安看着玄夕背影一脸不可置信。 到了太子院子的玄夕,一看侍卫小厮都在紧闭大门的寝室外守着,整个人脸上瞬间没了笑模样,看样子都要气炸了。 玄夕下颌线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满面乌云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 这些人也吓得瑟瑟发抖,借尸还魂一般的玄夕在他们眼里不就是魔鬼一样吗!只是谁又敢退呢,这屋内的太子殿下又比这眼前的玄夕好到哪里去了? 就在人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姜崈的房门开了。 太子一身素白宽松衣衫飘飘然的被那晌午阳光照得刺眼。 “玄夕少侠来了。”姜崈眼神温吞声音轻快,背着手款款走出房间。 “阿辞呢?” 玄夕不愿废话,直入重点,语气比刚刚还要凶上许多。 “楚辞在我榻上,昨晚她太累了,还在睡着呢。”姜崈眼神如刀,声音轻佻。 “阿辞有自己的房间,不劳烦太子殿下,我这就送她回去。”玄夕说完便要硬闯,侍卫齐齐利剑出鞘,蓄势待发的站在清瘦挺拔地姜崈身边。 “玄夕,”楚辞批了一件外衣从屋内走出来,“不是教过你,跟太子说话要先行礼叫人吗?” 玄夕看到楚辞没事,先是虚弱一笑,接着这笑容就消失在他震惊的表情之中。 楚辞一头墨染的长发散开披在身上,衣着单薄的她缓缓走出,站在了姜崈身边。 玄夕努力控制着情绪,眼神比姜崈身边那一片长刀还要锋利,他定定地看着楚辞,气急败坏的他实在忍不住醋意,大步向前准备硬抢。 楚辞这时大喝一声,“我叫你叫人啊!” 玄夕一愣,停下脚步的他气得胸口起起伏伏,一时扯到伤口,吃疼闷哼了一下。被姜崈挡在身后的楚辞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一扫而光。 “姜崈哥哥,玄夕是臣妹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楚辞恐怕活不到今天。他伤势太重有些礼数不周,臣妹在此求个恩典,希望您看在他护驾有功,宽恕他一回。” 楚辞说罢就行了女礼,微微欠身的时候被姜崈快快用双手搀扶着起身。 “都和你说多少遍了,身体没好要静养,你虽感激恩人救命,但也不能因为照顾玄少侠不顾身体,知道吗?”姜崈手指纤细修长,在晌午的阳光下泛着白光一般,轻轻拂过楚辞额头前的碎发。 这刺眼的一幕玄夕怎能忍得,一跃而起准备抢人。谁知这时身后被一只大手直接拉住,玄夕愤怒甩开,回头怒目而视。 原来是来救场的北言。 北言牢牢抓住玄夕的胳膊,说死也不放手,幸亏小安机灵,看着夺门而出的玄夕就知道事情必然闹大,赶紧找了北言来帮忙。 “臣参见太子殿下,公主,”北言见玄夕冷静下来,马上跟着说道,“公主,您昨夜吩咐属下安排的厢房臣已经办妥了,臣要去复命的时候发现太子殿下和公主已经睡下便不敢打扰,臣失职,请公主责罚。” 楚辞刚刚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北言来了,这才长舒一口气。 “办好就好,快带着玄夕下去休息吧,”楚辞转身冲着姜崈又行了一礼,“我这半月以来,唯独在您这休了个好眠,楚辞在此深谢——” “那便住下!”姜崈直接打断了楚辞的话,急急说道。 “这可使不得,我怎好睡兄长的榻,让您夜夜都睡在案牍之上呢,臣妹可不能鸠占鹊巢啊......”楚辞低眉浅笑,眼神不住地往玄夕那边瞟,“既然厢房已经收拾好了,臣妹就回去了。” 北言用力握了握玄夕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生怕他这痴傻脑袋错过重点。 姜崈呼吸有些重,但是很均匀,审视地看着楚辞不言不语,过了好一会儿,“那......晚上我去你那用晚膳,如何?” 楚辞莞尔一笑,欠着身子点了点头,“我让他们备上您最爱吃的鸡汁青笋烧鹿筋。” “我不让你叫我殿下,你便叫我‘您’?” “毕竟下人们都在,不方便,我还要去准备晚膳,恭待圣驾。” 姜崈嘴角牵强地扯了扯,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楚辞的手肘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楚辞见姜崈松口,便立刻走出房门飞快看了北言一眼,北言心领神会,匆匆行了礼拉起玄夕就走。 回去的路上,一直走在前面的楚辞放慢了脚步,北言拽了拽满脸不高兴的玄夕,示意他跟上。 “你伤口还没好呢就这么跑过来了,连个披风都没有,着凉了怎么办?”楚辞试图转移话题。 “冷就冷呗!肩膀上那两个大洞现在还漏风呢,反正也活着也没人疼,有什么所谓?” 玄夕刚刚妒火如燎原一般,不过听到楚辞跟姜崈并没有什么,心里倒是稍微舒服了些。 但还是醋意大发,他刚赶回来的第一晚,这小丫头就去了别的男人房里! 楚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连连小声安慰,姿态低到了地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的时候就在太子那里了,都怪我睡得太死没有察觉,不然我一定是要陪在你身边的!你可有吃饭,军医的药喝了吗?” “都说了死不了,要死也是气死的!” “你若是想生气就等好全了,到时候你把府里掀了,我也不管你,好不好?”楚辞轻轻柔柔地哄着,这次的失而复得实在意外,也让楚辞害怕,害怕玄夕再出事。 第75章 “你晚上真的要跟他吃饭?”玄夕实在忍不住问了句。 楚辞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玄夕肩膀一上一下地剧烈起伏着,鼻子里喘着粗气,拳头死死攥住。 “不许去!” “你听话......这饭推不了......” 玄夕根本听不得解释,气得转头快步走掉了。楚辞焦急地看着玄夕走的方向,回头吼了北言一句。 “还不快跟着!” 北言慌乱“诶”了一声就跑过去哄玄夕了。 楚辞看着一路不顾扯到伤口也要甩开北言的玄夕,满脸的担忧。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坐了好一阵子,北言才气喘吁吁地跑来回话。 “可哄好了?” 楚辞看了一眼北言,揉了揉跳了一路的太阳穴。 “玄夕哪里是能哄好的,这要不是他身受重伤,我能被他吊起来打一顿出气。”北言满脑子的官司,一口接着一口的水灌进嘴里。 楚辞有些歉意的看着北言,“说正事吧。” “公主,昨夜......太子那边抬出两个人,一个小太监,一个,是太子的贴身侍卫。”北言马上一脸严肃。 “死的那个侍卫可是陪着太子去泌阳谷救我的?”楚辞并没有惊讶,反而十分平静的问出了自己的猜想。 “正是。” “此人可用刀?” “是。” “如何死的?” “应该是细小匕首或者是粗针之类的......一针封喉,而那小太监,被刺穿了颅骨,死相十分凄惨。” 楚辞努力控制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真的是你,姜崈。 就是你要杀玄夕。 “公主,昨夜军医也被太子叫去了。”北言小声提醒。 楚辞听到这里身体一震,一手拍在桌角,紧紧握住的指节发白,整只手咯吱作响。小知见状十分心疼,上去硬生生掰开那手,轻轻揉着。 楚辞心中百转千回,一时间竟不知问些什么好了。 隔了很久,楚辞双眼轻轻闭起,另一只手拂去小知的挼搓,轻声交代一旁的小安,“军医给的任何东西,一律倒掉。去准备晚膳,一定要可口,把房间布置得再雅致一些。” 小安虽然有些不悦,但是还是乖乖去做了。 “小知,我要沐浴更衣,找些木香花来,泡在热水里。” 小知一脸不解,甚至还有些愤恨,但楚辞已经进到房里,她也只能跟上。 第41章 十载竹马,殆于桐溪 晚膳时刻,姜崈如约而至。 一抬头,一直沉着冷静的姜崈惊讶地呆住了。 他刚踏进院子第一步,远远便看到楚辞坐在房里,一身云纹细丝褶缎罗纱裙露出好看的肩线锁骨,如墨泼一般的长发由一根靛青色缎带轻轻挽起,头上斜插着她最爱的紫玉莲花簪子。 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风流天赋与精神,全在娇波眼。 姜崈就这么驻足在楚辞别院中央,定定看着出了神,突然觉得冬日里的冷风都不刺骨了。 楚辞侧目发现了呆在那里的姜崈,便起身站定,冲着远处的太子殿下微微侧身行了女子宫礼。 姜崈魔怔了一般的看着她,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快步走到楚辞跟前,一阵花香扑鼻引得姜崈失了态,竟一步走近,不顾楚辞慌乱在她耳边深吸了一口气。 楚辞稍稍退了半步,微微低头,眼睛看向别处。 这一脸娇羞看的姜崈心痒难耐,连忙又走近了一步,借机扶她坐下。 “天冷,怎么不关好门。” 姜崈柔声嗔怪起来,坐下看着已经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算着时间,殿下应是该来了。” “嗯?殿下?” 姜崈玩味笑笑,挑衅一般发出了疑问。他忍不住地上下打量着楚辞,眼神好像黏在了楚辞那里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见楚辞悉心打扮的样子,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是我忘了,姜崈哥哥......” 这一声姜崈哥哥着实把他的心情叫到了云端之上,他没想到,今早看着楚辞如此护着玄夕,他便开始试探她的心意,这小小心思竟有如此效果。 菜品一道一道地上着,姜崈一看,竟都是些费时费力的,他喜欢的口味。 “这顿饭,可算是小楚辞的谢礼了?” 看着桌上精致好看的菜肴,和这重新布置一番的典雅屋子,虽离宫里的样子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姜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舒心过。 楚辞举杯,满脸笑意,“楚辞身无旁物,只得这一桌好菜作为答谢。这第一杯酒,深谢兄长救命之恩。” 楚辞饮尽,又满上了酒盅,“这第二杯酒,楚辞感激这半月来兄长衣不解带,照顾楚辞。亦是赔罪,害兄长担心已至旧疾复发。” 紧接着便是第三杯酒,姜崈赶忙站起身来,准备拦下身体还没大好的楚辞,却被楚辞执意躲开了。 “这第三杯,感谢兄长生辰贺礼,玉佩和桐溪城,小妹收下了。” 姜崈赶忙向楚辞的盘子里布了些菜,“好了好了,赶快吃点垫垫,别伤了胃。” 楚辞三杯杜康下肚,只觉浑身都热了起来。自从玄夕回来,这身体好像完全好了似的。 姜崈今晚十分高兴,平时滴酒不沾的他也喝了不少,二人推杯换盏之际,少时回忆汹涌而至。 第76章 姜崈这一生,几乎没有畅快舒爽过。 从小他受到的所有重视和关注,哪怕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唯一的出发点就是千万不要让这个大皇子也死了。 皇帝一生育有五子,其中三子夭折,只有姜崈和姜湛活了下来。这就衬得这二位皇子更加金贵。可姜崈天生就带有弱症,总是生病。如若不是生在皇家,恐怕早就不治而死了。 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他的喜好,文采。所有人都在想着这一天给他吃什么药,进什么补品,穿多少衣服。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摸,生怕一破了皮儿这人就碎了似的。 姜崈有时看着这些照顾他的人那副小心翼翼的嘴脸,甚至他都觉得自己就应该活不长久,免得辜负了大家的这一番期望似的。 这也就让金尊玉贵的照顾在姜崈眼里如日日凌迟一般。无论他如何表现,能力如何卓越,大家都觉得没什么用。 毕竟,他活不长久。 甚至有些人还要笑他,笑他痴傻。让读书习字,刻苦钻研填满了他本就不能长命的一生。更是在心里无情嘲笑着他的这一身抱负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南云国,怎么会交给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气了的皇子手上? “这群有眼无珠的人,湛哥哥会的那些有什么稀奇。姜崈哥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世间万事,不光天纵英姿,还刻苦钻研。这样的旷世奇才,才是世间少有呢!” 世上第一个知道姜崈能力的人,就是楚辞了。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当上太子之前得到的真心赞扬。 还记得小时候的他体弱多病,有一次楚辞拉他去玩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 “姜崈哥哥你很冷吗?手竟这样冰!” “还好,我生来就有寒症,习惯了。” 五岁的楚辞睁着那铜铃大的眼睛一脸担忧,轻轻搓着姜崈的手,随即绽开一脸的灿烂笑容安慰着姜崈。 “姜崈哥哥别怕,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向体热,帮你捂着你就不冷了!” 姜崈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没人对他这样笑过。 姜崈看着为了他这个人,而不是为了大皇子姜崈而绽放的笑容,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一般,那一瞬间他对未来的日子也有了许多期盼。 自那之后,姜崈就疯了一样地食百草,尝补药,为了楚辞活下去。 后来二人渐渐长大,一天十六岁的姜崈从学堂回来,看见正在他殿里活蹦乱跳的楚辞,心里十分高兴,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进门便看见楚辞双手正捂着那白玉莲花佛珠手串,不停地揉搓着珠子哈着气。 那是皇帝特地为大皇子身体康健,去南云寺找空境住持拜求的,整整在佛前供奉诵经了九天才请出来,为太子带在身上。 姜崈其实心里并不喜欢这个手串,这手串仿佛在告诉他,他根本就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只在去见皇帝的时候才带上交差。 “你握着这佛珠做什么?”姜崈有些不高兴。 “一会儿宫宴要见陛下,姜崈哥哥肯定是要带着这佛串去的。这白玉总是有些冰,我便先帮你捂着,一会儿你拿着就不会觉得凉手了!我这个妹妹心细如发,姜崈哥哥可莫要太过感动呀!” 姜崈看了看楚辞递来的佛珠手串,自那以后,那串佛珠便再也没有离过姜崈的手。 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情愫难掩,姜崈看着手上的佛串竟把这事全部说了出来。 他深低着头不敢看楚辞。他不想承认,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就因为这个手串被她握在手心一次便成了他的心中至宝。 “你知道吗,自那天起,我便希望你日日都能帮我捂暖这串佛珠。” 姜崈为了身体康健已经滴酒不沾很久了。 如今黄汤下肚,他眼下泛起了很好看的红晕,富有攻击力的丹凤眼有些迷离,悄悄试探着,甚至有些祈求地看着眼前为他精心打扮的楚辞。 姜崈举起那缠着佛珠手串的手,隔着桌子一把握住了楚辞酥手,轻轻挼搓。 见楚辞尴尬的低头不语,他苦笑一声转开了话题,“手不像前几天那样冰了,看来是要大好了。” 姜崈慢慢缩回了手,又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兄长醉了,少喝些吧。”楚辞听着姜崈的这些肺腑之言,心中如翻滚巨浪,话到嘴边听着竟有些生硬。 姜崈借着酒劲,接着说,“我不怨你,我能等。我欠你的,我也会还。” “殿下欠我些什么?” 楚辞猛然抬眼,直视姜崈。 姜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吭声。 这时小知推门而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公主,军医交代给玄夕的药已经煎好了,小知拿来给您瞧瞧。” 姜崈的酒突然醒了半分,直勾勾地看着小知端上了药。 楚辞一把端起那碗便要喝下。 看到这的姜崈惊起,一把按住楚辞拿着药碗的手,“给玄夕少侠的药,你为何要喝?” 楚辞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不理解,然后愤怒地盯着姜崈,眼神犀利,透出一丝失望。只见楚辞呼吸急促,直视着姜崈有些心虚的眼睛,她把手用力抽离,又接着把药往嘴里送。 “够了!” 姜崈跑过去一把打翻药碗,酒已醒了大半。 第77章 “出去。” 小知听到姜崈冰冷的吩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退下了。 冷静下来的姜崈把今天晚上的一幕幕过了一遍,凤眼紧闭久久不语。 有些头绪的他突然抓起楚辞手腕,一下把楚辞生拽到自己面前。木香花的香气从楚辞脖颈发梢处四面飘来,一腔怒火直击姜崈脑门。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为了他! “你威胁我,你拿你自己的命威胁我?!” 姜崈近乎低声嘶吼着,抑制不住的怒气化作愤怒的喘息声吹过楚辞耳边。 “殿下这话又从何说起!玄夕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帮恩人尝药,是楚辞报恩的方式。” 楚辞眼神坚定,可双目早就含了一层薄泪,眼前的太子真的不是她的姜崈哥哥了。 他是真的要杀玄夕。 二人就这么怒目相对,搁在两人中间是姜崈紧握到发白的指节和楚辞涨红的酥手。 楚辞强忍着哽咽,“玄夕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既是上天赐下的第二次机会便要好好珍惜。他生来自由,待到玄夕身体大好,臣妹便放他回西海,天高海阔任其游历,也算报了这舍命救我的恩情。” 这番话一出,愣住了的姜崈随即撒开了手。 楚辞坐下,倔强看向地面一言不发,留着有些懵的姜崈一人消化。 姜崈环顾四周,看着这珍馐佳肴和雅致别间,望向眼前这位美人,突然明白了楚辞的意思。 姜崈开始在房间踱步......他一帧一帧地回忆今日种种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楚辞精心准备悉心打扮,所有东西皆按他的喜好布置安排,为的就是今夜这最后一句。 若他不放过玄夕,她就以命要挟,若是玄夕安然无事,她便整理情愫放玄夕离开。 然后呢......与他在一起么? 时间就这么沉默的过着。 一炷香的功夫,平静之后的姜崈好像又找回了原来的心机城府。他缓缓走到楚辞身边,手重重的拍了拍楚辞的肩膀,没再说什么的他推开门径直离开了。 留着楚辞一人感受刚刚姜崈手上那串白玉佛珠打在她锁骨上的丝丝冰凉。 随着姜崈远去的背影,楚辞把脸深埋在双手之中,整个人泣不成声。 她的十载竹马,终究是消散在这桐溪城之中了。 第42章 你这个杂种,到底是何来路? 午夜十分,整个桐溪城都静静的,只能听到被风吹过的木香花相互磨锉,沙沙作响。 玄夕还是那一身劲装打扮飘在空中,只是手脚的绑带换了颜色。他冷若冰霜地看着气愤回到屋里的姜崈。 月光之下,那蛇眼人面实在骇人。 玄夕猛然灵气一运,露出他珊瑚色的蛇眸,发出“嘶嘶”响动。这时天色大变,本来一个月明星稀的好天突然变得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一道亮白色天雷由九重天引下,直直劈向太子房里。 还来不及大家反应,太子房中大火四起。呐喊尖叫声此起彼伏,侍卫们纷纷冲进房间去救姜崈。 玄夕默然看着一切,虽使用蛮力透支仙气,但他倒是开心得很。 今天下午,吃了满肚子醋的他回到房间,正嫌弃自己双肩上的大洞,就发现了胸口上碗大的刀伤。 他胸膛正中央被连刺了三刀,刀刀入心,疤痕都连在一起了。 玄夕摸着自己心口回想,这伤应该是有人在他昏迷之后刺的,伤口还有些溃烂,看来伤他之人还在上面做了手脚。 想都不用想,定是那一肚子坏水的姜崈。 这时又听到屋外头乒乒乓乓的正准备着楚辞和姜崈的晚膳,他更生气了。 “这小丫头好狠的心......” 一个飞身,玄夕便藏在了楚辞的房顶上。拿开一片瓦砖低头一看,这小阿辞正沐浴呢,整个浴盆都铺满了木香花,腾腾雾气都散着幽幽花香。 本来气不打一处来的玄夕根本就没准备挪开眼睛。 ‘这就算你睡在别的男人房里的赔礼吧。’ 看到楚辞精心穿衣打扮的时候,玄夕恨不得直接把她敲晕掳走。 这小丫头是准备打扮给谁看!?他都没看过楚辞穿罗裙! 强忍着心里的千般不满,玄夕就在房顶上悄悄看着发生的一切,直到姜崈醉酒,说出佛珠的故事。他眼睁睁地看着姜崈的手搭上了楚辞的手。 这一下玄夕实在是忍不了了,他牙关紧闭,咬得下巴生疼,呼吸急促的他胸口好似燎原之火。 一气之下杀心即起,便有了刚才引雷劈人那一幕。 眼看着这屋子快塌了,玄夕冷哼一声心里骂着活该,引雷损耗灵力太多,他便想要转身离开。 “太子殿下没事!” “天佑我南云!” 玄夕听到这叫喊声,震惊回眸看向姜崈,完全没有意识到另一道天雷从天上直批而下。 玄夕被第二道天雷一击即中,直接被打出姜崈院落,好巧不巧地掉在楚辞的院里。 “咚!” 楚辞本来就被姜崈院子里的声音吸引,刚开门就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玄夕。 来不及多想,马上招呼着北言把他抬进房间。 军医和随从都去了姜崈院里,根本找不到人救玄夕。看着玄夕痛苦的川字眉和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楚辞整个人乱作一团,无论什么事都很冷静的平西候瞬间就没了主意。 第78章 好在北言还算清醒,立刻跑出府里去找大夫了。 北言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跟着大夫回来了。 “这,这分明是回天乏术啊!这位小少爷能活到今天已是奇迹了!”这大夫刚看了一眼玄夕,惊叹着说道。 楚辞一把抓住大夫,“用药,什么药我都用得起!” “贵人饶命啊!” 那大夫被吓得像烂泥一般,瘫跪在地上如丧家之犬。 “滚,都滚!”楚辞全身颤抖,眼眶里的泪水都快盛不下了。 她不知道为何玄夕会从天上掉下来,她只知道,她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玄夕的痛苦了。 那大夫早已没了踪影,楚辞强撑着对北言和小安吩咐着,“你们两个也出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回去睡觉。” 北言和小安刚想反驳就被楚辞呵斥了,无奈也只能退下。 楚辞走到玄夕身边,看着玄夕不住抽搐的身体还有他痛苦万分的表情,心都要碎了。一声惨笑,楚辞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至少这次,我在你身边呢......” 冷静下来的楚辞考虑再三,跟着小知说,“我还得去太子院里一趟,这么大的动静,不能装作不闻不问,你一定照顾好玄夕,我马上回来。” “公主......还是装作睡了吧,您刚刚和太子那一番......实在是吓人。”小知担心的劝着,光光想着姜崈那一脸愤恨着实让她胆战心惊。 “他虽已不是十年前的姜崈,但他绝对不会伤我的。我快去快回,再说......他还没答应我......放过玄夕。” 楚辞独自一人来到一片狼藉的姜崈院子里。 这时被护住的姜崈坐在外面,楚辞侧首,看见宫人们正紧锣密鼓地收拾着书房,好让姜崈临时住下。 姜崈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楚辞,遣散了把他团团围住的侍卫们,脸上还泛着淡淡的忧愁。 “楚辞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可有受伤?”楚辞行礼,面无表情地看向地面。 姜崈坐在红檀靠椅上,痴迷的盯着楚辞,略显疲惫又有些委屈地说,“你看看我,不就知道我有没有受伤了吗?” 晚膳争吵之后姜崈便直接回到了卧房,他心中怒火久久不能平息。 原来今晚的一切,他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可以用玄夕的贱命轻易换得? 还不等姜崈想好对策,那雷便到了。 这时,军医端着药从楚辞身后走了过来,“殿下,用了这安神药,便无虞了。” 见军医只开了安神的药,楚辞随即打破沉默,“既然殿下没有受伤,臣妹便退下了。” 楚辞转身就走,姜崈还是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军医,从今日起,孤要你用尽毕生所学救回玄夕,若玄夕少侠有任何差池,孤要你偿命。”姜崈特意抬高了声音,看着楚辞突然停下又头也不回就走掉的背影,心如刀绞。 “是。” 军医举着药,心里实在不知这太子又抽了什么风,昨天才说让那玄夕去死,今日又要救他。 看着楚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姜崈看向身边内官,“盯紧公主院子里的人。” “是,刚刚小厮跑过来回话,碰巧赶上了这房屋倒塌,奴才这就让他回去。说是大家都睡下了,公主定是听到声音担心殿下,才自己孤身一人来的,连小知都没带呢......” 姜崈叹了一口气,坐在那犹如受伤的小兽,表情落寞地闭上了双眼。 刚出了太子院门,楚辞拔腿就跑。 奔到自己房间,还没等进门呢就大喊着小知,小知打开房门,见楚辞一下飞到门口。 “玄夕怎么样了!” 小知摇摇头,楚辞瞬间好似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倚在门框上没什么力气。 “公主快去看看吧,这次,可能真的不成了......quot; 随着楚辞房门紧闭,本在角落的黄璟湜一脸失望。 黄璟湜本来在太子院里帮着忙活,看到楚辞的他脑子灵光一现,找了个借口跟着楚辞出来了。 自从被人当了傀儡在泌阳谷猎杀楚辞之后,他的身体就时不时的心痛到抽搐。如今的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巴巴儿地等着那位鹿仙子来给他疗伤。可那鹿仙早就没了踪影,人间消失了。 几个月前,白鹿猎场刺杀紫安失手之后,便看上了这个心甘情愿一心修仙的黄璟湜。 一日休沐,黄璟湜在自家府里正跟那两位道长修生养性呢,突然时间静止,所有东西都好像按下了暂停键,只有他能活动自如。 黄璟湜大惊失色,还以为是触到什么霉头。突然一声悦耳鹿鸣直击黄璟湜头骨,一个鹿身人头的白衣仙子出现在他面前。 那女子松散的头发披散着如丝绸一般柔软的搭在鹿身之上,高傲的头颅上顶着跟身体一样长的树形鹿角,周身好似玉璧,散着冰蓝色的光雾。 白鹿仙子的声音仿佛飘忽在天上一般,“我是天族的鹿仙,见你颇有仙缘,特来点化。” 黄璟湜哪里经受得住这个,他这一生钻研为的就是他日成仙。至于这人间种种繁华都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粒罢了。 黄璟湜连连跪拜,“信徒诚心终于感动天地,唤得仙子下凡点化。” “我看你诚心,便告知你实情,你修仙未果只因你这一生还缺一劫,若我不来渡你,怕是要再受三世之苦。” 第79章 “信徒多谢仙子搭救!” “你需刻苦习得此心法,日夜用功。待到渡劫之日,我自会来助你。”白鹿双手奉上一片玉碟,便化成水雾消散了。 黄璟湜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觉了,后来看到玉碟的时候才知道这仙子的的确确出现过。他心中按捺不住的狂喜,自那之后他便用心刻苦地练习心法,只待大劫将至。 他哪里知晓,那是空心咒。 习空心咒者,可被随意支配,哪怕让他捅死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心甘情愿使出这套心法的人,可转操控之人九成功力,比使用寻常傀儡功力大涨。 待到楚辞入桐溪城之时,白鹿出现在日盼夜盼的黄璟湜面前,带他去了泌阳谷。那离奇的洪水,便是白鹿操控黄璟湜练的手气。 看着这如此配合的傀儡,白鹿脸上露出了胜利的欲望和笑容。她从锁妖袋里放出钩蛇,操控流石把楚辞孤立开来,才有了之前玄夕舍命相救的事。 如今他遭到反噬,白鹿又不见踪影,每日要受噬心之痛的他原本以为找到玄夕或许可以救他。可惜,听刚刚那个意思,玄夕好像是要不行了。 黄璟湜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这时他突然心痛发作,只能蜷成一团在地上打滚,那路上的灰尘四散仿佛在帮着黄璟湜诉说那刀绞一般的疼。 天上的白鹿冷眼看着在地上仿佛要被碾死的蠕虫一样的黄璟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白鹿脑门上一层细密的汗还没退,刚刚被药王救回的她满脸疑问地望向玄夕,喃喃自语,“你这个魔族杂种,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43章 你偷看我洗澡了? 那日泌阳谷一战,白鹿被玄夕一枪击退之后,都快要死了。 她的仙脉迅速枯竭,但脑子里的疑问甚至盖过了面对死亡的恐惧。她没有料到那魔族小杂种竟然豁出了命去救那楚辞。 白鹿怒不可遏,紫安,你只不过是仗着你妖族公主的身份才捷足先登的。 如今你何等卑贱,竟也有人如此护你!! 更神奇的是,那小杂种一看就资质平平,甚至可以说他连个土地公的仙力都不如。濒死之际竟还能一举击退摄魂环,而她也因这一击险些丧命,难道他身后有人相助? 白鹿迅速消散的仙脉让她不得不停下思绪,专心吸收着药王的修为。 药王把她安顿在了自己的寝殿里,给她渡气施法,试图保住她的性命。不过药王也很震惊,这玄夕到底什么来头,以当时的情景来看,那一枪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药王足足渡了八万年修为,才保住了白鹿的命。 他满头虚汗,短时间内直灌八万年修为使他精疲力尽,一头倒在昏迷不醒的白鹿身上,二人双双晕厥过去。 等白鹿逐渐苏醒过来,看见自己在药王的床上,怀里还躺着还未苏醒的药王。 白鹿一把奋力推开他,努力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不知何时醒了的药王闭着眼悠哉说道,“我渡了八万年的修为给你,才保住了你这条命,白鹿娘娘就这么推开我,实在是没有良心。” “你......肯用八万年修为救我?” “你当时不是还用你的心头肉救了我么?如今你我二人两清,你不必挂怀。”药王身上的虚汗还在,因为真气的缘故吹得衣服极其松垮,袒露出半个胸膛。 他侧身一躺,手抵着脑袋一脸坏笑,刚刚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怎么?娘娘舍不得从我的床榻上下去么?这要是被哪位小仙娥看到了,本王可百口莫辩啊。” 白鹿倒也不慌,反身倒转过来直勾勾的看着药王,整个人差点就趴了在他的怀里,“你我如何两清?我是剜了一块心头肉,不光救了你还让你功力大涨,你用区区八万年修为就想打发了我?” 药王一愣,这白鹿......真的有趣。 药王身体前倾,直接贴在了白鹿的耳旁,低沉的气音吹过,“那你想我如何报恩?” 这耳鬓厮磨的姿势并没有让白鹿退缩,她反倒尽显媚态,软软的唇轻碰着药王的耳垂,弄得他心痒难耐。 “帮我杀了紫安。” 药王轻笑一声,脸从白鹿耳旁挪开,又回到当初那一付高傲又疏离的样子,“那可是妖族少主,新一任的招摇王啊......” “你大可不必在这打着看客的如意算盘,紫安可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那染承殿下被她吃的死死的,定是一个鼻孔出气。妖族魔族都不会收你,你只能跟着星移。”白鹿收了那狐媚姿态,洞察一切的表情看着药王。 她知道,药王是想等着天下大乱后再另做打算。 待到三位少主归来,这天下三族相安无事的日子就算是要到头了。 可谁会更胜一筹,可不好说呢。 若是跟错了主子,那这条命......但若跟对了人,仙途昌隆可就唾手可得了。 “就紫安和染承的脾气,你就算是真的被逼无奈参与其中,单单造出燧歘粉这一条,便足以把你碎尸万段。” 药王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动摇的。他浓眉微微一挑,倒也不输气势,“你如今是知道自己无法恢复仙力,所以想找我帮你?” 白鹿一怔,她急忙闭眼运气,发现身上早已没有多少功力了!药王八万年修为,怎得只能为她修复经脉? 第80章 药王换了个姿势,直接平躺在床上,双手抱头悠哉道,“别小看了那魔族小蛇,他这一击差点使你药石无医。好在你是夫诸玄鹿,有自愈的本事,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那小蛇......”白鹿脑子转地飞快,“不可能,他当时都快死了,钩蛇的尾巴有奇毒,他被双肩贯穿,区区小妖怎可能有如此威力。” “所以,唯有一种解释可以说得通......”药王眼神变得犀利,“你遭到了反噬。” 反噬?! 可是她并没有对紫安动手啊......她只是要杀了那不知从哪来的魔族小蛇罢了...... quot;那蛇,怕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紫安命数里的......他二人命运因些契机相互交织,好似天定......quot;药王饶有兴致地提醒着白鹿。 难道,白鹿是不小心扰了紫安命格,所以才遭到反噬? 那也就是说,那小蛇玄夕竟是紫安命格里本就应该出现的人! 那黑蛇碍手碍脚,如今还动不得他了! 药王看着眉头紧锁的白鹿,迷糊之中实在撑不住,便沉沉睡去。白鹿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回头便看到了累倒的药王。 白鹿面若冰霜,看着药王额头和脖颈为她流的汗,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间桐溪城,次日清晨。 鸟鸣不绝如缕,吵醒了昏沉的玄夕。 他刚睁开眼,就看见紧贴着,睡在他旁边的楚辞。 楚辞还是昨天那副装扮,只是眼睛肿得吓人,脸上还有大片泪痕,像只花猫一样。她一只手臂紧紧环住玄夕胸膛,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头倚在他的肩头上,眉眼微蹙地睡着。 玄夕艰难转身,想要卸掉楚辞的钗环,让她睡得舒服些。 他一手解掉了绑在楚辞头上的靛青色发带,看着那发带的玄夕一怔,楚辞头发一散,那紫玉莲花簪掉了下来。 这不是他赶回桐溪城那天手上的靛青绑带吗?难怪他找不到了,玄夕心头一甜,随即手里拿起那发簪发呆,这倒是十分眼熟。 这时玄夕感到怀里一阵慌乱,一只手一把夺过发簪。 楚辞半撑着身体突然起身,玄夕不慌不忙长臂一揽,把半坐起来的楚辞紧紧拉回怀里。 “你放开我!”楚辞一阵扑腾。 “嘶......你再动,我就要疼晕过去了。”玄夕吃疼轻轻说道。 楚辞瞬间没了动静,只是心跳传入耳中,振聋发聩。 二人就这么抱着,久久没有说话。好一阵之后,楚辞还以为玄夕又睡了,便准备起身梳洗,却又被一下紧紧环住。 “别乱动。” “我,我该起了......” 玄夕放轻了手臂的力气,俯首看着怀里的楚辞,“昨晚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又哭了这么久,不用再多睡一会儿?” 楚辞此刻支支吾吾,双臂紧抱在胸前控制着与玄夕的距离,两只手紧紧攥着那莲花发簪,耳根通红。 玄夕每次看到这通红的耳根都想上去咬一口,这次可算是逮住了机会,一把揽过楚辞的头,不重不轻地一口含住了楚辞的耳垂。 “诶!你,你干嘛啊......” 楚辞想用蛮力推开玄夕,不想玄夕口中突然用力,楚辞吃疼躲闪,耳垂瞬间被咬出了血。 顾不得疼,害羞得恨不得现在就钻到地下的她跌跌撞撞跑到梳妆台梳起头发。 这一抬眼,我的天,这昨天哭花的妆实在是丑的奇特,吓的她赶紧去洗脸。可能是刚才太过暧昧,楚辞这手止不住的抖,弄得水洒了满地。 一番梳洗之后,楚辞终于洗掉了这大花脸,不施粉黛的梨花面双颊绯红。 玄夕看着这眼前一切,突然一阵恍惚,好似看到了与楚辞大婚以后的日子。 大婚?玄夕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嘴唇微勾,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浅笑,眼角眉梢皆如和煦春风一般笑意绵绵。玄夕手里不慌不忙地晃着从楚辞头上取下的靛青色发带,笑得颧骨都升了天。 “还我!”楚辞跑回床上冲着玄夕叫嚷。 “这是我的东西,你拿了又不跟我说,我还没说你偷盗呢!” 楚辞被噎的说不上话,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逗得玄夕哈哈大笑。 “我看你就是好了!没完没了的胡闹,昨天还从天上掉下来!” 玄夕不想多说昨天的事,随即转移话题,“你这莲花簪子,是我们在西召秋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头上的那支?” 楚辞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一脸惊讶,随即便羞臊得要死。 玄夕揉了揉楚辞滴着血的耳垂,靠的更近了,“疼吗?” 楚辞摇了摇头,一阵木香花的香气在二人之间散开。 “为什么用木香花沐浴啊?” 楚辞这辈子从来没为谁用心打扮过,这第一次打扮虽是给姜崈看的,实则也是为了玄夕,便用了些玄夕喜欢的,算是成全自己吧。 但她一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好意思说这些小心思,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你!你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看着玄夕抿着嘴不否认但也不承认的样子,楚辞赶忙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别呀,我跟你说呀!你来嘛~我什么都告诉阿辞!”本来忍着笑的玄夕露出两排牙齿,笑得嘴角都没了。 楚辞羞得直接跑到院子里,谁想到刚开门就一头撞见了表情严肃的姜崈。 第81章 姜崈看着面色绯红头发松散,一夜并未更衣的楚辞,微微蹙了蹙眉头。 楚辞连忙俯身问安,“殿下安好。” 姜崈看着近在眼前却远在天涯一般的楚辞,声音有气无力,“我收到父皇来信,催我们回去过年,桐溪城这边事宜黄大人处理即可,我们明日就起程回家吧。” “是。” 姜崈看着眼前这位让他魂牵梦绕却无计可施的美人,心里揪着疼了一下。 他终究做出了选择,即使非她心甘情愿,但若能用玄夕一条命换她到他身边来。 姜崈愿意。 叹了口气,姜崈便想要进到楚辞房里坐坐,却被楚辞用身体挡住了房门。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姜崈有些惊讶疑惑,看着楚辞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面容,他的眼神变得震惊,最终化作了满眼愤怒,看向低着头的楚辞。 玄夕难道在她房里?! 姜崈气得紧闭双眼,舌头顶着上牙长长吐出一口气。 “传令!公主回程一路随太子车马照顾起居!” 恶狠狠地看了房门一眼,姜崈随即愤恨拂袖而去了。 第44章 烨氏允姜家万里山河 楚辞回到房内,轻轻关上了门。 “不许去。”玄夕语气强硬,对心上人的占有欲一览无余。 “这是太子的军令,我必须听。” 楚辞神情平和,声音也很坚定,跟玄夕缓缓说起往事。 “我曾祖,南云开国大将军烨允,原是位要饭的孩童,快死的时候被姜家救起,有一饭之恩。自那之后姜家便把他养在身边,读书习武样样不落,犹如亲生一般。后来姜家造反,我曾祖领兵大战十三载,才有了如今的南云国。曾祖当上镇国大将军后便改了名字,叫烨允江,是烨氏允姜家万里山河的意思。” 在楚辞心里,无论姜崈如何待她,她都要为烨家人守住家训。 烨家四世代代英豪,忠贞不渝,她的命必须属于姜氏王朝。 玄夕听着这姜家和烨家的开国故事,脑子里却联想起楚辞和姜崈青梅竹马的那些日子,他以前想了无数次用妖法探知他二人过去,可总是不敢,怕看了之后被自己气死。 这心里的醋坛子不知道翻了几翻了,他一个闲散小妖,无父无母的哪里懂这些忠贞不渝。看着楚辞一脸英气地站在他面前,手里的珊瑚色灵气不停窜动。 实在不行就用迷魂术让小阿辞就范吧! 玄夕心里痒得忍不住,恨不得掏出心来让楚辞给他抓抓,这小阿辞当真一点男女情愫都不懂,满脑子的家国大义。 考虑了好长一会儿,玄夕还是硬生生的把这带着醋味儿的妖气收了起来,没办法,谁叫自己舍不得,就只能慢慢教了。 这时楚辞走到床前,轻声说,“我有分寸,不会逾矩嗒!” 玄夕带着胸腔里升起的烦躁,看了看手上的靛青色绑带,“若是一定要去,就带上这个去!” “好呀。”楚辞接过绑带,见玄夕一脸醋意的样子心底倒是生起一丝甜蜜。 她很自然地坐到镜子前挽起头发。 冷静下来的楚辞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你不准备跟我解释什么吗?” 楚辞转过身来看向玄夕,这几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有太多怪事无法解释了。 玄夕为何身体溃烂半月有余却奇迹生还,昨夜从天而降的他本以为药石无医,今日却又行动自如?姜崈与楚辞晚膳争吵之后,姜崈房子便被雷劈了,联想起之前都城空雷滚滚,这些都太过奇怪。 楚辞心里有个疑影,却又觉得想法太过荒谬,便没有问。 玄夕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可是怎么解释呢? 况且昨天的情况他也不甚清楚,那姜崈应该死了才对,怎得天上又下一道雷劈在了他的身上?他当时灵气殆尽,天雷上身竟没有致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楚辞见玄夕沉默不语,轻叹了一口气,“不必说了。” 玄夕惊讶地看向她,楚辞微微低了头,仿佛下了决心一般,“算了,你若没想好就别说了,我只要你安康就好。” 楚辞经此一事,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本来她是个非黑即白的性子,现在倒是觉得糊涂一点过日子也不错。只要玄夕没事,能在她身边就好。 楚辞轻轻拨了拨玄夕有点凌乱的额前碎发,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她都没时间好好看看玄夕。 如今这些污糟事告了一段落,想起之前那半月有余,行尸走肉的日子,心里倒是泛起了一丝委屈。 玄夕见这眼泪直打转的楚辞着实慌乱了一下,连忙坐近了些,轻轻拍着楚辞的肩。 “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楚辞听到这一句,眼泪好像决堤了一般,瓢泼似的涌出来。 她自她父母出事后,她便再也没因为谁如此伤心地哭过了。 玄夕一把揽住楚辞在怀,连连安慰。楚辞的眼泪就像滴在了玄夕的心里,一下子生根发芽。 这时,玄夕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楚辞听到笑声,满脸泪痕的她皱得好像一颗桃仁,小嘴一撅,带着一抽一抽的肩膀,不满地推开了玄夕。 “不是,我不是笑你……”玄夕看着楚辞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赶忙解释,“我是在笑我自己呢,当时在西召认识你,我就是想跟你出去玩玩,好打发这时光……” 第82章 玄夕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他悄悄抬眼看了看楚辞的反应。 这一看,他笑得更虚了。 楚辞这段时间大悲大喜,本来以为玄夕会好好安慰她,结果这痴傻的竟说跟她一起只是为了打发时光? 气得她直接起身准备走开,而这手却被玄夕一下牢牢扣住。 玄夕看这架势,本来说不出口的话倒也脱口而出了。 “如今!如今倒是我想跟你长长久久的了!” 楚辞一愣,心里好像被刺穿一下。 眼神闪烁的她推开了玄夕的手,“你,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我去安排一下车马,免得旅途劳累,害你伤口加重。” “诶!你——” 没等玄夕说话,楚辞便慌乱跑出去了。 “你也没个回应......”玄夕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轻声嘀咕。 楚辞事无巨细的安排好公主銮驾之后,便把小知,小安和北言三人叫到一旁。 “玄夕伤口未愈,你们在回程的时候一定要多加看护。” “公主,让我跟您去太子车驾伺候吧。”小知已经追着楚辞求了半天了。 虽说玄夕伤的严重,需要人照应,但一想到楚辞要跟太子单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她心里就惶惶不安。 “你最细心,玄夕和他们两个也最怕你,你不在公主銮驾,这三人要是没了管教,怕是要翻天了,”楚辞耐心劝说着,她自然晓得小知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不愿意的事,他是不会逼我的。” “公主,你真的要答应太子殿下?等玄夕一好——”小安急冲冲的来了这么一句,被楚辞一下捂住了嘴,生怕玄夕知道她与姜崈的约定。 “这事绝不能跟玄夕提!北言,你看好他们两个,也要看好玄夕……” 北言坐在一旁,暗戳戳的愤恨着不说话。这事情北言知道他管不了,但这种交换,他心里不甘,对姜崈的那一点点敬意现在也荡然无存。 楚辞自是知道这位江湖人如何想,只能耐心劝导,“我可有说,我要嫁给太子?” 这三人突然茫然,不过细想一下,楚辞确实没有答应姜崈什么,只说等玄夕一好便要送他回西召罢了。 小安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公主要带着我们私奔?!” “胡闹!”楚辞呵斥,“我烨家世代忠良,为保卫南云江山为己任,如今烨苍军重振,我自然是要护住烨氏全族和弟兄们的性命。” 小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楚辞是断断不会做有辱家门,违背祖训的事的。 “只是太子这次,怕是势在必得啊……”北言一脸担忧。 “关关难过关关过,如今的我,只能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我自然是跟公主一条心的,只是公主需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您有什么打算,都不能瞒着我们。”小知不清楚眼前这位公主是不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就她这么多年对楚辞的了解,楚辞断不会打无准备无退路的仗。 小知实在担心,这位公主殿下会想出什么法子来躲太子。更担心楚辞会为了一家子人做委屈自己的事情。 姜崈这两天心情反复无常,他院里总能抬出几个人来,不是重伤,就是死尸。 这次抬出去的人在路上断了气,血顺着没有反应的身体滴在地上成了一条线。 那人就是看着楚辞院子给太子通风报信的小厮。 “废物!一群废物!不是说昨夜公主院内没有异常吗?玄夕为何会在楚辞房里!”姜崈拿着沾满鲜血的藤鞭,倚着桌子大口喘着粗气。 他脑子里不断地臆想着昨晚玄夕和楚辞都做了些什么,竟都有些疯魔了。 看着今早楚辞跑出房间时那绯红的脸颊和滴着血的耳垂,姜崈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心中想杀玄夕的心思便又多了一分。 玄夕,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第二天清晨,睡得香甜的楚辞被小知叫了起来。 “公主快些梳洗吧,太子殿下就在小院儿里等着呢。”小知语气透着不悦。 “是我起晚了么?”楚辞一听赶紧起身,边梳洗边问。 “哪能啊,小知看着时辰呢,是太子殿下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来等了......说是睡不着,便来守着您。” 楚辞听罢不再做声,只是静静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照我看,这哪里是等您啊,”小知一边整理着楚辞的衣服,一边埋怨,“这分明就是看着您!” “不得背后议论主子。”楚辞自然知道小知的意思,淡淡责备小知一句后便出了门。 一开门,就看到院子中间那亭子下,坐在石桌旁喝茶的姜崈。 此时的姜崈变回了一开始的模样,温吞地微微一笑,招手示意着楚辞坐过来。 楚辞刚一坐下,二人还没开口说话,哐的一声巨响吓了众人一跳。姜崈想都不用想,定是身后玄夕房间开门的声音。 今天一大早姜崈带着侍从刚到院子里时,玄夕便醒了。 透过门缝看着情敌苦苦守候的样子,玄夕满脸不屑,心生愤恨。 切,装什么深情啊,有种你也为阿辞死一次!看老子怎么气死你! 玄夕得意坏笑,便开始悄悄拾掇自己。等了好一会儿,见楚辞坐到石桌旁,那好戏便要开场了! 一脚踹开大门的玄夕歪了歪头,越过姜崈的背影看到楚辞头发上的靛青色发带,满意的笑出了声。 第83章 “太子殿下,万!福!金!安!”玄夕径直走到小院里,毕恭毕敬地俯首行礼。 姜崈对这突然礼数周全的玄夕很是意外,一时之间竟忘了让玄夕起身,他瞟了玄夕一眼,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的脸上,面色瞬间更难看了。 玄夕一袭黑衣,只是两支手腕上的绑带颜色十分跳脱。 一个黑色,另一个,便是靛青色。 玄夕这周身全黑装扮,显得那一根靛青色绑带格外刺眼,他也不管姜崈是不是让他起身,直接直了身板。 那腰间的莲花乌青玉腰封直直撞进姜崈眼里。 院里这三人形色各异,气氛剑拔弩张,唯一一致的,便是极致的沉默。 第45章 我愿意给你梳头 姜崈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单腕一抹跳色的玄夕,呼吸十分平顺,面无表情的他让人捉摸不透。 而楚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紧紧绷着,周遭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细小的呼吸声。 这时,姜崈的手搭在了石桌上准备起身。 还没等姜崈发力站起,楚辞就瞬间弹了起来,身体僵硬的直接挡在了玄夕身前,把姜崈与玄夕隔开。 姜崈顿在空气中,低着头的他看不清表情,只是搭着石桌的手骨节发白,本就消瘦的模样更加棱角分明了。 姜崈接着缓缓站起身子,略带侵略性的眸子盯着楚辞,目不转睛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面前。 就在姜崈与楚辞距离暧昧之时,姜崈慢慢抬起缠着白玉佛珠的手,伸向楚辞头上的靛青色发带。就那么轻轻一扯,楚辞墨泼一样的头发倾泻而下,搭在双肩。 姜崈还是看不出什么喜怒,盯着楚辞双眸的他只是眼神有些发怔涣散。 可能是楚辞太过防备姜崈了,满眼的戒备蒙住了她的杏眼,竟看不出姜崈好似碎了一地的哀愁。 姜崈终于收回了他的眼神,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靛青发带。 “玄夕少侠,这绑带衬你,孤赐给你了。” 玄夕比楚辞高了整整半头,他直接越过楚辞看着姜崈眼神十分挑衅,也不准备接过发带。就在连楚辞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的小知看着这一切,快步跑过去一把抢过那靛青色绑带。 “是奴才失职,刚刚见殿下在院里等久了,便有些急,只是随便拿起了个发带给公主带上,竟不知是拿了玄夕的东西,奴才有罪——” “无妨。”姜崈淡淡地打断了小知的话。 姜崈收回了周身都在对抗玄夕的冷漠凌厉,微微低头看向近在身侧的楚辞,语气倒是柔和了很多,“先用些早膳,我既弄散了你的头发,一会儿我便帮你重新梳头。” 楚辞刚想张口推脱,却被姜崈直接拉去石凳了。 坐下的楚辞瞟了一眼北言。北言心领神会,和小安两个人连拉带拽地把要跳脚打架的玄夕拉出了院子。看着玄夕和那三个小鬼头消失在小院儿里,楚辞原本紧绷的肩膀渐渐松弛下来。 观察到楚辞身体变化如此大的姜崈一脸落寞,盛了碗清粥递到楚辞面前,又给她的碟子里夹了些小菜,便不再做声了。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石桌之上的二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院子里风吹木香而留下的沙沙声。看着下人撤掉了菜,姜崈站了起来往楚辞房间走去,见身后的楚辞没有跟上,回身怔怔看着她。 楚辞抬头看了看姜崈,只觉姜崈那眼神好像习武之人的掌风一般,又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让小知来帮我梳头就好,殿下可先行上车,楚辞梳洗完便随车驾伺候。” 姜崈一动不动,好像石柱一般地看着楚辞。楚辞见此状,便准备行礼离开。谁知她刚刚起身,姜崈一大步靠近,一把抓住了楚辞的胳膊。 力道不轻不重,只是有些难以挣脱。 楚辞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姜崈。姜崈还是那不动声色的样子,只是红红的眼眶下眼神破碎,甚至有些起了雾,齿关紧闭的他脸颊都紧绷着,呼吸也变得重了。 自从那次晚膳二人争吵之后,楚辞和姜崈就疏离许多,可能是楚辞的心思这几天都扑在玄夕身上,并没有察觉到姜崈每日心碎欲裂的苍白面孔。 楚辞愣神的功夫,被姜崈拉进房间。 坐在梳妆台的楚辞看着铜镜里有些模糊的姜崈的脸,加上他那双认真的丹凤眼,心里五味杂陈。 对于姜崈,她是有愧的。 这几天的日子犹如洪水一般席卷着楚辞脑海,她知道姜崈的心思,也知道他为此付出的心血,内心正翻江倒海的时候,突然被脖子上的凉意拉回了思绪。 一直病着的姜崈的手指很凉,握住楚辞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脖子。楚辞微微一躲,姜崈即刻停下了揽着楚辞头发的手,生怕扯到她。 “凉着你了?” 楚辞随即沉默摇了摇头,再次坐好。 “你小时候总是跟姜湛在皇宫里疯跑,每次疯完回到我这儿都是满身的泥,满脸的土,”姜崈许久不笑了,现在一笑连嘴角扯得都有点牵强,“你怕回去被你爹罚跪,便撒泼打滚的求我宫里的姑姑给你梳头,结果样式你又不喜欢,每天撅着个嘴回家。” 楚辞轻轻一笑,姜崈看着铜镜,终于见到有些笑模样的楚辞满眼尽是温柔,他已经许久没看见楚辞真心对他笑过了。 第84章 即使在没有玄夕的那段日子,她也没冲他会心一笑过。 “我那时候就在想啊,怎么样才能让你高高兴兴地来,再欢天喜地的走呢?我就找了几个跟你一般大的小宫女来练习梳头,那时候连学业都荒废了。”姜崈现在倒是笑得十分真挚,但眼里流出来的都是淡淡的伤怀。 楚辞也随着姜崈陷入回忆,想起小时候兄妹三人戏耍的日子,还笑出了声,“是楚辞当时太小不懂事,害得殿下还因为这件事挨了皇帝陛下二十手板。第二天手都肿了,还藏着掖着不给我看,一定要亲自给我梳头,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愿意给你梳头。”姜崈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镜子里的楚辞,声音虽小,但是坚定。 “我愿意的。” 楚辞原本因为幼时记忆而绽开的笑又一次凝固在脸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些窘迫。 “楚辞,你心里......有过我么?” “......” 听不到回应的姜崈突然低下头,开始认真摆弄着头发,不再抬眼看铜镜里的楚辞了。二人周遭气氛又一次回到了刚开始的尴尬。 “楚辞自小心里便敬爱殿下,崇拜殿下。殿下懂得多会的也多,又极其疼爱楚辞,这些照顾关心都是楚辞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楚辞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死死盯住镜子里的姜崈。 “可殿下要杀玄夕,便是在要楚辞的命!” 啪! 姜崈双手一抖,手里的梳子掉在了地上。 两只手顿在空中半晌,姜崈便去梳妆台上找簪子了,手刚刚要拿起楚辞最喜欢戴的紫玉莲花簪,便想起刚刚玄夕腰上的紫玉莲花腰封,心里好似触电一般的疼了一下,手也随即收了回来。 考虑了一会儿,他挑了个檀木簪子,轻轻固定住了楚辞的头发。 “梳好了。”姜崈的声音仿佛新雨滴在翠竹上一般,永远都那么的清脆好听。 他俯身贴在楚辞头边,看着铜镜里的楚辞,轻轻按了按她的发髻,似乎很满意地说,“许久不给你梳头了,手脚有些慢,不过看起来手艺还在。” 不等楚辞回礼谢恩,姜崈便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停住脚步的姜崈望向门外,定了定神说道,“我答应过你不再伤玄夕,我会做到的。你身体还没好全,别自己吓自己了。” 看着门外的天,姜崈深吸一口气,眼眶里的两滴清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在銮驾上等你。” 回程的车队走得有些慢,因为姜崈的身体实在虚弱。 太子的銮驾是六驹车,车身很宽,里头有个可躺下一人的位子,平时放上小桌子固定,便可是个简易的书案。车身一侧放着一些书籍和药罐子,另一侧有一排小座,那便是楚辞的位子了。 姜崈亲自着手布置了楚辞的座位。 香炉,鹅绒软垫,暖手炉应有尽有,姜崈还亲自做了个狐皮裹子,挡住车门口漏到她脚下的风。车里的布幔装饰都是楚辞喜欢的青黛紫罗幔,还特地放了些兵法书籍在她座位旁。 “这倒像是殿下在照顾我,哪里是楚辞伺候车驾啊......”楚辞半开玩笑似的说,试图缓解刚刚在桐溪城里的尴尬。 “你陪着我说说话就行了,其他的让下人做吧。”姜崈十分的配合,二人非常默契的没有再提及任何桐溪城里的事情。 听到姜崈承诺她不再伤害玄夕后,冷静下来的楚辞尽心尽力,时时刻刻注意着姜崈需要些什么,烹茶煎药,事事亲为。 姜崈嘴上不说,心里也知道,这只是眼前的这位宝贝楚辞在还他不杀玄夕的人情罢了。 心里苦得发涩,但还是期盼着,盼着楚辞对他的好。 每每此时,他便会与自己生气。 恨自己拿不起,放不下。 姜崈实在憋闷,一阵急咳。楚辞连忙起身,叫了军医入銮驾。 “殿下身体还是虚亏,这小一个月的亏损还未补回,便又要舟车劳顿,实在辛苦。还请平西将军借一队侦骑,先沿路寻找山灵芝,若能入药是最好啊。”开了药,军医便交代了楚辞用药时间,楚辞不敢怠慢一一记在心里。 姜崈看着楚辞事无巨细地问着自己平日的吃穿用度,如何保养,一时间贪恋竟晃了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意识强迫着自己忘记楚辞的好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心底倒是生出一丝幸福。 军医走了之后,他悠悠开口,“我没什么事,别听军医吓你。” “都是楚辞的罪过,若不是我胡闹,殿下也不至于......” “我也有错,我不该逼你,害你伤心惊惧,我也算是自讨苦吃了。” 楚辞见状随即沉默,只是在一旁静静烹茶的她实在不想再去跟太子聊这些话题。 第46章 这样不就一对儿了? 楚辞和姜崈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了半个月,回都城的车程已经大半,姜崈的身体也一日好过一日。这半个月姜崈心情不错,楚辞也一直乖乖待在姜崈身旁。 不过今日姜崈病情有些反复,所以车马脚程有些慢,便没赶上进城。只能在山间路上扎寨休息,好在东西都全,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安顿好了车里的临时床铺,楚辞便准备退下了。 “你,不睡这儿?” 姜崈的眼睛还盯着手上的书,好似拉家常一样的随意一提,其实手都把书页按皱了。 第85章 楚辞被姜崈问得有些懵,只能微微摇头,“等会儿有宫女伺候更衣,楚辞便不在殿下身旁伺候了。” “不是我锢着你,这车是最暖的地方,比营帐还好些。现在是冬天,地气实在是太凉,睡这对你身体最好。”姜崈耐心劝着,心里还有些许期盼。 “这不合规矩.......” 楚辞一再推脱。 这时,小知的声音在车外传了进来,“公主,营帐已经扎好了,小知来接您休息了。” 楚辞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草草跪安,便赶快推开了銮驾的门。 刚一开门就看到伸着脖子往里面望的小知,二人相视一笑。小知赶紧给还没下车的楚辞扣上了大氅,一股暖意涌上楚辞心头。 “公主走快些,这越往都城便越冷了,”小知一边说一边搓着楚辞的手臂,喜悦溢于言表,“小安打了两只野鸡,北言正烤着一只呢,还有一只我已经炖汤了,一会儿喝上一碗美美的睡一觉。” 楚辞看着眼前半月未见的小知,嘴角的笑就没掉下来过。要不是楚辞交代他们没事少来太子这晃悠,恐怕小知早就一日三次地跑来了。 刚入营帐,便看到刚刚烤好野鸡的北言和追着北言抢着要吃肉的小安和玄夕。一旁的小药炉上放着炖鸡汤的砂锅,里面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把帐篷里弄得暖暖的。 这吵闹声楚辞可是好久都没听到了。 “小安你别和玄夕抢,他身上还有伤呢!” 楚辞满脸堆笑,挨个儿打量着这三个鬼头,见这三位跟小知一样红光满面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小安气鼓鼓地跺脚,“公主这么久都不见了!刚回来您就偏袒玄夕!” “玄夕哪一次没给你留好吃的?倒是你,一有点好东西恨不得一下都塞进嘴里,生怕有人跟你抢。”小知抢了话,小安还想说点什么狡辩,却被小知那双眼睛狠狠一瞪,生生给吓回去了。 “阿辞,你回来了?”玄夕几步小跑,冲到楚辞面前。 “嗯。” 楚辞有些笨拙地点点头。真的是许久不见了,心里挂念得很。 玄夕和楚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二人见到彼此倒有些扭捏,互相偷看着对方,眼神一对上便又看向别处,两个人都嘴角含笑也不说话。招呼着楚辞刚坐下,这四个小土豆就开始对着楚辞各自领功,互相告状。 “上次玄夕偷偷去看你,被我拦住了!” “我没有,我只是想去外头转转,我很听话的!” “小安总是赖床,每次都因为他,我们都要离銮驾好远!” “北言一要出发的时候就要去如厕!真的很耽误工夫!” “小知可凶了,天天骂我们三个邋遢!” 楚辞双手捧着个硕大的碗在旁边听着,咯咯笑个不停,鸡汤都差点抖出来。 小知几乎是黏在了楚辞身上,毕竟从小到大,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们俩都没分开这么久。 “公主身体都好了吧?我每天都托人打听,都说你很好。” “我如今应该是大好了,自从......自从玄夕回来,我就好得挺快的。” “那是!我一看玄夕没事,每天都多吃两碗饭呢!”小安直接接了话,根本没注意到玄夕含情脉脉看着楚辞的小眼神。 “你馋就你馋,别拿玄夕当借口!”北言没好气的说。 整间帐篷里都是他们的笑声,连路过的巡逻侍卫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夜色深了,吃饱喝足的楚辞和小知在小帐里睡下,隔壁的大帐里北言和小安的呼声此起彼伏。楚辞见小知睡熟了,便披了件衣服向帐外走去。 刚出来,就看见了在帐外站着的玄夕。 本来仰头看着星空的玄夕微微转头,没了刚刚的羞涩,见到楚辞后倒是多了份期待。 那双桃花眼映着星光和营帐外的零星火把,忽闪忽闪的。 “小知睡了?” “嗯。” 见楚辞就站在帐门口也不再往前走了,玄夕大步走过来,一下拉住了楚辞的手腕,轻轻一拽把楚辞拉近。 “身体都好了?” 玄夕声音低沉好听,两人距离暧昧,玄夕慢慢呼出的气扑在楚辞脸上,弄得她倒有些痒。 “都好了,不用担心。” 玄夕拉着楚辞在一处大石头上坐下,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山灵芝。 “这是山灵芝?” “嗯,听说你一直在找人找这个,我便去附近的山上找来了给你。” 这山灵芝极其难寻,一般都在悬崖峭壁上,而且十分脆弱,手劲稍大就会损坏。楚辞接过山灵芝,心里感叹着这个玄夕的功夫实在非常人可比。 “你知道我是为太子寻的山灵芝吗?” “我知道啊,”玄夕突然凑近,两支眼睛直直盯着近在咫尺的楚辞双目,“怎么,怕我吃醋啊?” 楚辞一愣,随即马上看向别处,“胡说些什么呢......” 不是玄夕不吃醋,是他几乎每天都灵魂出窍去看着楚辞。 见这小阿辞每天毕恭毕敬的对待姜崈,一直恪守礼仪,甚至还有意拉远距离,玄夕每次看见姜崈略显失望的眼神都让他很是欣慰,总算是没白被那钩蛇打一通。 还有,他光是听着平西候为太子遍寻山灵芝这个消息就烦躁。而这消息现在遍布南云,为的就是找到高人可以寻得这山灵芝,他把这事儿揽过来,就不会让别人误会阿辞了。 第86章 再说,小丫头如此自觉,自己也就不能给这凡间小公主添麻烦,让她焦虑烦心。 “玄夕,你的身体可好了吗?”楚辞转移了话题。 玄夕听罢便开始解开腰封,准备敞开衣服,吓得楚辞惊呼一声,直接转过头去。 玄夕一脸坏笑,“我这伤口还疼呢,那两个洞可能长不回去了......” 楚辞一听便马上把那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急急扒开了玄夕的衣服查看伤口。 这一看,倒是让楚辞更心疼了。 这伤口竟一点儿都没好,楚辞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依旧发紫的破烂伤口,满眼的焦虑担忧。 完了,是不是戏演过了呀....... 本来这伤口就是玄夕故意留下来给楚辞看的,可现在看到她这一番心烦意乱的样子,玄夕倒生出些愧疚。 “我很快就会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楚辞轻轻说道,“慢慢养,不着急......” “我已经不疼了,放心。”玄夕顺势一把抓住楚辞刚要从他胸膛移开的手。 握住楚辞手的玄夕一脸傻笑,笑得连嘴角都看不到了,憨憨笑声透着可爱。 楚辞这下才意识到,她眼前的玄夕正袒露着胸膛,在月光下泛着白色柔光,吓得她赶紧要抽掉自己在玄夕大大手掌里的手。 玄夕早就料到她要跑,直接抚摸似的掠过楚辞的手掌顺势而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拽,把楚辞一下拽进了怀里。 楚辞低声惊呼,挣扎之间二人失了平衡,双双从石头上跌下,玄夕一把揽住楚辞的腰,二人跌到了草坪上。 直接跌进玄夕怀里的楚辞生怕压到玄夕的伤口,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玄夕牢牢扣在怀里。 “压到伤口了吧......” 楚辞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力对抗着玄夕的力道,免得二人紧紧抱在一起连个缝隙都没有。 “不疼,就是伤口有点凉,抱着你捂一会儿就暖了。”玄夕低音喃喃,仿佛有魔力一般穿进楚辞的脑子。 “不行,地上凉......” “别动......我,我这几天,很想你。” 楚辞心里软软的,身上也不似刚刚僵硬。一双大眼睛扑朔迷离,仿佛一只好奇的小猫,眼神飘忽不定。 见楚辞没声音,玄夕扣着楚辞腰的手又紧了些,“你呢,想我了吗?” “胡说些什么呢......我看你就是天天脑子里东西太多思虑过度,身体才不爱好的。” 楚辞这次花了大力气才挣脱了玄夕的怀抱,此刻的二人都穿着白衣,一个躺在幽绿的草地上半敞着胸膛,一个半趴着刚刚起身。 没有任何头饰的楚辞一头乌黑长发,一半都落在了玄夕肩膀上,二人在月光下泛着白色的光,仿佛黑夜里一对儿俏皮的小精灵,彼此对视时竟都红了脸。 “你,你赶快把衣服穿好吧......” 楚辞实在害羞,暗夜之下都能看到发红的脖子。 玄夕这才吊儿郎当地缓缓坐起,重新穿好衣服的他又回到了刚才坏笑堆了满脸的浪荡公子模样。 “羞什么呀,又不是没见过.......脖子都红了。” 楚辞听罢,慌乱地把全在一侧头发理成两股,挡在胸前。就在楚辞绞尽脑汁找着别的话题时,便看到了玄夕从她这拿走的乌青玉莲花腰封。 “你,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拿走我的东西啊......” 玄夕边整理衣服,边看着楚辞边心不在焉地回道,“你不也是一声不吭拿走了我的绑带?” 见楚辞吃瘪一样的脸蛋,玄夕笑出了声,“这样最好,我有腰封,你有发簪,不就是一对儿了么?嗯?” 理好衣服的玄夕手勾了一下楚辞的下巴,锋眉一挑,满脸坏笑。 “谁跟你一对儿啊.......” 楚辞连忙起身跑进帐里,留着玄夕自己一个人冲着空气傻笑了好一阵。 第47章 太子和未来太子妃 第二天一大清早,楚辞就回到太子銮驾中了。 早膳过后,车马起程。 楚辞拿着玄夕送的山灵芝,小心翼翼地算着用量,微火慢熬着药,整个车身都散着清苦的中药味道。 昨天整晚没有合眼的姜崈顶着眼下成片的乌青,面色难看得很。 今天天还没亮,太子派去监看楚辞的小厮便来报信,那小厮为了留住自己的贱命还特意删减了许多昨夜见闻。 煎好了药的楚辞,把药递到了姜崈面前。 “殿下,该用药了。” “倒了。” 楚辞听到这寒意刺骨的语气有些疑惑,又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样的,倔强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我让你倒了!” “殿下不喝药,身体如何能好,若是回到都城连个安稳年都过不了,那便是臣妹的罪过。”楚辞言辞倔强,仿佛在反抗着姜崈在她身边安排着的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 姜崈还是死死盯着楚辞,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胸前也因为生气开始一起一伏。 楚辞见姜崈并没有要接过药碗的意思,便直接把药放到了桌子上,“山灵芝来之不易,太子莫要辜负了。” “他为孤寻这山灵芝真是辛苦,怎么?你心疼了?!”姜崈眼睛睁的溜圆,嘴巴微微张开,满脸的愤怒。 楚辞也不甘示弱,一脸不满地瞪了回去。 “太子既然不想喝药,便等想喝了再找臣吧。”楚辞说罢转身向车门走去。 第87章 “你自小便是赐给我的,烨家的姑娘只能嫁给太子,你不会不懂的!” 姜崈急冲冲地向着楚辞的背影喊道,紧紧握拳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发白的跟手里的白玉佛串一般颜色。 听到这话的楚辞先是停住了脚步,本来想着算了的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不满,随即回身跪下。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楚辞父母虽双双阵亡与战场,但也只是三年前的事,楚辞少时也没听过爹娘要把楚辞许给谁。” 楚辞双肩起伏巨大,鼻子里喘着粗气,拳头握得紧紧的,“还有,楚辞不是什么说给就给说拿就拿的物件,只能赐予太子这件事更是高攀不起,殿下也不用派个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楚辞在桐溪城答应殿下的事,自会做到!” 说罢起身便出了车驾。 “备马,我在銮驾外伺候。”站在车头的楚辞面无表情地说道。 见这阵势,无论是谁也是不敢动的,直到车里太子怒吼一声,“给她!” 楚辞一个健步从还在行进的车上一飞上马,马儿嘶鸣之时,太子把车窗打开了。 “玄夕少侠护驾公主有功,又为孤寻得山灵芝。却因旅途劳累,病疾至今丝毫未愈,八百里加急,命南云国太医院张掌院赶来医治。若百日不愈,提头来见!” “是!”随队护卫大喝一声,便消失在队伍里。 一行十余天,这一路上楚辞都在马上,只有到了时辰才回到车里伺候汤药。 姜崈和楚辞也一直都不说话,两个人僵持不下。与其说是相互不说话,不如说是每每姜崈想开口,楚辞就像能感觉到似的,一溜烟儿就跑开了。 眼看就要到都城了,想着终于能回家了,楚辞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寒风潇潇,城外十里处。 一个身披墨狐皮大氅的挺拔身影骑着一匹黑旋风似的宝马立在冬日暖阳下。那少年一袭黑袍,阳光之下泛着黑亮的锋利的光。 楚辞率着车队走在前面,看到那黑马上的人影,立刻一脚夹了马肚,骑马飞奔而去。 那人看见这鲜衣怒马的小将军楚辞,面露忧色,也急忙快马加鞭而来。 “楚辞!” “哥!” 楚辞见迎面驰马奔来的姜湛喜笑颜开。而姜湛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两个月前听到战报他差点没举兵踏平桐溪城。 “你怎么还骑上马了?穿的这么少!到底伤到哪里了?” 楚辞笑得开朗,随即立马在姜湛面前神气十足地转了一圈,“兄长看我,可像是受伤了?” “你少胡闹,都被巨蛇伤成什么样子了还嘴硬!回去就去给我看太医,必须听话!” “还是兄长记性好,每次都在城外十里相迎。从不食言!” 姜湛和楚辞自小便有个约定,每次楚辞出征回城之日姜湛定要在城外十里相迎,送上玉叶子,算是为楚辞接风洗尘。 这一晃快十年,姜湛只要在都城,便会履行承诺。 但自从上次从西召回来,楚辞因为要避嫌的缘故并没有让姜湛出城,原本以为这次也看不到姜湛,没想到他早早就等在城外了。 姜湛知道这次太子也在,按道理来讲,他应该继续装作戒备楚辞而不会出现的。只是他实在担心这丫头,也顾不得太多,天没亮就跑来等着了。 如今见楚辞活泼挺拔,刚刚策马之时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楚辞看着黑衣肃肃但温暖如冬日炭火的姜湛,仿佛就已经到家了一样。 “叶子呢?” “臭丫头,”姜湛被逗笑了,“你哥我什么时候赖过账?” 接过姜湛那透手影的青玉叶子,楚辞不自觉地在手里把玩,还把叶子举过头顶,用叶子挡住太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这水盈盈的玉石。 “我差点以为这叶子送不出去了,等回去之后你一定跟我好好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番平乱确实和出征之前想象的大有不同,好在我身边有玄夕救我于危难。太子殿下悉心照顾,才能保住这条命,让兄长挂心是妹妹做的不好。” 一提到这位太子殿下,姜湛的脸色就没那么暖了。 “我还没去给太子请安呢,一起吧。”说罢便跟楚辞往回走与车队汇合。 姜湛一边骑着黑马看着远处太子的六驹銮驾,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放在大腿上,昂首挺胸,向太子仪仗缓缓走去。 “臣,北霖军统帅肃安候姜湛,拜见太子殿下。” 过了好一会儿,车里才传出来太子的声音。 “原来是阿湛啊,”宫人把车门上的帘子缓缓拉开,露出了正襟危坐的姜崈,“都城冬天寒冷,弟弟十里相迎,有心了。” 姜崈勾着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角,眼睛里全是攻击挑衅。 “十里相迎是臣与楚辞的约定,让殿下见笑了。”姜湛面无表情,声如洪钟缓缓道之。 姜崈轻笑一下微微抬手,宫人便放下帘子,刚要关上车门的时候,姜崈发话了。 “楚辞,”姜崈声音清隽,虽然不大但十分有力,“进銮驾伺候。” “是。” 楚辞看了一眼满脸不满的姜湛,也只能下马上车。 车内的缄默让楚辞觉得十分窘迫尴尬,她微微抿着嘴,慢条斯理地烹着茶。 第88章 “太医馆里的张掌院每日都来报,说玄夕少侠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 楚辞听到这,双眼微垂的她淡定跪下谢恩,“楚辞多谢太子殿下为玄夕筹谋。” 姜崈看着楚辞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手里不停地揉搓着白玉佛串,轻叹了一口气。 “我这有人伺候,你回公主銮驾吧。” 楚辞也不说话,就那么跪着。低着个头眼神倔强的看向地面,像一头不受驯服小兽,让姜崈想起来以前在学堂不服管教的小楚辞被先生罚跪的样子,眼神里全是怀念。 “是我不好,我最近有些疲累,身心急躁。我不该找人看着你,我这就把你身边小厮都撤了,你安心回去吧。” 楚辞还是不说话,只是磕了个头便离开了。 楚辞前脚刚走,太子就命肃安候姜湛随太子銮驾回城。 姜湛听完轻蔑一笑,这一个多月太子的信雪花一样地送进都城,诉说着他如何照顾平西公主,楚辞伤重太子遍寻世间名医为其诊治,衣不解带以致旧疾复发差点伤了根本。 就差在全国子民面前定下婚期了。 这些事早就传遍南云国上下,全国都在谈论着这太子和未来太子妃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风流韵事。 如今姜湛刚刚见到楚辞就被太子支走,还命他随太子銮驾回城,这居心天地共鉴。不过他也不急躁,待到太子回了他的东宫,他有的是时间找楚辞问个清楚明白。 回到都城后,楚辞便送太子先回东宫,听说皇帝病了,本来想去述职的楚辞便和姜湛一行人先回到烨府。 刚一进门,姜湛就叫来早就安排好的太医给楚辞把脉,得知楚辞确实身体确无大碍之后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林叔最近可好?” “师父身体还不错,只是听说你出了事,二老便总是睡不好,一连好多天都做噩梦。” “等下你回去,替我跟他们说下我没什么大碍,”楚辞看了眼卸下担心的姜湛,略显歉意,“让你们担心了。” 姜湛确认楚辞没事之后,就一直摆着臭脸。他心里不爽,这下听到楚辞小声道歉,埋怨地看了看她。 “死丫头,也不知道报个平安!” 楚辞一脸委屈模样但也不说话。 她是想写信的,她也知道林修弘和姜湛一定担心死了。怎奈何太子看得太紧,若是被发现挑拨将军们的伎俩完全没用,那可就不好了。 楚辞自然也不敢跟姜湛说太子怎样派人盯着她,这只会让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更加僵持。 姜湛见楚辞不说话,便询问起了桐溪城里的来龙去脉。 听罢,姜湛半晌开了口,“太子这个月可不单单只是照顾你,他人虽在桐溪,可都城的热闹可不比桐溪少......” 姜湛看着疑惑的楚辞,细细述说起这一个月关于她的风流事迹。 自打太子殿下在蛇口救起小公主的那日起。太子便昭告天下,为楚辞寻名医,求名药,但凡有功者,只要公主好转便赐黄金百两。 四处孩童编起歌谣,戏楼写起戏文,全是关于太子情根深种青梅竹马的小将军,为爱勇闯山洪的故事。那其中描述,更像是二人少时情愫如今说开,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似的。 楚辞细细听来,心头一沉。 “太子如今,对烨苍军是志在必得了。”姜湛看着沉默的楚辞说道。 楚辞并没有提及太子表白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说她与玄夕的事。在姜湛眼里,他的太子皇兄只是想要楚辞手中权力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 “阿辞!吃饭!” 明快的语调伴着玄夕上蹿下跳的脚步声接踵而至,打破了楚辞和姜湛的沉闷气氛。 第48章 烨氏不可为后 刚进到书房的玄夕一眼就看到了姜湛,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一半。 而姜湛看到玄夕却正了正衣襟,起身深鞠一躬。 “多谢玄夕少侠舍命救小妹于危难,姜湛来日必报大恩。” “阿辞与我不分彼此,肃安候也没什么恩可报的,我们刚回来不知道你在,就不留你吃饭了!”说完又是一脸灿笑,跑到楚辞面前一把抓住楚辞的手,拉起她便要往外走。 楚辞身体后倾,另一只手抓住玄夕的胳膊,“诶,不得无礼。” 姜湛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紧紧拉着的手,脑子转得飞快。虽然楚辞没提,但看着二人亲密无间,又联想到玄夕的舍命相救,心底已然明白了大半。 楚辞一双大眼睛咕噜一下转到姜湛身上,好像做错事的小猫一般试探着看着姜湛。 “行了,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我这就去给师父报平安,免得他跟师娘天天担惊受怕。” 看着姜湛并没有反感玄夕,楚辞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哥哥还是疼她,知道谁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姜湛嗔怪地看了一眼楚辞,“死丫头,这种事还瞒着我......” 说罢便离开楚辞府里了,飞快上马的姜湛盯着烨府半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落寞离开了。 送走姜湛,楚辞剜了玄夕一眼,“你以后对我哥客气点。” “你把他当哥,他恐怕可没把你当妹妹!”玄夕一脸醋意,眼睛斜着打量楚辞。 楚辞一脸无奈,“不是所有人都对我有意思的.......” 玄夕轻蔑一笑,一副根本不信的样子,在他心里除了北言和小安,恐怕这世间的适龄男子都是他的情敌。 第89章 有时候玄夕都在想,这要是把楚辞带回西海,恐怕连那群妖精也会觊觎他的小阿辞的。 “我不管,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就不用天天陪着这个陪着那个了?” “什么陪不陪的,照顾太子本就是我应报的恩情,怎么被你说的倒像是交换一样。”楚辞微微蹙起眉头,声音越说越小。 “那我的恩情呢?是不是更大?你要如何报啊?” 玄夕单挑锋眉,抓着楚辞的手左右摇摆着,毫无瑕疵的脸蛋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就差把‘以身相许’写脸上了。 “刚刚你都说了,你我之间没什么恩可报的,走吧!吃饭!”楚辞俏皮欠身,一下抽出来自己的手故作轻松地离开了。 “诶!你怎么老是关键时候就耍赖啊!” 今天是许久都没有过的家宴。 楚辞最近越来越喜欢夕阳了,每到这个时候都有好事发生。 西召秋祭,玄夕复生,阖家团圆都是踏着夕阳而来的。 楚辞这次险象环生,落日余晖下看着眼前这几桌人,心里十分感慨,更加珍惜这份热闹了。 突然脑子里闪过答应太子的事,心里不由得有些落寞。刚刚玄夕一蹦一跳地跑进屋里,伤口可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吧...... “雪花甜酪!” 玄夕已然没有了第一次吃团圆饭的拘谨,看着眼前的甜酪和手边的竹叶青兴奋大叫。 在隔壁桌的岳婶儿笑嘻嘻的跑来,看着玄夕,“知道你爱吃,我这次买的都城最好的糯米,请了最伶俐的师傅亲手打的糍粑,蒲管家去宫里求的竹叶青,都是给你的!” 岳婶越笑越难看,竟还哭了起来。 楚辞见状赶快起身,轻轻拍着岳婶安慰起来,“岳婶,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蒲管家拿起酒杯,站起身来敬玄夕,“若不是你救了公主,恐怕这团圆饭是吃不上了,大恩不言谢。以后,这烨府就是你的家!” “这儿早就是玄夕的家了,只不过是蒲叔你自己嫌弃玄夕太能花钱,一直心疼罢了!”小知在旁边添油加醋。 下人们听着小知打趣也都破泣为笑。 看着眼前这些为她日夜悬心的家人们,楚辞满脸幸福。 “好啦!开饭!”楚辞开心说道。 觥筹交错之间,烨府亮起了成排的红灯笼。 玄夕在这吵闹声中,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地靠近着楚辞。 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一点一点的向楚辞的腿贴了过去,玄夕的小手指轻轻贴上楚辞的手,一双桃花眼毫无闪避地看着满是慌乱的那对杏仁眼,脸上写尽温柔。 楚辞一愣,立刻抽回了手,转身去找小知玩了。 玄夕本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如今倒有些疑惑。 夜色渐浓,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 “阿辞。” 玄夕敲响了楚辞的门,一阵紧张的楚辞走到门前,并未开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啊?” “我想你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自从桐溪城玄夕归来以后,玄夕说话就越来越直白,每一次的真诚直接都让楚辞心里悸动不已。 平静一下后,楚辞开了门,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玄夕。 玄夕深吸一口气,“我少时认识一位道长,他教了我些傍身的功夫和法术,所以身体有些异于常人,我深受重伤但保住了性命也是因为这个,就是......道法,你懂吧?” 二人就在楚辞房门前站着,楚辞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玄夕。 “你之前在桐溪城问我,有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个东西有点难懂,但是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要故意隐瞒你,只是有些难与你说明白......” 楚辞还是懵懵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你最近总是有些躲着我,我每次跟你说......说我的心意的时候,你总会跑掉。”玄夕看着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楚辞,一股脑的说着,“阿辞,你是不是怕我?” “我不怕。” 楚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玄夕呼吸有些急促,有些担忧的他好像一只求家的小狗。 “不是!”楚辞赶忙否定,却又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那句话,“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暂时......不会考虑儿女之事......”这是楚辞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 “那,那你处理好了,是不是就能喜欢我了?” “啊?”楚辞被这完全没料到的回答问懵了。 “那你快点处理,我等你!” 看着下巴微张有些呆呆的楚辞,玄夕又一次笑得跟天上的月牙一般,眼睛闪烁如星耀,身形轻快的走了。 关上门的楚辞背靠着门框,努力压制着自己奔涌的情愫。转念一想,知道玄夕绝技在身的楚辞倒是放心了不少,至少,她确定玄夕能保护自己。 而同样在这月色下心事满怀,无法入眠的,还有肃安候府里的姜湛。 比起烨府的热闹,肃安候府却是一片死寂。 姜湛坐在一边床角,仿佛试图与黑暗混为一体。他好像暗夜里森林深处的孤狼,凶狠而又满身戒备,神经紧绷的他正在规划着一盘大棋。 他面色纠结又狠厉,突然起身,走到一处柜子前,打开柜门,盯着眼前的排位。 第90章 ‘慈母周氏之灵’ “母妃,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儿大计可成,为您报仇。” 南云皇宫在清晨时总是最美的,满殿的朱红色衬着不太刺眼的晨光伴着悦耳鸟鸣,让人清新醒脑,一排排行色匆匆的宫人给这寒冬腊月倒是带来一丝生气。 太子姜崈正在皇帝寝殿跪着。 皇帝手里拿着一本戏文,旁边坐着神情紧张的皇后。 皇帝气得忍不住的咳嗽,手里的书直直扔向太子的头,姜崈没有躲闪,头上的金龙发冠被打得歪歪扭扭。 “看看你干的好事!这就是我们南云国尊贵的太子!” 姜崈面容冷峻的看着地上被打散的戏文,沉默地跪着。 “你找人去写这个戏文,天南海北的洒,街头巷尾的传!让天下人都以为你要娶烨楚辞做太子妃!你这是在逼朕吗?!” “儿臣自有儿臣的打算,如今儿臣手上并无兵权,若能封楚辞为太子妃,那烨苍军便可尽数归于儿臣手中。” “你休要再找借口,”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崈,“要烨苍军封烨氏侧妃即可,你的那点心思真的以为朕看不透?” “烨家人和烨苍军都不会愿意的楚辞只做侧妃的。” “是她不愿还是你不愿?烨楚辞的婚事自是太后做主,侧妃已经是恩典了。烨氏为何不能为一国之后,其中原由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啊,太,子,殿,下!” 皇帝一脸讥笑,看着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姜崈倔强地抬起下巴,眼睛看向地面,一脸的不服输,“儿臣有把握控制得住楚辞。” “烨楚辞就是把双刃剑,用好了是刺向敌人的,用不好,就是给你自刎的!你若再执迷不悟,朕断断不能把江山交在你这么个儿女情长的废物手里!” 姜崈听完这句话才有了些反应,他凤眼微怒,抬眼看着自己的父皇,“天子一言九鼎!” “朕答应事成之后给你太子之位,朕,做到了。” 皇后听到这里实在是坐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陛下,父子吵架难免,但莫要急火攻心啊。” 皇后随即看向姜崈,“太子,快给陛下认个错,陛下因为你的事情,殚精竭虑都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太子莫要糊涂啊!” 姜崈忽略掉了皇后的嘱咐,仍然怒视着皇帝。这时,门外的太监总管轻声来报,“陛下,太子殿下,该上朝了。” 姜崈随即起身搀扶皇帝,皇后一直冲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使眼色,但姜崈就全当看不到。 楚辞许久不回朝堂了,在外候着的时候每个人都过来纷纷道喜,这谄媚殷勤倒让楚辞有些不知所措。 “平西小侯爷,”姜湛噌的一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近来可好啊?” 楚辞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你怎么才来啊,刚刚那阵势,当真比大战巨蛇的时候都吓人。” “围着我们这位传奇女将军的太多,我挤不进来呀!” 楚辞白了一眼没个正形的姜湛,“他们刚刚来恭贺我,倒不像是恭喜同僚,更像是在拜主子。” “桐溪之事后风向自会转变,现在太子无论文武官员,呼声都十分高,话说回来这还要多谢你这位小福星。师父这些天称病也是为了不被卷进来。一旦你我出事,他还能保我俩万全。” “林叔马上五十大寿了吧,我终于能找个由头去看他了。岳婶儿做什么菜都好吃,唯独这牛肉面,林姨的手艺可是甩了岳婶十条街。” 姜湛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但马上掩饰住了。 “是啊,整寿是要好好过的......” 眼看就要上朝了,各位都整齐站好。 如今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任丞相都远远对楚辞点头示意。 楚辞撞到任丞相的眼神,礼貌回礼,众人入朝。 第49章 我不要烨将军,我要你 朝堂之上,官员各自述着职,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眼神却时不时地看向太子。 而这朝堂之上的太子根本就不准备顾忌谁,肆无忌惮的痴汉一般盯着下面站着的楚辞。 “禀陛下,臣有事启奏。”姜湛突然开口。 “近日探子来报,绥丹国赵老将军突发风疾,已经离开北荒回绥丹境内医治了,”姜湛随即跪下,“臣请旨回到北霖军以求万全。” 皇帝这时才把眼神从姜崈身上收回,稳坐高台的他低头审视着姜湛,久久不语,突然他转头看向姜崈,悠悠道,“太子,说说你怎么看?” “回父皇,如今绥丹国与我南云互通贸易,兴修曲水城以求和平,赵家军目前还未异动,若我国派回肃安候镇守北荒可能会让绥丹国戒备,那贸易之事恐难继续。” 姜崈毕恭毕敬地分析着局势,皇帝这气得铁青的脸上听了这些话后才有了些缓和。这太子是最懂自己心意的儿子,唯一的不好就是竟然对感情这东西有了执念。 “臣已半年未回北荒,如今只需用阅军为借口,断不会使其惊慌。” “肃安候只需派手下副统领周起将军回去镇守即可,如今曲水运河一通,北境几十年的僵持可能就会打破了,”太子慢条斯理,转身向皇帝说,“父皇,兹事体大,万望三思而后行。” “就听太子的吧,肃安候也好留在都城过年。若北荒有异动,再去不迟。” 第91章 “是。”姜湛随即退下,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皇帝见各位都说的差不多了,偷瞄了太子一样,接着大手一挥示意内官宣读旨意。 “众卿领旨!” 乌压压的一片官员随即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任氏文君,出身名门,秉德恭和。其父任涵,宰相十载恪尽职守,鞠躬尽瘁,秉承皇太后慈谕,封任氏文君太子妃之位,赐金印册宝,择吉日完婚。” “谢陛下隆恩——” “父皇!” 姜崈大喝一声打断了任丞相的谢恩,满眼震惊。 全殿上下跪成一片,鸦雀无声。 皇帝死死盯住与他眼神对峙的姜崈一言不发,二人就这么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子发冠两侧的东珠坠子微微颤抖,似乎在诉说着姜崈内心的滔天巨浪。 皇帝悠悠开口,声音低沉浑厚,听得出有些不满,“太子殿下.......有话?” 皇帝特地加重了‘太子殿下’四个字,每个字都像一记重拳,死死打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姜崈的心上。 “儿臣......谢恩!” 伴随着殿上一阵悉簌惊讶声,姜湛率先打破了沉默。 “皇上英明!” “陛下千秋!” 下朝出宫的路上。 “呵,呵呵呵......”姜湛走在楚辞身边,打破了二人从出殿之后就一直的沉默。 楚辞疑惑地看着姜湛,“兄长在笑些什么?” “你看,”姜湛指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还是那帮人,早上围着你。这刚刚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就围到任相身上去了。” 走在楚辞和姜湛前面的任宰相时不时的哦用眼神瞟着楚辞,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 “生存之道罢了,若世间人都像兄长一般刚直不阿,真诚坦荡,光是想想就够吓人了。” 楚辞微微一笑,颜如舜华的脸上满是轻松。 “看来是我多虑了,原本以为你会因为朝堂的这些趋炎附势而憋闷。” “我最近看开了许多,颇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倒是兄长莫要自苦。我看你最近眼下乌青很重,是又没睡好吧。” 姜湛有些惊讶地看着楚辞,不过马上就释怀的笑了,妹妹自然是关心哥哥的。 楚辞见姜湛不再说话,便挑起话题,“今日兄长为何突然要提起出征北荒?” “我自昨天看到你与玄夕,便知道你一定不会嫁给太子。如今师父,你,我三人都在都城,若真有个万一也实在掣肘,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不想嫁的人吧。” 楚辞平静的看着姜湛,“哥哥为我,我心里清楚,这些年多亏有你和林叔,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是大姑娘了,知道你哥我的不容易了,”姜湛打趣,“可惜啊,要被人拐走咯!” “别胡说!”楚辞吓得马上四周环视,生怕有心人听了去,“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姜湛一脸坏笑,不过想到皇帝拒绝他时那满脸戒备的样子,便又把脸耷拉下来,“可惜,心里的算盘没成。” “陛下身体日渐衰弱,太子继位这头等大事之时,怎能放虎归山,”楚辞边走边分析着,“不过兄长的想法也不失为良策。若我去北境,则能一石二鸟。” 姜湛眼神扑朔迷离,嘴角得意上扬,藏在袖口下的手指不断地挼搓着。 “妹妹说的正是。” 楚辞若要去北荒,那就真的是把事情办到了皇帝的心尖上。 烨苍军如今还没有驻地,好似游击队一样的四处征讨。楚辞若去了北荒,烨苍军自然暂时归于朝廷保管。 而姜湛的北霖军里多有烨家旧部,姜湛困与都城,自然会提防楚辞,从而形成另一种对立局势。更何况,楚辞一走,这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便可顺利进行,这对皇帝来说当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等过完年我上书朝廷,只是若我去了北荒,再见兄长就不知是何时年月了。” “是啊,”姜湛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一定备好一盒叶子,等见到你的时候送你。看来这过年的时候,我可要常常去你家蹭饭了。” “兄长胃口千万不要太好,楚辞可没有那么多钱养你!” 二人嬉笑着说着话,路过的随从和官员都十分惊讶,烨家小公主都这个时候了,竟还笑得出来。 这时太子身边的内官一路小跑,追上了楚辞。四周的人瞬间安静,连任宰相都直接站定看向她。 “公主留步!”内官气喘吁吁,“太子殿下召您去东宫叙话。” 楚辞看了看一旁的姜湛,满脸无奈,“臣这就去。” 说罢便随内官走向东宫。 留着姜湛满怀心事的看着楚辞的背影越来越小。 事情果然向着姜湛想要的方向按部就班地发展着,他现在心里闪过的一丝愧疚,也被大计将成的紧张和兴奋盖过。 楚辞走进东宫偏殿。 太子正烹着茶,面色平静的往冒着热气的壶里加着茶叶。 “来了?坐。” 见到楚辞的姜崈快速起身,有些局促地站着,他不停地观察楚辞。见她情绪平静,心里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有些窘迫的他指了指对面的蒲团,示意楚辞坐下。 楚辞并未说话,只是行了礼,便乖乖坐下看着姜崈给自己倒茶。 第92章 姜崈的手雪白细长,青色的血管透过他的清瘦皮囊依稀可见,配着白玉莲花佛串是真的很好看。 “我不会娶任文君的。” 姜崈还在认真倒茶,手上的动作流畅连贯,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而楚辞还是静静坐着,看了看姜崈那张清隽的脸,线条柔和干净的他面若止水,用他最轻柔的声线诉说着最坚定的话。 楚辞轻轻叹了一口气,耐心劝说着,“那是陛下旨意,殿下莫要辜负——” “大不了拖着不办,待到父皇驾崩——”姜崈不耐烦地打断了楚辞的说教。 “太子慎言!” 楚辞即刻跪下,叩首,大声呵住了姜崈脱口而出的话。 姜崈的脸上现在才看得出些气愤,望着毕恭毕敬的楚辞,气得闭上眼睛的他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流畅的直鼻也因为皱起的不满而出现了褶皱。 他宁愿不看楚辞这一副日渐疏离的嘴脸。 “你根本不在乎太子妃的位子......”姜崈微微抬头,不停吞咽下自己的不甘心。 “楚辞出身将门,四处征战抛头露面,手上鲜血太多,若为未来一国之母实在惭愧。楚辞生性喜爱自由,这宫里的日子,恐怕也不适合楚辞。” 楚辞依然跪着,根本没看到姜崈气的已经坐不住了。 “所以呢?我就应该放你跟玄夕去西召是吗!” 楚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惊到一愣,有些不满地抬起头来看着喘着粗气的姜崈。 “烨家祖训,烨氏会世世代代守护南云姜氏,为姜氏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缩。楚辞是烨家的最后一丝血脉,定会为姜氏守住南云疆土,战至最后一息。” 楚辞眼神果敢,一脸坦荡看着姜崈。 姜崈好像历经千辛万苦破茧的蝶,奋不顾身地跑到楚辞跟前与她面对面的跪着,双手一把握住楚辞双肩轻轻摇晃,求着她看看自己。 “可我不要烨将军,我要的是你!” 楚辞眼神躲避,轻轻扒开姜崈的手。 “若太子没有别的事,平西候告退。” 楚辞站起身便快速往外走,却被身后追着起身的姜崈一把抓住,楚辞惊讶回身,看着已经完全失态的姜崈,心里升起一丝不忍。 姜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手牢牢扣着楚辞,好像在求她不要离开,“我不会娶任文君的,我的太子妃只能是你。” 楚辞挣脱开姜崈的手,眼神柔软了许多,“姜崈哥哥,你我二人十载竹马情意无人可比。楚辞不想再伤你了,收手吧。” 姜崈满眼通红,好像受伤了的一头小兽,用尽一丝力气嘶吼着试图吓走敌人一般。 “我不会娶任文君的!” “太子妃人选已定,为南云长远计,还望太子三思。” 楚辞深鞠一躬,说罢离开了东宫,留着姜崈一个人一手抵着门框,精疲力竭地看着楚辞离开。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我的皇后只能是你......” 第50章 我只想跟你们好好过个年 快步出了宫门,看到了自家主子的小安一脸担忧地跑上来,“肃安候说您被太子叫走了?他,他可有逼你?” 楚辞一脸镇定,“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我的伤。” “公主不用欺瞒了,任家姑娘的事儿早就传出来了。” 楚辞看了一眼满脸官司的小安,笑出了声。 “怎么?嫌弃你家公主给你丢人了?” “公主!你,你别欺负我嘴笨!”小安着急的脸都拧在一起,“我是替你生气!” “好啦,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若今天宣旨宣成了我,你就高兴啦?” 小安脑子转得不如小知快,只能干生闷气。二人上了马,楚辞大摇大摆地走着,完全不在意街上的交头接耳。 这消息传的如此快,若不是任家人做的,那便是最近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皇帝了。 到了烨府,小安气得直接进了府,都没等楚辞。 “小安!你怎么不伺候公主下马!” 蒲管家看着小安的背影喊到。 “蒲叔,我回来了,”楚辞一脸轻松笑容,“是我不好,我刚刚逗他来着,把他惹恼了。” “那也不能这样啊!您就是太宠着小安小知这两个孩子了,跟个公子小姐一样的。” 楚辞呵呵一笑便回去了。 午膳时分,他们五个坐在一起。 “阿辞,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玄夕近些日子每天都跟像只顺毛小狗一样等着楚辞回家。每每吃饭,楚辞都不用夹菜,他一个劲儿地往楚辞碗里夹。 “还有这个,这个也得吃些,你渴不渴?喝点茶。” 楚辞今天笑得灿烂,看着眼前的玄夕说,“今儿个下朝,看到街边新开了个点心铺子,明天你们一起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尝尝。” “好啊!”玄夕高兴的就差蹦起来了。 小知他们三个倒是压抑得很,小知看着楚辞那张轻松的脸,叹了一口气,一把放下筷子。小知这一放不要紧,其他四个人一看也赶紧放下筷子,生怕她一会儿发火。 “小安都跟我们说了。” 小知语气生硬,腰板挺得溜直。 楚辞大眼睛一转,一脸心虚地上下打量着小知,突然一声哼笑,“小知,你尝尝这个,挺好吃的......” 第93章 “公主受了这样的委屈!难道回家了还要瞒着?!” 楚辞的筷子上的肉眼看就要送到小知碗里,一听这语气,赶紧撤了筷子把肉夹到自己碗里,麻利地放下筷子坐好,准备听训。 “本来这街头巷尾就被他传出来的消息搞得乌烟瘴气的!好嘛,这送火盆的是他们,现如今这冷水是也要泼给我们烨家了!他还好意思找你?真的是恬不知耻!” 小知气得直喘粗气,一手拍在饭桌上,连汤都抖了抖。 “这不是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小知一听楚辞这语气更生气了,“我们本就不愿意,是他们一个劲儿的上赶着恨不得拿上膏药糊在公主身上!如今白白被泼了一身脏水!真是晦气!” 楚辞轻轻拍着小知的手,“我不在乎,你们也别在乎。事到如今,我就想关起门来,好好跟玄夕,还有你们三个过个安稳年。” 小知委屈地看着楚辞,她知道,即使她们再不满,也奈何不了皇族。 玄夕一头雾水,刚问怎么了,就被楚辞打断了。 “吃饭。明天带着你们去吃点心,买点年货。” 第二日退朝。 小安赶了马车,玄夕非要跟着赶马车让北言自己骑马。小知早早备好了便服,找了件屋子给刚下朝的楚辞换上。 后来才知道,这玄夕用少了一匹马为借口,死皮赖脸地要挤进马车。小知把玄夕生打出了车和小安坐在车外赶马,楚辞的笑声不断地从车里传了出来。 一行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到了点心铺子里。 这铺子不大人倒是很多,一桌挨着一桌的。 要说小知小安都还是孩子,楚辞就用点心轻轻一哄,昨日的委屈阴霾便一扫而光了。点心上齐,配上各色茶汤,楚辞在这小安小知两个小鬼头惊呼之中笑得灿烂。 玄夕那双桃花眼就长在了楚辞身上,一刻都没离开过,满眼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北言看着玄夕那副不要钱的便宜样子,撇着嘴露出一脸嫌弃。 这时,四面八方的桌子上的议论之声飘然而至。 “诶,你们听说了吗?任宰相家的大小姐要当太子妃了。” “听说了,这一个月前传的不是烨家公主吗?” “传归传,太子风流,多喜欢几个又有什么要紧!” “烨家公主是个将军,平常就跟一帮大男人打仗,先不说风吹日晒后的皮囊如何,就和一帮男人共事这一条,也不配进宫为妃啊!” “但毕竟,太子可是跟她共处一室,衣不解带的照顾她那么多天呢,怎么的也得给个名分呀。” “嗐,封个侧妃不就行了。这在富贵人家,叫什么?良妾!” “再说,那都是戏文传出来的,没准是烨家那位嫌弃征战辛苦,放出话来等着太子娶呢!哈哈哈哈!” 旁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几桌不认识的都混在了一起讨论。 玄夕放在桌上的拳头越按越紧,刚准备起身掀桌的时候,楚辞的手轻轻拢住玄夕的拳头,玄夕一惊,看向楚辞。 楚辞拍了拍玄夕的拳头,顺着摸了摸他的小臂,无所谓地笑了笑,“点心打包回家吃吧,怎么样?” 玄夕起身,北言也忍不住一下站起身来。 楚辞连忙双臂紧紧环住玄夕的胳膊。 “我饿了,我们回家嘛,求你了~” 玄夕的气焰好像被这话浇灭了一样,这可是楚辞第一次跟他撒娇,一脸娇嗔的楚辞好像小奶猫一样,一时之间让玄夕乱了方寸。 不光是玄夕,连小知他们三个都愣住了。 自昨天开始,楚辞对玄夕的态度就跟以前十分的不一样。在玄夕他们愣神的瞬间,有人认出了楚辞。 “这,这不是平西公主吗?”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光天化日怎么的还挽着个男人!她不是许给太子了吗!” “这个男子是平西公主从西召带回来的面首......” 楚辞像完全听不见一样的,招呼这小二把点心都包起来。 这时,议论声最大的那一桌被人一脚踢翻。 楚辞闻声看去,竟是姜湛。 “皇家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姜湛冷言冷语的样子十分骇人,那双狐狸眼里全是狠绝,姜湛把刀轻轻一搭,架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 那人连话都说不出,连忙跪在地上,吓得都尿了裤子。 “滚,再让本候看到你们一次,本候就拔了你的舌头。” 楚辞走到跟前,微笑行礼,“多谢兄长解围,兄长也来吃点心?” “听说这新开的点心铺子花样挺多,便想着买点给你送去。” 楚辞笑得灿烂,倒像是刚刚不在说她一般。 “我买了很多,兄长一起回烨府尝尝鲜吧。” “也好。” 店小二赶紧送上打包好的点心,还特意送了好些果子给贵人们赔罪。 楚辞看着吓得不轻的店家,交代小知把多给的果子也买下,还赔了店铺损坏的桌椅和半日做生意的钱。 出了点心铺,姜湛打趣的说,“本来是我要给你买东西,倒成了你破费了。” 楚辞笑了笑接着上了马车,刚刚坐稳就听到小知一声惊呼。 原来是玄夕那个家伙直接把小知拽出车里,让她跟小安赶车,换他坐在里头了。 第94章 玄夕满眼都冒着星星一般,抿着嘴一直笑。 楚辞一愣,倒也没轰他出去,这下玄夕更神气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楚辞身边。 “刚刚......”玄夕咬了咬下嘴唇,边说边啧嘴,满脸坏笑地逼近楚辞,“你刚刚那个样子,再说一遍好不好?” 楚辞噗嗤笑出了声,“我不。” “诶呀,阿辞~就一下~再说一遍嘛!” 玄夕满脑子都是楚辞那可怜的小模样。现在他的脑子里,楚辞撒娇的样子已经被他的臆想添油加醋的变成了无法描述的可爱了。 “我就不。” “阿——辞——就一次嘛!我都没见过你撒娇,刚才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玄夕双手抓着楚辞的胳膊,声音都出了波浪似的。 楚辞看着玄夕撒娇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车外的姜湛都听到了,默默低下了头。 刚到烨府门口,一辆两三丈长,一丈宽的花车停在烨府。 玄夕先从车上跳下,回头牵住楚辞的手扶着她下车。看着这超大的花车缝隙里跳出来的一朵略显单薄的黄木香,玄夕满脸惊喜地看着楚辞。 “小人奉公主令,移栽黄木香进烨府。” “有劳了。”楚辞笑笑点点头。 看着花匠们一捧一捧小心翼翼的搬着花苗,姜湛也不由得感叹,“你什么时候搬弄起花草来了?” “在桐溪城时,玄夕闻起花香便能想起年少时失去的记忆,我便想着把花移栽到家里,看看能不能帮帮他。” “这花怎么都城没见过?”姜湛疑惑地问,南云宫中的御花园里什么花没有,他唯独没见过这满藤黄花。 “这花是木香花,也叫鬼招手,名字不好听所以宫里没有。” 看着花匠们连花土都带来了,姜湛阴阳怪气,“我说呢,我还以为是有人转了性子摆弄起花草了,其实不是,是有棵铁树开了花儿呀!” 楚辞一脚踹在姜湛腿上,转身进府了。 第51章 阿辞对我如此好 大家坐在花园亭子里吃着点心,一旁的花匠在顺着墙摆弄着木香花爬藤用的架子。 “可惜都城冬日太冷,估计这几朵花开不长。”楚辞低声说道。 微微低下头的楚辞表情有些落寞,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在玄夕走之前能不能让他想起什么来。若是他真的能记起什么,也算是自己为他做的一些事吧。 “是呀,这桐溪城的木香花一枝九头,爬得满墙都是。都城这么冷,公主干嘛这么着急要现在移栽啊?”小知看向楚辞问道。 “哦,”楚辞顿了顿,“我问过花匠了,说是不打紧的。这花好养活,来年开春便又能开花了。” 玄夕整个人都兴奋的很,跑去指挥花匠们左顾右盼的,十分神气。 “公主你看他那样子,仿佛在对所有人炫耀说这花是送我的!”北言嫌弃地看着玄夕。说罢便拽着小知小安去取笑玄夕那一副不要钱的样子去了。 楚辞看着眼前打打闹闹的四个人和跑来帮忙的蒲管家,原本有些忧愁的脸上多了些许欣慰。 “太子的事,你真的不生气?”姜湛喝了口茶,看了看楚辞。 楚辞摇摇头,望着不远处越帮越忙的蒲管家,忍不住笑着,“我没有时间去烦心这件事。兄长也知道我过完年便要去北荒,我现在只想跟你们好好过完这个年。等再次团圆,恐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姜湛叹气,此次楚辞一走算是流放一般,不到太子登基地位稳固之前,她恐怕是回不来的。 “也好,虽然你没兵权加身,但你身边有北言,如今还有玄夕这样的英才,我也算放心了。” “......”楚辞没有回话,只是摆弄着手上的点心出神。 “你......不准备带着玄夕去北荒?” 姜湛这时看出了些端倪,他虽不懂花草,但也知道这寒冬腊月移栽植被绝不是上佳之选,倒像是楚辞自己在赶什么时间。 楚辞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姜湛,“我若带着玄夕,太子怎可能放我走?在桐溪城时,我已经答应了太子,待玄夕身体大好便送他回西召,不再相见以保他性命。” “你,你不准备与玄夕在一起,那就你一个人去北荒?”姜湛瞪大了眼睛,手里不停的搓着茶盏。 他原本以为玄夕也能陪着楚辞去北境,那她也不算没有人保护,如今听到这些,心里倒是有些担心了。 “你,我,太子,三人命从由不得自己,我又为何要卷另外一个人进来呢?” 姜湛不再说话,陷入沉思。 “对了,林叔的生辰在三月初八,你跟他说让他务必大办,我想在我去北荒之前见见他。” “好。”姜湛心神不定,只是草草答应着。 “你最近怎么了?只要一提到林叔你就沉默寡言的,以前一提到你师父你都好多话要说。”楚辞有些疑问地看着姜湛问道。 “他最近身体不好,我又忙,去的次数少了些。” 楚辞点点头,又好似想起什么一样,“诶?寿礼你准备了什么?我买了件南云名手做的马鞍,还有在西召城时就挑好了的一套好弓箭。你可别比我送得好,我可指着这些让林叔想我呢!” “你少胡思乱想了,就是你什么都不送,师父师娘还是最记挂你,你这半个女儿可比我这个徒弟亲多了。” 第95章 说笑一番之后,姜湛便走了。 花匠忙了半日也终于把木香栽好,随着小知他们几个去账房那领赏了。 独自一人在亭下的楚辞看着眼前花都要谢了的木香,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不该留的留不住...... “阿辞!” 楚辞抬头看向花下的玄夕,只见他运气提神,一股珊瑚色气流萦绕在手指之间。玄夕轻轻一点,那黄木香好像中了邪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冒了出来,开满了整个墙面。 楚辞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望着玄夕一脸满足笑容冲着自己跑来。 “像吗?我们在桐溪城看到的,便是开成这样的黄木香。” “你真的会法术?”楚辞惊喜不已,心里也多了几丝安慰。 “那当然,我可是有高人点化的!” 玄夕一脸得意,并没有注意到楚辞眼睛里的复杂。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记起家人,只是一样,别太强迫自己,知道吗?”楚辞温柔嘱咐。 “阿辞,你之前说的有些事情没处理完......”玄夕轻轻拉起楚辞的手,拇指揉搓着楚辞的手背,“是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啊......” “啊?” “不是你说的你处理完事情,就能喜欢我了吗?你不记得了?诶!你可不能赖账啊!”玄夕看楚辞早就忘了之前说的话急得要死。 “哦,快了......” 玄夕一下靠近,鼻尖碰到了楚辞的鼻尖,吓得楚辞轻轻一缩,玄夕又贴近了一些,楚辞眼里的玄夕都有些失焦了。 “阿辞对我如此好,一定是早就喜欢我了。”随即玄夕笑开了花,嘴角都笑的全是弧度。 二人的鼻尖都有点凉,玄夕摇头晃脑,鼻头轻轻蹭着楚辞,弄得楚辞痒痒的不停躲闪。玄夕双手一把捧住楚辞乱动的脸,就是要用鼻子蹭她。 二人的嬉笑声伴着木香花的香气飘在烨家小院儿里。 小安本来想干完活回来吃点点心,一踏进花园就看到玄夕和楚辞两个人脸贴着脸打闹,刚想起哄,就被小知一把捂住了嘴,北言二话不说把小安拉出了花园。 姜湛回到肃安侯府,坐在正厅,手抵着下巴暗自盘算。 “今日楚辞和玄夕的举动都透给宫里的雀儿们了?” “是,透了。这种消息传得最快,如今太子怕是已经知道了。” “皇兄身体不好,别让他天天盼着御花园里的木香花种发芽了。”姜湛讥笑,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随从附和,“太子十分宝贝那些花种,特地引了一汪温泉顺着花园宫墙造了沟渠,已求地气湿热,催得发芽。” “很好,宫里越乱对我们就越有利。我的好哥哥啊......一个情种又怎配做皇帝?”姜湛双目放空,看着皇宫的方向喃喃自语,攥紧的拳头在灯光昏暗处咯吱作响。 今天就是除夕了。 烨家张灯结彩,小安和北言买了好多炮仗,一连十日趁着小知不注意就点起一个吓她,害得小知现在手里总拿着戒尺,时刻准备反击。 烨府往年光是他们三个就已经足够热闹了,今年又多了一个胡吃海喝,花钱如流水的玄夕。 蒲管家这几日每天都故作漫不经心的在门口等着,每次看玄夕买东西回来,都恨不得把眼睛放到那满满的一车珍玩一件一件的数,看这一车到底价值几何。 今年登门拜年的人又少,便清闲更多。 如今在朝堂上的那些人看来,楚辞的身份十分尴尬。 朝臣们怕过分亲近烨家则会得罪丞相任家,再加上现在大将军林修弘与楚辞几乎算是断绝来往的样子,便更没人愿意来了。 楚辞倒乐得清净,正值休沐的她懒散得很。 “公主!你看玄夕给我买的新衣服,好丑啊!” 小安一脸委屈地跑过来,拿着一块五颜六色的布在楚辞面前使劲儿地左右比划。小知也眉飞色舞的炫耀玄夕给她买的新靴子,秋白的料子上绣着青蓝色祥云,十分好看。 “为什么你的这么好看!”小安看着小知的新鞋,脸都扭成了一团。 小知抬眼一看小安手上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这时从房里出来的北言穿着一身棕黑相间的戎装,显得他更加英气。 “啊!玄夕!你为什么针对我啊啊啊啊啊!”小安看着北言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直接崩溃了。 楚辞和玄夕被逗得咯咯直笑,起着哄让小安试试那花衣服。 这时,太子内官来了。 “太子殿下邀公主东宫小聚。” “臣更衣之后便去。” 小知本来乐得跟野地里撒欢的小兔子似的,一看到这内官,脸瞬间拉个老长,一直冲着小内官翻白眼。 这丫头如今根本听不得太子两个字,楚辞听北言说岳婶前几天让她去帮忙拿块姜她都十分的不乐意。 自从太子接旨娶任文君为太子妃后,小知现在连说话都不避讳了。 “大过年的偏要人不痛快!” “烨小知,”楚辞表情严肃,“不许无理。再说,那些流言都是百姓闲来无事自己揣测出来的,有些议论即使是太子也没办法控制。” “若不是他放出消息,说什么衣不解带照顾公主,谁会去说!他分明就是为一己之私不顾及公主你的处境,最后还是我们!被市井小人倒打一耙,他却稳坐高台!” 第96章 “住口!再说我便罚你去抄静心咒。” 小知听罢高高撅起小嘴,生气跑开了。 玄夕站在旁边不说话,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温柔的看着楚辞。 他心里自然是不想她去的。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是要缠住小阿辞让她寸步都不离开烨府才是,可现在的他人间待过这一段时日后,倒是可以理解原来人和人之间除了彼此欢喜,倒还有其他的感情。 他不想逼迫阿辞,玄夕清楚其实姜崈对楚辞也很重要。他虽没有从小陪伴在身边的玩伴,但他能想象这十几年的兄妹情意如今沦落至此,楚辞也是不好受的。 楚辞没了父母之后,这三年来一直照顾她的人里,太子算出了头一份力的。楚辞现在小心应对太子,除了顾忌皇家天威,其实心里还是念着与这位太子的青梅竹马之谊。 “早去早回,我等你回家吃团圆饭。” 玄夕歪着个脑袋,快快眨了眨他的那双大大的桃花眼。 第52章 孤的御花园,容不得半点孤不喜欢的东西 东宫。 刚一进殿,浓烈的中药味道扑鼻而来。 楚辞微微蹙眉,抬头望向姜崈。 姜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脸色有些惨白,仿佛身上背了个看不见的重担,整个人都被压弯了一样。 姜崈看向楚辞微微一笑,“你来了。” “殿下金安。” “除夕夜宴我看了宾客名单,你不在上面,我便想单独看看你,以往,都是我们一起过年的。” 往年楚辞只要在都城,都会在皇宫过年,不过今年不出楚辞所料,皇帝果然没有叫她。 “楚辞从小到大,还没在自己家里过过年呢,今年一听我在,家里人都高兴得很。” 楚辞淡淡笑笑,姜崈呆呆看着,心里却如跪在针毡一般难受。 “听说......你去了一个点心铺子,受了些委屈,”姜崈眼神闪烁十分愧疚,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赶紧解释,“我没派人跟着你,只是这种消息传得快,我便知晓了。” “殿下不必挂怀,只有国泰民安,百姓才有心情说说勋贵们的闲话,殿下应该欣慰自己辛劳有所回报才是。” 楚辞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 就在昨天,姜崈亲手撕了礼部定的迎娶太子妃行程单子,皇帝暴怒,在书房当着礼部官员的面打了姜崈二十戒鞭。 看着一直调整坐姿的姜崈,楚辞心里明白了大半。 只是现在二人如此处境,就算是想关心一下眼前的竹马,怕也是不合规矩了。 “楚辞在此祝殿下爆竹岁除,春风屠苏。” 此番见面,姜崈与楚辞彼此之间缄默多过交谈,只有姜崈时不时看向楚辞的眼神,和楚辞平静的,一直望向门外的脸。 楚辞见二人实在尴尬,便要离开。 “那木香花,”姜崈突然冲着楚辞已经起身的背影急道,“原并不是你钟爱的,对吗?” 楚辞停住脚步,留给姜崈一个沉默的背影。 姜崈突然自嘲地笑了,那喉咙深处发出的笑声越来越大,伴着呜咽搅着楚辞的内心。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楚辞语气低迷,满是歉意。 “是我自以为是,不怪你。”姜崈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听不出什么情绪。 楚辞离开了,想着一直对她如此好的姜崈,心里有些不好受。年少回忆随着寒风呼啸而过,一帧一帧全是姜崈的温柔细心。 若他不杀玄夕,事情大抵应该会美好得多吧...... 这时,皇帝身边的内官来了,挡住了楚辞的去路。 “平西公主万福。” “公公安好。”楚辞心底一沉,看着内官示意,便去了皇帝书房。 “臣烨楚辞叩见陛下。” “孩子,来。” 陛下面相慈祥,轻轻招手唤楚辞到身边来,皇帝拿出了一个红金锦袋,分量十分的重。 “过年了,该给我们家小公主红包了!” 楚辞接过锦袋,叩首谢恩。 “本想着明天一大早来给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拜年的,却被陛下先叫来了,是楚辞礼数不周。” “丫头,”皇帝轻轻拍了拍楚辞的手,“朕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生朕的气啊?” 楚辞当即跪下,“臣不敢,臣也不知因何要生气。” “诶?姜烨本是一家人,你怎么还跟朕假客气,你这鬼灵精当真不知道朕说的哪件事?” 楚辞又磕了个头,“楚辞惶恐,烨家世代效忠陛下,当年烨家先祖被皇家所救,有一饭之恩提携之义,烨家先祖嘱托犹在耳畔,楚辞绝不敢忘。” 皇帝慢慢深吸一口气,轻轻说,“那,你不怪朕找了任文君给太子当正妃?” “楚辞虽与太子一同长大,但太子婚事臣怎敢置喙,任家姑娘天资聪慧,名门闺秀,定能好生照顾殿下,臣恭喜陛下得了个好儿媳。” “你很懂事,等他们大婚之后,朕就许你太子侧——” “皇上!”楚辞急速打断了皇帝的话,“臣有一事,求陛下恩准。” 皇帝疑惑,不知为何楚辞要打断他,他明明是要赐楚辞侧妃之位的,沉默一下的皇帝还是决定先听听楚辞要说什么。 “讲。” “臣想为双亲服丧。” 第97章 皇帝突然坐正,面无表情的他与楚辞坚定的眼神碰上之后气氛瞬间凝结。 “......服丧?” 楚辞连磕三头,“三年前臣双亲阵亡,服丧本就是楚辞早就该尽的孝道,奈何楚辞当时年纪尚小,又逢国需武将平复动荡,这便耽搁了。如今边境平顺,无需楚辞尽力的地方,臣请陛下接管烨苍军,圆楚辞毕生夙愿!” 楚辞英气眉目之间散着阴冷,突然看向皇帝的眼神让他反应不及,心底竟生出一丝害怕。 “臣请辞平西侯,以百姓身份长居北荒,在烨家祖坟,双亲亡故之地守丧尽孝三年,求陛下成全!” “不行,朕怎么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去北荒吃苦?” “此事臣若不做必将成为楚辞毕生心结,如今时机已到不得不走了。臣心意已决,求陛下莫要留着楚辞在京中坐立不安。” “好吧,”皇帝推脱一下便同意了,“只是一样,三月之后再走,要么路途太冷。三年之后你必须回来,宫里人都想你,尤其是你皇奶奶,知道吗?” “谢,陛下隆恩!” 楚辞离开,留下一脸狐疑的皇帝独自盘算。 在出宫必经之路的御花园里,楚辞一头撞见了焦急等待的姜崈。 姜崈大步朝楚辞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许你去!” “陛下已经同意了,三月之后就动身。” 姜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想走可以,嫁给我,我让你去北荒。” 楚辞一脸不可思议,如今事情早就明了,怎得姜崈就是不放手,“楚辞怕是赶不上殿下大婚了,不过贺礼臣妹会准备好的。” “我不管什么大婚,就算只能先纳你做房中姬妾,我也在所不惜!” “殿下!” “哪怕是通房,我也要留你在我身边!你别生气,更不要急,待到登基,你怎样都会是我的皇后!” “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姜崈顾不得背后那二十戒鞭的疼痛,后背伤口已然开裂,鲜血湿热浸透了姜崈的寝衣。楚辞愤怒甩开姜崈的手,揉着手腕的她突然看到御花园里十几位花匠们忙碌的身影。 只见所有人都在扯掉藤蔓类植被,宫墙上留下的藤蔓印记依稀可见,爬架都被一一撤走。 楚辞愤怒问道,“难道是为了黄木香?!你就要拔了这园子里的所有藤蔓?” “孤的御花园,容不得半点孤不喜欢的东西。” 姜崈头顶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呼吸也越来越重,情绪激动的他只觉得后背麻木,竟都感觉不到疼了。 “送太子回东宫休息,御花园这种小事,怎能劳烦太子大驾?” 楚辞低声呵斥宫人,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皇宫。 出宫之后的楚辞径直去了军营,在跑马场策马疾驰,似乎期望身侧呼呼作响的风能吹掉刚刚的愤怒一般。 过了好一阵子,冷静下来的楚辞下了马,走到营地稍作休息。 “公主......”小安一边顺着马毛,一边小声唤着稳定下来的楚辞。 望着远方出神的楚辞被小安叫回了神,“我没事,走吧,我们回家过年。” 看小安并没有动,楚辞的手轻轻摸了摸小安的脸蛋,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哄着自家小弟弟一般。 “别怕,不会有事的。” 小安看着楚辞,本来有点担心未来的他呆呆的点了点头,心里也安稳了不少,因为楚辞一向说到做到的。 在小安心里,楚辞不光是烨家的天,更是他的姐姐。照顾他,教他识人辨物,宠着他,让他可以安心度日。 看着兴致不怎么高的小安,楚辞拐了一下他,“我给你和小知都选了新衣服,是你上次去买年货的时候看上的兔绒宝蓝色祥云长褂,回去赶紧换上。” 本来有点不高兴的小安一听眼睛都亮了,那套衣服要足足一金才能买到,他要是穿上,全府都要羡慕死他了。 “玄夕今早拿给你的是做五福被用的衬子,特意逗你的。”楚辞咯咯笑着。 “公主!你怎么现在跟玄夕一样坏心肠啊!” “好啦,别生我气啦,一会儿拜年的时候,压岁钱我多给你一贯就是了。”楚辞轻声哄着老是被大家开玩笑的小安。 “真哒?!比小知还多一贯吗?” 楚辞看着一脸兴奋的小安,入鬓长眉轻轻一挑,“那当然了!” 看着小安一副神气的得意模样,楚辞刚刚那因姜崈而生的憋闷也消了大半,竟笑了出声来。无论小安多拿了多少压岁钱,最后还是小知全部收走管着,哪里还有他私藏的份。 “小安,有时我就在想,我若是个男子就好了。” 小安听到楚辞说的话,虽然心里有些憋闷,但是欣慰的很。他的这位小主人,若是能吐露些许心声,那心情定是好了大半了。 其实北言和小安早就有过这个感慨了。 若楚辞是个男子,她便可直接接管烨苍军驻守北境。就不会有北霖军牵制朝堂,不会有太子为巩固地位强娶,与姜崈姜湛两兄弟的关系便更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惜,她是个女子,即使她盖世武功,军功赫赫。最后也只能谈婚论嫁,连许给谁不许给谁,许什么名分都要被人议论嘲笑一番。 回到烨府已经是下午了。 第98章 刚到大门口,就看到踩着云梯拿着长长的竹挑子挂着灯笼,贴着春联的北言。 当然,还有在摇椅上,嘴里叼着根草双手抱肩晒着太阳的玄夕。 “阿辞!” 玄夕一下坐起,一跑一跳地蹦到楚辞面前,“你终于回来啦!” 玄夕扶着楚辞下马之后,便开始展示着他的新衣服。 大红色暗纹如意团花锦衣,腰间系着白玉金箔腰带,身披银丝月白披风,十足十的俊朗少年模样。 “北言如此辛苦,你却在门口晒太阳。”楚辞下了马,脸上早就没了刚刚的愤懑。 “我还有伤呢,爬高会晕的!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楚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看着眼前等着被夸,一脸期待的玄夕点了点头,“玄夕是我们府里最好看的人了。” “我买了一件一样的给你,我们俩一起穿着过年。”说罢便拽着楚辞进到房间换衣服。 第53章 以后无时无刻都陪着你 楚辞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玄夕和小安在院子里“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得不说,玄夕的眼光是真的好。 虽说都是一样的料子做的衣衫,也是成对儿的白玉金箔腰封,但是楚辞的百褶如意月裙多了些许俏皮,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二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玄夕心里暗自窃喜,这大红暗纹如意团花的料子是他提前大半个月逛了好久才定下的,就为了今天找个过年的由头哄着楚辞换上。 成双成对的红衣金带,银丝白氅,配着两人的好面貌,就算是玄夕自己的一点私心,提前过过大婚的瘾。 一想到这,痴傻一样的玄夕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眼看着太阳下山,烨府点亮高烛,灯笼给每个人的脸上的高兴劲儿都拢上了一层橙红色的柔光。 今年是楚辞第一次在府上过年,所有人都十分高兴,这一晚就在酒杯高举,欢声笑语之中度过的。 小安十分宝贝他的新衣服,每每碰杯都要小心着不要弄湿了衣袖,小知则不然,满场地跑,全院里属她的声音最大。 守岁过后,大家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楚辞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知道自己即将离开都城的她今日似乎就是想要喝醉的样子,喝尽兴的她有些微醺,眼下的红晕连高烛之下都依稀可见,走路都有些摇摇摆摆的。 深深呼吸的楚辞似乎想要把冷冷的空气吸进每个细胞里,想让这凉意带出些已经入了骨的酒气。 这时,一支手臂不慌不忙地从楚辞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盈盈一握,楚辞整个人都倒在玄夕怀里。脑袋晕晕乎乎的她,闻着玄夕身上的干净气息,转过身来面朝着他有些失态的笑着。 楚辞看了一眼玄夕有些侵略意味的眼睛,不好意思的她一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玄夕抱着醉得发软的楚辞内心疯狂悸动,公主抱一下抱起楚辞,走到了小花园去。 玄夕顺势靠着满是黄木香的墙下坐好,小心翼翼地把半梦半醒的楚辞抱在怀里,生怕过了冰冷地气给她。 二人今日的大红衣衫,配着小花园满墙怒放着的黄木香,在月光和红色高烛照耀之下倒真生出些许婚嫁的味道。 “阿辞,阿辞......” 楚辞满脸通红,眉毛微蹙,有些难以叫醒。 这醉酒的楚辞好像饱满的蜜桃一般十分水灵可爱,娇嗔地哼着,一个劲儿地往玄夕怀里钻。 玄夕轻笑,内心正爽的时候楚辞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睡眼惺忪的她看着眼前的黄木香花墙和玄夕俊俏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愣愣出神。 “怎么,看呆了?”玄夕一脸玩味。 楚辞抬起手指轻轻划过玄夕的眉骨,摸了摸玄夕有些驼峰的鼻梁,划过他的心形唇,碰了碰她一直都很好奇的喉结,对着月色下白的发光的玄夕感叹。 “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我以后天天都给你喝酒好不好?”玄夕被逗得哈哈大笑。 “呵,好呀~”楚辞孩童要糖般点点头。 玄夕一吻落在了楚辞的额头上。 楚辞一愣,有些朦胧的眼睛里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楚辞还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被亲了的时候,玄夕在楚辞唇瓣上轻轻一碰,好像羽毛轻抚一般。酒醒了大半的楚辞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玄夕瞬间发力把她直接紧紧箍进怀里。 楚辞的脖子被玄夕牢牢捧着动弹不得,他的手指轻轻揉搓着楚辞耳后脖颈的肌肤,仿佛在安慰她别怕一般。 玄夕再次慢慢俯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楚辞的唇瓣。 这千百次如繁星坠落的碎吻时重时轻,好像墙上随风上下摇摆的黄木香花藤,楚辞渐渐放松,感觉就像失重一样。 或许是酒精作怪,也许是花香醉人,月色朦胧之下楚辞轻轻张开齿关,眼神迷离的她最终闭紧了双眼。玄夕一口吸住了她诱人的唇瓣,试探着缠住了她的舌尖,二人的吻逐渐炙热缠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辞有些喘不过气来,玄夕才不舍放开她。任由着楚辞在玄夕颈窝喘气,湿热的呼吸扑着玄夕的脖子,弄得他有些痒。 “阿辞,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楚辞脸色娇艳欲滴,慢慢从玄夕脖颈抬起头。 玄夕手里拿着他永不离身的白玉发簪,放到了楚辞手里,轻轻握住楚辞的手,微微笑着,那桃花眼里尽是爱意。 第99章 “这是你爹娘留给你的白玉簪子!”楚辞轻轻摸着这触手生温的白玉簪子,上面刻着‘玄夕’二字,满心感动。 “我把这最重要的簪子交给你,这上有我的名字,以后无时无刻都陪着你。” 楚辞看着眼前的簪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攥紧,贴在胸口。 “天冷,我抱你回去休息。” 说罢玄夕便抱起腿都发软了的楚辞进了房间,放她坐在床上,摸了摸那张还没退红的脸,一脸灿烂笑容的走了。 留着楚辞一个人满脑子都是黄木香下的画面,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 玄夕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楚辞蹑手蹑脚的好像小偷,看着侧躺着背冲着自己的玄夕,轻轻坐到他身侧。 楚辞慢慢探着身子,确认玄夕没醒之后便把手放到玄夕腰间寝衣的节扣处,轻轻一拉,寝衣就开了。 楚辞小心避开玄夕放在身侧的手臂,但是还是掀不开玄夕的寝衣,楚辞抿着嘴,一点一点地拿起玄夕的手臂。 这时玄夕轻哼一声转了身子,四仰八叉地平躺在床上。 楚辞吓得赶紧收了手,一脸惊恐地观察着玄夕是不是被她弄醒了。 看着玄夕依旧紧闭着的眼睛,楚辞松了一口气,便接着掀开了寝衣,同样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另一面的节扣。 楚辞腰板都快趴到玄夕身上了,待到把寝衣完全扒开,她感觉到自己头顶有一丝重重的呼吸吹到脸上。 轻轻抬眼,对上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玄夕。 好像小猫受惊了一样跳起来的楚辞一下磕到床框,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双手抱头的楚辞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站起身就往屋外跑。 玄夕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手指轻转,一丝珊瑚色真气直接缠住刚跑到门口的楚辞,随意勾了勾手就把楚辞拽回来了。 楚辞只感觉整个身子一下飘了起来,还不等反应就已经坐到大敞着寝衣的玄夕怀里。 楚辞不死心,疯了似的往外爬,逗得玄夕咯咯直笑,边笑边双手捧着楚辞的腰任她挣扎。 “这么着急?”玄夕挑逗地看着楚辞,“再等等,大家不都说正月不能办酒吗?” 楚辞窘迫的一动不动,只能转过头去留给玄夕一个后脑勺,“谁跟你办酒?!我是,我是来看看你的伤。” 楚辞尴尬转过头来,眼睛一瞥一瞥地看着玄夕,脑袋的疼痛如今袭来,忍不住揉了揉。玄夕把手轻轻搭在楚辞的头上,楚辞瞬间疼痛轻了许多。 “我的小娘子没磕傻吧?” 楚辞眼睛瞪得溜圆,眉毛簇成了小八字,一下子挣脱了玄夕的手,踉踉跄跄的站在床边。 “你别瞎说!我,我不是你小娘子!” 玄夕无所畏惧地笑得好大声,看着衣衫单薄,连肩窝都羞红了的楚辞,他乖乖的把上衣脱了。 楚辞匆匆一瞥,又抬头看着玄夕伤口的位子,瞬间没了什么表情。 “竟都好了?” 玄夕看着楚辞的表情有些奇怪,上次他故意把伤口弄得很惨,搞得楚辞心疼了好几天,如今都好了,怎么她好像还有些不高兴。 “张太医,来瞧了吗?”楚辞瞬间有些安静,坐下的她眼神躲避看着地面。 “日日都来,说我非人体质骨骼惊奇。放心!我身体可一点都不虚!” 玄夕本想逗逗楚辞,可看她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兴致了。 “赶紧穿上吧你!”楚辞拿起床上的寝衣,扔在玄夕脸上就跑了。 玄夕一脸疑惑歪着个头。 这没头没尾的不高兴真奇怪,明明就是她先进来脱他衣服的。 哦?!莫不是!楚辞有些癖好?! 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楚辞要早早准备去宫里用早膳,给皇奶奶拜年。 跑回自己房间的楚辞连脂粉都省了,红彤彤的脸蛋架着的慌乱大眼看着衣柜里昨天的一袭红衣,偷偷看向自己胸前藏着的白玉发簪,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因为怕小知发现,只能装作嘴唇很干,一个劲儿地抿着嘴。 穿戴整齐的楚辞出了门,并没注意玄夕那窗户一直虚掩着,一双桃花眼在窗户缝隙里死死盯着楚辞的身影。 楚辞匆匆路过玄夕屋子的时候听到他房里好大的几声咳嗽。 “玄夕那小子每次喝水都那么急,估计是又呛到了。”小知无情嘲笑。 “我是着凉了,不是呛到了!”玄夕直接冲了出来,“我昨晚睡觉寝衣没穿好!现在发热了,我好难受啊!” 小知刚想转头笑他活该,却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楚辞径直拉走了。 “少理他,他没事。”楚辞言简意赅,快步上了马车。 玄夕看着楚辞的背影,一副计谋失败了的样子,嘴巴撅得老高。 楚辞一大早偷偷跑来扯他衣服,看到他伤口痊愈之后那一脸落寞的样子不就是有点喜欢照顾病人的癖好吗? 难不成,她还嫌我病的不够重?! 第54章 夜不归宿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宫城门口,楚辞看着大门敞开直接映入眼帘的宫殿深深吸了一口气。 楚辞到太后宫门门口的时候,姜湛已经在那等着她了,一袭金丝灰袄显得高壮的他十分精神。 楚辞见到姜湛,乖巧伶俐地行礼问安。 第100章 “兄长新年吉乐。” “妹妹新年也好,走吧,我等着你一起进去拜年呢。” “多谢兄长了。” 楚辞低头微微一笑,二人心照不宣。 姜湛是怕楚辞与太后和皇后单独在一起尴尬才特意等着她一起去拜年,这样的话,就算是长辈们想说些太子妃的事,也要顾忌姜湛说得委婉一些。 二人一起步入太后宫里。 果然,拜过年之后的太后还想单独留楚辞说点话,可是还没等太后开口,姜湛就拉着楚辞去给其他长辈拜年了。 各宫各殿都走了一圈,转眼就到了晌午。 楚辞和姜湛正商量着去谁家吃午饭的时候,皇后仪仗远远走来。 “唉,”楚辞无奈叹气,“看来还是躲不掉,兄长先走吧,我估计是吃不上这午饭了......” “好吧,你性子别太软,说什么都听着,如今你军功在身又是侯爵,不要太忍气吞声。”姜湛看着远处一脸焦急的皇后无奈嘱咐着楚辞。 楚辞点点头,目送姜湛走远。 “好楚辞,你救救你太子哥哥吧!” 皇后声泪俱下,还没等楚辞行礼便快步向前一把扶起还没跪下的楚辞。 楚辞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太子他自从昨日在御花园与你争吵过后便高热不退,谁的话都不听!不进食,不吃药,不休息,后背上戒鞭留下的伤开裂了也不许太医包扎......” 皇后边说边拉着楚辞往东宫走,楚辞一路听着心里明白了大概。 “本宫知道,太子妃一事委屈了你了,太后也是心疼你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也拗不过皇帝啊。毕竟皇家婚事都是要顾全大局的,你是南云公主,又是四处奔波见过世面的将军,应当理解。” 楚辞不语,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了东宫,寝宫大门紧闭,楚辞一眼就看到了门外跪了一地的奴才和太医。 “楚辞有罪,害太子殿下病重已至皇后娘娘日夜悬心,还请娘娘放心,楚辞知道如何劝诫殿下。” 皇后焦急地让楚辞进了东宫,自己则在外面守着。 进了寝殿的门,就听到冰冷的一声虚弱低语。 “滚出去。” 楚辞刚走入寝宫一步,就被清脆的瓷碗碎片绊了脚。低头看着地上残留的药渍和满地的碎瓷,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孤叫你滚!” 声音还未落,一个茶杯又被扔出来,摔成了八瓣。 楚辞看向连扔个东西都要喘着粗气,眼神都有些失焦的姜崈,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这是何苦。” 姜崈见到楚辞,刚刚那气势瞬间没了,只剩下高热之下的虚脱。 “我愿自苦,无需你管。” 一阵咳嗽,楚辞连忙过去想要给姜崈顺气,手刚抬起来,便看到沁着血汗的寝衣,还有些黄色的脓液,根本就没有下手的地方。 楚辞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儿,便抽了回来。 坐在姜崈床边的椅子上,楚辞轻轻开口说道,“殿下已经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了,如此胡闹,陛下会怪罪的。” 姜崈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他集中精神努力不让自己在楚辞面前涣散,又觉得楚辞的声音忽近忽远。 可能是刚刚见到楚辞便突然泄了气,一阵眩晕向姜崈袭来,楚辞见半坐着的姜崈有些摇摆,便扶着他侧躺在床上。 喂了些温水给他喝,还没等喝完,姜崈便晕了过去。 楚辞赶快叫人来上药换衣,自己就这么一直坐到了黄昏。 太子还没醒,眼看宫门就要下钥了,楚辞便想着离开。 “别走。” 姜崈气声微微,额头上的碎发都湿透了。 “殿下醒了?” 楚辞连忙跑到床边查看,姜崈一把抓住了楚辞,可能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力气怕抓不牢楚辞,便两只手一起抓住她的衣襟,仿佛乞求。 “别走。” 也不知道这病成这样的姜崈怎么能在一会儿昏睡一会儿惊醒的情况下,还能一直就这么抓着楚辞的手抓到了宫门下钥的时辰的。 “宫门落锁了,殿下不用一直抓着了,您安心休息吧,我不走了。” 姜崈听罢终于放开双手,楚辞便出门吩咐宫人们把药热一热。帮着姜崈起身服药的时候,楚辞一眼看到了枕头旁的白玉莲花佛串。 姜崈侧靠着高枕,睡了一觉的他有了些精神,看着楚辞看向那佛串,姜崈不自然地把佛串藏到了枕头下。 二人十分尴尬,这时宫人们送来了药。 楚辞随即后退一步,示意宫人伺候用药。 姜崈面无表情,微微别过头去,一言不发的盯着床铺,根本不准备喝下这药。宫人手足无措,只能求救般的看向楚辞,楚辞想着这殿外还等着的皇后娘娘也只能轻轻叹气,接过了药。 “我来吧。” 宫人们如释重负,悄悄退下。 楚辞拿着药勺,吹了吹递到姜崈嘴边,姜崈没有抗拒,但也不喝。 “你想闹到什么时候。”楚辞语调十分平静。 姜崈还是不说话,楚辞接着说,“皇后娘娘已经在殿外一整天了,要不是趁着你晕倒时才有机会给你换了药,她恐怕是要急死了。” “别走。” 第101章 楚辞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姜崈一直说的别走,不只是说今晚不走,还有不想楚辞去北荒的意思。 “我不走,难道留下来做你的姬妾,还是通房?为你斟酒,为太子妃奉茶?” “昨天是我不好,我当时心太急了脑子也不清楚,你别生我气,我......” 看着面色如白纸一般的姜崈,楚辞不得不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但是语气依旧坚定,“北荒我是一定要去的。” “何时归来?” “三年。” “太久了,我不许。” 楚辞不再说话,只是又一次把药递到姜崈嘴边。 见姜崈还是不喝,只能扯开话题,“玄夕快要大好了,待他身体恢复如初,我会按照约定送他回西召。” 姜崈看向楚辞,“当真?” 楚辞点点头,看着手上的药,又一次喂给姜崈。这次姜崈死死盯着楚辞,一口一口地把药喝了。 是呀,玄夕要是走了,楚辞早晚都是他的了。 他可以等到登基时找个什么为国祈福镇守北荒的由头直接迎娶楚辞为后,也省得她现在入宫给那个什么任文君当侧室的强。 反正他是一定要娶她的,无论用什么办法。 姜崈喝了药,困意又一次袭来,沉沉睡去。 楚辞今夜怕是回不了家了,通报了皇后之后便想着回宫里的住所暂住一晚,却被皇后央求着守在太子身边,为他伺候汤药。 楚辞无奈但也只能答应了,随便铺了点东西,坐在床边的榻上便休息了。 深夜,万物寂静。 一丝珊瑚色仙气飘然而至,落在了在坐榻上轻轻睡着的楚辞面前,楚辞一手攥着玄夕的白玉簪子,一只手拄着脑袋,看起来睡得很浅。 “没良心的小丫头,刚收了我的东西就夜不归宿!”玄夕表情严肃,气得鼻子里喘着粗气。 他走到姜崈床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姜崈好一阵子,然后用仙气治好了他的伤。 “还真是有这喜欢病人的癖好......”随即玄夕一把抱起楚辞,二人一下消失在太子寝宫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太医们轻轻扣响太子寝宫的门。 “臣,请太子脉。” 过了一阵之后,楚辞缓缓打开了太子寝殿大门。 “太医请。” 看着太医们轮番给姜崈请脉的时候,楚辞微微愣着神。 她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竟在玄夕房里,两个人抱着就睡着了......玄夕还穿着昨天早上的那件寝衣,扣节松垮,衣服大敞着,就像她偷偷解开时的样子...... 使劲甩了甩头,心底埋怨着自己。 ‘真的是疯了,竟然梦见这些......这难道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这时一旁窃窃私语的太医们打断了楚辞满脑子的混乱。 “敢问公主是否给殿下吃了什么丹药?”太医请完脉,有些迟疑地问。 “不曾,只是遵循医嘱,吃了太医开的药。”楚辞也很疑惑,被这有些不知头脑的问题问住了。 “那是否有些外敷的灵药用于殿下?” “殿下金尊玉体,怎可随意用药?” 看着楚辞一脸狐疑,太医连忙磕头赔罪,“太子殿下的伤病......已然好了大半,稍作休息便可下地了。” 楚辞更加不解了,昨天的姜崈已经虚弱的脱了像,今天一早便好了? “稍作休息?殿下伤口未愈,还有些伤风,怎的一觉便好了?” “臣,臣不知啊,甚至是之前在桐溪城痨下的虚亏都补回来了......” 楚辞满腹疑虑,但想着总归姜崈是好了,自己也能不用被皇后硬生生留在宫里了。 这时宫人来到楚辞跟前,“公主殿下,烨府的人来报,说是玄夕少侠昨夜便高热不退,药石无用,想请您尽快回去一趟。” 楚辞嘱咐好照顾太子的事宜之后便立刻起身离宫,狂奔回府。 第55章 病娇之躯,我也会呀 刚到烨府门口,小安还没来得及走下台阶牵马,楚辞便跳下了马,快步走进玄夕屋里。 玄夕的额头上硕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嘴唇微抿着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体微微发抖,看到楚辞之后便是一阵咳嗽。 “阿辞,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好冷啊!” 楚辞内心愧疚,连忙坐在床边摸了摸玄夕滚烫的额头,“我在宫里有事耽误了宫门下钥的时辰,你怎么突然病成这样,可有好好吃药?” 玄夕迷迷糊糊一阵呓语,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楚辞一边给玄夕擦着汗,一边给他盖着被子。 楚辞心里除了着急还生出了些后悔,原来她初一那天出门,玄夕说他不舒服竟是真的。结果自己还拉住了小知不让小知理他。 “我昨天病得糊里糊涂,还梦到你了......你好像又把我寝衣解开了。”玄夕嘟囔着跟楚辞撒娇。 要命!他们俩怎么连梦都一样的! 看着楚辞突然通红的脸上满是惊讶,玄夕心里泛起一丝得意。 不就是病娇之躯嘛,我也会! 昨日宫里来人传话,说楚辞要照顾太子不回来了,小知他们气得连晚饭都没吃。玄夕更是在深夜直接飞进太子寝殿,把楚辞接回自己房里。 看着眼前睡得迷糊的楚辞,想起早上楚辞解开他寝衣那一幕,玄夕心底醋意大发,便抱着她睡了。 第102章 但为了不给这个小阿辞添麻烦,这天还没亮,玄夕又把楚辞悄悄送回去。 如今看来,这小阿辞真的有照顾病人的癖好。 玄夕心里暗暗盘算,这病千万要装下去,免得这小丫头又跟别人跑了。 这玄夕昨夜现学现卖,一番细细观察后学到了姜崈生病的样子,还给这位太子殿下注了好多灵力。 这太子现在就是跑到雪地里打滚,在外头疯跑估计也不会生病了,省得他三天两头就要让玄夕的小阿辞跑去喂药。 玄夕心里一边得意一边喊着疼,还特意把症状搞得比姜崈还重一点。 可楚辞哪里知道这些,她只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玄夕,连门都不出。 就这样一直到了初五,玄夕的病还是不见好,楚辞连着好多天着急上火,嘴里都起了泡,说话都不利索了。 刚跟太医院的人发了一通脾气,楚辞又回到玄夕房间,一脸忧愁地看着一直做噩梦的玄夕。这几天楚辞没怎么休息,心里也越来越烦躁,看着高热不退的玄夕心里担忧得很。 这连着高烧了五天,这人怕是要更傻了。 而玄夕呢,他跟楚辞现在的心情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这两天被楚辞照顾的很好,心里已经爽翻了。 但是他真的有点馋啊......他没算到生病竟然不能吃好吃的...... 尤其是过年,岳婶心疼楚辞不眠不休的,天天变着花样的给小公主做好吃的,他就只有闻闻的份儿。 正考虑着这病要不要就不装了,这样好赶着过年的尾巴胡吃海造一番,这时小知突然进门来了。 “公主,”小知义愤填膺,“任家那个来了!” “谁?”楚辞现在根本不想说话,一说话嘴里的泡就疼......有些控住不住口水的她有点不耐烦。 “任家还能有谁?那大小姐!未来的太子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就爱围着我们烨家转!” “住口,我就是太宠着你了,连这种话都敢说!”楚辞一边说话一边吸着口水,但这心里是千万般的不愿意见这位任文君的。 就算要见,也别是今天啊...... 她这说话都有点不利索的样子,被任文君见了岂不是要笑死。唉,算了,反正自己也快走了,三年都不回来有什么颜面好留的。 楚辞稍作收拾,来到了正厅。 任文君她是见过的,尤其是前几年住在宫里的时候总是能见面。 每次有宴席球会,任文君都会来。只是她们俩不怎么熟,平时这种场合楚辞不是在场下英姿飒爽地玩,就是安安静静的在高台陪着皇奶奶和太子,二人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 楚辞一身家常便衣,不施粉黛的俊俏脸颊上透着一股子英气。只是连着几天照顾玄夕,让她脸色有些差,尤其是眼下的乌青,都好像挂到了脸颊上。 跟这精心打扮,金玉满堂的任文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任文君是有备而来的,身上的衣服样式是最近最流行的从绥丹进贡的月寒绸,这面料轻薄却可抗寒风,让人在冬日里穿上也能行动自如。 巧了,楚辞今天穿的也是这个料子。 楚辞十分钟爱这衣料,她平常策马的戎装,打猎的便服,就是平常出门都用这料子做衣服。 只是二人的衣服样式大有不同,楚辞的衣服更多是轻便好穿,行动自如的,而任文君的却是左一层右一层的锦绣长袍。 二人对视的时候,任文君就觉得自己赢了。看看这平西候不修边幅的样子,和那面如菜色的脸颊,定是因为自己在太子妃上输掉了的结果。 “将军吉乐。”任文君先行了礼。 烨府的阳光极好,楚辞也喜欢把窗子开着让阳光洒进房间,总觉得这样能让心情明朗。 刚刚任文君这么一作揖,她头上不知道哪一个的金箔簪子一下晃到了楚辞。 楚辞急急闭了下眼,赶紧回礼,“任小姐新春大吉。” 强忍着嘴里的痛,楚辞端着个架子坐了下来。 “今日与各家女儿们去宫里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却久久不见将军。问了才知道,原来将军跟我们几个进宫拜年的日子是不一样的。” 楚辞点点头,嗯了一声。 任文君原本以为楚辞会客套两句,结果却只有轻轻一声嗯,心里不免升起一丝不满。 “将军府上的茶都清冽醒脑,古人说的以茶品人,当真所言不虚。” “任姑娘过奖了。” 任文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她再怎么说也是当朝宰相嫡长女,太后亲封的太子妃,她烨楚辞怎么连说几句话的兴致都没有吗? 今天怎么样也要压住烨楚辞,要不然以后相处,岂不是要宠妾灭妻? “我刚从太后那里过来,她老人家讲了好多将军和太子的故事。文君惭愧,年幼时无福侍候太子左右。今天来,一是想见见将军,二是......想听听殿下的喜好,我也好尽妻子的义务。” 楚辞脑子根本不在这上面,只是看着这茶水点心什么时候能吃完,好让这太子妃快走,玄夕再有一会儿就要吃药了。 “哦,”楚辞反应了一会儿,“额......殿下学富五车,性格十分沉静,断不会刻薄与你......额......任姑娘别担心,太后也会照拂与你的。啊!嘶......” 楚辞嘴上的泡十分恼人,刚刚话说得太多,有点扯到了伤口。 第103章 任文君本来一脸恭顺,听到这一声嘶之后脸上表情实在有些难看,这烨家公主当真不把她放在眼里。 楚辞看着任文君的样子,连忙解释,“抱歉,我,我最近吃多了......嘴里起了个泡......刚刚不小心扯到了。” 任文君听完更是大惊,这哪里是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 她眼神有些尴尬的侧视楚辞,一手轻轻挡住小嘴,发出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笑声,连她一旁的小丫鬟都一脸阴阳怪气。 小知在旁边差点就要上手了,“公主,说了这么久的话,茶都凉透了,小知去换一壶。” 小知说罢就恶狠狠的剜了任文君的小丫鬟一眼,那小丫鬟一下收了笑容,有点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楚辞倒不是很介意,她常年征战沙场,但也知道名门闺秀都是怎么养起来的。 任文君的战场又何尝不是血雨腥风呢,就不必互相折磨了。 “哦,对了,皇后娘娘托我给将军带话,”任文君回到了刚刚温柔可人的样子,“将军侍奉有功,自将军走后太子便大好了,身体甚至胜过从前,文君在此深谢将军大恩。” 楚辞心想,原来今天是来摆谱的,句句不提自己才是太子妃,却句句都以太子妃身份自居,试图用那曲水十八弯的话术激怒楚辞。 “小事,小事......” 楚辞还想多说几句搪塞,却被口水呛了一下,随着那几声咳嗽,任文君倒是笑出了声。 这下子脸丢大发了,不行就破罐子破摔吧! 楚辞刚想着说自己嘴太疼了不想说话准备送客了,突然感觉一丝怪异,那嘴里的泡竟瞬间消失了。 痛感全无的楚辞甚至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连着五天照顾病人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就好像......被施法了一样...... “听到太子安好,楚辞便放心了,我与殿下兄妹情意十余载,如今看到殿下喜得佳人十分高兴,这要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里,楚辞还要唤任姑娘一声嫂嫂呢,就别将军将军的叫了吧。” 嘴巴不疼了的楚辞瞬间来了气势,娓娓道之。 “那,我便唤将军妹妹了。”任文君看着楚辞上了架势,一下也来了兴致。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又聊了一会儿,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任文君看没占到什么便宜,便起身准备离开。 送任文君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拉起楚辞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妹妹,我今日唐突,连个拜帖都没下,你不会怪姐姐吧。” “任姑娘言重了,楚辞粗苯,没有那么多讲究。” “我就喜欢妹妹的性子,以后在宫里有妹妹这样一号人物与我作伴,我也就不怕离开宰相府了。我已禀报皇后,殿下心仪与你,便允你在我与太子大婚之后的第二日入东宫,与我一起向皇后敬茶,如何?” “呵,”楚辞一下笑出了声,“任姑娘这是什么话,楚辞为何要进宫啊?” 楚辞心里瞬间生出些厌恶,本来以为她只是来看看楚辞的意思,现在看来,是来羞辱她的。 这话里话外只说让楚辞在太子大婚后悄悄进宫敬喜茶,这是想要侮辱楚辞只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个通房。 看来这个任文君早就在太子身边安插了眼线,连太子与她争吵的内容都一清二楚。看着机关算尽还要笑脸相迎的任文君,楚辞心里反而生出些鄙夷的同情。 但她不算太傻,任家忌惮楚辞,便只能拐弯抹角的噎人来恶心她,以免事情闹大惹祸上身。 “妹妹不必害羞,太子心意众人皆知。这事说来还是委屈了你,本应许你侧妃之位的。奈何陛下顾忌任家,想要我与殿下先有子嗣再说。姐姐不是什么刻薄之人,你先进宫,待到之后我自会去求陛下册封——” “任姑娘脑子里装的竟是这些?看来,皇奶奶前几日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第56章 烨家自有烨家的风骨 楚辞听着任文君不知为何就居高临下的一番阔论,心里泛起怒火。 任文君本来眉飞色舞地说着话,被楚辞打断之后脸上瞬间没了笑容。 “楚辞去皇奶奶那请安的时候闲聊过几句,任家是南云国文儒大家,养出来的女儿自然秀外慧中,顾得大局。但往往这种姑娘久在闺中无事,最容易多思多想,反倒委屈自己。” 楚辞浅浅一笑,措辞铿锵有力,眼神犀利又玩味地看着任文君的反应,虽见她窘迫也没准备就此打住给她留些面子。 “刚刚听任姑娘的意思,是已经想着大婚第二天给夫君再挑一位姬妾,来协助姑娘尽好妻子本分?作为南云长公主,楚辞还是要多一句嘴的,我南云女子切莫自轻自贱,需自爱自信,方能留住夫君的心。” “哪里是我委屈自己,只是心疼妹妹无名无分罢了。”任文君情绪有些激动,但在门口这么多任家奴才面前定然不能服输。 “烨家三世自开国以来,一直是南云镇国大将军。楚辞自父母为国捐躯以后一直享有荫封,就连现在的林修弘林府,也只是大将军府,得不到镇国二字。” 楚辞面无惧色,反而提高了音色娓娓道来,“陛下为慰藉三军封我做南云长公主。楚辞惭愧,至今未能将烨家发扬光大,只得曲曲侯爵。不过无名无分这四个字,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第104章 楚辞看着眼前一直挑衅的任文君开始变得有些慌乱,轻蔑一笑。 “也不怪未来的太子妃,皇奶奶曾嘱咐楚辞,说多数女子养在深闺,虽满腹经纶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见识自然不敌行万里路的朝堂之人。让楚辞多多担待着,莫要吓坏她未来的孙媳妇才好。” 小知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任文君哪里忍得了这个,楚辞笑她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小丫鬟也敢在此放肆,任文君瞪圆了眼睛向小知走去。 楚辞轻轻一侧身体,把小知护在身后。 “我家武人心思,家风彪悍,未来的太子妃莫怪。闲暇时候楚辞建议未来的太子妃可以多准备准备大婚事宜。免得人太闲,容易,想太多,做太过!” “你!” 楚辞全然没了之前的客气,手背在身后一副阅军时候的大将军模样,脸上就差写上‘凭你也配’这四个字。 任文君的脸上时红时白,“你敢......你竟敢......” “本候到底在敢些什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任家姑娘莫要心生妒忌而失了分寸。毕竟丢了任家的脸面事小,要是引得文武官员对立,就是你这位大家闺秀的罪过。” 任文君刚要拿着宰相府压楚辞,可这时的她才突然意识到,即使烨家只剩下这年仅十七的女儿,竟也无法撼动! “我是宰相嫡女,清流人家自然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我今日来本是好心,怎得惹了妹妹高谈阔论,这番不快。” “未来的太子妃莫要胡思乱想了,楚辞这哪里是不快,是替未来的太子妃着急啊。” 楚辞一脸的关切担心,一边一口一句未来的未来的,一边拉起任文君的手,牢牢抓着使她挣脱不开。 “虽说这嫂嫂是未来的,但楚辞还是要劝劝。这纳姬妾通房,得是正室无所出的时候才能纳,免得落人口舌怀疑嫂嫂身子。况且,嫂嫂是太子妃,不能只为夫君,更要为太子,为南云一国打算。” 楚辞手腕一用力,瞬间把任文君拉近,双眼死盯着她不放,任文君陡然慌乱,头上的花钿金箔不住地抖着。 “任家姑娘,你这个身份,乱点鸳鸯谱,是会出大事的。” 任文君已经招架不住了,两眼泪汪汪的,刚刚的温婉也不见踪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也莫要心急,朝堂之事不懂就要多问,我与殿下青梅竹马,情谊匪浅,我自不会追究。但下次太子妃随便再妄想着哪家豪门贵女进宫做姬妾。太后那边,楚辞就管不了了。” 小安这时在门口大喊一声,“送!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走好!” 这“未来”两个字喊得小安差点破了音,小知在旁边忍得肩膀都抖了。 任文君哪里还有一开始那闲庭信步的架势,气的拂袖而去了。 看着任文君的马车咕咯作响地慢慢驶开,刚刚还被楚辞的高谈阔论爽的直笑的小知倒委屈的哭出声来。 “他们就是欺负烨家只剩公主自己一个人,没人撑腰才敢来府上这样撒野!” 楚辞看着哭唧唧的小知,轻轻哄着,“好啦,这不是被我骂回去了吗......别气了,大过年的哭了不吉利。” 小知委屈的擦了擦眼睛,“对!为区区丞相府,不值得!我一会儿就告诉北言,让他的兄弟们去任家门口遛马,让他们家马粪堆门!” 楚辞被逗得笑出了声,“瞧瞧,我刚说完烨家家风彪悍,小知就要付出实际了呢,我烨家自有烨家的风骨,这种事我们不做,也做不来。” 小安在一旁疯狂点头,眼里尽是崇拜。 “任文君也是可怜,这一脚还没踏进宫门呢,就要为以后这岁月盘算了。”楚辞看着眼前快要消失的丞相府车马轻轻叹气。 再过些日子,天高海阔都跟任文君无关了,有的只是这四方的红墙铸起的四方的地方,还有数不尽的试探和算计。 楚辞看着天空出神,以后任文君凤冠霞帔加身,抬头看着天上飞鸟的时候,会不会羡慕它们只是路过而已? 还是像太子一样?无论如何都要抓下来一只最喜爱的小鸟拴在鸟架之上。 看似没有笼子,却插翅难逃。 “公主看什么呢?”小知好奇地问。 “没看什么,”楚辞回神,脸上尽是阴谋报复的俏皮表情,“把北言叫来,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公主,这样不太好吧......” 小安一边捣着新鲜的苦瓜汁水,一边心虚的看着楚辞。 “少说话多干点活儿!”楚辞啧了一下嘴,一脸不满的看着小安。 吓得小安赶紧低头,可这是他捣的第五个苦瓜了。 “捣好了吗?把汁水拿去小火熬一熬,弄得浓些。”楚辞拿着脸一样大的盆细细端详,里面全是翠绿的苦瓜汁水。 “好嘞!”小知一把接过那盆,脚步轻快地跑去了厨房。 北言这时候也回来了,楚辞看着他小声问道,“怎么样,菜都定好了吗?” “都定好了!放心吧公主,都是又好吃又香气飘飘的那种!” 北言摩拳擦掌,毕竟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看着小知和楚辞蹲在地上给苦瓜汁煽风点火的样子,北言深深感叹。 “切记,不要欺骗女人。” “北言说的正是!”小安满脸惋惜和担忧地走开了。 第105章 玄夕房里。 楚辞端着给玄夕的药,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把药放在一边,楚辞悄悄坐在玄夕床边,拿着浸湿的手巾轻轻擦拭着寝衣大开的玄夕的身子。 “嘶,这手巾好凉啊,阿辞......我冷~” 楚辞赶忙帮着玄夕盖紧被子,一边揉搓着玄夕的肩膀。 “好一点没有?”楚辞满心关切,言辞温柔,这又让玄夕不舍得变好了,心想着再过几天再说吧。 就是再好的珍馐美酒,也比不过楚辞为自己擦身子这肌肤之亲来得高兴啊。 强忍住笑意的玄夕虚弱地睁开眼睛,“阿辞,我还是好冷......” 楚辞赶紧拿起他的手放到嘴边哈着气。 玄夕那欣喜的小眼神差点没藏住,用法术给自己升了温,又是咳嗽,又是出虚汗的。 楚辞把药拿了过来,“太医换了个方子,说是药性猛烈一些,你再这样烧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乖,快喝了吧。” 玄夕轻轻点了点头,楚辞手里的药碗还没送到玄夕嘴边呢,玄夕娇嗔,“药太苦了,我想吃蜜饯。” 楚辞随即又把碗放了回去,出去拿了份蜜饯回来。 “这回可不能不听话了,这蜜饯都拿来了。” “喂我。” “好~” 楚辞又抱起玄夕,把药送到玄夕嘴边,脸上的耐心也闪出一丝狡黠。 刚喝一口药的玄夕一下子吐了出来。 是什么东西啊!这也太苦了! 当然苦了,小安可是辛辛苦苦地捣了五个苦瓜呢! 楚辞赶紧放下药,擦了擦玄夕的嘴,“怎么呛到了?是我不好,不应该直接拿碗直接喂给你的,我拿药勺去,我们一点一点的慢!慢!喝!” “不用!不用......麻烦了,我就这么喝就好了。”玄夕心里比这碗药都苦。 算了!为了满足阿辞的小癖好,这点苦算些什么! 一口闷了这碗苦瓜浓汁配的中药,玄夕苦得一阵干呕。这次干呕真的货真价实,因为实在是太苦了。 楚辞赶忙去拿蜜饯,玄夕一大口把一整个蜜饯都放进了嘴里。 他哪里知道,那蜜饯可是楚辞拖岳婶二次处理过的,小安就轻轻舔了一下就酸的表情狰狞。 看着玄夕这扭曲抽搐的表情,楚辞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但很快就恢复了刚刚那副小媳妇似的模样。 楚辞安顿好玄夕,轻轻虚掩着他的窗户后便出去了。 楚辞刚走,玄夕实在忍不住那恶心,整个脸都扭曲了,哪里还有那病美人的模样。 晚饭时分,玄夕就听见窗外一声嘈杂。 原来是小知他们在他窗外放了张桌子,然后便是一道一道的硬菜上桌。 水煮鲈鱼,爆炒鸭肝,香辣牛肉...... “哇!这个好吃!” “哇!这汤也太好喝了!” “嗯!这个芦笋这么脆!” 嘎吱—— 玄夕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把窗户推开,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每盘菜底下都有个小炉子,放着银碳,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玄夕一脸讪讪笑容,“这看起来也太好吃了吧......” 楚辞放下筷子,赶忙跑进屋里要把玄夕扶住。 “今儿个岳婶放一天假,我包了今年最火的酒楼给我们府里做菜,也带了你的份呢。” 第57章 姜家恩怨从此与你无关不好吗 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美食,玄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还特地准备了我的?阿辞你真好,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呢!” “你坐在屋里吃,外头冷,病得更严重了就不好了。”楚辞一脸关心,扶着半个身子都要伸出去的玄夕坐下。 玄夕一脸向往,都快坐不住了,这几日清汤寡水的,肚子都要空了。看着楚辞给小知递了个眼色,小知一溜烟就跑去拿这位“病人”的餐食了。 一个硬得快凉了的馒头,婴儿手掌一般大的咸菜,还有一碗清粥。 与其说是清粥,还不如说是米汤。 玄夕看着这一桌寒酸的病人餐,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小丫头发现自己装病了! 看着窗外已经坐回自己座位,一脸平静甚至有些吓人的楚辞,玄夕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阿辞......我——” “给我吃完。” 楚辞倒是很平稳,只是这命令的口气让玄夕汗毛都竖起来了。楚辞心里越想越气,气自己因为太关心玄夕而乱了方寸。 他是一个身上三个大洞都能活下来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高烧五日还身体如此虚弱? 若不是玄夕今天看不下去楚辞因为满嘴的泡被任文君取笑,用道法治好了她,怕是楚辞现在还食不知味的日夜悬心呢。 看着楚辞一脸死不罢休的样子,玄夕只能一口一口地把馒头啃了。边啃馒头还边眼泪汪汪地看着楚辞。 可惜,这楚辞根本不搭理他了。 玄夕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些可怜的声音,一双大眼睛向上翻着,试图蒙混过关。可楚辞怎么会心软呢,她现在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才能把这五天的辛苦讨回来。 啃完了馒头,玄夕刚想起身回到床上再装些伤心的样子,谁知他刚离开那椅子,就听到楚辞的一声呵斥。 “坐好!” 玄夕麻利坐下,这一坐便是坐到了楚辞他们四个吃完那一桌子菜。 第106章 收拾完了桌子,楚辞直接转身去房间休息了。 玄夕一看赶忙跑到门口准备追出去,刚要开门,就发现门从外头被北言锁住了。想着还开着的那扇窗,玄夕便跑回屋里,谁知那窗户早就被小安关上了,还钉上了木条。 “诶,小安!你别落井下石啊!”玄夕重重拍在窗门上。 “公主吩咐的,说反正你也不走这门窗,锁上也没什么的。” 玄夕倒也没犹豫,直接一缕青烟飘到楚辞房里。 看着正坐在厅里喝茶的楚辞,玄夕一脸贱笑,“诶?!阿辞,我突然好多了!我们出去玩儿吧!” 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玄夕,语气阴阳怪气,“真的呀?玄大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好的竟这样快,刚刚还病入膏肓呢!” “应该是小公主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老天爷实在是看不得我再无缘无故的病痛下去,所以......” 玄夕一边装着伤春悲秋,一边用那眯起来的眼睛看着楚辞,见楚辞一脸严肃地瞪着他,原本还在那搔首弄姿七扭八歪的玄夕一屁股坐到楚辞对面,迅速低下头。 “阿辞,我错了,对不起嘛!” “大侠哪里会有错呀,错的是我这小小信徒,竟被蒙在鼓里五天,日夜担心大侠出什么闪失。” 玄夕撅起个嘴,脸上有那么一点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楚辞,“这事儿也不能只怪我呀,要不是你初一的时候给太子侍奉汤药,一晚上都不回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那是皇命难违,而且我一直恪守本分,你,你不信我?”楚辞一听倒是急了。 “我信,我能不信吗,还是我接你出来的呢......” 玄夕说话没过脑子,楚辞听罢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接我出来了?” 玄夕又是那副半吊子一样的坏笑,“你......初一那晚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辞眼睛咕噜一转。 那晚的梦! “你!你!”楚辞指着玄夕,气得说不出话来。 玄夕借势直接握住楚辞手指,大拇指一直在楚辞指节上轻轻画圈,委屈地撇着嘴,无辜的大眼睛幽怨地看着楚辞。 “我么俩顶多算是扯平哦,你那天一大早,还脱我衣服呢......”玄夕轻轻提醒。 “你!” 楚辞一想到那天不是梦而是真实地抱着玄夕睡了一夜,一下就面红耳赤,上次耳垂上留下的疤痕在一片通红下泛着白。 “要不这样吧,你要是觉得亏,那就你再抱我睡一晚,我们俩不就扯平了?” 楚辞急得说不出话,但心里倒是升起一丝甜蜜,楚辞被那心里的小欢喜吓了一跳,她一堂堂南云国女将军,怎么能如此小女子呢? “苦药我也喝了,馒头我也啃了。阿辞,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嘛~要不,我再给你脱个衣服?”玄夕说完便又要拿下腰间的紫玉腰封。 楚辞一拳打在玄夕身上,头也不回地仓惶而逃,玄夕在楚辞门口大喊,“我房间被钉死了,我今天只能睡你这啦!” 楚辞跑到小院外面,正巧撞见了一只偷看热闹的小知三个人。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玄夕屋外都的木板钉子撤了!”楚辞羞臊得很,只能胡乱发着脾气掩饰。 “刚钉上,又要撤啊?”小安有些抱怨,但看了一眼好像要吃人的楚辞后,二话不说就去干活了。 稍作冷静的楚辞深吸一口气,“小知,对外就说玄夕虽然外伤愈合了,但身体还没大好......需再养些时日......” 小知心领神会,本来这一脸看热闹的欣喜也褪了大半。 张太医应该早就把玄夕大好的消息递到了太子宫里,如今玄夕这么一装病,倒也能多在她这磨上些时日。本来有些笑模样的楚辞心里一紧,面色也沉了下来。 “小知这就去办。” 日子就这么打打闹闹的过着,有了玄夕的烨府时时刻刻都不消停,楚辞近来但凡耳边有一点清净,定是玄夕带着小安北言在耍什么小心思。 转眼到了正月十六,南云新年第一天上朝的日子。 南云都城清晨的街道都炊烟袅袅,香气腾腾的。 “诶!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今年过年可算是被那个小公主气得都没下来床!” “何止啊!这公主现在与那个门客出双入对,那小少侠每天乐得跟个傻小子似的,跟公主亲昵得很呢!” “也不能全怪公主,那小少侠生得实在好看,我一大男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上次我看见那小少侠亲手喂公主吃点心,二人还同坐一车呢!如胶似漆的如同新婚小夫妇一般!” “咱们这个平西公主真的厉害,太子妃当不上就干脆自己找个相好的气死未来夫君!” “唉,要我说啊,这还不是终究害了自己,如今恐怕连个侧妃都没了,最多就是看在祖上的面子做个姬妾咯!” 一匹大马不耐烦的吐气声从这群早市摊主身后响起。 姜湛和楚辞二人在两匹健硕的战马之上凛然而至。 姜湛黑着一张大脸,楚辞倒是看起来不像往日严肃,眉眼有些温柔的味道。 摊主们吓得连摊上正在煮的早点都顾不得了,扔下锅铲和手里的面点,跪在地上连连求饶,话都说不利索。 姜湛刚要开口骂人,楚辞便打断了他。 第107章 “店家,这包子不错,你拿九笼给烨府送去,管家会给你钱的。” “不......小人不敢.......” 那摊主一听这话吓得腿都软了,心想着这是要让他自己送上门去杀?! 楚辞微微一愣,看着摊主这样子,突然猜到了他的心思,扑哧一声笑出来。 “罢了罢了,我一会儿让府上小厮来取。若家里人爱吃,日后每个月都送两次,连着跟你签三年的押,如何?” 摊主一脸的不知所措,这怎的,还天上掉下了生意?那摊主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楚辞,看着楚辞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害怕。 “怎么,怕公主框你?”姜湛冷冷一声,把那摊主的思绪迅速拉回。 “不不不,是小人笨嘴拙舌!听信谗言!小人罪该万死——” “行了你别害怕了,做生意吧。”楚辞打断了他,招呼着姜湛走了。 今天一大早姜湛特意去烨府用了早膳,跟着楚辞一起去宫里。 “礼部那边要开始忙了,”姜湛不慌不忙地骑着马,“如今年关已过,礼部的头等大事便是太子大婚了。” 楚辞轻笑一声,“听说,任文君昨天借着元宵节的由头还去了趟宫里,太子竟闭门不见?” “这你都知道了?你的太子哥哥这是在帮你出气呢。”姜湛歪着嘴角一脸的讥讽。 “昨天晚上,殿下送来了和合如意和他亲手做的几碗元宵,内官来时特意说与我听的。” 昨天下午,楚辞和玄夕正糊着灯笼,小知和大家一起打着糯米做元宵,正开心着呢,内官端着一碗一碗的元宵就到了。要不是楚辞拦着,小知怕是要把那元宵倒了。 “任宰相今日称病,说是昨天吃坏了东西。妹妹你说......任相是吃瘪吃的吗?哈哈!”姜湛看着要面对众臣的楚辞有些紧张,便想着法儿地逗她。 “兄长!”楚辞看向姜湛一直摇头,这大街之上怎可说这些。 “区区任家竟然还想在你府上撒野?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他来上朝,我定要好好打压他这狗眼看人低的气焰!” “兄长是嫌我被议论少了?少闹些吧,我反正也要走了。” 楚辞每每一想到三月之后便要离开都城三年,久久不能见家人的她就会有些落寞。 “不过百姓最近津津乐道的,恐怕也不是有凭无据吧?怎么,你这是转了性子想留住那小子了?” 姜湛话锋一转,脸上全是坏笑。 “哥哥休要取笑我,”楚辞一想到玄夕,嘴角就又忍不住的上扬,“有些事情虽然超出我的预期,但也不是无法控制。” “我看那小子挺好的,最近满脸的春风得意,我看得出,他眼里心里都是你。” 突然,姜湛勒停了马,看向一旁有些疑惑的楚辞。 “要不......你就跟他走吧,天高海阔,姜家的恩怨从此与你无关不好吗......” “我身上太多束缚,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前程荣辱都与我有关,”楚辞刚刚嘴角还带着笑,如今仿佛有个看不见的手掌重重按在她肩膀似的,“再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 “楚辞,你走吧,烨家三世为国效力已经足够了,你现在又有所依靠,寄情山水何尝不是你爹娘对你的期待?” “兄长明明知道我做不到就别劝了,”楚辞自顾自地说着,根本没注意到姜湛复杂的表情,“我既舍不掉我这一身担子,就不能让玄夕卷进来。否则就像飞鸟入笼,游鱼入塘,终不得自由。” 姜湛还想劝说楚辞尽早离开,可二人这就到了宫门口,便也作罢了。 姜湛意味深长地盯着楚辞的坚定背影,看着她踏入宫门,一时感慨万千。 烨楚辞,你我终究还是要纠葛交织不断了...... 第58章 你要多去看看皇奶奶 早朝很是顺利,许是大家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里,总感觉每个人的戾气都少了很多。 朝堂上都是好消息,皇帝也很高兴,没一会儿就放大臣回家了。 楚辞刚要走,便被皇帝叫住去看太后。 在后宫里,楚辞褪了朝服宽了便衣,一袭海棠烟青襦裙,配着简单的单螺发髻清清爽爽地快步走向太后宫中。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头便撞见了任文君。 楚辞抬眼一看。 呦,真是好家伙,任文君的丫鬟都比她首饰多....... “任家姑娘好。”楚辞行了军礼,跟这一身襦裙格格不入。 “妹妹安好。” 客套完的楚辞转身就走,却又被任文君叫住了。 “昨日我便歇在宫里,本以为元宵节能见到妹妹,没想到,宴请竟然都没有你。” “许是怕任姑娘露怯尴尬,毕竟初五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望姑娘感念皇恩,定要好生照顾太子殿下。哦不,见到太子殿下才是要紧之事。” 楚辞没有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也不顾任文君满脸的愤怒转身就走。 “楚辞,等一下。” 清脆温柔的声音不轻不重地钻进了楚辞的耳朵里。楚辞站定,回头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太子姜崈。 姜崈走路有些慢,一旁的内官时刻扶着他的手臂,缓缓走进楚辞跟前。 任文君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崈,刚想行礼便被姜崈抬手噤了声。 第108章 楚辞这时才发现,姜崈的大氅下还有一层披风,应该是平常在屋里就披着披风了,可能出门出得太急才又套了大氅。 “殿下安好。”楚辞笨拙地行了军礼,二人见面有些尴尬。 姜崈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楚辞,他现在多希望楚辞能抬头看他一眼,看看这些天他思念成疾的样子。 可楚辞视线回避,只是盯着地面。 “送你的元宵,可合胃口?”姜崈轻轻地问,语气里满是乞求讨好。 “楚辞还没谢过殿下赐礼,便在此谢恩。” “那和合如意安枕最好,我想着你就要远行,记得带着。虽是开春再走,但北荒的风冷,还是要穿的厚些……” “臣妹知道了,多谢殿下关心。” 楚辞又一次拱手行了军礼,姜崈心里一急,修长的手指一把握住了楚辞行礼的双手,手里的白玉手串上的佛珠硌的楚辞有些疼。 楚辞一惊,赶忙缩手,却被姜崈另外一只手紧紧包住挣脱不开。 “你一定要一直跟我行军礼吗?!”姜崈原本清隽的面部线条拧在一起。 楚辞用力挣脱,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摆弄着裙摆,尴尬地看向一旁的任文君。 姜崈见状直接把身子挡在楚辞面前,阻挡住她的视线,近乎呐喊,“看我!” 努力平复心情的姜崈用力呼吸了好多次,这才改了语气缓缓道来,“御花园里我重新栽种了藤蔓,有些已经发芽了,你路过的时候可以看看......” “好。” 这次楚辞没有行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姜崈深吸一口气,手一把搭住了楚辞的肩膀,“此去北荒,你带上玄夕少侠吧,他武功高强定能护你周全。” 楚辞身体一震,又惊讶又惊喜地看向姜崈。希望一点点从楚辞脸上漫开,嘴巴一张一合的,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的她欲言又止。 姜崈看着楚辞的反应,苦笑一声,“让他再陪你三年,三年之后,我在宫里等你。” 楚辞本来因为惊喜而紧绷的身体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神里写满了震惊与失望。她心里实在不愿意相信,她从小崇拜的姜崈哥哥,竟为她织下一张越来越大的网。 她逃到哪,网就织到哪。 看着楚辞的反应,姜崈表情严肃,“我已然让步,让他陪你三年,是他此生最大的福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这三年太子觉得是雨露,那三年之后,这雷霆怕是要夺了臣的性命吧!”楚辞一字一字地说,掩不住的悲怆。 “你明知道我不会动你!” “臣说过,杀玄夕,就是要了臣的命!” “你!” 姜崈突然眩晕,一声咳嗽,嘴角渗出了鲜血。 楚辞见状慌忙去扶,却被任文君一把推开。 好不容易摸到了太子,任文君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直接大叫起来,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到她照顾了太子。 姜崈一阵热血冲进脑门,迷迷糊糊之间一把推开了任文君,辛苦支撑这身体,吞了吞嘴里的血腥。 “你出发之前记得常来宫里看皇奶奶,她最舍不得你。”姜崈有气无力,零星血沫挂在嘴角,依稀看见楚辞愧疚的样子,竟笑出了声。 “你还是,把我当你哥哥的......很好了,我知足......” 楚辞神情复杂,安排了内官和太医照顾姜崈之后,便去太后宫里了。 “又跟太子吵架了?” 太后一脸关切,看着正在侍奉汤药的楚辞。 楚辞的手微微一顿,“是楚辞不懂事......殿下最近身体不好,我还一个劲儿地惹他不高兴。” “阿崈这孩子,从小不争不抢,一直都没什么求的。但哀家知道,他就这么一个念想,就是你呀......” 楚辞低着头,轻轻吹着手里的药,一旁摆好了糖泽山楂,药勺舀起了黑棕色的药汤看向太后。 太后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倒是继续说着,脸上写满了无奈,“我这个老太婆懂的,哀家也年轻过,太子妃的事确实是委屈了你。但是你气也出了,当着整个南云百姓的面宠了一个小面首上了天。” “皇奶奶,他不是面首……” “哀家不管他是什么,你就去看看,谁家姑娘敢这么打皇族的脸?”太后悉心劝导着。 看着楚辞不怎么说话,太后深深叹了口气,喝了两口药。刚想喊苦,就被楚辞塞了半个山楂。 太后嗔怪的看了正一脸调皮得意的楚辞一眼,无奈地笑了。 “你个小丫头,哀家为你操心护你周全。你倒好,没良心的一走就要三年多!” 楚辞心里明白,现在外面传的风言风语,烨家竟没有任何麻烦,多多少少都是看在太子和太后的面子上。 楚辞跪拜太后,“楚辞此番远行是尽对父母的孝心。这次一走,皇奶奶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等着楚辞归来。” “你这小丫头还真的能按时归来?怕不是跟那小面首双宿双飞去了。” “皇奶奶,楚辞不会跟玄夕一起去的......” “哦?你自己去?那他去哪?”太后听到这,拿着山楂的手顿在空气里,眼睛微微一抬看向楚辞。 “楚辞会送他回西海度日,原本只是想收入麾下做个杀敌的将军罢了。如今我卸任三年,这英雄已无用武之地,便打发了吧。” 第109章 太后听罢,不言不语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楚辞有一盏茶的功夫,黑洞洞的一双凤眼里看不出有多少情绪,只是嘴角的笑显得十分慈爱。 她其实是在试探楚辞。 楚辞自然也明白,玄夕若是跟她走,即使姜崈不动玄夕,太后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楚辞此番去北荒,定要捕两支鹰回来,待我熬鹰成功,一只送给皇奶奶解闷,一只送给未来的小世子。” “世子?”太后疑惑。 “太子和太子妃生的孩子不就是小世子嘛!皇奶奶的小皇孙,楚辞的小侄儿。” 太后被逗得哈哈大笑,这才示意宫女扶楚辞起身。 “药凉的差不多了,皇奶奶可别再耽搁了,快喝了吧。”楚辞毕恭毕敬地拿起药碗,在一旁劝着。 太后满意地喝了药,楚辞正准备伺候午休呢,任文君就来了。 “任家小女拜见太后。” “快起来吧,昨日休在宫里,可还习惯?”楚辞扶着刚要睡下的太后走到正厅。 “多谢太后体恤,文君昨夜休息得十分好,皇后娘娘很照顾我,文君十分适应。” 任文君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楚辞,讪笑一下。 “妹妹也在啊。” “任家姑娘记性不太好,刚刚不是见过了?” 楚辞根本就不想跟这惺惺作态前来告状的任文君多话。 之前她总觉得任文君也不容易,小小年纪被嫁到皇宫来,未来夫君明着面的不待见她,她还要强颜欢笑,求得一个假模假式的体面。 如今看来,任文君跟她从小认识的那些人一样,就是喜欢在权利的漩涡里周旋自己,拉下别人。 这任文君哪里会想到楚辞在太后面前都敢这么冲,一脸尴尬的看向太后。 “哦?”太后眉眼带笑,抓起了楚辞的手轻轻拍着,“原来刚刚的事任家姑娘也在啊,你这个不懂事的,你跟阿崈生气,也别撒气到别家姑娘身上啊!” 任文君细细一听,心里暗叹不好,她只知道楚辞只在太后膝下养了一年便出去征战了,再怎么也不至于宠她多过太子。 本想着今日这番羞辱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可光看太后这一点反应,心里瞬间没了底。 “怪哀家平时就喜欢这性子直爽活泼的女娃儿,不喜欢那千回百转的肠子。一点私心作祟便把楚辞这丫头教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任家姑娘别见怪啊。”太后满眼宠溺,好似楚辞才是她唯一血脉似的。 任文君尴尬一笑,“文君不敢,只是想着怕哪个下人多嘴,让太后听到了太子殿下咳血的事情怪罪楚辞妹妹,便来想着解释一二。” “皇奶奶宫里的人都被调教得很好,哪里有人敢多嘴,倒是任姑娘,来的比宫中碎语都快。怎么,我太子哥哥这么快就歇息了,用不着您了?” 任文君气得胸口起伏牙关紧闭,看着太后一副装老糊涂的样子,也只能自己吃瘪。 楚辞心里讥笑,这任文君实在是不懂事,还没坐上太子妃的位子呢,就敢来搅弄后宫,这是太后万万见不得的东西。 初五的那天的事太后听说之后,就直呼这个孙媳妇蠢笨,不如楚辞伶俐聪明。念在她是未过门的新妇,太后定然不会直接苛责她。 楚辞心想,干脆就借着太后的面子,压压任文君的气焰,也省得她三天两头地找麻烦。 “阿崈和楚辞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皇帝膝下子嗣稀薄,又没有公主,全宫里都宠她一个。没事的,男孩子气量大,一会儿就没事了,倒是辛苦了文君小娘子,跑来跑去的累坏了。” 太后眼神示意楚辞,楚辞乖乖行礼赔罪,“刚刚吓到任家姑娘了,是楚辞的不是。” “你看看,真是被哀家宠坏了,连赔个不是都不会。哀家替她给你赔礼吧!哀家这有个翡翠戒指,我看着跟任家姑娘配得很,就给你做赔礼如何?” 任文君赶紧跪下谢恩,心里憋闷不已便想找个由头离开。 刚带上那戒指,太后又说话了,“戒指,戒指,以戒染指。本是提醒戒指主人,节制,克制,莫要越界。如今大家都恪尽职守,倒成了好看的装饰。哀家膝下这个丫头不喜欢这些,要不然啊,都是她的!” 太后面容和蔼,说出的话语气也温柔慈爱。楚辞见势,直接提醒了太后午休,便让任文君走了。 第59章 住在开满黄木香的地方 太后睡熟后,楚辞交代了些琐事便离开了。 从太后处出宫本不用路过御花园的,楚辞想了想还是决定绕了一段路,去御花园逛逛。 御花园地气很暖,早些时候又有太子引进来的温泉水,如今虽在尾冬,有些灌木竟也发了芽。看着恢复如初的藤蔓,温泉如小溪潺潺,楚辞的指尖轻轻划过枝杈,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姜崈,我们俩究竟是谁错了? 姜崈为了楚辞几次命都不要了,今生今世只对她一个人好一般,仿佛为她而活着。楚辞自小把姜崈姜湛两兄弟当做亲人一样,彼此依靠扶持,守护安抚彼此的伤痛。 终究是算不清了,皇家欠她的,她又欠了皇家的,终不得两清罢了…… “公主。” 这时一个宫女从楚辞面前走来。 “问过了吗?太子如何了?” “殿下病情已然稳定。太医回话,是殿下一路走得太急,加上气血不顺导致呕血,其实并不会大伤身体,还请公主放心。” 第110章 “我知道了,辛苦姑娘。” 说罢楚辞便往宫外走。 “公主……”小宫女突然小声叫住楚辞,“公主,不去看看?” 看着小宫女满脸的疑惑,楚辞好看的眉眼之间生出了些清苦的笑意。她明白这个小宫女的意思,在她们眼里,楚辞应该就是那种脑子不灵光的傻女人。 如此好的机会,为何不争? “莫要告诉太子我问过他的身子,多谢宫娥了。” 楚辞温柔回道,说罢便出了宫。 回到家里,一抬头就看见大院里玄夕和北言正在下棋。 玄夕一手拄着下巴,百般无赖地玩着棋子,时不时还看向绞尽脑汁的北言笑的猖狂,小知小安两个人蹲在一旁聒噪地指指点点。 玄夕的棋艺极好,无论北言如何破阵,都会被轻而易举地看穿。 楚辞刚走近一些就听到北言想要悔棋。 “诶诶诶!不行!你一堂堂副统领怎能在棋桌上反悔!”小知本来身体还绻在棋桌上,一下子来了精神,义正言辞地挺起胸膛教训起北言来。 北言气急败坏地争辩着,说来也不怪他,本来小知小安都是向着他的,他可是烨家有名的棋手,平常跟蒲管家下棋打赌赢酒钱,他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棋局刚刚开始的时候小安小知两个人都下注押宝,说北言一定赢得过那长得极其好看机灵但实则憨憨的玄夕。 如今已经是第三局了,小安和小知两个都指着押中玄夕大胜,把之前输了的压岁钱赢回来呢。 “你们两个临阵倒戈,乱我军心!”北言心里不服,嘴上也不服软。 “北言,你可不能这么说他们,”楚辞从玄夕身后出现,“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阿辞!你回来了!”玄夕手里的棋一扔,砸到了棋盘上,棋局乱作一团。 北言大喜顺势要作罢,小知小安两个人大喊着,“公主!你来的真的不是时候!我们的压岁钱都输光了就指着这局翻身呢!” 小知抓着楚辞的手臂一个劲儿地闹着,楚辞被她闹得咯咯直笑,“那再开一局,我也押注怎么样?” “好!公主押谁?” 这四个人一同看向楚辞。 楚辞微微一笑,“我当然是押玄夕赢了。” 小知小安大声嘲笑着哭嚎着的北言,玄夕立马转身收拾好棋盘准备在楚辞面前炫技一番。 楚辞看着那黑白二子你进我退,争抢这方寸棋盘微微出神,看着玄夕背影默不出声。 飒飒东风细雨,芙蓉塘外轻雷。 一眨眼便到了二月初。 春归的燕子,发芽的杏花,都在融化着尾冬留下的最后一抹薄雪。 烨家还是一如既往地闹腾,只是比起过年的时候迎来送往的多了许多。 皇宫里的消息散得快,如今太后力挺烨家,一副要为烨家撑腰到底的样子,让那些个随风倒的人又动起了心思。 今日来送礼的尤其多,玄夕左看看右看看的,这珍奇玩意,首饰金锭数不胜数。 “诶!你别乱动!我刚数完的你又给我放哪里了?”小知一脸嫌弃的看着玄夕,直接用笔杆抽了一下玄夕的手,“这些都要登记造册,他日要还的!” 玄夕不服气地呲了下嘴,便飞去找刚下朝的楚辞。 “阿辞!你干嘛呢?我陪你一会儿可好?” 楚辞无奈笑了笑,“我正写军报呢,你这哪里是来陪我,估计是被小知骂来的吧。” “我就随便翻了翻,小知就凶死了,也不知道以后谁娶了她,估计每天都要被骂得头破血流。” 自从今年年初开始,无论烨家哪个房间,只要有楚辞的座位,旁边都会放一个大小适中的摇椅给玄夕。 玄夕坐在摇椅上一直盯着楚辞,经常陪着楚辞就慢慢睡着了。每次醒来的时候,忙完了的楚辞便带着他和小知他们出去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玄夕正迷糊着呢,突然一个弹射从摇椅上跳了起来,给楚辞吓了一跳,笔差点都掉了。 “我还有事!我出去一下!” “诶!”楚辞看着正要出门的玄夕,“你带点银钱,莫要赊账!” 心里正泛着嘀咕不知道这玄夕又怎么了,小安就来了,“公主,又是一箱礼!我给小知送过去了。” 北言看着远处小知和蒲管家忙碌的背影,“这太后的态度他们早就应该知道了,怎得都挑着今天来?” “本来定的三月尾的春猎,改成了二月二十八去行宫踏青游玩,因为……三月初十我们就要起程北荒了。” “皇帝竟为了公主改了祭春围猎?!”小安惊讶道。 这祭春围猎是旧俗,为求得开年平顺万物复苏,是每年的第一个大型活动,皇室自是最看重的。 如今只为一人便改了日子,足足提前了一个月,礼部和兵部所有人都要为了楚辞而大刀阔斧地改计划,此等殊荣闻所未闻。 “是啊,这次太后也去。”楚辞轻叹一口气,便去写军队调度的折子了。 北言听到这些心里泛起一丝担忧。 此番天恩其实直指烨苍军。 待到楚辞去北荒,三年之后的烨苍军是否还是烨家的,楚辞根本无法控制。 近期看着楚辞总是郁郁寡欢,北言知道她心中憋闷。若她不是个女子,便没有这嫁娶之祸,天赐英才的天赋也可尽数用在抱负上,更不用为了一家老小放弃一切,孤身去往北荒。 第111章 小知终于点完了礼单,抻着懒腰走到楚辞面前查看茶水。 “玄夕呢?” 小知看楚辞身旁竟没有玄夕,心里纳闷得很,这小子除了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几乎挂在了楚辞身上。 “不知道,突然说有事冲出去了……你们俩知道怎么回事吗?”楚辞看向小安和北言。 “不知道,”小安也是一脸茫然,“最近这小子动不动就消失一会儿,神秘得很。” 北言低头不语,楚辞看出了北言的异样,便开始询问。 “我上次去街上采买,看到玄夕,”北言欲言又止,“玄夕去找媒婆了……我留心了一下,这些天他一直在打听嫁娶之事。” 楚辞心头一紧。 这个傻小子。 屋内四人十分沉默,压抑得让楚辞喘不过气来,过了半晌,“小知,我有事要你去办。” “你去备一份嫁妆,不要按公主的规格,就按将军府嫁女的等级去办吧。” “公主?”小知小安异口同声,二人欣喜的样子溢于言表。 “公主改主意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去北荒了?!”小安急急地问。 “我若是直接拒绝玄夕,恐怕他不会同意的……只能,只能让他以为我要嫁进皇宫才行……” 小安小知瞬间垮了脸,原本充满希望的火苗一下子被楚辞按灭了。 楚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缓解自己的心痛,“小知,那份嫁妆要好好置办才可信,我母亲的所有陪嫁都要放在单子里,再添些你喜欢常用的,弄些轻便好携带的,这样……玄夕一开始一定会觉得我要嫁的是他……” “公主一定要这样吗?玄夕会受不住的!”小知不停摇头。 “你们别激动,这几天我进宫,太后每一次都会提起玄夕。若我们再不送他走,就是送他去了断头台。所以你们三个一定给我演好了,才能救他的命!” 小知哭着推开门跑了出去,楚辞示意小安和北言去哄哄她。 瘫坐成一滩的楚辞的手不住地颤抖,独自一人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眼看就到了晚膳的时间,玄夕还没回来。 小知也不吃饭,小安和北言怎么劝也不出房间。楚辞便单独盛了些汤水,端去小知房里。 “小知,你最懂我,你知道我不能跟玄夕走。” 小知本来在床上背冲着楚辞不言不语,听完这一句便哭得不成样子了。 她当然知道楚辞才是最伤心的人,她与楚辞是历经过生死的主仆,是从小就黏在一起的亲人,她怎么不晓得楚辞的无奈痛楚。 她只是无力,她气自己,气这个世道。 楚辞轻轻拍着小知的肩膀,“你既然懂我,就得帮帮我。” 小知转过身来,脸上挂满泪珠,“公主,你很难过吧。” 楚辞本来还好好的,听了这些却瞬间红了眼眶,“我没事的,玄夕走了,至少我们俩还在一起呢,对吧!” 小知一把抱住楚辞,痛哭流涕,“公主,这对玄夕太残忍了,踏青之后再跟他说好吗,他最喜欢出去玩了,就让他这么一次吧。” “好,我会缓缓地说,放心吧。”好不容易哄着小知吃了饭,陪了她好半天才睡下,楚辞便往自己的房里走。 路过玄夕的屋子,看着里面还没有亮灯,楚辞突然一愣。 原来不久的以后,就没有他了。 突然自己被拦腰抱起,还没等反应便飞到了房顶上。 “你怎么也不出个声音,吓都吓死了!” “是阿辞在发呆,哪里是我没声音啊。”玄夕看着眼前心爱的姑娘,满眼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你夜不归宿,还有理了?”楚辞迅速收起情绪,生怕玄夕看出端倪。 “我哪有?我就是晚上没回来吃饭嘛,怎么?生气了?” “爱吃不吃,下回你想吃我还不让岳婶给你做了。” “别嘛,别生气呀!我是去给你准备惊喜了!” 楚辞脸色难看,只能转过头去装成生气的样子不看玄夕,“什么惊喜,我看你就是家里的饭吃腻了找借口出去耍!” “我真的没有,我今天太忙没赶得及回家!”玄夕一把揽过楚辞,把楚辞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什么惊喜?”楚辞心如刀割,她没想到装作若无其事对于她自己竟如此的难。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我现在还没准备好呢!” 楚辞眼神躲闪,一眼看到了满墙的黄木香,“这木香花开得真好看。” “以后我就要跟阿辞住在种满黄木香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若能如此,那一定很漂亮。” 第60章 公主的眼光,当真极好 二月二十八果然是个好日子。 行宫建在离南云国寺还有半日路程的青依山上,风和日丽的天气映着蓬勃青绿的山体,高耸的白灰色相交的气派宫殿配着偶尔飞过的仙鹤飞鸟,让人看了就心旷神怡。 礼部这次是用了心的,整个行宫内外都布置得十分妥当。 太后不常出宫走动,如今来了兴致突然要参加春祭,自然是要大操大办,加上这次是公主三年内最后一次参加宫中活动,也实在是不敢怠慢。 行宫内部处处都是文人雅客喜欢的乐子,诗词歌赋,文玩字画,投壶灯谜应有尽有,流水一样的席面,各国风情菜品一应俱全。 第112章 行宫外则圈了围猎场,角斗场,赛马,球会,全是各色达官显贵大显身手切磋一番的好去处。 楚辞现在正在陪着太后挨处走动看看新鲜,太后对这次的春祭十分满意,不停点头称赞。楚辞在旁边适当逗趣,让太后哈哈大笑,正开怀之时,皇帝携太子和皇后来给太后请安。 “臣烨楚辞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丫头快起来吧,如今行宫不用这么多规矩,这次春祭,一是让母后出门散心,二也算是我们一家人为你践行。”皇帝喜上眉梢,亲手搀扶起楚辞。 也不怪皇帝喜形于色,楚辞这一走便是烨苍大军直落中枢囊中,只需三年后让太子把她娶了便能得军中威望更胜,以后军中局面便再也没有烨家旧部了。 如今的太子妃又是丞相家的,看太子现在这个样子,登基以后,任家的那位,定是有实权却不得宠的皇后。而烨家的这位,多半是专房之宠的贵妃之类,可楚辞无娘家人又正直忠诚,自是不会以权谋私,祸乱朝纲。 任家忌惮烨楚辞的军中威望,自然也不敢掀起什么风浪,用后宫如此制衡文武两方势力,实在妙哉。 楚辞自请去北荒这一步棋实在是意外之喜,捡了个送上门来的大便宜,让这如意算盘打的是又顺又响,皇帝自然也神清气爽了。 “楚辞感激皇恩,这几日定会好生玩耍绝不惫懒,才不负陛下隆恩。”楚辞的俏皮话说得好听,逗得大家都十分开心。 太后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边笑边拉起楚辞的手,欣慰地拍着,“这丫头,竟会说些好听的逗哀家开心。皇帝啊,这内宫里的官员们还需要好好招待,你便和皇后先去忙吧,留着阿崈陪哀家走走,前几日哀家的长孙病着,怕过了病气都不能来请安了。哀家想得紧!” 楚辞一直拉起的嘴角一顿,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之前楚辞被冷落,少去宫里的那些时日,姜崈定是去求了太后帮忙。 想着上次她去太后宫里请安路上,遇到太子和任文君,姜崈突然嘱咐她多去皇奶奶那里,本还有些觉得没头没尾,原是因为这个。 楚辞和姜崈走在太后身旁,本是一边一个人的,可太后朝姜崈使了个眼色,他便从太后的一边转身走到了楚辞那去了。 有了姜崈在身边,楚辞瞬间拘谨了很多。 倒是姜崈还是那一副温文尔雅淡漠如菊的模样,可他修长纤细的手指藏在袖口下,不停地揉搓着那串白玉佛珠,弄得佛珠左右摇摆,晃得厉害。 “此次远行,你生辰时我送你的玉佩,和元宵节给你的那个和合如意,你可都有带上?”姜崈率先打破了平静。 楚辞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地,“殿下一番心意,楚辞定然会带在身边。” “你自小便喜欢白玉,那玉佩还有如意,其实都是和我这串白玉莲花佛串从一个料子上裁出来的,都是可以定心凝神的好东西。此次你孤身去北荒,遇到事情切莫急躁,定要稳住心神才好。” “多谢殿下关心。”楚辞淡淡回着,眼睛还是盯着地。 突然感觉到太后转过身投来的眼神,楚辞瞬间心领神会,“殿下……殿下这三年也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再病了。” 局促的姜崈突然满眼惊喜地看着楚辞的侧脸,嘴角一直不自觉地上扬,那脸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双丹凤眼仿佛塞满了春日阳光一般亮了起来。 “我知道,我一定顾好自己,三年后……算了。这些日子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逼你,吓到你了,是我不对。” 姜崈的身体一点一点向着楚辞倾斜,欢喜溢于言表。 一直被果断拒绝的姜崈郁郁寡欢,直到太后派人来找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楚辞这件事上有多蠢笨,放着太后这么有力的助攻不用,偏偏要自己折磨死自己来博得心上人关注。 姜崈到了太后那就被狠狠地训诫了一番,让他明白之前种种只能把楚辞推得越来越远。 如今这形势,也只能循序渐进,好在太后也打了包票说玄夕就要离开了。那便不急在这一时,楚辞在北荒,他找个借口跟去北荒就是了。 在桐溪城,姜崈可以感动楚辞,那在北荒,也一定可以。 下人这时来报任文君要来请安。 “瞧瞧哀家这未来的孙媳妇,也太懂规矩了,让她去跟那些小姐妹们好好玩吧,这以后进了宫天天都能见到哀家,好友倒是没什么机会再像现在这般了。” 太后一句话便打发了任文君,连身都没让近。 姜崈轻笑一声,接着跟楚辞拉起家常。 “那是哪?”太后这时指着不远处的人群好奇问道。 “回太后,那边是角斗场。” “哀家去瞧瞧,是哪家的少年郎在厮杀,竟引得这么多妙龄女子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也要观战?” 这时的玄夕穿着一身墨绿色银竹戎装,黑牛皮护肩连着腰封,细腰之下两条大长腿正夹着汗血宝马的马肚,手持盘竹银枪与姜湛打的正酣。 场边十分热闹,除了研究武功章法的武将们,更多的是成群结队的一众女子。 这两位春日踏马少年郎,可以算得上南云极品了。 太后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一刀一枪在阳光下晃着眼睛。 下人们迅速抬来了凤仪,伺候这一群贵人坐下观看这场切磋。 第113章 汗血宝马在春光的照射下泛着珊瑚色的光,玄夕打的全神贯注,没有用一丝灵力,与南云第一猛将姜湛不相上下。 太后看着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打斗,突然望向楚辞,声音平和温婉。 “公主的眼光,当真极好。” 楚辞本来就一颗心惴惴不安,如今一听这太后和蔼如春风一般的声音,整个人慌了神,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太后身边。 “皇奶奶……太后……” “这孩子,好端端的跪下来做什么?阿崈,快扶你妹妹起来。” 姜崈上前扶起楚辞,还细心地拍了拍楚辞膝盖上的灰尘,扶了扶楚辞的肩膀有些歪斜的衣领。 这一幕刚好被玄夕看到,一个分神,盘竹枪被姜湛一刀打飞,直直插在地上。 太后率先拍手叫好,楚辞神情紧张地看着正在下马的玄夕和姜湛,根本没时间管贴在身侧的姜崈。 轰——轰隆——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这怎么晴空万里的又打起了雷! 正当大家都看向天空有些惊讶的时候,玄夕恶狠狠地瞪了姜崈一眼,这一切被一直盯着玄夕的楚辞尽收眼底。 玄夕一把拔起地上的盘竹枪,一脸不惧虎胆的样子和姜湛一起行礼。 “赏!”太后最先反应过来,大手一挥,“本以为阿湛才是当今唯一天赐英才,是哀家久居深宫不问世事,当真是人外有人。公主眼光如炬,这少年当真世间少有。” “太后过奖,肃安候才是南云国第一勇士。”楚辞低着头附和着太后。 “看来这少年郎当真不是什么街头巷尾传出来的面首,只是生得极好看罢了。哀家看了都喜欢,不如留在都城,做个御前侍卫什么的。” “皇奶奶!” 楚辞完全乱了方寸,又跪了下来。 “禀太后,玄夕入都城多日,自觉自己能力平平,公主曾说玄夕智昏菽麦。玄夕一开始还十分气愤,如今见到南云人才济济才知自己蠢笨。玄夕无得,不配与名门之后做同僚,怕辜负太后美意。”玄夕一番推辞,太后浅浅笑了笑才作罢。 玄夕心里打着小算盘,他才不要留在都城呢,过一阵子他就要和他的小阿辞远走高飞了。 姜崈这时岔开了话题,提议去围猎场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晚上也好做成野味供太后尝鲜,一行人便离开了。 姜湛见状快快带走玄夕,楚辞感激地看了一眼姜湛便跟着太后去了围猎场。 楚辞这一天一直跟着太后,一直到晚宴才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与肃安候姜湛并排坐在高台下面。 刚刚坐定开席,歌舞升平之时,玄夕一屁股坐到了楚辞身边。 “阿辞,我今天表现得好吧!” 玄夕用肩膀撞了一下楚辞,楚辞眼睛飞速瞟了一下太后和姜崈,见他们正在叙话并没有看自己,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楚辞特意拉开了些距离,让玄夕坐好。 “你今天倒是奇了,竟没有胡闹。” “因为……我知道了阿辞的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玄夕一脸神气地看着楚辞,许是自己太高兴了,并没有注意到楚辞的紧张。 “我能有什么秘密?” 楚辞心不在焉,一个劲儿地看着高台上的太后一行人。 “小知前几天去库房点了个单子,我都看了,她是用了心的。”玄夕突然收起了刚才那一番打趣的嘴脸,直了直身子,一脸温柔地看着楚辞。 楚辞这才把注意力从高台上撤下,回头看向玄夕。 “什么单子啊……” “少装傻了,某些女娃娃正给自己准备嫁妆呢!” 玄夕一个劲儿地忍着笑,幸福的眼神包裹着楚辞,一时之间竟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 楚辞心头一沉,没有回应。 “嫁妆都是些轻便好携带的物件,选得极好。待到我下聘,我就带你们回西海,我们一起在岛上种上满满的黄木香,慢慢过日子。” 楚辞愣愣地看着玄夕,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玄夕看着楚辞这般痴傻反应,整个人都被可爱到了,抬手刮了下楚辞的鼻子,还捏了捏她的脸蛋,十分宠溺。 “阿辞别怕,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玄夕!快来,我要跟你拼酒!”姜湛这时开了口。 姜湛刚才在一旁冷冷观察,直到发现太后和皇帝注意到了玄夕和楚辞的亲昵,他才打断二人的打情骂俏,支开了玄夕。 楚辞回过神来,抬眼看向高台就对上了太子的眼神。 姜崈表情虽然有些严肃,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了酒杯,遥遥敬了楚辞,一饮而尽。接着低着头,一直摆弄着手里的白玉佛串。 第61章 哪里有女娃娃自己办嫁妆的? 春祭一共历时五日,一转眼就是第四日了。 前几日楚辞一直忙着应酬根本没时间陪玄夕。 都是小安和北言跟着他疯跑,每天晚上回到自己的院里时,也是匆匆见上一面便去歇息了。害得玄夕每晚都要飘去她房里趴在床头偷偷去看睡得死死的楚辞。 今日楚辞只需要与亲贵们的女眷赏半日荷花便可清闲下来,所以早早就答应了玄夕下午要陪他们去玩投壶。 “公主今天可要早些回来,等你们看完荷花我们吃了午饭就去玩投壶!”小安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嘱咐着。 第114章 “你什么时候也对投壶这么上心?我记得你玩这个很差的。” 楚辞坐在那边等着小知选发饰,边跟身旁的小安说话。 “他呀,”玄夕坐在客厅讥笑,“这两天投壶老是输,想着你去给他一雪前耻呢!” “让玄夕跟公主比,我只要押公主赢,他肯定放水!”小安满脸皎洁,一副好像马上就要富起来的兴奋样子。 “胡说!我用他放水?”楚辞立马打断小安。 “好好好,我们家阿辞投壶最厉害,我不放水也打不过呢!”玄夕走到楚辞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楚辞笑意盈盈。 楚辞看着镜子里的玄夕,似笑非笑地低了头。 “公主,我们该走了。” 小知看着楚辞快要绷不住情绪的样子,轻声提醒着。 “好。” “早些回来,我等你午膳。”玄夕轻轻拍了拍楚辞肩膀,柔声细语的嘱咐着。 楚辞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走了。 玄夕有些疑惑,看着楚辞的背影眉峰微蹙,他实在是摸不透这个小丫头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算了!日子长着呢,用楚辞一辈子的时间总是能看透她的,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玄夕耸了耸肩,便四处溜达去了。 这荷花看得是无聊透顶。 一群女娃娃穿得娇艳欲滴,只有楚辞那身便装格格不入。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行着荷花令,每位姑娘说了一阕都要拍手称赞,实在累人。眼看着太阳渐渐毒了起来,姑娘们的脂粉都要花了,大家这才匆匆散去。 一番道别之后,楚辞和小知便回去了。 正讨论着中午有什么好吃的,小安从远处火急火燎的跑来。 “公主!太后把玄夕叫走去用午膳了!” 楚辞脸上瞬间布满惊恐,一把抓住了半跪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安。 “何时走的!” “就刚刚,太后身边的嬷嬷请走的,说是太子也在!” 楚辞还没等小安说完便飞奔去太后的梵松苑了,一路狂奔,跑到殿外刚刚要进门的时候竟然被侍卫拦在门外。 “太后懿旨,无召不可入。” “滚开!” 楚辞根本没有管侍卫的阻挠,直接一脚踢开侍卫大步走进苑中。侍女太监一路阻拦,可他们哪里是楚辞的对手,楚辞健步如飞跑进内院。 第一眼就看到跪在太后膝侧低着头的玄夕,还有太后手中高举的一把匕首。 楚辞一个健步跑到院中,噗通一声跪爬到太后跟前,抓住太后脚底衣裙,瘫跪在侧仰视着太后落寞苍老的脸,张口便是惊恐哀求。 “皇奶奶,皇奶奶这是做什么!” 一旁的姜崈看着楚辞直直跪在碎石子路上连滚带爬的样子十分心疼,马上俯身下去扶住楚辞,谁知被楚辞一把推开。 姜崈脖子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颤抖,咬紧了牙关忍着心里刀绞一般的痛,双手紧紧握拳,白玉佛珠咯吱作响。愣在原处的姜崈缓缓站直了身子,依旧是那清脆悦耳的细柔声线,仿佛桑蚕吐丝一般温柔解释给楚辞听。 “皇奶奶赏了玄夕一支七宝彩玉匕首,说是衬他。” 是啊,太后怎么可能用如此恶劣的手段来了结玄夕呢...... 自知失态的楚辞马上跪好,“楚辞失仪,请太后责罚!” 此时,早在一旁候着的侍卫也开了口,“平西公主硬闯梵松苑,还请太后,太子示下。” “皇奶奶,就阿崈看来,楚辞妹妹定是玩疯了根本就没听到侍卫说话,要不就算了吧。” 太后一改刚才的冷脸,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个疯丫头定是一心想着陪哀家午膳的,既然来了,就一起用吧。” 太后说罢便让姜崈搀扶着回了正堂。 在一旁的玄夕十分疑惑的看向楚辞,而楚辞眼神闪避,只是自己试图站起来。 这梵松苑的碎石子路虽然十分美观,走起路来倒还好,可是直接飞身跪下,这膝盖都差点碎了。 楚辞一个踉跄,玄夕赶忙一手环住楚辞的腰,准备抱她起身。 楚辞整个人像触电了一般直接甩开了玄夕,半坐在地上的楚辞赶忙整理好了刚刚散乱的头发,艰难起身,直奔正堂。 入座之后,太后看着在楚辞身后一脸狐疑的玄夕,微微一笑,说道,“玄夕少侠也一起坐吧。” “不可,”楚辞面若冰霜,“玄夕只是个门客,怎可与皇族并肩而坐,皇奶奶就是再喜欢玄夕,也不能坏了规矩。” 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楚辞,悠悠说道,“那就听公主的吧......” 玄夕高高的眉骨上皱起深深的川字,低头不语。 “玄夕少侠,家中还有谁啊?”太后开始拉起了家常。 “回太后,玄夕是孤儿,自小便是自己一个人。” “哦?”太后抬眼看了看玄夕,“那实在辛苦,可怜了如此一个好儿郎。” 太后放下手中的筷子,“少侠可有心上人,婚配与否?这婚配之事在南云都是长辈做主,你既是孤儿,哀家倒是乐意帮这个忙。” 玄夕突然抬了头,一脸欣喜的看向坐着的楚辞。 果然他猜得没错,今日定是养育过楚辞的皇奶奶要帮着楚辞指婚呢!他问过媒婆,这个环节叫说亲。 本应是他先拿着聘礼来求娶的,聘礼他都想好了,就拿望洛国边境五城来换,只是如今还没来得及去打城池,这也太过仓促了。 第115章 可这长辈都开口了,也不能回绝呀。 不如先应下来,再拿五个城池回来风风光光的把小阿辞娶进门。 玄夕满脸兴奋,直接跪下,“玄夕有心上人——” “皇奶奶!玄夕不是南云国人,还是别拘着南云国的礼节。如果乱点了鸳鸯谱,岂不是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 楚辞直接打断了玄夕,冰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这丫头,哀家是在为你打算!你之前说玄夕没什么用处就要赶紧打发了,起初哀家也没觉得怎么样。如今见到了,才知道原来竟是这样的英雄儿郎,你如此轻怠门客,实在不该。”太后一脸宠溺的埋怨着楚辞,脸上的肌肉却一动不动。 玄夕只感得当头一棒,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直愣愣的看着楚辞僵硬的背影。 太后看着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楚辞,接着柔声说道,“你如今有了着落,也得安顿好手下的人,这些也都是持家之本,以后在宫里,也是要这样帮着阿崈想着,你可晓得?” 楚辞一双杏眼突然张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 太后咯咯笑出声来,一脸知晓全局的样子看了看旁边的姜崈,又指了指旁边震惊的楚辞,“看看,看看,还觉得自己瞒得有多好呢!傻丫头,你的嫁妆哀家备了整整三个殿,哪里还用你自己在那里偷偷准备嫁妆进宫啊!” 听到这的楚辞瞬间弹了起来,脸色刹时惨白,整个人好像被雷击中了的枯木一般一动不动。 太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抓起楚辞的手轻轻地拍着,“傻孩子,哪里有女娃娃自己办嫁妆的,这要不是你阿崈哥哥也一心属意与你,那真是要笑话你的!” 本如枯木死寂一般的楚辞突然抽回了手,一点一点后退,看着自己在宫中唯一的依靠,似乎有些陌生恐怖。 “你要......打发了我?” 这时楚辞身后玄夕的声音低沉浑浊,楚辞握紧发抖的双拳,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来不及多想,楚辞随即转身,用余光看着跪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玄夕,慢慢开口,声调平和的听不出任何起伏。 “我自然是要安顿好身边奴仆才能安心入宫的。” 楚辞走到玄夕身边,眼睑微垂俯视着他,“皇奶奶说得对,不能因为我与你只有短短几月的缘分,就只想着给些银钱遣散了你,是要好好礼待于你免得落人口实。” “你的嫁妆......”玄夕低着头,看不到脸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他握的发白的拳头,“你准备的嫁妆不是给——” “此等私事,若你能保密最好。若是出去胡说,当心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头。” 楚辞俯身,一把抬起玄夕下巴,眼神滴水成冰,看着玄夕那双美得摄人的桃花眼慢慢蒙上一层雾气。 “我,不,信!” 玄夕突然紧紧握住楚辞抬着他下巴的手,用力一拽,瞬间被拉近的二人在眉睫之间毫无遮拦的对视。 “我与太子的情分,岂是你一个区区山野小儿可比!识趣的,就快点离开。” “够了!” 楚辞被玄夕一把推开,玄夕俊俏的脸上仿佛布满裂痕勉强支撑的玉璧,轻触即碎。 突然,他笑出了声,越笑声音越大,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玄夕好似疯癫一般摇晃着走出正堂,消失在内院之中。 看着玄夕离去,消失在院子里的最后一丝衣角,楚辞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 楚辞胸口好似压了千斤浓雾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不停的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才能不晕厥过去。 姜崈见状快步走过去,准备扶起楚辞。 “放开!” 楚辞一把推开姜崈,力道之大让姜崈一个趔趄差点没被推到。 内官刚要大声呵斥,侍卫剑已出鞘,姜崈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住了他们。 “传医女,给公主瞧瞧膝盖。” 姜崈反身向太后深鞠一躬,太后嘴角微微上翘,便去寝殿午休了。 偌大的正殿,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却安静得只能听到楚辞重重的呼吸声。 第62章 究竟是我在装,还是你眼拙 呼吸终于平缓的楚辞看着四周鸦雀无声的人群,手撑着地,缓缓艰难起身,姜崈在她身后表情复杂的看着她踉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扶着。 “都下去吧,太医来了就暂时在外面候着。”姜崈轻轻说道。 面无表情的楚辞定在原地,脑子犹如风暴席卷过后的她一阵干呕。 姜崈又一次赶忙上前,想要帮着楚辞顺气,却又一次被楚辞一掌打开了。 楚辞皱起眉头,甩了甩刚刚碰到姜崈的手,仿佛刚刚沾上了污水一样。 这是楚辞第一次对姜崈面露厌恶。 “你们,就这么急吗?”楚辞语调淡漠,面色惨白地吐着气。 姜崈并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盯着楚辞的背影。 他如何不急? 再这么下去,她一走就是三年,三年之后烨苍军大权已然旁落,他还拿什么跟皇帝谈判来娶烨家姑娘? 太后既然愿意相助,难道他要拒绝吗? 没有得到回应的楚辞竟直走向门口。 “我若是你,定会与我独处一会儿再回去,太后那边也好交代。”姜崈看着楚辞疲惫的背影,突然开口说道。 第116章 楚辞站定,嘴里吐出嘲笑声,“还没恭喜殿下得偿所愿,终于能娶到烨楚辞了。” 姜崈看向一边,惨笑一声的他也不接话,如今太后说要把楚辞许给他,他的心愿确实是达成了。 即使非楚辞自愿,但他也甘之如饴。 “我不会阻你去北荒的,我知道你孤身去北荒,除了服丧,也是为了太子大婚顺利进行,我只是......我是想先得到太后懿旨,三年后,你便真的能回来了。你也别怕到了那无名无权遭人欺负,太后指婚之后,我便可以每年夏天都去你那里住一段时日,不会让你受委屈。” “多谢太子殿下为平西公主筹谋。” 楚辞强忍着胸口怒火,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烨家祖训,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站着,气氛降到了冰点。 “若没有玄夕,你早就心甘情愿的嫁给我了。桐溪城的时候,我们,我们不是很好吗?” 姜崈轻轻叹了一口气,微抿着的双唇好似在按压着自己的不满,眼神倔强的看向别处。 “我感激你,却永远不会嫁给你。以前不会,现在更加不会。”楚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梵松苑,留着姜崈一人独自站在内堂,叹笑一番。 “你一定会愿意的,你一定要愿意啊......” 烨楚辞,我姜崈计划至今,所得到的一切,唯一的目的就是娶你啊...... 楚辞飞奔回住所,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焦急踱步,等待楚辞归来的玄夕。 看得出玄夕的胸膛一起一伏,双拳紧握着,神情紧张的他整个人好像一根紧绷的弦,看到楚辞之后直奔着她跑过来,一把握住楚辞双肩。 “阿辞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当然没有。” “都怪我,我刚刚想的太简单了,我还以为太后是向着你的,没想到她竟然要把你强嫁给姜崈,我走以后,太后可有逼你?” 玄夕在梵松苑时猜了个大概,看着楚辞当时震惊的样子,便知道这事其实是被太后框了。 玄夕只恨不能直接荡平了这帮要吸楚辞血的人,奈何自己的小阿辞定是不愿意看到姜家受损,南云动荡,要不然真的想不管不顾的直接掳了阿辞远走高飞。 “你是如何想的?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违背祖训一走了之。不过你也不要怕,我护得住你,也护得住你府上所有的人。” 玄夕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看着楚辞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好像无底洞一般十分慌乱。 “那你想怎么样?” 楚辞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我......”玄夕看着楚辞的反应直接慌了神,“我想带你走啊......” “去你的那个小荒岛上,打渔种花?” 玄夕听到这样的回答,突然松开了握住楚辞的手,有些迟疑的看着楚辞。 “你到底清不清楚,我究竟是谁?” 楚辞走过玄夕身侧,轻轻撞过他的肩膀,双手背后的她抬起下巴,样子十分傲慢。 “提醒你一句,我是南云国公主,镇国大将军烨家的唯一血脉,你有幸得我几日宠爱眷顾,竟然妄想着,带我去荒岛过日子?” “阿辞,我知道你想让我走,你怕我有危险。可我真的能护住你,你不清楚我的能力,我其实是一个——” “无论你是谁你都不是当朝太子!我要的是未来的皇后之位,烨家永世的繁荣!你一个小小道士又如何给得起?!” “阿辞,你别再装了!” “究竟是我在装?!还是你眼拙!” 楚辞转过头来看着玄夕,心中绞痛却只能装作满脸厌烦,“算是我的错吧,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我们二人各取所需。真的是没看出来......你竟是个情种?” 楚辞转过身来看向玄夕,满脸讥笑不屑,她微微皱着眉头,边笑边摇头。 “阿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玄夕开始慌乱,他实在无法把他的阿辞和眼前这位烨楚辞联系到一起。 楚辞嘲笑起了玄夕,那从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好似刀背勾起琴弦一般顿挫,“你要是有脑子就好好想想,我与你定情,是在太子妃选定之后!我当时无计可施,只能兵行险招。太子的性子我最知道了,若不是怕我真的跟你走,他又怎么会如此心急想要娶我?不若这般,我难道要等着太子妃诞下世子坐稳根基之后再进宫给太子做小吗?” 玄夕定定看着楚辞,本来修长的身形好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楚辞看着不可置信的玄夕,语气不耐烦的解释着,“你不是南云国人,武功高,长得好,又爱出风头。找你让太子吃醋是最好的办法。太子性格执拗,得不到的就越要得到,这才是我选你的原因啊......quot; 楚辞走近玄夕跟前,手指轻轻抚摸着玄夕僵硬的侧脸,“你别恼,我没骗你,我确实是喜欢你的,对你也颇为照顾宠爱。但你要清楚,皇家事里,宠爱是最不值钱的!我如今要被放逐北荒,烨家眼看就要没落,如果不做此举,逼迫太后赐婚,三年之后谁还会记得我烨楚辞?只有诞下世子,才能重振我烨苍大军!” “可是你准备的嫁妆明明就是要跟着我走的!” 楚辞突然大笑出声,“你真的是个痴傻的!若不是我把消息透给皇宫,我偷偷准备的嫁妆,太后又如何知晓?没有太后金尊玉口,只是太子想娶我又有何用?” 第117章 玄夕躲开楚辞的手,努力的盯着楚辞的眼睛,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可她那样子,好像她真的只是浅浅喜欢过他罢了,比起这几个月的情愫,更重要的是烨家千秋。 被玄夕躲开的楚辞的手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你头脑如此简单,又怎会知道计中计的妙处?” 这最后一句就像是给玄夕的当头一棒,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是了,若楚辞真的想跟他远走高飞,为何太后会知道此事,又急着把楚辞指婚给太子呢?她这一番作为,难道真的是为了能与任文君一同入宫争抢皇后之位? 玄夕看着楚辞,实在不愿意相信。 “放心,入了宫,我也会想你的。” 楚辞似笑非笑的看着玄夕,好像在看一个很喜欢的物件。 楚辞这时拿出了玄夕的送她的白玉发簪,“我不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这个东西对你意义特殊,就还给你吧。还要多谢你,前几日我特意拿出来给太子看了一眼,他吃醋得很呢。” 玄夕看着递在面前的簪子,迟迟没有接过。 “我与你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露水情缘,切莫当真啊!”楚辞说罢,便一手勾住玄夕的衣领,把白玉簪子放在玄夕怀中。 玄夕看着落入怀中的白玉发簪,心头一紧,望向腰间的紫色乌青玉腰封,解开上边的搭扣,拿在手上看向楚辞,“这个,要我还给你吗?” 楚辞看着玄夕手里的莲花玉石,双指轻轻拿起,举到玄夕眼前。 啪嗒—— 手指轻轻松开,紫玉应声跌落。 玄夕身躯一震,呆若木鸡的看着那乌青玉莲花碎成三瓣。 “乌青玉这东西,是皇室赐予烨家独有,唯有烨家才能戴的紫色玉石,虽说世间罕见。但我家这东西多的是。太子知道这腰封你带过,还是摔碎了的好。”楚辞仿佛在交代军务一般平静。 楚辞一脚踢开那地上的乌青玉碎片,走近一步接着开口,“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你我相识一场,又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怎样我也要报答你的。再说,我确实十分钟爱你这小子,金银财帛,我都可以满足。不过我需要你尽快离开,免生麻烦。” 楚辞看着没什么反应的玄夕,转身就走,这时,玄夕低沉嘶哑的声音从她背后哽咽响起。 “阿辞,我若是走了,你便再也不要想见到我。” 半晌听不到楚辞的回答,玄夕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颅看向楚辞。 楚辞伴着讥讽的笑声,轻轻说了句,“你还真是可爱呢......我入宫之后,最不想再见的人,就是你啊......” 玄夕眼神发痴,这些话仿佛雷轰电掣一般一下击中玄夕头顶,看着楚辞满脸的轻松和大计将成的兴奋样子,就好像压断他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什么都不要,现在就走。” 玄夕转身,留着楚辞一个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走到院子门口的他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嫁给姜崈,你真的就这么开心么?” 楚辞看着玄夕的背影,眼睛里已经有着快要藏不住的悲痛。 “你一个只知情爱,不懂野心的人,如何懂我的快乐。” 玄夕果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着楚辞自己一个人伫立在院子里良久。 第63章 公主在南云国寺 太阳落山,夕阳西下。 行宫都被洒上了一层金色,楚辞坐在院子里望着曾经伴着无数好事发生的夕阳默默出神。小知蹲在地上收拾着乌青玉碎片。 这时北言回来了,原本愣神的楚辞开了口。 “他走了?可有留下什么话?” 北言欲言又止,深吸了一口气,“玄夕早就发现我们跟着他,跑过来跟我说......说不用跟踪他了,他既然答应你离开,那便会消失的。您要的荣华富贵,他会成全。” “是我不该犹豫,左右摇摆,最后害他被太后盯上。还害了自己,差点当众被赐了婚。” 小知轻声问道,满声的心疼,“公主不是答应了春祭之后才缓缓说与他听吗?这又是为何啊?” “太后知道了我在准备嫁妆要气走玄夕,将计就计,用嫁妆一事把我许给了太子。玄夕再不走,怕是要命丧黄泉。” 让楚辞措手不及的,除了这次太后倒戈太子,更让她害怕的是,烨府竟然被皇家严密监视到如此地步。太后四两拨千斤的两句话,就把楚辞所有的计划全部落空,还不得不钻进了太后的圈套里。 太后蜻蜓点水一般说出楚辞在偷偷准备嫁妆,就是要震慑楚辞,让她知道这些种种的心思,在皇宫这边一览无遗,并且催促她快些斩断情愫,嫁入皇宫交出军权。 北言沉默,他知道此事发生的突然,能有如此结局已经算是好事了,只是他不甘心却也无力挽回。 小知哭得伤心,楚辞见状便要小安送她回屋里休息,看着这两个小孩关上了房门,楚辞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 “北言,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看在你我主仆三年情意,请你务必办妥,完成我的心愿。” “公主尽管吩咐。” 春祭就这样结束了,三月初三一大早大家都收拾着行囊,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准备回鸾。 小知刚刚帮着楚辞梳洗好,楚辞转过头来,“你们跟着公主銮驾回都城,在烨府等我吧,我要去太后那里伺候。” 第118章 小知一脸的担心,“我陪公主一起去吧。” “不用,你直接回府帮我打点,初十我们就要起程去北荒了。对了,帮我把初六要给林叔的贺礼准备好,放在蒲管家那里保管。”楚辞好像没事人一样的交代着事宜,这就让小知更加担心了。 “小知帮着公主收好就好了,干嘛要放在蒲管家那?”小知一边整理着楚辞的衣服,一边问道。 “你不懂弓弩马具,小安也毛手毛脚的,再有个磕碰就不好了。” 小知虽然一脸的不服气,但也没说什么。 “那小知在府里等您,我先安排岳婶给您准备晚饭。” “......这样最好。” 楚辞说完便走出院子,向太后的梵松苑走去。 刚要踏出院门的时候,楚辞猛然回头看向站在那的小知和忙着搬东西的小安。 “公主可是落了什么?”小知不解,看向楚辞。 “没有,”楚辞微微一笑,眼睛不停的眨了眨,“你们两个一定照顾好自己,记得别给北言添麻烦。” “我?给北言添麻烦?公主今日开的玩笑好没头脑!”小知看着一旁一直埋着头干活的北言忿忿不平,“诶!北言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知一脸不满,看着那闷葫芦北言的背影喊着。 “我一定照顾好他们俩,公主放心。” 北言还是埋着头,一直在绑着车上的麻绳,说完这句话后便默不作声。 “多谢。” 楚辞淡淡一句,便离开了。 回鸾的车马行进很慢,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本来一天就能走完的行程,却要两天才行。 这一路实在无聊,小知坐在车前跟着小安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 “小知,外头风大,你回马车里吧。”北言在马上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我自己一个人在车里实在无聊,跟你们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 北言欲言又止的看着小知背影,有些焦虑。车马停下休整的时候,北言自告奋勇,去给小知和小安找水喝。 “哝,源头的山泉水,清洌可口,烹茶一定好喝。”北言跑得都有些喘了。 “这是好东西呀,北言!你一个只喝水不喝茶的人竟然也开了窍,我这就烹一壶,给公主送去!”小知尝了尝这山泉水,心里大喜,可以找个由头去见公主啦! “不可!”北言直接打断,“你忘了公主说什么了,让我们少去,免得惹太后不高兴。” “就送个茶,有什么不高兴的,公主最会讨太后欢心,太后才不会介意呢!” “那你们也先别送了!我这水是给你们喝的,我再去多接一些。要不就这么点儿,怎么能给太后和公主呢。” 说罢北言便离开了。 站在远处的北言看着小知小安两个人喝下山泉水,满脸的痛苦,一拳打在旁边的大树上。 等北言再回来时,这两位已经昏昏欲睡了。 北言把小知小安轻轻挪到公主车驾里,自己赶着马车,跟着銮驾一起缓缓向都城驶去。 待到二人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 “我怎么睡着了?”小知睡眼惺忪,一脸疑惑的打开车门。 北言在车头轻轻一笑,满口轻松语气,“是啊,你们俩醒得真是时候,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都城了。” “啊?都快到家了?”小安和小知二人听罢赶紧起身,准备回府。 烨府门口。 蒲管家带着府里上上下下在打扫着庭院,公主还有几天便要去北荒了,大家都很珍惜这段最后的日子。 “蒲叔!我们回来了!”小安的声音穿透烨府大门。 蒲管家听到了小安声如洪钟的喊门,赶紧和众人放下手中的活,准备迎接他们。 “公主呢?” “哦,公主说要先去宫里陪陪太后,等晚上才回来。”小知下了车,伸了个懒腰。 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小知和小安像往常一样站在烨府门口等着楚辞回家。 直到太阳下了山,宫门下了钥。 楚辞还是没有回来。 小知有些慌了,交代了蒲管家一声,便要跟小安一起去寻。 “那我去宫里问问吧,没准是太后舍不得公主,让公主留在宫里了。”蒲管家听到楚辞还没回来,也准备穿好衣服,出门去问问。 “不用去了。” 北言这时走了出来,低着头的他浑身紧绷,夜色之下都能看出他微微抖动的身影。 小安和小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公主不在宫里。” 小知慢慢走到北言身边,心突然悬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公主现在,在南云国寺。” 小安听罢,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北言衣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北言推开小安的手,拿出了一封信,上面赫然写着'烨安烨知亲启' 吾今日写文至吾弟吾妹,心生亏欠,望汝念吾之心,谅吾欺瞒,诚心切切。 万般种种皆出乎意料,吾思多日,唯有遁入空门方能逃此婚嫁一劫。 事已至此,吾已别无他求,一心只念吾弟吾妹平安顺遂。北言秉性忠贞才华横溢,可托付终身,烨知若有意,可嫁。 前日嘱咐烨知安排嫁妆,实则是吾为其所备。 烨知烨安需散尽家奴,还其身契,许良民自由身以圆主仆情分。 第119章 望烨安携家中万财,与北言烨知离开都城,安生度日,永生不得回。 烨氏楚辞亲笔 “北言!你!”小知看完了信,直接把信扔在北言身上。 小安一拳打到北言脸上,满脸都是愤怒。 “我也不想的!难道你要看着公主嫁给逼迫威胁她的太子?!” 小知早就满脸泪痕,“我死也不会走的!” 说罢小知便跑向马厩。 “小知!”北言被小安拦着,一时间也没追上她。 待到北言挣脱,小知已经骑着马从烨府深处冲出大堂,驾马一步跨出烨府大门飞奔而去。 都城城门已关,小知被堵在城门口,焦急的与城门护卫交涉。 “放我出去!我是公主贴身侍女,公主落了件东西在行宫,命我去取!” “可有令牌?” “公主口谕,你们也敢拦我?!” 侍卫们刚刚想拔剑吓退小知的时候,北言和小安敢了过来。 “滚开!”北言拿起令牌,“烨苍军的令牌你们都不认得了?!” 侍卫看到北言,立马开了城门,小知立刻头也不回地奔向南云寺。小安和北言紧紧跟上,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若公主真的出了家,我和小知定是要去做和尚尼姑的,你跟着做什么?!”小安冲着北言愤恨喊道。 “我能怎么办?只能跟着你们一起出家!以后做个喝酒吃肉的犯戒和尚,他日圆寂之时甘愿受罚就是了!” 北言大喊,盖过了身边呼啸而过的风。 夜色里静谧的东宫。 姜崈正在烛光下擦拭着手里的白玉莲花佛串,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平静,随即廊下传来一声通报。 “殿下,城门护卫有报。” 姜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佛串穿在手上仔细端详着。 “讲。” “公主的两个贴身奴才和烨苍军副统领北言深夜破城门,向行宫那边去了。说是公主落了东西,要人去取。” 姜崈那双丹凤眼微微一紧,看向身旁内官。 内官稍稍欠身,便离去了。 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内官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姜崈的寝殿,特地压低了声音通报,却也能听得出那内官说的磕磕绊绊,十分紧张。 姜崈听罢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骤白。 他咬紧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呼吸粗重紧闭着双眼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脑子转得飞快。 “传旨,孤做一梦,梦中有佛祖召唤,即刻启程去南云国寺。空境住持即刻清空国寺,以供孤听佛祖训诫。用最快的马,明日日出之前旨意必达!” “殿下,如今宫门已经下钥了......” “去办!即刻起驾!” “是!” 第64章 南云安宁与否,全在你一念之间 南云寺山脚。 还看不见太阳的踪迹,蒙蒙亮的青灰色的天上还挂着几颗星星。 南云国寺的竹林青翠依旧,一颗颗露珠好似黑夜里微微发光的夜明珠,反射着刚刚擦亮的天色。 小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头上早已出了细密的汗珠,山中的冷空气冻得她胸口隐隐有些疼。可她顾不得那么多,数不尽的石阶盘旋而上,她只能一阶一阶地努力爬着。 北言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小知身边扶着她给她顺气,却被她一掌打开,看着小知因为汗水反光的后颈,北言也只能默默跟上。 半个时辰的功夫,在一个拐角处,终于看到了山顶的国寺的大门。 “公!主!” 小知双腿一软跪在石阶上,声音嘶哑刺耳,犀利的撕破了只有蝉鸣鸟叫和溪水流过的山间。 小知跪着爬上楼梯,嘴里不停地唤着公主,哭腔断断续续,顺着石阶而上。在身后的北言实在看不过去,一把背起小知飞快上山。 小安疯了一样跑向国寺,一直敲门,却无人应答。 “烨安求见空境住持!烨安求见空境住持!”小安一边敲门一边大喊。 国寺大门依旧紧闭,小安声嘶力竭地喊着,因为喉咙太干,最后跑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太子口谕!” 一个侍卫踏马登着石阶而上,惊住了疯狂叫门的三个人。 这时,棕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五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和尚拿着扫把出了门。 “何人竟敢踏马至南云国寺门外扰佛祖清净?”为首的小和尚淡定问道。 “本使为传太子口谕,谕旨天亮前必达,故踏马而至,传,国寺空境住持接旨!” “师祖现在正在礼佛,不便见客,还请使者引马下山再来传旨。”小和尚不慌不忙,轻轻行礼说道。 “还请空境住持出寺接旨!”侍卫并不退让,反而战马踏前,直奔那群小和尚。 眼看着这马就要冲到还没马腿高的小和尚们面前,北言飞快挡在中间,一拳击中战马下腹。 战马应声倒地,宣旨的侍卫飞身一跃落在地上。转头一看,那战马已然滚下台阶,奄奄一息。 “即便是当朝太子,也不得在国寺门前放肆!”北言收了拳头,挺着胸膛呵斥。 那侍卫冷静应对,看着北言,“你一区区副统领,也敢置喙太子?” “臣不敢,臣只是在置喙你这个狐假虎威的侍卫罢了。” “你!” 第120章 这一番争论让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了起来。 “北言,住手。” 熟悉的声音从寺内传出。 小知听到这个声音欣喜若狂,回头一看,一袭素白宽袖长袍映入眼帘。 楚辞耳边长发随意挽起随风飘摆,好似一个得道的仙人。 “公主!” 小知跑上前去扑通跪下,一把抱住楚辞的腿。 楚辞轻轻整理了小知满头的碎发,擦了擦她脸上还没干透的汗,楚辞看着满脸焦虑憔悴的小知,轻叹一声。 “怎么如此不听话......” “公主这辈子说什么小知都没有不听不做的,唯有让小知一人走掉这件事,小知绝不答应!小知这就去佛前发愿,就是死也要死在公主身边!”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楚辞柔声埋怨。 小安也在旁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着,不善言辞的他跑上前来死死抓着楚辞的袖子。二人好像要长在楚辞身上一般。 “公主若要出家,我便和小安也一同剃了头发。若是寺里不收我们,我们便在山下住着,日日来烧香礼佛,只要能见到公主,小知怎么都愿意。” “傻丫头,北言多好的一个人,你出家做什么?”楚辞一把拉起小安小知两个人,无奈看着这两位小哭包。 “我不管!反正我若是出家了,我就把公主准备的嫁妆全散出去,里面还有好多夫人留下的东西,我都不要了!公主你可别后悔!”小知话都说不利索,一直抽泣着,双手用力握住楚辞的手,生怕她再不言一语便走了。 “臣参见公主殿下,臣领太子口谕,请空境住持前来接旨。”传旨的侍卫得了空挡,拱手说道。 “住持此刻正在礼佛,此处是南云国寺佛门圣地,就算是太子口谕,也不得扰乱佛祖清净,你踏马而来,实属不该。” “太子下旨,天亮之前旨意必达,臣请住持出寺接旨!” 此刻的侍卫剑已出鞘,准备硬闯。 “放肆。” 楚辞眼疾手快,拔下小知头上的簪子瞬间飞出,簪子的钝头直直打向侍卫眉心,侍卫吃疼退了好几步。 那几个小和尚也摆起了阵型,准备迎敌。 这时,从远处传来轰隆的震动,这震动铿锵有力十分规律,一点一点逼近南云寺。楚辞和北言快速对了一下眼神,久经沙场的他们知道这是大军压境的声音。 看着传旨的侍卫,楚辞心里一沉。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了禁卫军的服饰。 禁卫军统领率先映入眼帘,看到楚辞一头长发飘然,喜悦之情跃然脸上,远远行了军礼,“臣参见公主殿下。” 楚辞微微点头,统领使了个眼色,身侧的随从赶忙往山下走去,看样子是去报信了。 “将军有礼,今日我便求主持允我出家,以后就没有烨氏楚辞了,这礼就免了吧。” “真是不凑巧,昨夜太子惊梦,梦中有佛祖召唤,便要来听佛静心,故派人前来通信。公主殿下可能要先回避一下再来了。” “楚辞不会耽误太子殿下的——” “楚辞。” 姜崈的声音跟绿竹浅溪十分相配,他轻柔有些细长的声线让人听了沁人心脾。 “拜见殿下。”楚辞轻轻俯首。 “过来,听话。” 姜崈坐在四人抬着的高椅之上,身上还穿着昨日在东宫的便服,他抬起有些冻得发硬的手,冲着楚辞轻轻摆了摆。 楚辞只是站在佛寺门口,并没有回应。 “不要胡闹。” 姜崈的声音还是十分轻柔,冻得发红的手一直没有落下,衬得那白玉佛串更加白皙透亮了。看着面无表情的楚辞,姜崈示意落了轿,一步一步爬上楼梯,走到楚辞面前。 “你当真,想要遁入空门?” “求殿下成全。” “为何?” 一阵缄默之后,楚辞轻轻俯首,“凡间尘事已了,楚辞只愿青灯古佛,佑南云安宁。” “南云安宁与否,全在你今日一念之间。” 姜崈抓住楚辞的手腕轻轻一拽,拉近了与楚辞的距离。姜崈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顿挫,十分摄人。 “若你今日跟我回去,我们的婚事可以暂缓,我会求太后不要赐婚让你先去北荒守灵,这样如何?” 楚辞抬头看向姜崈,眼睛里都是不屈和倔强。 “我烨家人,此生断不会被人利用摆布。” 姜崈的凤眼散着怒气,整个脸颊清冷严肃,放开抓着楚辞的手,看向禁卫军点了点头。 禁卫军训练有素,一眨眼的功夫便把南云寺团团围住,每位兵士都利刃出鞘,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殿下这是做什么?” “孤绝不会让你再次入寺。” 姜崈甩袖而去,坐回到轿椅上,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扶手,异常冷静的看着楚辞。 “佛教乃南云立国之本,望太子三思!”楚辞气愤说道。 “禁卫军只是护卫国寺,公主不必惊慌。孤求礼佛一日,清寺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还望公主成全。” “殿下觉得此番种种竟算护卫?!”楚辞愤怒指向严阵以待的禁卫军。 这时,寺庙大门突然大开,成群结队的僧人拿着竹棍纷纷从国寺跑出,与禁卫军形成对垒之势。僧人们资质参差不齐,但个个都从容坚定,就好似佛像前的十八罗汉一般。 第121章 “今日这番后果,太子殿下可担待得起?”楚辞满脸失望震惊,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她曾经崇拜钦佩的兄长,竟然癫狂至此! 姜崈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他死死盯住楚辞,“传旨,今治水初见成效,奈何桐溪城乃运河河道必经之处,孤虽不忍,却只能为长远计。即刻淹没桐溪城,城中百姓,祭河慰天!” “姜崈!你要屠城?!” “取孤的金印来!” 姜崈拿起太子金印,高高举起。 眼看就要盖在旨意上时,楚辞直直跪下,“我跟你回去!” 姜崈听到这一句,本因太过紧张而屏住呼吸的他终于颤抖的长呼出一口气。拿着金印的手不受控制的战栗,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他把手重重落在自己的腿上。 姜崈身体靠着椅子,满脸都溢着紧张之后的精疲力竭。 “老衲空境,前来领旨。” 空境住持身披袈裟,缓缓走出。 看着跪在地上的楚辞,空境悠悠开口,“不知老衲弟子犯了何过错,要在这国寺门前长跪不起啊?” 楚辞一愣,面对楚辞和众人疑惑的眼神,住持淡然解释道,“老衲见公主颇有佛缘,便收了她做俗家弟子,替老衲去北荒修建佛塔,以震一方安定。” “住持......何时收了楚辞做弟子?”姜崈原本因为大计得逞的松泛瞬间消失了,直起身子一脸严肃。 这有师命在身的俗家弟子,怎能马上婚配? “昨日公主前来参拜,求北荒之行顺遂,老衲与公主相谈甚欢,亦是缘分。” “师父交给弟子的事,弟子一定办妥。还请师父赠与几本佛经,以震塔之用。”楚辞心领神会,马上接了话。 “阿弥陀佛。” 空境大师随即带着一行僧侣入了寺,只留着楚辞和姜崈两队人。 二人正针锋相对之时,一声“圣旨到——”打破了沉默。 第65章 林修弘叛国 “太子接旨!” “儿臣姜崈,接旨。” “太子因黄粱一梦大闹国寺,朕心痛哉!着太子东宫自省,抄录静心咒百遍供奉佛前。削太子理政之权,文由任涵丞相,武由林修弘大将军暂理。望太子痛定思痛,莫要再犯。” “儿臣领旨谢恩!” 看着姜崈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楚辞携小知三人进入国寺。 寺里每位僧侣就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按部就班的做着清晨应该做的事。来到藏书阁,看着住持的背影,楚辞行了跪拜大礼。 “楚辞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空境住持还在挑选着佛经,“老衲多谢公主,北言施主出以援手护住国寺。今日公主免了两场杀戮,此番收您做俗家弟子,便算是公主的善缘吧。但你命中尘缘未尽,去了了这世间因果,方得始终。” 空境把几本佛经放在楚辞手上,便离去了。 看着人群四下散开,小知轻轻问,“公主,我们能一起回家了吧?” 望着落在佛经最上面的【百业经】,楚辞轻轻点头。 “好,回家。” 回城这一路小知都跟得十分紧。 楚辞看着眼前这位对自己完全没有信任了的小丫鬟哭笑不得。 “我真的不走了。如今试过,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在小知还没有完全放心之前,公主说什么都没用,我一定要事事亲为,一直看着你才行!”小知现在无论楚辞的吃喝拉撒都要跟在身边。 楚辞刚想辩驳几句,远处尘土飞扬中一黑衣少年踏着他的黑马飞奔而至。 “兄长?!” 马还没停稳,姜湛就一个飞身跳下跑到楚辞面前。 “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胡闹些什么?!” 楚辞上前拍拍姜湛身上的浮尘,“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没办法你可以找我商量!为何做出这种荒唐决定!” “兄长若是插手,这事情可就不是儿女情长了。” 姜湛气得说不出话,但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楚辞说的没错,若姜湛插了手,即便只是求太后不要把楚辞许给姜崈这一件事,都可上升到储位之争了。 “走,我带你回都城!以后你再也不许单独去南云寺!” 一路上楚辞对着四张横眉冷对的面孔,跟个受气小猫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路听着姜湛和小知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楚辞想着倒还不如出家了。 前两天楚辞刚刚登上南云寺,说要削发为尼的时候就被空境住持直接拒绝了。 “佛家不能收你,你非佛门中人,强行皈依只能引来灾祸。” 若不是楚辞和盘托出自己为何走投无路做出此等决定,恐怕住持最后也不会找借口收她做俗家弟子。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这才保住她暂时不受姜崈堵截纷扰。 “行了,赶紧赶路吧。”姜湛一直在催着楚辞回都城。 楚辞也急着回去整理行装。如今看来,在太子被皇帝禁闭期间离开都城才是上佳之策。 他们五人脚程很快,初见月色时便赶了回来。 “楚辞,你恨太子么?” 姜湛送楚辞回到烨府,对着刚下马,准备回府的楚辞猛然问了一句。 楚辞愣在门前,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第122章 她没有回头,只是沉默离去。 姜湛看向楚辞的背影,冷笑着喃喃自语,“你不恨他......你竟然还不恨他!” 伴着一声声冷冷的自嘲一般的笑声,姜湛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府中的楚辞自然是又挨了好一顿的埋怨,才被放回自己的屋里。 推门而入,顺着月光和屋里的高烛,楚辞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桌上的莲花乌青玉的三块碎片上。 看着那破碎的乌青玉泛着暖黄色的烛光,楚辞的心好像也被那玉上的烛火灼了一下,疼得要命。思绪也一下子被拉回了那片幽绿的草地上,玄夕和她双双白衣跌进夜色里的样子。 “还真是说什么都信的傻子......”楚辞轻轻抚着那三块乌青玉,喃喃自语。 她突然叹笑一声,自己现在都笑话自己。 明明就是她拼了命想要玄夕相信她说的胡话,如今又嗔怪人家单纯痴傻,真是可笑。 夜色渐浓,烨府的人都休息了,楚辞独自一人走进花园。 看着一墙怒放的黄木香怔怔发愣,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穿过楚辞胸膛,一把拧住了她的心脏一般难受。 拿起烟青剑,楚辞肆无忌惮地舞了起来,楚辞每个招式都十分卖力,似乎是要斩断她那万千思绪。 只可惜,每舞一剑,都是玄夕。 楚辞就这么一招一式的一直舞着剑,直到筋疲力竭,大口喘着粗气的她苦笑着靠在黄木香花墙之上。 闻着清甜花香,尝尽苦涩滋味。 捡起地上的石子,楚辞手指发力,弹到房顶。 “啪!”瓦片直接飞起,碎了一地。 楚辞痴笑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屋脊,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小知慌乱的叫声把小安和北言都吓了一大跳。 “公主呢?公主又不见了!” “什么?快找快找!”小安一边穿着鞋一边大喊。 “别喊了,我在这呢。”楚辞从库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公主你去哪里了!吓死小知了!”小知慌忙跑过来,十分诧异。 “我去库房弄了点东西。”楚辞平静地回复。 “您去库房跟我说啊,我帮您找,您哪里知道东西都放在哪了......”小安看着楚辞一脸担忧。 “没事,都弄好了。” 楚辞简短回了一句,低着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小知一眼就看到了楚辞腰上的有些裂痕的莲花乌青玉玉佩。 这不就是原来绑在腰封上,摔碎的那块乌青玉? 今早小知看到楚辞的床铺整整齐齐根本就是没动过的样子,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位公主殿下再生出什么想法来。 如今看来,她一夜未眠为的竟是修复这个。 早饭吃得安静,四个人都不愿意说话。 每个人似乎都习惯了有玄夕的聒噪的每一餐饭,如今的缄默,都伴着些忧愁相思。 楚辞辞去烨苍军统帅一职的折子在春祭的时候就批了,所以今日她是不用去早朝的。今日初六,晚上林修弘寿宴,她只需去那见见林叔夫妇,便可着手起程北荒了。 小知看着楚辞眼下的黑青,语重心长的劝着楚辞去休息一会儿。 此时,烨府大门外传来一阵快马嘶鸣。 楚辞细细一听,竟有数十匹。 伴着街上聒噪的抱怨声之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楚辞好奇,便向府门走去。 开门一看,竟是禁军? 楚辞寥寥一眼便知步兵至少有二百人。 禁军快马惊城,兵卒大肆游街,这在南云都城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发生了何事?”楚辞十分疑惑,便叫小安去打听。 小安跑到街坊四邻处打听,不到一会儿便回来了,“问不出,大家都一头雾水,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如此大的阵仗,莫不是哪家勋贵犯了事?”小知轻声嘀咕。 楚辞听小知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知怎么了,竟有些紧张。 “眼看就要下朝了,我去找肃安候再问个仔细就是了。公主,您一晚没睡,赶紧去休息吧。”小安急急安慰道。 楚辞点了点头,转身便回到府里。 走到大院中央的楚辞猛然回头看向门外,那眼神仿佛看到了厉鬼一般,“禁军去的方向,若论勋贵人家,那边只有......” “林家!大将军府!”北言突然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北言,备马,快!” 北言二话不说,直奔着马厩跑去了。 楚辞在门口焦急等待着,北言动作利落,不一会儿便把楚辞的马牵过来。 楚辞一脚登上马背,狠狠夹了马肚飞奔出去。 眼看着就要到大将军府,顾不得街边人群抱怨,楚辞加快了速度,这时一匹黑马径直从小路窜出横在路上,挡在横冲直撞的楚辞面前。 楚辞勒紧缰绳,战马嘶鸣直接站起。 定睛一看,竟是姜湛? “兄长!” “跟我回去,现在!” “禁军他们好像是去了林叔——” “跟!我!回!去!听话!” 说罢姜湛的战马轻撞了楚辞的马头,逼迫她掉头,楚辞满腹的疑惑,那是他师父呀! 楚辞勒紧缰绳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姜湛见状直接抓住战马马头,硬生生拖转了方向。 第123章 “姜湛你做什么?!他们好像去的是林府!” “你现在过去只会添乱!” 楚辞一脸震惊,刚想反驳却被姜湛打断,“林家出了绥丹国奸细,师父涉嫌通敌谋逆。陛下下旨,先把师父扣押了。” “什么?!林叔不可能通敌!是谁?定是有人害他,那奸细在哪?” “是师娘前些日子抬进府里的良妾......”姜湛低着头,狠狠攥着拳头,指甲都钳进了肉里。 “不可能!我不信!定是搞错了!”楚辞还是想要掉头去看看。 “通敌信件被劫,经查确是那良妾的笔迹,她是绥丹国人,在南云弄出了个良民籍混淆视听。” “那也是那妾室的事情!” “那良民籍,是大将军林修弘亲批!” 楚辞仿佛五雷轰顶,额头上的血管暴起,“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林叔不会叛国,绝对不会!” 说罢便抛下被姜湛牢牢锁住的战马,像林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姜湛飞身下马,追到楚辞身后一掌拍晕了已经慌不择路的她。 第66章 地牢里太脏,那佛串不能去 这是南云都城第一场春雨。 春雨总是混着些泥土的味道,落雨的声音温柔舒缓,沁人心扉。 林修弘高仰着头,透过一扇双手大小的洞看着外面的春雨潺潺。 那洞是地牢用来透光的。 有些开裂的石墙渗进了春雨把石头缝隙染成了墨色,泛着地牢里幽暗火把的光,雨水渗进来的清新味道倒是盖住了些地牢里的陈旧霉味。 林修弘低下了一直仰着的头,望着地牢角落里沾满灰尘的蜘蛛网出神。 “林将军。” 伴着铁链碰撞的声音,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姜崈玉簪冠发,模样清冽俊冷。 “太子竟来的如此快。”林修弘恶劣的勾起嘴角,双手背后,也没有行礼,只是满脸的不忿望向太子。 姜崈见状也并没有恼,好像早就知道林修弘会是这个态度一般,平静不语的他一脚踏入牢房。 林修弘看着姜崈那一身月白色云鹤丝帛锦袍,上面还用月银丝线绣着暗龙蟒纹,讽刺地笑出了声。 明明就是在权力争斗中斡旋盘桓的黑暗毒蛇,偏偏要用这云鹤显着自己高洁如莲,何其可笑。 姜崈勾起嘴角笑得锋利,但声音依然清润悦耳,“大将军究竟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啊?” “......竟,不是你?”沉默一会儿的林修弘有些意外的反问。 姜崈平静得仿佛看不到呼吸一般,他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瓷娃娃,微微侧着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望着林修弘。 “也对......是我老糊涂了啊,怎么会是你呢?我这种人渣,在大将军的位子上坐的越久,不是对你这位太子殿下越好吗?”林修弘自嘲地笑着摇头。 “来看你之前,孤去见了皇帝。看样子,父皇是要诛你九族了。”姜崈平静的告知林修弘关于他的不久的结局。 “弃子而已,放在棋盘上也是占位子。” “如今陛下急需兵权以助我登基,此结果虽非陛下所愿,但也不算太坏。林大将军乃是忠臣,无论兵权是在你手里,还是在陛下手中,都是一样的。” 林修弘开始大声笑着,听着有些凄惨,“父母之爱子,当为其计深远。陛下心疼你能力平平又体弱多病,军中无人支持,动些脑筋也是应该。” “家人之间自然要彼此照顾,”姜崈听到这里嘴上没了那假模假式的笑容,整个人散着阴郁的气质,好似伺机而动的蛇,“当年林家独子林逸恒,也是这么为你这个父亲打算的。” “当年若不是你!” 林修弘一把拎起姜崈衣领用力嘶喊着,提到死去的儿子,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好像受了重伤的猛兽怒却不威。 “确实跟孤脱不了干系,当年为烨家效力的林逸恒,的确是孤请到宫里来的。只因他自己是个阴诡小人,贪财贪权,但又偏偏蠢笨如猪才死在赶回来受封的路上!你儿子的这笔账,大将军可不要算在孤的头上。” 姜崈阻止了正要上前保护他的护卫,任由着林修弘抓着他的领口发泄着情绪。 “姜家好狠的心啊!烨家四世,忠贞肝胆天地可鉴!竟被你这样的小人设计毒死!七窍流血啊......就死在自己十四岁的女儿面前!你厚颜无耻,还妄想娶烨楚辞!龌龊下流之辈,怎配烨家辅佐!” “林将军过誉了,毒死镇国大将军烨氏夫妇的,是你的儿子,林逸恒!林逸恒为你,为林家,搏了这大将军之位。你这几年,这个位子坐得也是顺风顺水。若论起资格,你更不配提烨家!” 姜崈眼神狠厉字字诛心,看着眼前悲愤的得全身发红的林修弘,似乎已经没了什么耐性。 姜崈精瘦如铜雕的手一把抓住林修弘正拎着他领口的手腕,狠狠一甩。 “你若能把事情全部揽下,孤可保你外三族不死。”姜崈理了理衣襟,拂去身上的浮尘说着。 “哦?那臣还要多谢太子大恩了?” “楚辞一直视你如父,她定然会来求孤见你一面。你要明白,这次见面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也要清楚,即便你不答应,孤也有办法让楚辞相信你就是叛国的将军,是她信错了人。” 第124章 “烨楚辞当然信错了人!”林修弘歇斯底里,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好像一张网,网住了他本来可以坦坦荡荡的一生。 “不光是楚辞那个孩子,整个烨家都信错了人!一片丹心错付啊,”林修弘时而悲极而泣,时而仰天长笑,“烨家不光错信了寡廉鲜耻的姜家,还错信了我这个忘恩负义,畏首畏尾的卑鄙鼠辈!” “你当然是鼠辈!林烨两家过命的交情,自祖辈起就把彼此的孩子托付给对方,你还是楚辞的爷爷亲手带大的,你儿子却在这帝王之术里当起了杀人的刀!杀的!还是跟你一起长大的烨家大哥!而你呢?!知道真相之后的你又做了什么?你认了烨楚辞这门亲,做上了大将军的位子,让她为你军前效力!林大将军的如意算盘打的也未必太响了些!” 林修弘步步后退,健硕的身体勾成了一道弯,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姜崈猛的上前一步直视林修弘,本来流畅的线条变得棱角分明,清秀的声线也变得锋利,好似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狠狠扎在林修弘的心上。 “姜家寡廉鲜耻?!可笑至极!若不是一眼看穿了林家这些年的龌龊心思,孤又怎会找到林逸恒这个废物!当真是父子一脉,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的大将军宝座之下,不光有烨家人的血,还有你亲生儿子林逸恒的骸骨啊!林大将军!” 姜崈一番激词刀刀入心,他冷漠的看着蜷在角落放声哭嚎的林修弘,不慌不忙地笑着离开。 牢门刚刚关紧的那一刻,姜崈微微转头,用冰刀似的语气嘱咐着林修弘。 “大将军还是要考虑清楚,林家几百口人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早年林家已经沾了烨家满门鲜血,如今才想着做好人,恐怕也有些太晚了。” 南云宫,宫门外。 楚辞跪了不知道多久,姜湛举着油伞,无奈看着高举着折子的楚辞。 “臣烨楚辞,求陛下赐权,亲审林氏叛国一案!还林氏一族清白!求陛下赐监审之权,允臣为林氏平反!” 楚辞喊的声音嘶哑,却怎么也叫不开那道朱红色的厚重宫门。 “楚辞,你听话,我们回去慢慢想办法。你这样沉不住气,只会浪费更多时间。”姜湛在一旁耐心劝着。 “开国之时,林家为烨家做前锋,上阵杀敌立功无数,才定下了现在的北荒国界,林家哥哥更是为了护我回城报丧,病死在路上。此等忠贞之人的父亲,断不会叛国啊!” “他们不会让你见到林家人的。”姜湛蹲下身子,眼睛不停地眨着,生怕自己哭出来。 “我去求太后,求太子,只要我能插手,定能还林叔清白!他视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如今他出了事,我若不管岂非禽兽?!” 这时,皇宫侧门开了,一个内官走了出来。 “公主殿下,肃安候,金安。” 楚辞吃力起身,顾不得已经发麻浸了湿气的双膝,一脸期待的看着内官。 “太子请公主单独入东宫叙话。” 楚辞突然松了一口气,一身重负化作一声叹笑,“我这就去!多谢内官!” 说罢楚辞头也不回地快步进了宫。 这场春雨这会儿的突然下得有些密了。 层层雨水化成丝线,好似一层银丝帘子遮住了姜湛的脸。 姜湛独自在宫门外驻足很久,闭着眼睛微微颤抖。手中的油纸伞被姜湛丢在地上,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任由雨水淋湿自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南云地牢外。 姜崈刚刚走出地牢,内官便禀报说楚辞已经在宫门外跪了很久了,还吵着要审林家的案子。姜崈拂去身上的浮雨,边走边交代着先让楚辞去东宫休息,等着他回去。 坐进轿撵的姜崈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边的锦盒,拿出了那串白玉莲花佛串,细细擦拭之后又带回手上。 太子的佛串从不离身,但这次例外。 地牢里太脏,这佛串不能去。 楚辞跪在东宫正院中央,腰板却挺得很直。 虽说已经是春天了,地气还是有些凉的。 春雨越下越大,本来一直下的都是细密如毛的小雨,现在又变成豆大的雨点重重拍在楚辞的脸上。 内官焦急地搓着手,在廊下左右踱步的看着眼前被雨水隔开的,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东宫殿里早就备好了干净的衣服,算好用量的火盆,加上刚刚煮好的姜茶。 本来以为公主会进到殿里躲雨的,谁知刚踏进东宫门口,楚辞就跪了下来,任谁来劝说都不起身。 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可是最紧要这位平西公主了,若是她这么一直跪着,怕是等太子回来,他们的腿都会被打断了。 担惊受怕的总管太监挤眉弄眼,示意着小宫女赶紧去为楚辞挡雨。 “闪开。” 楚辞语气低沉冰冷,吓得小宫女手里一抖,差点没拿住油伞。 就在宫女不知所措的时候,另外一把油伞盖住了楚辞的头顶,楚辞侧首一看,那白色银丝神龙蟒纹的料子映入眼帘。 第67章 相见争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殿下,林大将军是冤枉的殿下!” 看到太子衣角出现在眼前的楚辞转过身来跪在姜崈脚下,满眼焦灼的仰望着他。 而姜崈面容温和,就好似丝丝春雨,完全没了刚刚在地牢里的那丝狠厉阴冷,他缓缓蹲下身子与楚辞平视。 第125章 “起来说话,地上湿气重。” 楚辞躲开姜崈刚要扶起她的手,满眼的乞求看着姜崈,依旧倔强的跪在地上。 姜崈看着从来没有对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楚辞轻声叹气,“不是让你去殿里等我吗?总是这样不听话......” 楚辞现在根本听不得这些,她固执的跪着退出伞下,在雨中磕着头。 “求太子殿下开恩,赐权楚辞亲审林氏叛国一案!” 姜崈看着一直磕着头的楚辞,又一次深深叹了口气,起身走了两步,再次蹲了下来,无奈的给楚辞遮着雨。 “事情还没查清,你身份特殊,我不能让你去。” “若此事殿下觉得为难,那便只让楚辞见林叔一面也好!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楚辞一直磕着头,也顾不得姜崈满眼的心疼。 眼看着楚辞的额头渗了血,姜崈赶忙把手放在了地上,一把拖住了楚辞的额头。 “嘶......” 姜崈的手背和地面擦破了皮,鲜血流出,在他本就白皙的手上特别显眼。 “殿下......”楚辞终于停止了无用的乞求,有些愧疚得她手足无措的看着姜崈。 姜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用袖口胡乱擦了擦手背,还是用他风铃一般的嗓音耐心劝着楚辞,“来,起来再说,这事急不得。” “殿下,此事不能等啊!若是拖成了冤假错案岂不令后人痴笑?林叔不会叛国,他府上的那个良妾是他夫人千挑万选过的,不是什么奸细!我就是人证。此事定是有人设计陷害啊!殿下!” “你再胡闹也没有用,你不能去!” 姜崈的态度跟楚辞想的差不多,她狠狠咽下一口气,额前被打湿的碎发不住的颤抖,眸子里透着狠绝,语速很慢,语调也变得冷静。 “姜崈哥哥......要什么条件才能答应我去见林叔,今日,可尽管开口。” 姜崈看着近在咫尺的楚辞,震惊的他瞪大了那双丹凤眼,他嘴角轻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了一声嘲笑,这笑声由小到大,后来连姜崈的手都拿不稳那油纸伞了,伞边的水滴从本来直直的一条线变得杂乱无章。 冷静了半晌,姜崈垂下凤眸,不可置信的轻声问道,“你为了林修弘,愿意做我的太子妃?” “太子要的烨苍军,楚辞可以给您。如果一定要楚辞嫁进宫来,也是可以的。只是太子妃已有人选,楚辞,楚辞可做,做侧室......只要殿下答应让楚辞审理林叔的案子......”楚辞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姜崈听得真切。 姜崈紧抿双唇,鼻子里喘着粗气,楚辞话音刚落,他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一片腥红的眼球,瞠目看向楚辞。 扔了伞的姜崈双手抓着楚辞双肩,楚辞只觉肩头生疼,姜崈变得歇斯底里,大声质问,“你为何只单单对我如此绝情?!” “姜崈哥哥误会!他好似我半个父亲,唯一的儿子也为了护送我活活病死,此等恩情不能不报。楚辞绝不能见死不救,林叔若含冤受死,楚辞今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整个东宫见姜崈如此样子,众人接连跪倒一片,楚辞也长跪不起。姜崈双手握着拳,身体弓成了一道弯,好似打了败仗就要被敌军斩杀的无用将军一样悲壮。 “就算他没有叛国,他错信小人导致国家受损,光这一条也足以定他死罪!林修弘,根本就不配你救他!” “事情并未查清,楚辞只是想去看看,太子为何要一再阻拦?!今日是他生辰,您就让楚辞去给他送碗吃食也好啊!” 姜崈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看着跪在地上据理力争的楚辞只能默默摇头。他缓缓起身,走向宫内。 楚辞一脸不解,她不明白一向为她打破底线的姜崈为何在此事上如此执着,她可是连赐婚都答应了的啊。 这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冲进楚辞脑子里。 “难道......难道是你?!你见我抵抗,烨苍军也对你心生不满。你便转头打起林家的主意来巩固你的太子之位?” 姜崈听罢勃然大怒,大步回身,肝胆欲裂的他高高举起还在出血的手差点就打了下去。 楚辞紧绷着身体,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凶狠的看着气得发抖的姜崈。 “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吗!”姜崈刚刚举起的手重重落在身侧,语调高亢,听得出满满的不甘和心碎。 “兵法有云,若杀一人可震慑三军,杀之。若赏一人可悦三军,赏之。殿下当时助楚辞重振烨苍军,不就是为了愉悦三军以求拉拢吗!如今,杀了林修弘可震慑三军,拿回大将军兵权,这难道,不是殿下的铁血手腕吗!” “你!” 看着昔日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姜崈如今冲冠皉裂的样子,楚辞泪流满面,本来跪在地上挺直的腰板也软了下来,瘫坐在雨水满地的砖石上。 雨中的姜崈努力的深呼吸,头转向一侧不再看楚辞,一口接着一口地叹着气。 “禀报殿下!” 这时,侍卫的闯入打破了这好似箭在弦上紧张的气氛。 “林修弘在大狱内自尽,头撞石墙七孔流血,已经死了。” 一阵耳鸣盖过了所有声音。 无法呼吸的楚辞,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身体里剩下的气,缺氧使她的脸色骤白。 她额头上的血管如丘壑一般骤然立起,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了的她抬起手来,却又不知道要抓些什么,手只能朝着大狱的方向,停在空中不断地战栗。 第126章 “楚辞,吸气!听话,吸气!” 姜崈跑到楚辞面前,一把握住楚辞颤抖的手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呼唤着她。 一口鲜血喷出,楚辞随即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辞已经在姜崈的床榻之上了。 身边四五个侍女正轻轻擦拭着她湿透了的头发,看见公主醒来,她们马上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通报了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姜崈。 姜崈急急跑了过来查看楚辞,楚辞面如死灰,目光涣散的看着床阚上方。 姜崈静静坐在床边,拿起侍女递过来的姜茶,递到楚辞嘴边,整个宫殿静得只能听到屋外的雨声。 楚辞别过头去,眼眶里再也盛不住满眼的泪水,顺着眼角直直落下。 “都下去。” 姜崈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下人们应声退下,识趣的关上了寝殿的门。 “把姜茶喝了。” 楚辞的头转得更远了。 姜崈瞳孔泛起怒火,狠厉的吸了一口姜茶,一把揽住楚辞的脖子。姜崈胳臂用力一抬,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骤然紧绷的肌肉线条。 毫无防备的楚辞被一把拎起,姜崈一口吻住了楚辞的嘴,拼了命的向楚辞嘴里吐着姜茶。 楚辞奋力一推,本以为能推开体弱多病的姜崈,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另一只手狠狠搂住楚辞的腰,毫无缝隙地贴上了楚辞只穿了寝衣的身体。 姜茶顺着二人嘴角流出,划过楚辞玉颈沾湿了寝衣。 楚辞挣扎中抽出手,双指按向姜崈喉结,用力一震,姜崈吃疼,放开了楚辞的他被呛的一直咳嗽。 还没等姜崈缓过神来,楚辞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伴着脸上烧着了似的疼痛和他止不住的轻咳,姜崈面若冰霜,异常冷静地拿起身旁的面巾,被那巴掌甩到一边的脸缓缓的再次转向楚辞,为她擦拭嘴角流出的姜茶。 楚辞怒不可遏,抬手给了姜崈第二个巴掌。 姜崈一把按住楚辞又要抬起的手,再次帮着楚辞擦掉脖颈上的姜茶。姜崈完全不顾楚辞躲闪,死死抓着她的手,抓得她的手都充了血。 “怎么?林修弘死了,你就不想嫁给我了?呵......”姜崈动了动还在疼着的下巴。 “杀了我!” 楚辞看着姜崈,愤恨的从牙缝里说出这三个字。 “为了林修弘,你当真要做到如此?” 盯着满面泪痕怒不可遏的楚辞,姜崈突然大笑,笑到眼角带泪,看着他魂牵梦萦的那张脸,慢慢吐出声音,“好楚辞,真是我铁胆忠义的好楚辞!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的姜崈突然停下,站起身来背冲着楚辞,背影十分孤独无力。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利益熏心,为了皇位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太子,是吗?” 楚辞握紧了双拳,咬紧牙关不再吭声。 姜崈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嘴里喃喃地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相见争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楚辞这两日都在东宫里住着。 与其说是住,倒更像是软禁。 她被困在太子寝殿里不让出去,光是大内侍卫就派了四个驻守在门口。楚辞每天都被允许去御花园散心一个时辰,但宫女寸步不离,晚膳时辰前必须回来。 姜崈这两天都没有出现在楚辞周围,他也是早出晚归不得空闲,这位太子每日在朝堂上为林修弘的事争论不休,回来了就住在偏殿,从不去见楚辞。 只是每天浅浅过问一嘴,听到她都好便罢了。 楚辞听到下人们闲暇里议论,太子据理力争,因证据不足无法断定林家是否叛国为由,宽恕了林家三族。 今日夜色渐浓之时,楚辞又听到了宫人们向太子行礼的声音。 “嘭!”的一声楚辞推开大门,看见姜崈正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姜崈听到了寝殿方向里传来的动静却没有回头,一脚跨入房门,闭门不见。 “楚辞求见殿下!” “公主,殿下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一个年长的老宫人回了话。 “姜崈,你困不住我的!” 楚辞冲着房间里的姜崈大喊,得到的当然是冰冷的缄默。 “公主听老奴一句劝,切莫再惹太子不快了。这几天太子殿下为了保住林家三族,不惜得罪皇上和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们。恕奴才直言,如今情势,谁还会在乎林家死活?殿下为何如此,公主当真不明白吗?” 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老奴在一旁耐心劝说,见楚辞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叹了口气。 “老奴知道,公主疑心殿下。请公主细想,若真是太子殿下陷害林家,他又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公主冰雪聪明,若不是为了让您悲痛之中得到些许安慰,殿下也不会被陛下——” “送公主回去休息。” 这时屋子里传出来姜崈的声音。 内官听到吩咐马上闭了嘴,只是示意楚辞回到寝殿。 楚辞负气回到寝殿之后,姜崈开了门,冷眼看着门口的老内官。 “再多一句嘴,孤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那内官连连求饶,不敢再说多一句话了。 第68章 殿下失势,第一个被杀的便是烨家公主 跟老奴才发了一通脾气的姜崈关上门,打发了殿里伺候的宫娥,独自一人在烛光之下看着手上的白玉佛串发呆。 第127章 这两日姜崈一直想起楚辞那两巴掌之后对他恨之入骨的眼神,她心里早就认定林修弘一定是他杀的。姜崈的脑子里每天几乎不眠不休的映着她大喊着‘杀了我’的那画面,内心焦灼,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边又担心楚辞大悲之后会不会做傻事,一边又怕她跑去皇帝面前闹,思来想去,就想了这么个软禁的法子。 可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气愤,他气楚辞为何只觉得是他杀了林修弘。 到底怎么样她才能清楚,他姜崈为的从来就不是搅弄皇权?! 他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又不想让别人说与她听。他想让她自己想明白,又怕她想得太过清楚仔细。 姜崈气愤地砸碎了手边的杯子。 外面的下人们早就习惯了这个声音,自林修弘畏罪自尽之后,姜崈的房间里每天都会有点破损的物件。 宫人们互相传递着眼神,看来今夜又要提心吊胆地过了。 次日清晨。 嘈杂的打斗声和姜湛声如洪钟的一声叫喊,打破了东宫的平静。 “臣肃安候姜湛,前来给太子请安!” 困在寝殿的楚辞闻声夺门而出,宫女们都慌乱的跟着跑了起来。 “哥!” 楚辞直奔姜湛,姜湛也迎向楚辞,抓着楚辞双肩左右查看,生怕她出了事。楚辞看着短短两日未见憔悴消瘦的姜湛,伴着再也忍不住的悲伤,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林叔他......” “今日便能安葬。” 姜湛表情痛苦的看着楚辞,手不停拍着楚辞的肩膀,轻声安慰,满脸的心疼关爱。 “肃安候真是好大的动静啊......” 姜崈穿戴整齐,一根用蓝松石点缀龙眼的银龙簪冠发,草青色金丝龙纹便服,手里端着那串白玉佛珠,面色挑衅地站在寝殿门口。 姜崈盯住姜湛搭在楚辞肩膀上的手,十分讽刺地笑出了声,“弟弟可知,父皇为何赐号肃安二字与你?陛下希望,弟弟能敦肃,安定。如今种种,非肃安候应有之礼啊......怎么,急着让妹妹去见她的林叔?” 姜湛看着他的太子哥哥那一脸嘲讽的样子,不自觉的放下了手。 姜崈见状,轻轻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 姜湛满脸戒备的盯着姜崈,连礼都没行,“臣许久不见太子,特来请安。” “到底是弟弟想着哥哥,不惜闯宫也要来拜访。”姜崈语气慵懒,一边的嘴角轻轻勾着,跟那上扬的丹凤眼呼应,整个人透着隐隐的攻击性。 “臣今日来,也是想要接公主回去。公主不日便要起程去北荒修建佛塔,实在不应该继续在东宫叨扰。” “林家变故,楚辞需要在都城修养一阵子再出发,这也是应该的。” 楚辞这时开了口,“臣得空境大师赐福收为俗家弟子,佛塔之事关乎国运,楚辞不敢耽搁。” 姜崈站在屋檐之下,白皙流畅的五官线条在早晨的阳光之下半明半暗,一边的丹凤眼被晨光照出好看的琥珀色。看着姜湛身旁紧挨着的楚辞,眼角还挂着的豆大的泪珠,心里生出无尽嫉妒。 这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如今站在一个空间里,倒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楚辞和姜湛在一头,而姜崈,还是自己一个人。 “公主大悲之后身体未愈,待到身体大好之后方能出行。孤会亲笔写信告知住持,肃安候就不必插手了。送客!”姜崈转身进了偏殿。 那几个侍卫又一次围了上来,姜湛扫视四周,身体已经准备好了迎敌。 “肃安候还是考虑清楚的好,这闯东宫的后果,你一个小小侯爵,是否担待得起?!”姜崈的声音从屋内飘来。 楚辞一把拉住正准备大干一场的姜湛,看着他默默摇了摇头。姜湛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辞一眼便离开了。 楚辞回到了房间,把寝殿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都滚!滚出去!” 房里的宫女实在没办法就跑去请示太子,得了太子的允准,大家都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在房外候着。 楚辞喘着粗气,看着人们散去关上房门之后的她瞬间冷静了下来,从束腕处的袖口快速抽出了一张纸条。 这宣纸泛着淡淡的珠光,砂砾一般的质感有些磨手,跟其他的纸十分不同。 这是姜湛和楚辞小时候自己研究出来的宣纸,只有他们两个会造。 这纸遇水即化,二人小的时候常常用来传纸条,看完便扔进茶水里,连教书先生都找不到破绽。 ‘已找到孙交。明日申时,御花园,有人接应。’ 楚辞瞬间坐直,看着孙交两个字脑子好像炸开了一样,心也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又是一日不眠夜。 楚辞亲眼看着阳光透过寝殿的纸窗洒进房间里,从柔到烈。她手指不停地轻拍着桌子,等待着申时的到来。 出东宫门的时候路过偏殿,看了一眼敞开房门在里面坐着悠闲看书的姜崈,楚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宫。 “公主去做什么?” 姜崈假装看书,眼神早就跟着楚辞的背影看过去了。 “公主去御花园散心,有宫人们跟着呢。” 姜崈不语,一把合上了书,去书房悠闲练字去了。 楚辞如今在御花园亭子里坐着,乖乖等待时机来临。 第128章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亭外站着的宫女应声倒地,几个小厮麻利的把宫女们拖到花丛里,根本看不见踪迹。 “臣救驾来迟,公主还请速速换好衣物,与我们离开。” 楚辞抓起宫女服装,跑到假山后面快速换好,跟着这群平民打扮的人一路小跑来到了御膳房门口。 看着御膳房门口拉菜的空车楚辞心领神会,脚步轻巧,一个飞身钻进一个木箱里。这时,木箱外传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菜都卸完了,小人这就走了。这点心意,总管拿去喝茶!” 一个中年憨厚的大汉笑脸盈盈的看着御膳房的总管太监,送上了一块手掌大的金锭子。 “有钱一起赚,你们周家菜园儿给宫里送菜这么多年,一直勤勉,杂家也高兴。你还很懂事,知道杂家缺人手,每次都自己带人进宫送菜,省了不少事情。”那总管太监掂了掂这实心的金子,语气里都带着钱味儿。 “嗐!大人说的哪里话,小人能破格入宫送菜,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能省去各位公公每日拉运货车的麻烦,那是小人的福气,一转眼拉了几年,这福气就多了几年不是!” 总管被逗得哈哈大笑,“小嘴儿真甜!行了,赶紧走吧,这外人进宫不合规矩,虽说你已经做了几年了,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总归还是得小心着点。” 大汉连忙作揖,点头哈腰地带着藏着楚辞的菜车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 姜崈算着时间,觉得楚辞应该快回来了,便叫人准备晚膳,他想着还是要与楚辞好好说说,不想让她误会自己至此。 “不是每次只让公主出去一个时辰么?怎么还不回来?”姜崈站在书房门口,望着寂寥的东宫入口处。 “公主任性也是有的,可能路上耽搁,应是用不了多久了便回来了。” “派人去催。就说孤等着她用晚膳。” “是。” 不到半个时辰,侍卫慌张来报。 “殿下......公主不见了,跟着公主的宫人都被迷晕了扔进花园,这才没人注意!” 姜崈听罢起身就要冲出东宫,被身旁的小太监一把抱住了脚,东宫宫人跪倒一片。 “殿下不可啊!陛下两天前刚削了太子所有权利,幽禁东宫无召不得出啊!大闹南云寺,死保林家三族已经触犯龙颜,群臣现在对太子的不满如鼎沸一般,还请太子为前程计,太子三思啊!” 姜崈一脚踢开那小太监,接着往东宫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前几日劝解楚辞的老宫人开了口,“殿下!殿下若是失势,第一个被杀的就是烨家公主!殿下慎重!” 这一句仿佛给了姜崈当头一棒,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的姜崈压着怒火恶狠狠的交代侍卫。 “去找!顺着去北荒的路,一定把她给孤拦下!” 都城城门外,山间树林里。 “哥,我想去拜一拜林叔。” “来不及了,你再不走,太子的人追了出来就不好了。” 姜湛一边整理着给楚辞准备的行囊,一边焦急的劝着。 “小知昨天给了我你给师父准备的寿辰贺礼,我已经把东西跟着一起下葬了。”姜湛低着头,声音低沉。楚辞满眼的泪水,不停地抽泣着。 “可是,我这一走......quot; “你听话,我是为了你好,别去了。”姜湛偷偷瞟了一眼楚辞,便不再抬眼看她,继续弄着马背上的行李。 “公主,时间不多了,再不走可能来不及了。”小知在一旁提醒着。 楚辞点点头,一脚登上马不舍的看着姜湛,姜湛从怀里掏出了片玉叶子,使劲扯了扯嘴角,递到楚辞跟前。 “这片算我赊给你的,等下次见面,我就不给了!” “哥你真小气!” 楚辞哭得鼻头都泛着红,姜湛看着心里五味杂陈,看向一旁的北言,嘱咐道,“你多劝解着她些。” “肃安候放心,北言一定护好公主。” “如今孙交在曲水城顾维卿那里,你与顾维卿有救命之恩,他定会好生照顾你,以还了你的恩情,这我不担心。但你这次一走无官无职,定然凶险,万事切莫大意。” “知道了,小知小安都是机灵的,我和北言都在,定能自保,哥哥在都城才是危险,一定当心。” 姜湛点了点头,后退一步,示意楚辞起程。 楚辞刚夹了马肚,姜湛突然喊住她,“楚辞!” 楚辞随即拉回缰绳,回头看着姜湛。 “祝,此行......顺利。” 姜湛苦笑一声,一鞭甩在了马屁股上,看着一骑绝尘的楚辞一行人,内心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此行,一定要顺利。 第69章 我竟为杀父仇人,亲手送终 楚辞一行人一直走的是少有人烟的山路,生怕走了官路会被宫里的人遇到。好在他们四个都是从小就闯荡江湖驰骋沙场的人,这些对这四个人来说倒也不算太难,只是风餐露宿有些辛苦罢了。 一路快马加鞭,眼看还有几日就能到曲水城了。 今晚他们还是在荒野树林里歇脚。 北言撒着雄黄,小安烤着打来的野味,小知生火煮饭,十分默契。 楚辞则坐在一堆篝火旁,看着攥在手里不知读了几遍了的信。 平西公主长安, 第129章 桐溪城一别,维卿感激五内,未能见公主痊愈实则惭愧。遥闻公主已无大碍,甚更胜从前,臣心安已。 曲水任职之时偶然抓到流民孙交,望公主速来以解多年心结。 信中不便多说,只一事不得不提。 切记,勿要太子知晓。 顾维卿亲笔 小知看着篝火下楚辞忽明忽暗的侧脸,慢慢走了过去。 “公主,别看了。”小知轻轻拽了拽已经皱了的信角,轻声劝着。 楚辞乖乖听话,任由小知把信收在自己的怀里。 楚辞低着头沉默不语,自从那日逃出都城,小知把信给她看了之后,楚辞就一直郁郁寡欢,心里最大的疑影似乎在顾维卿信中最后一句得到了验证。 她最期盼的答案,和她最怕听到的答案。 “无论结果如何,公主都有我们!”小安也跑过来安慰,满脸担忧的看着楚辞。 “公主放心,若此事真的与太子有关,北言定助公主攻回都城,为公主报仇!” 楚辞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里那块石头虽然还是没有落地,但也踏实了不少,好像无论她冲得多远飞到多高,他们三个就是定心丸。 “跟着我,让你们担惊受怕了。” 楚辞惨惨一笑,堂堂烨家,如今却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躲着人过活。 “公主胡说,跟着你我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呢!”小安装出一副猪头猪脑的样子逗着楚辞开心。 楚辞看着卖力的小安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小知也跟着欣慰地笑起来。 “公主别怕,我们四个在一起呢!”小知用力握住楚辞的手,蹲在楚辞身侧满脸的坚定笑容。 是啊,人生有此三人,实则一大幸事。 今夜楚辞守夜,看着熟睡的三人,心里升起些许安慰。这时,楚辞眼神落到了腰间那有裂痕的莲花乌青玉,不言不语的她轻轻捂住胸口。 若是你在,当如何解困啊......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在一个没有月色的漆黑夜晚,四人赶到了曲水城。 顾维卿在城楼上焦急的等着楚辞一行人,刚刚看到点影子,便赶快叫人把城门放下亲自去接。 “臣顾维卿,拜见公主!” 楚辞从马上一跃而下,伸手扶起还没有完全跪好的顾维卿,“顾大人请起。” 看着楚辞欲说还休,焦急窘迫的样子,顾维卿一点既透,废话不多说便来引路。 在路上,顾维卿简单跟楚辞解释了一下是如何抓到孙交的。 说来也是缘分,那日运河堤坝突然损坏,顾维卿去城外查看,在树林里发现了又饿又病的快死了的孙交。 顾维卿当即便把他藏在了自己的府里,虽说他不知公主具体为了何事,如此看重这个孙交,但心里还是知道此人一定很关键。 废了好大的功夫,孙交终于在顾维卿的照顾下有了些人模样,也开口说了话。 “臣问了问关于您的事,孙交为了活命跟臣和盘托出,”顾维卿一路快走,边走边大口喘着气。 “公主殿下!” 突然顾维卿叫住楚辞,他停下脚步整理了衣服,庄重地行了跪拜大礼,夜色太暗,楚辞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楚辞只能看着行着大礼的顾维卿,整个人好像紧绷的琴弦,心感觉都快跳出来了。 顾维卿磕完三个头,字字铿锵有力,“烨家忠勇,犹如烈阳坦荡赤诚!只是孙交接下来要说的,是这世上最肮脏最阴霾的勾当,公主一定要撑住啊!” 楚辞终于冷静下来看着顾维卿,刚刚那些紧张慌乱倒是因为他的叩拜大礼褪去了不少。 “烦请顾大人带路。” 顾维卿带着楚辞来到了一个紧锁的院落,院子十分简陋,但是干净得很,一看就是打扫过的。 今日无月色,只有那土屋小窗里泛着的一支暗淡的烛光,随着楚辞的心跳忽明忽暗。 楚辞推开门,北言抢先钻进了屋里,挡在楚辞面前。 一声轻笑,孙交阴柔的声线伴着昏暗的烛火从角落里响起。 “公主长安。” 北言全身戒备,刀已出半鞘。 楚辞一手搭在北言肩膀轻轻拨开了他,楚辞双手背后,下颚微微上扬,面若冰霜地站在了房间的正中央。 身形挺拔的楚辞好像才是这屋子里唯一发亮的物体。 “若想活命,从实招来。”楚辞没有半句废话,看着比上次见到还要骨瘦如柴的孙交毫无感情的说道。 “我要一艘去往绥丹的船,顺着运河逃走。” “你没有可以跟我谈判的条件。你现在开口,我允你一条狗命。” 孙交从本来烛火照不到的阴暗角落缓缓爬到楚辞跟前,终于露出了眼窝深陷,头发稀松的落魄样子,在这泛黄的光线下仿佛饿死鬼觅食一般。 孙交有气无力的低着头,也不反驳,楚辞说得对,他确实没有什么可交换的。 四年前,孙交还是当时的大皇子姜崈宫里的掌事太监。 他每天负责照顾大皇子起居,不能有失,大皇子身体不好,稍有不慎就会生病。 有一次孙交去宫中佛殿为大皇子拿祈福经文的时候,听到了一席话。皇帝问及宫中喇嘛,关于二皇子姜湛的命格,起初他也没往心里去,拿了祈福经文便回了。 可自那天起,皇帝频繁出入二皇子生母周贵妃的寝殿,赏赐有加,极其照顾,本来只是平常宠爱的周贵妃竟一时宠冠六宫,盛宠更胜鼎盛时期。 第130章 姜崈见状觉得蹊跷,便让孙交买通了大内总管的干儿子打听情况。 果不其然,皇帝属意姜湛为太子人选,皇帝膝下本有五子,其中三子年幼夭折,只剩下这两位皇子。 可奈何本该立嫡立长的姜崈体弱多病,虽有学问城府但恐怕命不久矣。而姜湛不同,虽说姜崈在政事上更胜一筹,但姜湛也是学富五车,还有一副好身骨,加上武将们对二皇子青睐有加。 相比之下,确实姜湛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这胜负已然分明,可姜崈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个父皇此生最大的心病症结所在。 烨家。 南云国尚武,有学问的武将更是位超丞相。偏偏烨家世代皆是如此,甚至个个青出于蓝。 镇国大将军烨府当时可谓是赏无可赏的天家富贵,有些文官进谏甚至都要问过烨家的意思来揣测上意。 而反观朝廷,当时的兵戎皆为烨家摇旗呐喊,姜家实力仅仅存于小小宫殿之上的几个言官口中,这才是最恐怖的。所以烨家忠与不忠,反与不反根本不重要,而是他们如果想反,恐怕南云几个时辰内便能姓烨。 “那一晚,大皇子带着奴才走到行政殿,敲开了皇帝的门。他们说了什么奴才不知道,但那天之后,大皇子便找到了一个人。再过不久,公主回城报丧之时,大皇子便成了太子殿下。” “姜崈找了谁?” “林逸恒。” 屋里楚辞四人听到这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顾维卿在一旁愤然怒视着孙交。 “林逸恒被请到姜崈宫里,不到半天的功夫便走了。三个月后,公主双亲就被毒死在北荒战场。之后便是大皇子被封太子,烨家公主进宫抚养。” 楚辞脖颈上的青筋明显,拳头紧握,指关节在幽暗的烛光下颤抖着泛着白,她大跨一步走近孙交,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一脚把他踢飞到墙壁上。 孙交整个人飞到墙上,身体被墙面弹开又重重跌落,躺在地上的他好似没什么生气的一坨枯草。 伴着孙交虚弱的咳嗽,楚辞牙缝里挤出声音,“你再胡说一句,我千刀万剐了你。” “林逸恒死的时候,心口可有一颗红豆大小的血点,血点四周散去九块黑斑好似梅花?那是噬心蛊虫,大皇子少时从烨家掳来的绥丹国人质身上搜到的,一直养着以待来日。” 这一番话好像晴天霹雳,楚辞瞳孔都跟着一起颤抖,她当年为林逸恒整理遗容下葬之前,确实看到了胸口的那黑色红蕊梅花。 孙交看着楚辞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他好像嗜血的猛兽,要击溃一身热血的楚辞一般变态地笑着。 “那噬心蛊通过特定声音完成指令,可钻人五脏六腑,只需操控之人的一滴血,再给蛊虫听的第一个声音,那便是指令了。林逸恒没用,蛊虫认主之时他太过紧张,蛊虫还没喝他的血之前就被咬了一口,所以才被毒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中毒吗?”北言问道。 “大皇子没跟他说,他怎么会知道?”孙交的语气竟生出些骄傲,“姜崈这个人绝顶聪明,他就是躲在暗处的一条毒蛇,早就看清了你们所有人的弱点,在最有利的时刻露出毒牙一口致命!可惜,这样的天才却输在你这里。” 孙交看向怔在那里的楚辞,突然大笑,“我若是他,当时就应该把你也杀了。” 楚辞还是不做声的看着孙交,整个人都木木的,脑子里翻江倒海。 “大皇子这一辈子最大的弱点,致命弱点!便是对你的情意!他当年只想让林逸恒杀了你父亲而已,谁知林逸恒鬼迷心窍,欲挟烨家幼子,夺烨家权势杀你双亲,从而永除后患。大皇子暴怒,差点毒死林修弘以此泄愤!林修弘毒发卧床不起,救了三天才捡回一条命,对外只说骤然失子之痛无法承受。如若不然,你以为当时北荒大乱,姜湛如何能捡到兵权啊!”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小安在一旁问道。 “烨楚辞刚刚受封长公主的时候,我就开始计划假死了,我买通了倒马桶的内官把我送出宫去逃亡,一直住在山野之间。觉得时过境迁,便想着去小城生活,没想到被你们逮住。” 小知听完所有的事情,扶着墙缓缓的瘫坐在地,抱紧了自己不停的摇头。 她不敢相信,护送她们八百里奔丧的林家哥哥竟是杀了公主双亲的罪魁祸首! 林逸恒送楚辞回城的时候病死在半路,还是楚辞和小知两个人亲手把他葬了的。 小知想到这,她猛然抬起头望向站在房屋中间的楚辞的背影。 楚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都看不到身体的呼吸起伏,她就好像幽灵一般透明轻盈。 孙交看着楚辞微微张大的瞳孔和毫无血色的脸再一次肆虐狂笑。 没有什么比眼看着忠贞君子信念崩塌更让人陶醉的了。 孙交的笑声好像一支无形的黑暗钩子,疯狂的扎向千疮百孔的楚辞,妄想着她和他这种人一样,也能喷涌出恶臭的黑色鲜血。 北言上前一拳打晕了孙交。 “公主,万望珍重啊......”顾维卿在一旁开了口。 “......多谢顾大人,此等大恩,楚辞无以为报。”楚辞的声音明显的颤抖,让人听着心碎。 失了魂的楚辞走出房间,融进这漆黑的夜色之中。 第131章 小知快步跟上,一把搂住了楚辞的胳膊,生怕楚辞出了什么事。 楚辞慢慢转头,眼里都是惊恐和泪水。 “小知,我竟为杀父仇人,亲手送终!” 说罢,楚辞直直倒下。 第70章 姜家有两子,死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辞昏迷了三天,噩梦不断。 她梦见她父母七窍流血的样子从地里爬了出来,满是泥土的手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她是个不忠不孝烨家子孙。 认贼作父,手葬凶手。 她不停奔跑想要跑去父母面前跪下求饶,却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是姜崈。 姜崈还是那一付淡颜如竹,温婉如雅乐,声音如清泉一般的样子在她耳边呼气对她低语。 “你逃不掉的......” “啊!”楚辞惊叫从床上一下坐起,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公主!” 小知赶忙送上帕子擦了擦楚辞的嘴。 小知抱起惊魂未定的楚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喜极而泣,“大夫说瘀血吐出来就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楚辞好像受了惊的小兽,耳朵不停地辨认着方向,眼睛惊恐的看向四周。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辞才感受到了小知放在自己身后的手。 “我睡了有多久了?”楚辞嘴里还有些血泡,说话有气无力含糊不清。 “三日,”小知轻轻擦拭着楚辞脖颈上的汗珠,“吓死我们了,大夫说您再不醒可能就......顾大人每天都在烈阳下跪两个时辰一直掌自己的嘴,怪自己害公主涉险,我们拦都拦不住。” 楚辞吃力抬起手,拍了拍小知的胳膊,指尖不受控制的轻轻抖着。 “药呢?我要吃药。” 小知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跑出去找小安拿药。 在外跪着的顾维卿看到此景连滚带爬的跑到楚辞房间门口。 他一脚刚踏入房门,又立刻收了回来。 “罪臣顾维卿,请公主赐罪!” 顾维卿在外跪地行了大礼,一直不敢抬头,这时小安和小知拿着药直接略过了顾维卿进了房间。 跟在后头的北言看着顾维卿趴跪在地上的样子,停住了脚步准备拉他起身。也不知这文官哪里来的力气,用力一抖,北言一个踉跄差点没被他拖倒在地。 小知帮着楚辞穿戴整齐之后,楚辞发了话。 “顾大人请进。” 顾维卿听到楚辞的声音一把拉住北言的手臂踉跄起身,跑进屋内。 “臣有罪,臣考虑不周,害公主命悬一线,臣万死莫赎!” “区区小伤几日便好了,大人无需介怀。”楚辞声音虚浮,有些摇晃。 说罢还没喝药的楚辞便要下床,小知见状立马扶着,楚辞太过虚弱,一只脚刚落地便腿软瘫坐在地。 所有人都往前一冲想要扶住楚辞,楚辞轻轻摆手,推开小知的手在地上慢慢跪好。 小知小安见状也齐齐跪在地上。 “顾大人今日大恩,楚辞无以为报。只是我现在无权无势,没什么可给的。” 说罢便与小知小安一起叩拜顾维卿。 顾维卿连忙下跪,“如今既已知晓事情真相,就算是无缘路人也定要告知,更何况公主救臣于危难数次,维卿不敢邀功,只求公主能保重身子,为烨家平冤!” 小知心疼的连忙扶起楚辞,顾维卿在一旁轻声劝着,“公主快些喝药吧。” 楚辞接过小安手里的药,看着药汤里折射出破碎的自己,一饮而尽。小安拿过药碗,一溜烟的跑出去准备吃食去了。 “顾大人,南云与绥丹通商的运河修建的如何了?” “回公主,已成雏形。只是绥丹趁着视察运河时运进一批人,看起来并不像修建运河的工人。” “意料之中,”楚辞杏眼微垂,冷静的分析着局势,“绥丹派来些探子也是应该,两国从未交好,这条运河用好了兴国安邦,用不好,便是国破家亡。” 楚辞眼神狠绝,看向一旁的北言,“北言,你跟着顾大人,找个贪财的探子,拿几只噬心蛊虫来。还有,囚禁孙交,别让他死了。” “是!”北言回答干净利落。 “曲水城最近可有都城来的新面孔?”楚辞接着转向顾维卿。 “公主料事如神,确有几个新面孔,只是......”顾维卿脸上有些疑惑。 “两队人马?”楚辞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顾维卿大吃一惊,惊叹道,“公主如何知晓?” 楚辞并没有说话,而是眼神飘忽地转着,像是在打着什么盘算。那应该是太子和皇帝两伙人派来,顺着去北荒的路来劫楚辞的。 如今看来,无兵无权再无利用价值的烨楚辞,皇帝是一定要杀之以除后患的。 如今林家被灭,烨苍军也尽收囊中,如今的皇帝眼中最大的一根刺便是她这个烨家后人了。至于太子派来的另外一队,如果楚辞没有猜错,应该是看着皇帝派来的杀手,以保全楚辞性命的。 也好,起码现在,姜崈的那队人可暂保她平安。 姜崈,丧心病狂的姜崈....... “小知,备好笔墨,我要上书启奏陛下。” 小知惊讶的看了一眼楚辞,但还是马上去准备了。 顾维卿看着楚辞强拖着病体缓步移到案牍之前,用尽力气稳住手腕写着奏折。 第132章 臣烨楚辞,领太子令前往北荒修建佛塔。所到曲水,见运河堤坝常常坍塌,似河妖作祟。臣梦佛祖点化,领命在此修建佛塔。青灯古佛,乞求运河开凿顺遂。 “八百里加急,送入都城。”楚辞交代完北言之后,虚弱坐下。 “顾大人,楚辞不能待在你府上,烦请找个偏僻院落安置我们四人吧。” “不可!”顾维卿直接回绝了。 他心里清楚,现在是公主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暗杀的时候,公主为了不让他染上杀身之祸便想着去别的地方。 “臣既知真相,便决不能稳坐高台坐视不管!”顾维卿说罢深鞠一躬。 “你可知,我要做什么?” “知道!臣修建运河,将军步卒一应俱全,定能护公主周全!” “我如今无权无势,此番复仇犹如刀尖舔血,胜算不大。” “世间事不在输赢,只分对错!此等阴谋定当知晓于世!烨家忠魂怎可含此血冤!” “好!”楚辞眼神狠厉,一拳砸在书案之上,“我烨楚辞今日便在此立誓,来日烨家重振,楚辞定会完成顾家任何心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维卿深鞠一躬,看向楚辞问道,“公主如今是何打算?” “我烨家祖训,要护南云永世太平,楚辞不敢不尊。不过姜家有二子,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维卿定当竭尽全力,护住公主!” 南云都城,肃安候府。 姜湛手里握着那有些砂砾感的信纸,手指轻轻在纸张边缘划来划去。 ‘已到,事尽知,平安勿念。’ “事尽知,好一个事尽知......”姜湛望着远方,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喃喃自语。 这时小厮快步跑进大院,气喘吁吁地说,“侯爷,不好了,太子,太子来了!” 姜湛面无表情,好似早就猜到了似的,不慌不忙的把纸放入杯盏,看着信纸迅速消融在茶水之中。 姜湛刚走到侯府前堂,就看到大门口脚步飞快,一脚踏进侯府的姜崈。 二人在大院中间快速相遇。 姜崈一记重拳直直打在姜湛脸上,随即双手拎起姜湛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他这位嘴角渗着血,还在一脸得意笑容的弟弟。 “你可知!你把现在的她放在北荒有多危险!” 太子今日刚被解了禁足,第一件事就是来教训这位好似对楚辞无微不至的弟弟。 姜崈脖子上的青筋高高凸起,揪着姜湛的手青筋和血管好像被那单薄骨架吊了起来,皮肉深陷。 “太子殿下,长,安。” 姜湛狠狠推开姜崈的手,好像看不见姜崈胸前起伏一样的平静,他扶了扶衣服,纨绔一般地行了礼,眼神犀利挑衅。 “肃安候,孤劝你一句。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想。” “殿下说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臣弟惶恐,有些听不懂呢......” “这南云国里,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你的吗?” 姜崈稍稍冷静之后,脸上带着还没散尽的怒气有些讽刺的挖苦着姜湛。 是了,整个南云,他姜湛有什么? 他母妃在最得宠的时候突然被赐死,自己被改出族谱,就连北霖军和北荒,都是捡了烨家的。如今他师父惨死,楚辞逃走,他在都城更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了。 “我不像你,你的命多好啊......为了一个女人争了这太子的位子,就突然什么都有了!哦不,就是没有得到自己心仪的太子妃。” 姜湛有些失态的笑着,脖子上的喉结不停抖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嘲讽。 “楚辞有任何差池,孤杀了你。”姜崈声线低沉,一双丹凤眼凶狠的泛着光,恶狠狠的看着姜湛。 “她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忘了,楚辞在的地方是北荒!烨家三代,埋骨之所。” 姜崈的眼睛里尽是杀气,身体周遭都是以前没有过的暴戾。 姜湛似乎对面前这位无法再隐忍伪装的亲哥哥很满意,看着姜崈拂袖而去的背影,一点点大仇得报的快感掠过姜湛心尖。 楚辞站在曲水城的城墙上,望着残月发呆。 小知拿着披风悄声上了城楼,给楚辞轻轻披上,“公主,晚上还是有些凉,披上些吧。” 楚辞微微笑笑,点了点头,“我的东西呢?” 小知心领神会,拿出了乌青玉莲花玉佩,还有一支白玉簪子。 楚辞把玉佩挂在身上,小心把发簪藏在胸前。 “公主,如今,我们已经到了北荒,事情又如此这般......不如,派人去西召把玄夕接回来......” “不可,”楚辞望着月亮,轻声断然拒绝了,“我现在,护不住他。” “可玄夕他不会怕的!”小知试图争辩。 “他已经离开了我们这淌浑水,为何还要再来?再说,此番复仇若我有个闪失,那不是还要分离第二次?”楚辞扶了扶胸口,满腹的牵挂。 “公主——” “不用劝了,休息吧。” 第71章 万事已妥,兄长可归 转眼的功夫,在曲水城修建佛塔已然大半年了。 这七八个月的光景里,楚辞忙碌得很。她每日都像永远不停的机器,整个人笼罩着压抑的氛围让人有些生畏。 北荒一年有大半时日都有些冷,今日虽说艳阳高照但寒风还是有些沁骨的。 第133章 “出发。” 楚辞一脚踏上战马。 北言,小知和小安在城门口准备去祭奠烨家先祖,顾维卿在曲水城城门口相送。城楼那边的守卫熟练的放行,已经成了习惯。 自楚辞来曲水城起,每月都会找一天空闲,去为先祖扫墓。 烨家祖先把自己的埋骨之地选在这里,为的是陪伴烨苍军战场上的忠魂。除了这个,还有另一层意思,就算自己变成厉鬼,也要世世代代为姜氏守住北荒。 楚辞看着先祖的坟冢,讥笑出声。 祭拜过后,一行人便去了新修的烨氏祠堂,每次楚辞来这里都会住上一晚,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伴着夜幕降临,楚辞独自坐在房间里,手里不停摆弄着一颗黑色石头。 “末将北霖军副统领周起,拜见平西候。” “起来吧。”楚辞声音平淡,冷眼看着眼前这位周起将军。 楚辞缓缓站起,把手里那块黑色石头递到周起面前。 周起双手接过,查看一番后,“是北霖虎符无疑,臣但听平西候调遣!” “我之前托你办的事,可有做好?”楚辞语气平淡,却总是觉得很威严。 “平西候放心,侯爷接管北荒之时,几乎保存了所有烨苍军旧部,老将军们也想您想得紧。知道臣此次来,还一直想要跟着见见小主人。” “就快见面了,如今曲水城兵马已成雏形,加上哥哥的北霖军,可以一搏了。” “肃安候亲笔交代,北霖军人心所向皆是平西候。大家都等着这一天,为老将军报仇,为烨家洗冤!”周起压着声音,却难掩心中兴奋。 “你速速回去将此信送给哥哥。待他归北,我烨家大旗曲水立起之时,我定要始作俑者血债血偿!” 这时,北言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公主,皇帝和太子的哨子跟来了。” “你退下吧。” 随即周起消失在黑夜之中。 姜湛自从偷偷把北霖军虎符传递给了楚辞之后一直焦急等待着。 这大半年他在都城的日子可不好过。 皇帝和太子疯了一样的找着他的错处,试图也夺了他的兵权,好在武将见现在的朝堂只有姜湛可以依靠一二,便也十分团结,为朝局稳定,皇帝也不好做得太过。 一天下朝,刚回到侯府的姜湛就看到廊下的信鸽。 ‘万事已妥,兄长可归。万望兄长安顿烨家仆人,小妹深谢。’ 姜湛颤抖着拿着信条,一遍一遍地读着。 万事已妥,兄长可归。 这八个字,他等了足足四年。 姜湛迅速走到书房,写下回信。 ‘收拾停当,待安顿烨府后速归。’ 姜湛忙活了一阵子后,伴着有些擦黑的天色来到烨府,手里拿着一个精巧锦盒。 “肃安候怎么来了?”蒲管家有些惊讶。 “今日收到了楚辞的问安信,她托我来看看。” 走到前厅,姜湛把这精巧锦盒放在桌子上。这锦盒是个乌檀木的盒子,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这个金锁扣十分奇特。 “这是楚辞给你们的,两日之后盒子自己便会打开。” “公主这是准备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怎得如此神秘?”蒲管家一脸轻松,笑着楚辞童心未泯。 “可能是惊喜吧,她这一走都八个月了,十分想念你们。”姜湛淡淡回道。 蒲管家好奇地摇了摇这盒子,“那两天后我让大家都来看看这小公主搞得什么名堂?哈哈!” 蒲管家抓着姜湛说了好一会子话,一直问楚辞最近好不好,在北荒建佛塔有没有吃苦。耐心安慰住了蒲管家后姜湛便离开了,毕竟他逃命之前还要准备一下。 那锦盒是姜湛特意从自家库房里找的机巧盒,待他两日后离开都城时自会打开,里面写了信让烨家仆人四散,这样也不会牵连到他们。 第二日清晨。 姜湛还是一如往昔的准备上朝。 走在上朝的路上,他似乎觉得今天有些不一样。 姜湛一路细细观察,直到看到了上次和楚辞一起见到的卖包子的店家,心里一沉。 那老板神情紧张,直勾勾的看向姜湛,眼里全是惊恐。 姜湛路过店家铺子时,那老板突然低下了头,大声吩咐了店小二,“去,把这几屉馒头送到烨府,平西公主交代的事可要做好才行。” 可今天根本不是送包子的日子,店家怕他听差了或者记不住日子,还特意把包子换成了馒头。 姜湛微微转过头去,仿佛没听到一样,骑着马闲庭信步。走到一条分叉小路,他下了马,进了店家讨口水喝。 这时几位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进了铺子,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又飞快的跑了出来。 带头的人急道,“快搜!肯定没有走远!” 他们封了这家店,派了人去宫中传了消息,便开始了地毯式搜索,整个都城街市瞬间鸡飞狗跳。 东宫。 “丢了?”姜崈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指不停地翘着案牍,他深吸一口气,飞扬的眼角好像结了冰。 “臣正在都城全面搜索,定不会让肃安候跑掉!” “放出南云大盗,说其越狱,派禁卫军封城搜捕。再派精骑三千,围在都城外,定要生擒肃安候!” “是!” 第134章 姜崈看向面前的机巧盒,愤怒的一把抓起用力扔向地面。 “姜湛,你果然不老实!” 昨日深夜时分,姜崈拿到这机巧盒后,无论火烧,水浸还是刀枪剑戟,都无法打开这盒子。 黑夜里的姜崈摸着白玉佛串上的珠子默不作声,半晌过后,“看紧肃安候府,明日生擒姜湛。” 其实姜崈根本不知道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但光看着这个盒子,心里就升起隐隐不安。 究竟是什么东西要两日后才能开? 今日看到姜湛如此反应,昨天一晚的猜测好像都得到了验证似的,姜崈整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攒紧了白玉佛串的他手上青色的血管有些胀,甚至能看到虎口的跳动。 “楚辞......你还是知道了......你一定是知道了,才选了姜湛......” 楚辞这一次竟然瞒天过海,连皇帝和太子的暗哨都没有任何关于孙交的消息,这一招打的姜崈猝不及防。 “殿下,上朝的时辰到了,太子妃催您去更朝服。”旁边的老太监轻声提醒。 “报给朝廷,肃安候今日身体不适,告假。” “是。” “看住烨府,府内上下所有人不得进出。” “是。奴才这就去办。” 说罢,姜崈便更衣去了朝堂。 早朝过后,匆匆赶回东宫的姜崈直奔书房。 “人呢?” “殿下,还没找到。” 姜崈鼻翼微张,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废物,一群废物!” “全城禁严,已经停了所有户市,臣定能把人搜到!”侍卫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滚去找!”姜崈有些乱了方寸,转头问了那老太监,“烨府如何了?” “全部软禁,殿下放心。如今烨府内都是些下人,好管教得很。” 这时,大内总管来到了东宫。 姜崈只能整理情绪,出门接旨。 “传,太子勤政殿议事。” 姜崈面不改色,直接跟着总管来到了勤政殿。 “太子,今日真是好兴致啊,全城抓盗贼。”皇帝缓缓道之,声音苍劲有力。 姜崈看着没有一个人伺候的勤政殿,心中升起千般戒备,毫无感情的回道,“父皇,此人偷盗皇家器物,好不容易捉住,如今不能再让他跑了。” “你这个太子,是做腻了吗!”皇帝突然发怒,声音大到殿内还有些回响,他槁木般的手一掌拍在案牍上,整只手都麻了。 姜崈没有回话,只是抬眼直视着皇帝,他眼神狠绝,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的样子反倒吓了皇帝一跳。 “姜湛跑了!都是你护着的那个烨楚辞弄出的名堂!如今南云要大乱了,你这个太子难辞其咎!” “儿臣定能生擒肃安候。” “你当然要擒住他,他可是要去找烨楚辞的。朕真的瞎了眼,当初怎么就能答应你以烨家的命来换太子之位的要求。”皇帝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这位把他的南云国搞得乌烟瘴气的太子,心里懊恼不已。 当年若不是姜崈在他面前以性命担保烨家权柄归顺,他又怎么会把太子之位作为交换给体弱多病的姜崈呢。 这些年皇帝渐渐看出姜崈的野心,确实会十分忌惮,但自己心里也算庆幸,虽说没有选心仪的姜湛做太子,好在姜崈除了身体因素之外都更胜姜湛一筹。 只是让皇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姜崈做太子,竟只是为了一个人罢了。 烨楚辞。 即使牺牲南云安宁,这位疯魔的太子也绝不善罢甘休。 看来不除掉烨楚辞,南云将有一场浩劫。 皇帝懒得再跟眼前这位太子说话,只是提笔写起了圣旨。 姜崈看着眼前的父皇,默默抓紧了手中绕了三圈的白玉手串。就在皇帝要盖下玉玺的那一刻,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了起来。 皇帝突然好似中邪一般,全身瞬间僵在那里。 “你......朕是你父皇......” 说罢皇帝直直倒下瘫在书案之上,玉玺也随着僵直的手跌落在地。 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案,姜崈缓步走向皇帝。 他用力一翻皇帝的肩膀,把无知无觉的皇帝翻下书案,身体顺势从旁边的台阶上滚到了地上。 姜崈仿佛看不到他父皇一样,用缠着白玉佛串的手轻轻捻起桌上已经被墨水浸染大半的圣旨一角,歪着头看着圣旨上还零星可见的几个字。 ‘见烨氏,立斩。’ 姜崈脸上好像结了一层冰霜一般,他脚步轻盈,走到高烛之前,烧了这圣旨。 看着圣旨成灰,他转身快步跑向皇帝,吃力地把他的父皇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边步履蹒跚边喊,“来人!陛下晕倒了!” 勤政殿大门迅速打开,整个殿内乱作一团。 “陛下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太子监国,顺理成章。”皇后看着黑压压跪在大殿上的朝臣们,气定神闲地说。 “皇后英明,太子英明!” 姜崈看着眼前跪倒一片,头也不抬的南云大臣们,从半阶高台之上缓缓走向这殿内最高处。 坐在龙椅上的姜崈发了他的第一道指令,“封城,都城所有百姓,为父皇祈福三日,不得胡乱走动。” “是。” 六年之前,一次夜宴。 第135章 镇国大将军烨卓挺携妻女前来赴宴,当时烨家夫妇刚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夺回南云数年前丢失的城池。 此番宴请,便是庆功。 当时十二岁的姜崈和姜湛,作为楚辞玩伴也参加了宴席。 看着三个人坐在一起绞尽脑汁地玩着九连环,皇帝和烨氏夫妇一脸欣慰地笑着。 “以朕看,小楚辞就别放在林家军那边了,姑娘家家的还是带在身边养着吧。” 皇帝与烨卓挺每次喝酒,定要拼上一拼,如今二人都有点醉醺醺的。 “回陛下,臣已经跟林家弟弟说好了,待到我与内人生下儿子在给他们拿去练兵。小阿辞臣可舍不得,恨不得无时无刻带在身边。”烨卓挺望着远处那气的快摔环的楚辞,一脸宠溺笑道。 “卓挺,朕是真的羡慕你啊,这女儿贴心,可解无数烦恼。” “陛下福泽深厚,日后定会有小公主常伴膝前。” “朕,可是贪心的很,不光要小公主,还看上了你家女娃娃!楚辞以后,定是我姜家儿媳,太子妃之首选!烨卓挺,到时候你可不能太小气!” 啪—— 随着九连环被楚辞敲碎的声音里,姜崈的耳朵动了动。 第72章 紫安六魂终于现世了 姜湛在宫里已经躲了一整天了。 看着昏厥的皇帝被抬进寝宫,他知道这一切一定跟姜崈有关,如今全城人心惶惶,侍卫又在搜捕他,此等乱象看似恐怖,其实都在他这位皇兄的计划之内。 可惜,姜崈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定要找到的弟弟,此刻就在皇宫之内。 姜湛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来到御膳房后门。 “不是说让你们不要进宫来了吗?!谁放你们进来的?!”御膳房的首领太监吓得魂都要没了。 “小的不知道啊,这不就是平时送菜吗?怎的今日还不成了?”还是那个中年老汉,有些手足无措的惊讶问道。 “诶呦!你不知道,这宫里要变天了啊!你快走快走,明天送菜的时候可别再进宫了,杂家派人去取!这可是保你的小命呢!” “多谢大人相救!”说罢那送菜的苦力就拉着车跑了。 拉车的师傅走在没什么人的街道上,看见了一队人马向他奔来。 “前面那个!干什么的!” 菜车突然停下,看着人高马大的侍卫们,这中年老汉只能讪笑着回道,“大人,小的是城郊周家菜园的,刚给宫里送菜去了,干完了活准备回去呢。” “哦对,我之前去御膳房的时候见过这个人,是送菜的没错。”其中一个侍卫应和。 领头的让手下把菜桶一一翻过,看着吓得腿都要软了的师傅说道,“明天送菜的时候记得把令牌带上,现在城中戒严,不许随意走动。知道了吗!” “多谢大人提醒,小的多谢大人提醒!” 说完,中年老汉拿起侍卫给的令牌,一溜烟的跑到了周家菜园。 菜园内七八个精壮小伙正等着呢,看到菜车都急忙跑了过来。 几人麻利把菜桶拿下,几下便拆开了那木头板子做的拉车,姜湛从车板之间的缝隙里一坐而起,几位壮汉也齐齐跪下。 “恭请侯爷万安!” “起来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姜湛跳下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拉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木屑。 “备好了,”那刚刚还一脸怯懦的拉车师傅如今目光如炬,“还是侯爷精明,早早备好了这逃脱之法。” “以防万一罢了,边走边说吧。”姜湛好像在拉家常一般稀松平常,拿起配刀便向一口深井走去。 四周的随从有条不紊地拉着井口的绳子,只见那井里的水瞬间干涸,露出一个小小石门。 “侯爷不是两天之后才走吗?是谁走漏了风声害得侯爷涉险至此!” “我也不知道,”姜湛微微蹙眉,“可能是太子盯得太紧,也可能......” 看着其他人一脸疑惑,姜湛摇了摇头,“以后再想吧,先逃出都城再说。” 随即跟着几个人入了井。 此刻的太子殿下正挨家挨户的搜索着已经逃走了的弟弟。 “殿下,黄大人来了。”小太监在廊下通报。 姜崈不耐烦的甩着手里的白玉手串,低声说了句,“黄璟湜?传。” “太子殿下。”黄璟湜快步走到殿前。 “有事?” “臣请旨,前往曲水城查看运河情况。” 听到曲水城的姜崈停下了一直左右摇摆的手,警惕的看着黄璟湜,鼻子里传出长长的呼气声。 “臣今日路过肃安候府,本想进府求肃安候拨些兵力以修建运河之用,可却不见肃安候踪影。加上太子殿下下令封城,臣便斗胆猜测一二。” 黄璟湜腰弯得低低的,整个脑袋冲着地面根本看不见脸。 “黄大人,好胆识啊......以前,竟不知你如此敏锐。”姜崈语气缓慢,声音好像刀尖擦拭肌肤一般渗人 “臣一心只为太子殿下,愿意为殿下分忧。臣走官路,应比肃安候走山路还要先到北荒。若想去北荒大营,肃安候必会经过曲水。若能说服平西公主帮助殿下,也算免了一场浩劫。” “你如何能说服公主?” “臣自当竭尽全力,公主心怀天下,定能懂得其中利害,”黄璟湜抬起头,面露寒光,“如果不然,臣也可替殿下斩除心头之患,肃安候。” 第136章 姜崈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嘴角有那么一丝不屑和疑惑,“哦?孤竟不知黄大人能文能武?” “臣惭愧,哪有如此根骨。只是习得道法一二,懂得如何调水降火,引兽为兵罢了。” 姜崈看着黄璟湜沉默良久,满眼皆是审视狐疑,他实在不知道黄璟湜为何要突然给他自己找这么个差事。 黄璟湜见姜崈并不买账,便提出了要求,“此事若成,还请殿下赐臣国师之位,以求来日为殿下分忧!” 姜崈还是冷峻地望着殿堂之下的黄璟湜,心里也有了盘算。 “孤派你,去给公主送一封信。” 黄璟湜终于抬起头来,有些期待的看向太子。姜崈给了黄璟湜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几个大字‘公主亲启’。 “你不用做别的,只需把信交给公主,她自然会回到孤的身边来。”姜崈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 黄璟湜双手接过信,掩饰不了的兴奋从眼睛里漫了出来。 “臣领旨!” 拿着信的黄璟湜高高兴兴的走出皇宫,好像是要去什么好地方似的,根本没有孤身犯险的紧张感。 回到黄府,黄璟湜摆弄了下手中的信封,直接打开了。 看着信中蒲管家句句恳切急迫的求救,烨府人被太子软禁不得自由的无奈和恐惧跃然纸上,黄璟湜无所谓的笑笑,直接撕碎了信丢在一边。 他当然不在乎,在他眼里他马上就要升天成仙了。 就在黄璟湜去宫里之前,他正在心悸,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了一样,倒在地上蜷缩着颤抖。 这时,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白鹿小仙子从一层冰蓝色浓雾后走了出来。 白鹿的手轻轻托起黄璟湜的脸,黄璟湜瞬间就好了。 “仙子!你终于来了!”黄璟湜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哭了出来。 “黄璟湜,我被妖物伤了身,用了些时日恢复。知道你被我连累,这便来帮你渡劫。”白鹿好似救世的菩萨,声音轻柔温婉。 “多谢仙子搭救!多谢仙子搭救啊!” 这时他看到了白鹿身后高挑的药王,药王仙气飘飘,周身泛着金光。 黄璟湜见状便更加兴奋了,连他一个凡人都能看出来,身后的这位神仙比眼前的鹿仙美人厉害得多。 看来这次飞升已经如囊中取物了。 “妖物付与烨楚辞身上,只要能帮我降住妖物,我定能求得天界准许,带你升仙。”白鹿自信说道。 “信徒全听鹿仙子安排!” 黄璟湜完全没有异议,他甚至都不在乎白鹿要他做些什么,他只要升仙就好了。 不过他还算有些理智,没有拔腿就走,假模假式的请了个官职,心里估计想着要是这次飞升再不成,还能回来做他这个开运河的小官。 药王讥笑,人类贪心,总是自以为聪明的给自己留着所谓的后路。 而药王这次来人间,是来帮助白鹿的。 自从白鹿被他用九万年修为救起,这侧妃娘娘便常来他宫里养伤。 这夫诸玄鹿后人果然不同,短短天界数日,便重塑了筋骨。虽说她已经行动自如,但若要行真气刺杀紫安六魂,还是没什么把握的。 刚刚见好的白鹿便马上下凡来查看紫安的六魂,发现那碍眼的魔族黑蛇已然不见了踪影。 如此岂不妙哉?! 随即白鹿找到黄璟湜,准备一击杀掉紫安。 看着白鹿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药王的眉眼里倒是多着几分算计。 他至今都无法保证使用摄魂环是否会遭到紫安六魂反噬,每次白鹿用傀儡攻击紫安,都会一再涉险,虽说都跟玄夕那小子脱不了干系,但若不能有十分把握,他也实在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如今玄夕一走,药王心里也多了份期待,若傀儡之法真的可行,哪怕白鹿功力不够而失手,他也可接着用此法杀了紫安邀功。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白鹿微微一笑,带着黄璟湜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了。 曲水城,运河旁佛塔。 楚辞独自一人看着佛塔发呆,午后的阳光晃着她的瞳孔,映出说不出的忧伤情绪。 她心里有些担心家中仆人,也不知姜湛有没有安顿好他们。 有些惶惶不安的楚辞想着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要自立门户为父母报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心。 但她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她内心滋生出的无限恨意。 这时,佛塔处传来一阵巨响,仿佛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楚辞握紧烟青剑,朝着佛塔走去。 远远一看,竟是黄璟湜从塔后走了出来。 “黄大人?!” 楚辞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黄璟湜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而黄璟湜此刻已经被空心咒控制,哪里还听得到楚辞的话。 他整个人好似没有骨头的皮囊,全靠一股黑色瘴气撑起,有些飘忽的朝着楚辞扯着怪异的步伐,一步一步走来。 这时北言闻声带着人马赶到,看到眼前的黑气帐目的黄璟湜也吓了一跳。 北言根本没有时间去感叹为何黄大人会突然出现,因为此刻的黄璟湜不光是双眼散出黑雾,整个口鼻处也开始有黑血流出,吓得众人纷纷退后。 一行人迅速围住楚辞,警惕的看着似人非人的黄璟湜。 第137章 只见他轻轻抬起软榻的手臂,手指微微一摆,楚辞身边的人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无形力量一掌击破,所有人都被打倒在地,一时间众人昏迷不醒。 只留楚辞一人孤身应对这黑雾笼罩的皮囊。 还来不及楚辞反应,黄璟湜好似移形换影一般瞬间从十丈开外的佛塔下飞到楚辞面前,一把掐住楚辞脖子将其拎起。 楚辞飞剑刺向黄璟湜,无奈黄璟湜毫无痛觉,只是身上,头上都多了几个流出黑血的洞罢了。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的楚辞呼吸越来越弱,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晕厥过去。 在半空中,眼看着大计将成的白鹿笑声阴森狠厉,与身前的黄璟湜动作整齐划一。 白鹿挥舞着手臂,瞬间变大的摄魂环把楚辞慢慢升起,置于不停旋转的环中央。 七彩琉璃折射出的各色阳光斑斓映在楚辞已经毫无知觉的脸上。 此时摄魂环上本是服贴的四只仙鹤,鹤颈高立,从喙中吐出四条粗壮金丝,那四条金丝好似触手一般伸进楚辞身体,从心口处轻巧掏出蓝黄相间的六魂。 那六魂在巨大的琉璃环里小得好似六颗萤火,那四条细金丝感知六魄位置后瞬间分出千支触角,织起一颗金丝球网住这六颗蓝黄萤火使其无法遁走。 “成了!” 白鹿开心大喝。 站在她身后的药王整个人的线条都分明了起来,那金球里可是整个招摇山的指望啊! 终于这毫无用处的楚辞肉身,则从半空中飞速落下。 眼看就要粉身碎骨之时,一阵尖锐狂风呼啸而至,伴着珊瑚色浓雾把楚辞肉身腾空卷起。 第73章 没良心的小骗子 一只黑色巨蛇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一声不吭的黄璟湜,伴着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满是黑雾的皮囊被一口咬碎,黄璟湜的身体碎片被这疯狂的巨蛇蛇头四散甩开。 玄蛇愤怒发出刺耳嘶吼,嘴角还散着黄璟湜身体里的黑色浓烟,珊瑚红色的眸子,瞳孔好似刀锋,直直奔向半空中的白鹿。 此时的白鹿刚刚被空心咒影响,正艰难通过已经不成人样的黄璟湜稳住摄魂环。 一直未出手的药王眼疾手快,一掌打在玄蛇头上,让白鹿躲开了致命一击。玄蛇被这一掌重重打落在地,连地上的石子都震的弹了起来。 巨蛇奋起反击,仙宗之姿的药王沉着应对,几招之内,巨蛇的攻击就在周旋之间越来越弱。 但就在这时,不知从何方来的一丝红色魔气击中还在试图破坏紫安六魂的白鹿,白鹿背后中招,一口鲜血吐出之后便晕厥不醒,从高空落下。 摄魂环吐出的那万千金丝突然断裂,六魂破丝而出,瞬间飞回楚辞体内。 楚辞骤然清醒,整个人仿佛地狱归来一般,伴着剧痛睁开血红双眼。 药王看向楚辞满脸怒火,手上的醒妖鞭死死缠住坏他好事的巨蛇。 黑蛇周身都被醒妖鞭网住,发出不断的痛苦哀嚎,药王行破血诀,鞭上骤然生出无数尖刺,巨蛇身体转瞬之间千疮百孔,鲜血喷涌而出,一下染红了佛塔和周遭地面。 巨蛇身在炼狱一般的嘶鸣震醒了晕倒的所有人。 大家看着眼前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这惨烈嚎叫震得头痛欲裂,连起身都很困难。 药王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被反噬严重,趁着巨蛇重伤不及反抗之时,抱起已经昏厥的白鹿消失在众人面前。 楚辞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迷离的她看向那黑色巨蛇已经失焦了的珊瑚红色眸子,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慌忙起身,连滚带爬的跑到巨蛇身边,手颤抖着搭在了巨蛇的伤口上。 巨蛇看了楚辞一眼,缓缓闭起了眼睛,化作一缕雾气消失了,留着楚辞看着满手鲜红无助的抓着空气。 “公主!”北言挣扎着起了身,跑到楚辞身边。 楚辞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她头也不抬的盯着那满地的鲜血大喊,“找,快给我找!” 刚刚看到巨蛇和药王大战的北言还在震惊之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跪在地上的楚辞一把抓住北言衣袖艰难爬起,抬起满是泪水的眸子,那颤抖的喘息声听得出她心急如焚。 “那蛇,那蛇好像是玄夕......” 北言满脸惊恐,他实在不知楚辞这话从何而来。但感受着楚辞手上的力道,北言也不敢多说,慌张点头便开始四处搜寻。 楚辞在佛塔旁跪了一天了,夜幕降临之后,闻讯早早赶来的小知和小安在她身边升起篝火。 “佛祖,您若真的有灵,便解我一惑,保佑那玄蛇——” “找到了!找到了!公主——” “带路!快!”楚辞扶着已经跪麻了的腿,艰难起身。 跑来报信的士卒欲言又止,默默行了一礼转身带路。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一个陡峭山壁上面发现了一个山洞,枯树枝盖着洞口,地点很是隐蔽。 “副统领让我们在下面等着,谁都不许上去......也没跟我们说要拿药,或者找大夫之类的......那蛇可能已经......” 楚辞听完身体顿了一下,随即飞檐走壁登上洞口,走进洞里,才发现这溶洞大得吓人。 “公主,”北言听到了洞口处的声音赶来,挡在了楚辞面前,“公主,你可要撑住啊......” 第138章 楚辞一把推开了北言往前走去,刚一抬眼,脚却不听使唤的踉跄一下。 楚辞不是什么笼中丝雀,一生杀伐果决,天地之间行了千里万里的她,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巨大的蛇尾闪着黑光,因为尾巴太长,巨蛇不得不把蛇尾卷起来靠在洞壁上以免露出洞外,锃亮坚硬的玄黑色蛇鳞每一片都有巴掌那么大。 蛇鳞之间的缝隙里能看到多发黑的鲜血喷涌式流出,随着洞中岩石流入土地。 血流之处,蚊虫俱死。 楚辞一步一步地向洞中深处走去,突然全身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人身,蛇尾。 那蛇人的头就那么搭拉着,头发挡住了脸。 楚辞飞快跑到那蛇人身边,一只手颤抖着轻轻拨开了那蛇人面前的头发。 玄夕! 楚辞深叹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地上。 “真的是你......” 楚辞小心翼翼的捧起没有任何反应的玄夕,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可惜玄夕回给她的只有惨白的脸和紧皱的眉头。 “北言,封锁洞口,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已经这么做了。”北言言简意赅。 “去找所有能调动的金疮药和布匹。什么灵芝人参,天山雪莲都给我找来!快!” 北言留下一句尽快便转身走了。 很快,北言拿了一些布和止疼止血的草药回来,可惜无论楚辞用多少药草,都没什么用。 夜深,玄夕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成匹成匹的布都沁满了蛇血,楚辞叫人打了泉水来,小知和小安一桶一桶地往洞里搬,帮他擦拭蛇身。 楚辞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整个人紧绷着,手不住的颤抖。 她已经分不清她的恐惧是来着眼前这条巨蛇还是怕她的玄夕永远都醒不过来。 玄夕脸色惨白,高挺眉骨上的双眉因痛苦都连到了一起,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喃语,听不清再说什么。 楚辞见状连忙凑近了听。 好巧,玄夕睁开了眼,看着近在眼前的楚辞,手搭在了楚辞的后颈上,轻轻拉进。 “没良心的小骗子......” “玄夕,玄夕!你说,什么东西能救你!”楚辞没了刚才的冷静,整个人趴在玄夕身上绝望的喊着。 这庞然大物定是这世间俗物救不了的,就算全军上下的金疮药全用上了也未必能拖得了几时。 “公主!你怀里有个东西在发光!”小知突然指向楚辞胸膛大喊。 楚辞看着胸前一闪一闪的刺眼银色光亮,有些不知所措。她伸手去拿,原来是玄夕送给她的那支白玉簪子。 那银光有些刺眼,在这夜色深沉的洞中晃得人心慌。 就在这时,楚辞感觉到玄夕刚刚放在她后颈的手重重落了下来。 “玄夕!”楚辞哭成了泪人,完全不像以往冷静的平西侯爷,“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你别离开我,你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 楚辞的声音好像没上紧的弦一般颤抖着,豆大的眼泪一直流,整滴整滴的掉在地上。 玄夕的腰身一点一点地被蛇鳞覆盖,蛇鳞慢慢延伸直到玄夕的脸变成了巨大的蛇头。 楚辞疯了一般环住巨蛇,不停地呼唤着玄夕的名字,可巨蛇蛇眼紧闭,渐渐没了气息。 这时她看到蛇头中间有一个缺口,不似疤痕,也没有流血,倒不像是这次大战时留下的,看着手上的白玉簪子愈发闪亮的银色光芒,她鬼使神差的一掌击碎那白玉簪子。 簪子应声碎成三段,簪头处蹦出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银色光球。 楚辞来不及多想,拿起光球直接拍进那蛇头缺口处。 巨蛇一双红目突然睁大,好似地狱炼火要烧尽世间所有生灵一般,一阵震耳欲聋的嘶鸣响彻山谷,溶洞里的钟乳石应声断裂坠落。 那一声震得楚辞如雷贯耳,耳鸣从耳朵窜到了脑顶尖,一行人艰难扶住彼此,不停地躲着头顶落下的钟乳石碎片。 那银丹好似巨蛇的第三只眼睛一般迅速融入,亮银色像湍急溪水顺着蛇鳞之间穿梭聚集在了蛇身上的伤口。 巨蛇的伤口被银丝缠绕,好似针线一般让伤口迅速愈合,血止住了。 楚辞一行人实在顶不住这巨蛇嘶吼,震晕过去。 玄夕模糊之中好像回到了他西海的小孤岛上。 他在天上看到孤岛上幼童时的他,一脸稚嫩的,正仰着头,眼神尽是崇拜的看着一个人。 “今日封你脉路虽然会让你有点蠢,但能保你的命,你以后要是被欺负了可别怪我啊。”一个听起来十分亲切的陌生男子的嗓音在他耳边飘忽响起。 “今日教你怎样运气凝神。” “来,看看你这小子能不能变成石头?” “唉,你这小蛟真的有点笨,学东西真的慢死了......咳咳,别哭啊!不怪你不怪你,谁叫我手欠把你封印了......” “臭小子,有没有想我啊!我给你带了人间的糖人,前几天去捉妖的时候特意瞒着我崽子们给你也带了份!” “封住你记忆,忘记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玄夕好似置身事外一般看着孤岛上那个白衣仙人对着幼小的自己讲话。 这人是他之前在桐溪城中突然想起的那一身炼白色真气的神仙! 第139章 看着那白衣神仙高高举起小时候的自己不停的转圈圈,那眼里疼爱有加的样子让玄夕心里一阵疯狂悸动。 他不是孤儿! 这人是谁呢?是他父亲吗?! 玄夕大声呼唤着,可那人好似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一般,完全听不到他的叫嚷,玄夕只能跑过去,一把按住那仙人的肩膀。 “啊!” 玄夕惊醒,胸前飞速起伏,整个人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映着昏暗山洞里的几支被胡乱丢在地上的快熄灭了的火把,把胸膛上的汗照得亮晶晶的。 有些缓不过神来的玄夕扬起头颅,脖子上突出的喉结一上一下的吞咽着刚刚的紧张,好看的眉眼全都皱着锁了在一起。他用力甩了甩头,伴着粗重的喘息声音,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玄夕观察着四周,一眼便看到了倒在他身旁昏迷不醒的楚辞。 楚辞的耳朵已经出了血,玄夕飞快跑到楚辞身边抱起了她,准备施法救起楚辞。 真气一送,玄夕吃疼喊出声来。 他感觉到体内有两条脉路好像扭打在一起相互排斥,令他周身抽搐。 望着奄奄一息的楚辞,玄夕顾不得身体上的痛楚,只能孤注一掷强行运气,一阵雷击一番的疼痛之后,伴着眩晕恶心,玄夕终于使出了仙法。 什么?! 玄夕看着手上盘旋的仙气,整个人愣住了。 原本属于他的珊瑚红色仙气已然消失,手上的仙气一半是正红色,另一半则是刺眼的亮银色。 两条仙气温柔的融合在了一起盘旋指上却又泾渭分明。 实在来不及多想,玄夕便施法救下了耳膜都被震碎了的楚辞一行人。 第74章 会哄人的双脉神降世了 楚辞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那峭壁洞口旁的一处草屋里。 一早的阳光透过四周的树林斑斓照进小屋,小屋泛着新鲜树木的味道,衬得光线刚刚好。 玄夕呢?! 听着外面一番淅淅索索的声音,楚辞顾不得被震得七荤八素的脑子,踉跄跑了出去。 看得出这是一处刚刚辟出来的崭新小院。 草地还有新鲜割断的痕迹,泛着独有的湿草味道,绿油油的晃着楚辞的眼。被圈起来的栅栏旁一个宽肩窄腰的背影正在往地上用力插起藤架。 听到身后脚步声的玄夕转过头来,那双满是深情的桃花眼里写尽了温柔与兴奋。 两双含情眼四目相对,楚辞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克制犹豫,满是泪水的眼睛在看到玄夕回头的那一刻,伴着终于放下的心防夺眶而出。 飞奔而来,直撞入怀。 玄夕一手抱住楚辞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沉默着的他用力将楚辞锢进他怀里,整张脸深深埋在被悬空抱起的楚辞肩窝里。 楚辞双臂牢牢环住玄夕脖颈,从默默流泪到止不住的低声抽泣,最后泣不成声,陷进玄夕怀里的身体伴着控住不住的喘息颤抖的起伏。 楚辞仿佛要把这长如一生的后悔牵挂都一股脑地倾灌在失而复得的玄夕怀中。 玄夕长吸一口气,贪婪地闻着楚辞身上久违的味道。 伴着喉结的不停滚动,玄夕的身体开始呼吸急促,他的手轻扶着楚辞后颈安慰,另一只手不老实地上下撺掇。 玄夕拉开让楚辞有些窒息的拥抱,把她从怀里小心放了下来,本来清澈的桃花眼伴着有些重的呼吸声好似深色潭水一样看着喜极而泣的楚辞。 玄夕眼睑放松,只露出半颗黑色瞳眸,心形唇微微张合,从高挺的鼻梁里呼出一口长气。 他的眼神落到了楚辞耳垂上的淡淡疤痕,两支手指轻轻捻着那有点泛白的印记,二人眼神交织,玄夕胸膛起伏越来越大。 随着一团红银气飘出,楚辞移形换影一般被玄夕瞬间带飞进小草屋。 又一眨眼,她整个人便仰躺在床上,玄夕一只手按住床头,另一只手搭在楚辞肩上俯视着看她。 “你,你干嘛?” “哄你。” 楚辞这一觉睡得很沉,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安全感了。 还没睁开眼睛的楚辞懒散伸了伸自己的身体,突然听到身旁一声轻笑。 听到这笑声,楚辞整个人瞬间僵住,她眼睛紧闭,保持着奇怪的伸展姿势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裹起被子拼了命地往床角缩。 那声轻笑从忍俊不禁到越来越大的咯咯笑声,让楚辞只能把自己蒙在被里更深了。 “出来。” 玄夕本来侧躺着,一只胳膊压着枕头拄着脑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的楚辞,但这小阿辞醒了的反应倒更加精彩。 望着眼前这一团被褥,玄夕好似扣门一样的轻轻敲了敲。 “现在躲起来已经晚啦~”玄夕语气上扬,满是宠溺。 说罢便上手扒开那碍事的被子,楚辞惊呼着仿佛那被子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 玄夕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被子从楚辞头上拉了下来,楚辞整张脸都红得跟朵盛开的扶桑花一样。也顾不得楚辞有多紧张了,玄夕爬了过去抱起粽子似的楚辞,朝着这通红的耳垂就亲上了一口。 “你就准备一直闭着眼睛,再也不睁开了?”玄夕刮了一下楚辞的鼻尖,柔声细语的打趣。 见楚辞还是闭着眼睛不说话,玄夕一把掀开了被子,把楚辞生拉进了怀里,“好!那就闭着!” 第140章 “你别闹!”楚辞推开抱住自己的玄夕,疯了似的逃下了床。 坐到梳妆台前的楚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吓了一跳,那凌乱的头发,略肿的嘴唇还有松垮的寝衣都在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 玄夕走到不知所措的楚辞身后,拿起台上的梳子开始帮着楚辞梳理头发。楚辞看着梳妆台上一应俱全的家伙事,有些惊讶。 玄夕看着那咕噜着直转的杏仁眼,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你卧室里的梳妆台就是这么摆的,我没记错吧?”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台上的桂花油,轻轻揉搓,一点一点帮着楚辞顺着头发。 “我本来可以造一个更大的房子给你,但我觉得你应该喜欢这个小院多些,我在院子里弄了爬架,我们一起种上黄木香,来年开春的时候围栏上就都是木香花了。好不好?” 玄夕顺势蹲下,仰着头微笑着看着楚辞,手搭在楚辞局促的拳上,轻轻抚着她的手背,仿佛在安慰受了惊吓的小猫一般。 “这院子很好,我喜欢。”楚辞轻声说,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局促紧张。 玄夕抿着嘴忍着笑,“你,不怪我太冲动了?” 楚辞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嘴角也挂上了一丝含羞笑意。 玄夕看着楚辞终于露出了笑模样,刚刚还有点担心的他终于露出了那齐齐的白牙,笑得明媚灿烂,又恢复了之前那没心没肺的痴傻儿郎模样。 “你伤可都好了?” 楚辞扶起蹲在地上的玄夕,二人坐下,手还是紧紧拉着。 “都好了,放心。” 玄夕虽不知自己是怎么捡回这条命的,无论如何,都感谢老天爷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 楚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你怎么会来?” 玄夕埋怨的看了一眼楚辞,把她从座位上一把抱起,自己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顺势把小阿辞放在了腿上。 “你这个小骗子没良心也就算了,做戏还不做全,偷留了我给你的定情信物,还我一个假簪子。” 自春祭一别,玄夕心碎欲裂回了西海。 整日无所事事的他仿佛行尸走肉,看着成排的空酒瓶,玄夕摇摇晃晃的拿出那白玉簪子,讽刺的大笑。 想不到,自己这个万年妖精竟栽到了一人间女子手里。 原来,这才叫动情。 玄夕放声嘲笑着自己,他孤孤单单一万年,原本以为终于找到了愿意给他一个家的人,却不曾想,自己只是一个攀附权贵的女人的工具罢了。 人间女子,果然厉害。 玄夕紧紧握住白玉簪子,他竟不知,原来真心错付竟是如此痛楚。 咔嚓! 那白玉簪子在玄夕手里碎成三段。 本来瘫成一摊烂泥的玄夕突然醒了酒,看着手里的三段白玉,急急拿起玉簪碎片查看,恨不得直接把那碎片揉进眼睛里。 不一样! 这根本不是他的白玉簪子! 他那白玉簪子坚硬无比,是仙家物件,可破人兵刃。他虽不知那是什么玉石,但他自小便试过摔碎玉簪,看看有什么关于他身世的秘密。 可无论火烧雷劈都奈何不了这白玉簪子。 楚辞为何要做个一样的发簪迷惑自己? 玄夕不停的深呼吸克制自己的想法,但溢出心底的兴奋还是在脸上展露无遗。 她果然是为了保护他。 “瞎操什么心......” 玄夕飞去了人间想要找楚辞问个清楚,刚到都城就看到那冰蓝色仙气的白鹿又一次出现,带着黄璟湜走了。玄夕紧随其后,这才救下了差点丧命的楚辞。 看着眼前的楚辞,玄夕本想多解释些,但又怕她不懂其中门道,便只是把那假簪子放在桌上,准备先兴师问罪一番。 看着眼前的碎簪子,楚辞心底明白了大半。 “我,我有些舍不得......”楚辞低着头轻喃。 楚辞早就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情愫,眼波流转恨不得缠住眼前这个救了她千百次的人。 她这一年过的有多苦,她就有多思念玄夕。 本来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如今失而复得的欣喜便是她这阵子唯一的欢愉了。她常常庆幸自己当时的一时贪念留住了玉簪,每每想玄夕的时候,总能睹物思人。 “对不住,”楚辞想到白玉簪有些愧疚,“那簪子对你如此重要,却被我拍碎了。” 玄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楚辞讲了他重伤变回真身,她情急之下拍碎了真的白玉簪,取出那银球才救了他一命。 “银色的?” 玄夕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想着身体里突然变换的仙脉颜色,一时沉默了。 “我当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那簪子应该还在山洞里,我们去找找,说不定能修好呢!”楚辞看着玄夕那一副凝重的模样,满脸歉意的宽慰。 玄夕看向楚辞,“那簪子,你一掌便拍碎了?” 楚辞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 意识到楚辞焦虑的情绪,玄夕只能放下疑问赶紧安慰着她,生怕她以为是自己打碎了簪子才让玄夕如此震惊。 听着楚辞愧疚着道歉,玄夕岔开了话题,他拿起楚辞身上那有着两道裂痕的乌青莲花玉佩,在她面前顽皮晃了晃,“这个得需还我哦~” “这玉佩已经坏了,要不我在做一个给你吧。”楚辞看着那裂痕上还有些磨损的缺口说。 第141章 “我就要这个,这可是我自己选的定情信物,千金都,不,换!” “这发簪和玉佩,都被我弄坏了......”楚辞有些伤感的低着头。 “这玉佩,我可以瞬间修好它,可这裂痕是阿辞一直想着我护着我的心,所以就让它裂着吧,我看着高兴!” 玄夕从鼻腔里发出丝丝轻笑,本来上扬着的桃花眼弯成了一条线。 “可阿辞为何会在这曲水城里?” 仙界一日,人间一年,玄夕只觉得这一晃的功夫,其实楚辞在人间已过了一载了。 楚辞从玄夕怀中坐起,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找到,杀我双亲的仇人了。” 正午的烈阳慢慢落下,小屋里的楚辞语气很平静,她慢慢道出事情真相,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玄夕握紧了拳头,声音狠厉,“我这就去杀了这个畜生,把他的血拿来给你祭祖!” “等等!” 楚辞一把拉住了玄夕的手腕,原本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眼里的寒光附上了一层血气,整个人散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要他看着自己的江山被一点一点侵蚀,我要他感受大军压境的恐惧无助,我要他看着我是如何亲手送他弟弟登基。我要凌迟他的高傲,让他尝尽失败看着自己机关算尽却无力回天!姜崈少任何一样折磨,都算我输!” 站起的玄夕看着发抖的楚辞,心疼的揽住她不住的道歉,“对不起,我应该在的。” 这时,屋外传来小知的声音。 楚辞赶忙跑进院子,看着小知和小安一副焦急寻人的样子十分疑惑,她明明就在他们面前啊...... “他们看不见我们,我设了结界,这青天白日的,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进了院子......那多不方便啊......”玄夕一边解释一边坏笑。 这话倒是提醒了楚辞,她还只穿了件寝衣呢......吓得她赶紧穿好了衣服,还没理好头发,玄夕便解了封印,满脸的不情愿。 “不是留了字条,让你们别来嘛......”玄夕一脸烦躁,小情侣这才重逢多久啊就来碍事。 “玄夕,你真的没事了!我和小知看了字条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小安飞跑到玄夕身边,整个人高兴得不得了。 楚辞从玄夕身后走了出来,小知看到楚辞马上跑了过去,“公主,肃安候的信!” 楚辞激动拿起信匆匆读了,给玄夕留下一句“在这等我,晚上回。” 说罢便随着小知离开了。 “诶!”玄夕看着一溜烟跑掉的楚辞,不满地叹了口气,“当真是没良心......” 看着楚辞走远,玄夕体内那两条仙脉突然开始翻涌,双脉又一次对冲着排斥对方,令他十分难受。 他飞到一个平坦山崖处,只觉两条新生仙脉迅速融合蔓延,喷张的灵力直冲脑门,一阵狂风席卷体内之后,旋风一般的杂乱真气冲到半空后极速回落,好似重锤一下击中地面,整个山体都跟着震动一番。 一双红银双色异瞳骤然张开。 从红银双目散出的灵力交织缠绕一击飞天,仿佛从地上生出的雷电,直直钻进云霄。 “双脉神降世?!” 天启大殿内天君惊呼,当年紫安出生,天上也出现过这样的蓝黄闪电。 天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看着这奇特景色纷纷惊叹,这又是何方神圣,如今多事之秋,这天地间又多了一个双脉神,也不知是吉是凶。 “药王呢?快传!”天君面色凝重。 “药王刺杀紫安不成,如今深受反噬正在疗养。” 第75章 玄夕愿以人间做聘,换阿辞伴我终身 如今的天宫早就乱作一团了。 天君看着一直在云霄里忽明忽暗的红银闪电大发雷霆,他急召天马军,势必要找到这横空出世的第二个双脉神。 “见到此人,立斩!”天君怒目看着那跟脉搏跳动一般的雷柱。 “天君,若此人真的是双脉神,或许可以加以笼络为天族效力啊......”一位年轻的天族将领好心提醒。 “是本君说的不够清楚吗!杀了!全都杀了!” “是!” 天君坐立不安眼睛里全是做了亏心事之后的恐惧。 其实老一辈的高阶神仙都知道天君为何如此焦躁。 天,妖,魔,鬼四族王室都有各自纯正的脉路颜色,天界应龙一族是黄,妖界九尾狐族是蓝,魔界蛇族是红。 而鬼族乃蛟龙一脉,仙脉正是那如今在天上闪着的亮银色。 当年鬼族被天族屠尽满门,那死状惨烈实在让人难以忘怀。魔族战败后接管鬼族之时,光是清掉尸体就足足用了一月有余。 如今怎得还能出了个银色仙脉的神仙?竟还是双脉神?! 无论是谁,他都不可以活在这世间! 天君看着有些不知从何查起的天马军,阴森说道,“搜遍天下玄蛇,蛟龙,双脉神定在其中。” “拜见天君。” 人群闻声散开,药王从殿外蹒跚而来。 “此人不是蛟龙,是条蛇。不过已经太晚了,他仙脉重塑已然天成。”药王嘴唇惨白,无力回道。 还在遭受着反噬之痛的药王搀扶着被红色魔气重伤的白鹿回到自己殿内,看着昏迷的白鹿,感受着自己被反噬的近乎枯竭的仙脉,他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咬住了白鹿的手腕。 第142章 白鹿的鲜血瞬间流出,伴着冰晶一般的点点冰蓝色仙气被药王贪婪啃食。药王的仙脉一点一点恢复,但他还是没有停下,看得出是有些不能自已了。 直到白鹿感到经脉寸断,痛着醒来。才挣扎着躲开了已经失去控制力的药王。 药王下巴上还滴着泛着仙气的血,一双漆黑鹤眸出现在脸上,好似失心了的吸血鬼兽大吼着逼近白鹿,完全失去控制的他好像要吸干白鹿的血。 这时那红银相间的闪电钻入天庭,声音震耳欲聋,也好似当头一棒的敲醒了仿佛入魔了的药王。 白鹿豆大的汗珠从脖颈流到锁骨,整个人虚弱地瘫在角落,眼神也因失血过多而失焦了。 恢复神智的药王快步走向白鹿,有点慌乱的他振作了精神护住了她的仙脉,抱起瘫软的她走向自己的房间,安顿好了之后便去找那双色闪电的主人。 看着那闪电方向,药王愣住了。 那不是人间曲水城附近? 拖着病体的药王飞去人间,看到了仙脉正在融合的玄夕。 他竟是双脉神! 虚弱的药王不敢久留,只能带着疑问快速回到天族报信。 如今看着台上心慌惊惧的天君,药王心底生出了些鄙夷。天族统领,仙宗之姿的天君竟然是如此一个胆小怯懦之人。 “那双脉神是紫安在人间捡到的,至于为何现在才显出脉路便不得而知了。这小蛇多次拼了性命救下紫安,他与紫安殿下的命格相互纠缠,只要动他,也会遭到反噬。” 药王平静的分析着局面,看着各路神仙听到反噬二字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讥讽又多了几分。 “天君,小仙天书塔看守,有事启奏。” 天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有话快讲。 “仙史中对双脉神记载甚少,但小仙记得一句话,双脉群起,天地大劫。望天君早做准备啊......” 天君面色凝重,整个人都散着烦闷,他如何不知要早做准备,可如今又有谁能奈何得了那人间的两位双脉神仙?! 交代了众神回去想对策后,天君便自己回去疗伤了,要想对付凡间这对双脉神,自己大战之后的病体定然是要输的。 药王走在回殿的路上,有些担心白鹿身体的他脚步飞快,筋骨扯的都有些痛。 这时一丝红色魔气出现,一位偏偏少年出现在药王面前。 看着眼前这位美若洛神的年轻男子,药王满身戒备,“敢问阁下,可是魔族二皇子,夙星?” 少年满意笑笑,“药王师,果然目光如炬。” “现在能拥有如此正红色魔气又年纪尚轻的,恐怕只有凡间的那位姜湛和魔族二皇子了。”药王的淡定倒是让夙星眼前一亮。 “药王师如此胆识,却屈居天界龙族之下,实在可惜。” “二皇子有话尽可直说。” “保住凡间楚辞,助新任招摇王回归。到时仙妖两族大战定然两败俱伤,魔族,则愿与药王,共赴天下。” 夙星深鞠一躬,药王心里已然明了大半,曲水城大战那日,那击中白鹿的魔气应该就是夙星所为。 如今天族有心无力,三位少主里最强的又是妖族紫安,这龙族,的确不算是什么良木。 “此次同盟若达成,魔族愿以鬼族地界作为交换,药王能力卓卓,早就可做一族之首。”夙星直截了当的戳到药王内心深处的欲望。 “信物为何?”药王好似无所谓的笑笑。 夙星衣袖轻轻一挥,一颗黑曜石玉玺映入眼帘,“药王当年也在四族混战中出了不少力,应当识得此物为何。” “鬼玺?!” 当年鬼族覆灭,天君第一件事不是去支援妖族狐王,而是去搜了鬼玺。 仙史曾记载,探出鬼玺秘密者,可翻云覆雨,定天地乾坤。 不曾想这鬼玺原来是在魔族手上。 “这鬼玺有镇魂定魄之奇效,可封印世间万物。如今药王仙脉反噬,用鬼玺镇魂就算是夙星的见面礼了。” 夙星慢慢拿起药王的手,把鬼玺放在他掌心,便化作红雾消散了。 药王看着手掌上那泛着金光的黑曜石块,一把紧紧握住。 白鹿身体虚弱得不能动弹,更别提逃命了,看到药王回来了,整个人吓得缩成一团,喘息中都透着绝望。 她虽顶着个侧妃头衔,可就现在的形势而言,她就算是被药王吃掉,估计也不会有人计较。 吓到双眼紧闭的白鹿只觉得腰间有一丝力度,疑惑的张开双眼看向药王,原来是药王取走了白鹿的摄魂环。 “你这是何意?”白鹿瞬间来了力气,挣扎坐起。 “收回属于我的东西,还需要跟你解释?”药王眼睛一斜,狠厉说道。 “不行,还我!” 白鹿奋力抓住药王衣角,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拖住准备离开的药王,疯魔了一般想要夺回唯一可以杀掉紫安六魂的摄魂环。 药王不理睬她,感觉她就好像没什么杀伤力的小狗,只是有些闹人罢了。 白鹿心中一横,拿起刚刚药王为其镇痛所用的安定散,一把撒进药王眼睛里。 趁着药王睁不开眼的空档,用尽全身灵力化作一缕冰蓝光柱,抢走了摄魂环便消失在药王殿内。 药王刚想去追,那反噬之痛涌上仙脉,他也只能先稳住自身在做打算。 第143章 人间南云国,曲水城郊树林,山崖处。 夙星从天族离开后,便来到了曲水城。 “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夙星满眼欢喜,连眼睫毛都透着对远处这个刚刚仙脉融合的玄夕的喜爱。 那红银闪电现世之后,夙星马上找到了玄夕,想不到,他一直以为的魔族杂种竟是鬼族人,还是个双脉神。 看着玄夕头上那黑曜石发冠,夙星从喉咙里散出阴森笑声,在这人畜无害的脸蛋上显得格外渗人。 “你究竟是什么来路?竟有鬼玺密匙......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封印住你的双脉,让你藏了这么多年......” 自从知道鬼玺可定天地乾坤后,魔族就没有一刻停止对鬼玺的搜索。 可他们只拿到了鬼玺的一部分,那鬼玺中间的一块竟然丢失不见了。 如今消失了六万年之久的鬼玺密匙竟然横空出世,还堂而皇之地戴在了那小蛇的头上,实在有趣。 之前只觉着小杂种只是无端卷入紫安转世,便忽略了他,当真是自己疏忽。 “之前我听你说,这小蛇是紫安在西海附近捡的?去查查看,他是什么来头。你差事当的不错,这次紫安没有大碍,算你一功。”交代了一直在人间监视紫安的探子,夙星就回魔族了。 这时人间的曲水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楚辞与小安,小知还有北言兴冲冲地带着食盒向玄夕的院子那边走去。 楚辞手里攥紧着姜湛发来的信,心情高兴的都快飞了起来。 ‘成功出逃,烨家百人安顿妥当,盼面。 兄,湛。’ 望向闻声而来的玄夕,楚辞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心快活了,她笑得泰然,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阿辞!” 楚辞只是听到玄夕叫她名字就开始咯咯直笑,“饿了吧,我们今天团圆,我叫厨房弄了好些个你喜欢吃的。” “玄夕~”小安在一旁欠欠的一副嘴脸,“这肉,你到底是爱吃生的,还是熟的?” 还没等玄夕开口,楚辞上去就给小安一个后脑勺。 “我看你今天是不想吃饭了,”楚辞翻了个白眼给小安,随即看向玄夕,一脸羞涩笑容又道,“不许开玄夕玩笑......” “哟哟哟哟哟哟~~~!!!!” 北言和小知一个劲儿的起哄,把小安不服气的抱怨声都盖过了。 玄夕那么大一双桃花眼都要笑没了。 看着楚辞身边的另外三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怀涌上心头。 可能,这就是人间常说的,久别重逢吧。 夜晚,这院子里的五个人把酒言欢,整个林子里都是他们的笑声,玄夕听着小知和小安跟他说着这一年楚辞的种种,心疼得要死。 只得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楚辞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今天高兴,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 楚辞转了话题,开始跟玄夕聊起着曲水城和北荒的奇人异事。 玄夕看着楚辞一张一合的嘴,根本听不进去她到底在说什么。他把一直在桌下拉着的手放到桌面上,用力握紧。 “以后任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再离开了。” 玄夕带有磁性的声音重重落在楚辞心头。 多好,他说他再也不走了。 酒足饭饱之后,小知他们站在门口,准备和楚辞一起回顾府休息。 玄夕微微颔首,眼神左右摇摆,俊朗脸庞挂上了一种做了坏事得逞的笑容,饶有兴致的瞟向楚辞。 “我......我今天......就宿这里吧......” 楚辞的耳朵带着脖子都涨红了起来,显得耳垂上的淡淡咬痕格外醒目。 北言今晚太过高兴喝得酩酊大醉,听到这,吓得一下子从搀扶他的小安怀里蹦了起来。 “公主这怎么使得?!你怎么能和玄夕独处一室呢!”小知听罢跑到楚辞面前,皱起小脸在楚辞耳旁轻声提醒。 北言可不是小知,他一下子就听懂了,摇摇晃晃的指着玄夕,“你别以为你是个蛇妖,我就不敢打你!” 反应过来的小知一脸不可置信,她好像要重新认识一下楚辞了,这公主何时如此离经叛道? 小知对公主心里的埋怨,马上化作气愤一股脑的转移到了玄夕身上,一脸愤愤然的准备找玄夕对峙。 “是我心甘情愿的!”楚辞急声说道。 楚辞这一声吼,倒是把北言和小知都噎住了,一时间空气都有些尴尬的沉默着。 小安这时在身后左摇右晃,醉酒大喊,“哦~~!!!你们!不行!不行!还没成亲,不行的!” 楚辞看着眼前这三人恨铁不成钢,一脸嫌弃的表情,突然想到了蒲管家......他老人家总是用这个表情看玄夕。 就好像,自家精心呵护的菜苗,被驴吃了似的。 “为何不行,你们人间的所谓交代,我也可以给。” 玄夕一把揽过楚辞,长臂一挥,这小屋里瞬间红烛高挂,满是红帐,床榻上撒满了五谷,屋子瞬间被布置成大婚的样子。 大家一声接着一声的哇着,玄夕这时下巴微微一抬,指向院子,众人向院内走去。 院子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西海夜明珠和雪白珍珠,随意撒了满地,完全盖住了青草。透亮的夜明珠晃着悠白的珍珠,好像天地间生出了无数颗明月星辰,玄夕用灵力催得黄木香开满了整个篱笆,在夜明珠柔和的照耀下十分浪漫。 第144章 “玄夕愿以人间做聘,换阿辞伴我终身。” 第76章 我对玄夕如蛟入深海,似鸟投山林 望着这一院子的柔光,玄夕牢牢抓住楚辞的手,低声询问,“阿辞,你可中意?” 楚辞看着满地的珍珠和夜明珠怔怔发愣,伴着黄木香随风飘过的气息,都已经看呆了的她连连点头。 “原来你小子这么有钱!” 小安看着满园子的大珠小珠大喊。 这浪漫终结者的小安真的是扫兴,小知气得翻了个白眼。 “如今你我重逢,我已别无他求,只是若要大婚,还缺一人。”楚辞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肤若凝脂,显尽温柔。 “谁?” “我兄长,姜湛。我想让他做我二人高堂。” “好,我答应你。”玄夕轻快答应。 小知有些担心地看着楚辞,“公主,我有话跟你说。” 小知把楚辞拉出院子外面,二人面对面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小知双手拉起楚辞的手。 “您可想好了,他可是个不死不灭的妖精啊......” 楚辞看着小知焦虑的样子,心里的感动无法用话语言说,“我自然知道,我陪不了他一辈子,可小知你知道吗,此次重逢,我们两个甚至都没有聊过这件事情。” 楚辞反手将小知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拍了拍,“此番情缘来之不易,我自然也不在乎他是人是妖,我与他心意相通,他自然懂我。如若可以,我倒希望我是那个一直长存世间的人,免得以后时光长久,害他孤独,日思夜想。” 小知低着头不言语,只是长长舒了一口气,释怀笑了。抽出了手的她站在院外,大声冲着里头那不停摸着半人高的夜明珠的那两个呆瓜大喊。 “走啦!公主要休息了!” 楚辞和玄夕目送着三人离开,玄夕见他们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转头吻住了楚辞耳垂。 楚辞吓了一跳,玄夕嘴唇忽近忽远,弄得楚辞痒痒的,只能歪着个头不停躲闪,淌水一样的跑在满是珍珠和夜明珠的院子里。 “你若是喜欢,我便去西海把所有夜明珠都拿来送你!” 楚辞被逗得哈哈直笑,“西海难不成是你家的啊?我可不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西海龙王跟我要钱。” “那老秃驴才不敢呢!” “你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好不好?”楚辞笑的天真烂漫,好像每晚都吵着要听故事的睡前孩童。 玄夕柔声答应,二人回到房间。 又是一个好天,清晨的阳光洒进小屋里,楚辞缓缓睁开眼睛,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你还知道醒呢?!” 楚辞听到这声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坐而起,手有些迟疑的掀开了紧闭的大红色床幔的一角。 “哥?!” 楚辞只露出一只大眼睛在床幔的缝隙处,慌乱的之中又夹杂着惊喜开心。 姜湛则不一样了,他满脸官司。 坐在桌旁的他手紧紧握着拳,有些没力的拄着大腿,目不斜视地盯着屋外,风尘仆仆中带着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小知,你家公主醒了,赶紧进来伺候。”姜湛满口严肃,快速走出了屋子。 躲在床幔里的楚辞还没反应过来,小知便赶忙进屋关好了门,准备帮着楚辞穿戴。 “这是怎么一回事?”楚辞一脸不可置信,姜湛按说怎么也要有半个月才能到啊。 “公主忘了?您的未来夫君可是只蛇妖......” 楚辞一下被雷劈中一般,难道...... “玄夕他去接我哥了???” “不是您要肃安候当高堂的吗?玄夕着急成婚,趁着您昨夜睡了就去找肃安候了......” 楚辞听罢,赶忙配合着小知快速穿衣,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屋去,“玄夕他人呢?” “公主还是担心担心您兄长吧,玄夕带着肃安候飞下来的时候,他吐了整整两盆,脸都吓绿了......” 小知一脸无语,当时肃安候的表情真的让人终身难忘。 刚被玄夕从百里开外带回来的姜湛惊慌失措,踉跄跑到北言身边,北言一副‘对,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表情,边点头,边拍着姜湛后背安慰着。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玄夕找到姜湛之后,什么也没解释就在姜湛面前施法,一下子把他带到九重天上,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曲水城。 楚辞听完,连妆也不画了,开门跑了出来。 姜湛正低头踹着满地的珠子呢,闻声转过头的他看着不知所措的楚辞,满脸的不高兴。 “兄长,当真......一路辛苦了......” “噗......” 在一旁好像罚站的玄夕和小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姜湛一脸要吃人的样子看向小安,眼神挪到玄夕那的时候陡然慌乱,他极力克制着恐惧,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一幕看得楚辞都要憋出内伤了。 “这房里的布置,又是怎么一回事?!”姜湛气得差点吼出来。 楚辞听到这里才表情才变得严肃,坚定走到玄夕面前抓起他的手,二人面向姜湛,“我与玄夕两情相悦,望兄长成全!” “胡闹!简直胡闹!”姜湛伴着还没消散的恶心,心也一下子沉到谷底,“你!你明明知道他是个......” 姜湛看着楚辞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一时气得头晕目眩。 第145章 喘了好一会儿粗气,姜湛有气无力地看向旁边的北言,“北言,你带我去曲水城点兵,速派精骑通知周起,召北霖军曲水城集结。” 又转头恶狠狠地看了楚辞一眼,“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这个不听话的!” 楚辞和玄夕面面相觑,看着姜湛的背影,楚辞嗔怪,“你倒是先解释一下啊......他好像真的被吓着了.....” “这不是着急让他坐高堂嘛,如今人到了,我们今晚就成亲怎么样?”玄夕语调欢快。 楚辞被玄夕逗得哭笑不得,“那高堂不单单是个座位,是对我的祝福和对我未来夫君的肯定。你不懂得人间规矩,此事还要慢慢来。” 玄夕整个人都摇成了拨浪鼓,好像没有骨头似地倒在楚辞身上,“唉,还要等啊,我何时才能叫你娘子啊!” 此时的姜湛独自一人坐在顾维卿的书房里,气氛有些压抑。 他手指不断揉搓着衣角,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刚刚北言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玄夕的事情,姜湛听后屏退左右,留他一人在房里盘算些什么。 他千算万算,也算计不到如此啊...... 姜湛也来不及消化,埋头转身就跟着等在屋外的顾维卿和北言去阅军了。 顾维卿面面俱到,如数家珍地把楚辞这一年以来的部署说与姜湛听。 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异姓妹妹治军有方,但看着如此缜密布控,和充足的粮草军械,心里还是不由得生出些佩服。 短短一年光景,让一个边陲小城变成军事重地,烨楚辞果然是神将。 “楚辞说你是最好的帮手,如今看来,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姜湛在军械库,看着满满的精良装备,满意地看着顾维卿说道。 “公主与我全家有恩,如今扶得明主,臣自当鞠躬尽瘁。” 姜湛看着顾维卿没有出声,心里突然泛起一丝遗憾,若烨楚辞能做他的王妃,那南云国定将在他们两个的手上生出另外一副天地。 算了,只要楚辞能对他效忠,扶他坐上本该属于他的王位,他也没什么不能成全的。 毕竟,玄夕对楚辞的好,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其实,楚辞若能跟着玄夕走,远离这些残酷真相,他大抵也会同意的...... 傍晚时分,姜湛一人坐在屋内吃晚饭。 “哥,你怎么不等我啊?”楚辞拎着两坛好酒,款步走进房间。 姜湛面无表情地夹着菜,好像没看到故意弄出响动的楚辞。 楚辞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脸跟盘子放在了一起,“哥~我们都一年没见了,你真舍得一天都不理我啊!” 听到这的姜湛这才停下,举着碗和筷子,没好气地看了楚辞一眼。 “一年没看着你,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他对我,更是认真的,”楚辞坐正,满脸的真诚,“见不到时才知相思最苦,这一年,我很想他。如今命运安排让他再次回到我身边,我是断然不会再放手了。” 姜湛放下碗筷,表情严肃地问,“你可想好了?你与他,并非良配。” “何为良配?非要家室,见识,学识都要匹配才行吗,”楚辞淡淡笑着,“我对玄夕,如蛟入深海,似鸟投山林。我心意已决,万望兄长成全。” 看着楚辞的姜湛半晌不语,叹了口气,“唉,我把你府上你爹送你的玉树拿来了。” 楚辞本来还在等着姜湛责备,听到这里满脸惊喜,“玉树?!” 那玉树是楚辞父亲在征战时挖到的一块大玉石雕刻而成,她自小喜爱玉器,对那玉树更是爱不释手。 只是那玉树光秃秃的,楚辞总觉得要枝繁叶茂才好看,姜湛才每次都会送楚辞玉叶子作为礼物,让她装扮玉树。 “等下我让人把那树送去你和玄夕的院子里。” 楚辞想着她最爱的玉树,满脸堆笑,“我就知道哥你最疼我......我和玄夕的院子?!” 楚辞这才听出姜湛这句话的奥妙之处,本来就笑得灿烂的楚辞如今更开怀了。 看姜湛这架势,他是同意了! “如今你我二人刀尖舔血,清君侧大事未成,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姜崈丧心病狂定不会放过你。若有玄夕在,也可护你平安......” “这个仇,我是一定要亲自报的。”楚辞提到姜崈,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 “待到北霖大旗高举曲水之时,你我兄妹,共赴都城!” 姜湛坚定看向楚辞,一年未见了,着实想念得紧。看着楚辞身体康健,姜湛心里也算安慰许多。 “哝,玉叶子,我可不赖账。” 姜湛递给了楚辞一个小盒子,里面都是姜湛这一年打磨的叶子。每次都城险象环生,他都雕一个,想着楚辞,这都城的日子也好熬些。 “这么多!哥你这次好大方!”楚辞一边感叹,一边倒酒。 二人推杯换盏,好不快乐。 “不日大军就要集结了,先把你的婚事办了吧。要不然,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姜湛边喝着酒边说。 见楚辞低头害羞不语,姜湛直接被逗笑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害过羞啊。 “要不是你自作主张,生米煮成了熟饭,我也不会这么生气!” 楚辞随即撒娇哄着姜湛,逗得他也没了法子,如今兄妹团圆,他确实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146章 这些日子,姜湛也一直担心把楚辞放在北荒会不会是自己犯的错,如今看她更好过从前,心里的愧疚也消散了。 一直在房顶偷听的玄夕心情大好,心中想着终于能娶到楚辞了,自己对着天上一轮明月傻笑。 他终于有家了。 可就在这时,一柱冰蓝色仙气直直跌落进山林里。 玄夕一下坐起,表情严肃奔向山林深处。 第77章 既是劫数,还想圆满? 白鹿身体虚弱,刚落到地上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眼前红银交织的仙气随后而至,玄夕身形挺拔的站在白鹿面前。 玄夕面容冰冷,高高的眉骨下的桃花眼里泛起一丝怒气,“你还敢来?” 随即手上的红银仙气骤起,准备打死眼前这个不知身份的仙子。 “你可知,你身边的烨楚辞是谁?!” 白鹿一手捂着还没有痊愈的手腕,瘫软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 玄夕好似匕首锋利的仙气有些迟疑,白鹿见状轻蔑笑了一下,“你早就应该知道她不是凡人,但你可知,你眼前的那位是何等人物?” “无论她是谁,我都会好好守着。” 自他认识楚辞起,便一直觉得她不是普通凡人。 之后的泌阳谷钩蛇大战,前几天的佛塔摄魂还有她竟能徒手拍断玉簪,拿起他被封印的仙脉救他,这都让他更加确信这个猜想。 可玄夕不在乎。 无论楚辞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在她身边,他做什么都愿意。 “你这是守着她吗?你这是在害她!害她不能历劫归来,害了整个招摇山!倘若他日妖族覆灭,你一区区散魔,可担待得起?!” “招摇山?”玄夕自顾自的重复着,收起了手上煞人的仙气,不信任地看着眼前的白鹿。 玄夕虽是个闲散小魔,没人教的野孩子,但也是知道招摇山的。更加清楚这招摇山现在的样子,所有人都在看这妖族公主是否能成功历劫归来。 想到这的玄夕突然双眼睁大,难道?! 白鹿看着玄夕惊讶的样子,笑得凄惨,“是了,她就是那个六魂七魄分离,天下唯一的双脉神,招摇山紫安啊......” 玄夕满脸的戒备,但仍然气定神闲,“她是招摇王又怎样?在我眼里,她只是阿辞。” “你如今这么护着她,死也要跟她在一起,紫安如何历情劫飞升?你这小魔只不过是个劫数罢了。即是劫数,还想圆满?!” 白鹿眼神闪烁,如今若是这二人命格交织动不得他们的话,就让他们分开,她照样可以找到傀儡,继续她的计划。 紫安,无论如何,你休想回来! 玄夕冷静分析后,看着白鹿,“你又在阿辞历劫时扮演什么角色?” “我是白鹿,跟紫安几万年前就认识了,我在招摇山与她生活过一段时间,这些你都可以去查。后来天族设计屠山,我和星移殿下也是拦着的。如今紫安若不能回来,招摇危矣!” 玄夕被她说得有些动摇,他相信眼前这位白鹿说的话里有真相,但他对这个一直想要碎掉楚辞魂魄的仙子充满了不信任。 “她自有她的劫数,但你,必须死了才让我安心。” 说罢玄夕手上仙气缠绕,直直向白鹿面前刺去。 这时狂风骤至,又是那道熟悉的白影卷起了白鹿消失在玄夕面前。 玄夕刚想追上去,却感觉到了楚辞已经回到小院里,正呼唤着他的名字。 自从他双脉觉醒,无论多远,只要楚辞唤他,他便能感知到。不光是感知得到,好像那呼唤有魔咒一般,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立刻出现在楚辞面前。 玄夕看着周身上下的红银双色仙气交缠,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他心里愈发沉闷。 双脉神,紫安也是双脉神。 难道,双脉神之间,是可以感知对方召唤的? 那阿辞,当真是半个紫安? 玄夕望着在院子里寻找他的楚辞,这感应越发强烈。他与楚辞现在的联系,好似一种契约,让他忍不住地去找她。 “阿辞。”玄夕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 “你去哪了?” 楚辞看着院子外走来的玄夕笑得明媚,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楚辞的脸被照的好似一轮明月,满脸尽是温柔。 玄夕并未没回答,他刚走进院子,楚辞就快步跑过去,拉起玄夕双手,“哥哥答应了。” “啊,真好。”玄夕有些不知所措,笑的有些牵强。 楚辞许是太开心了,没怎么在意这一点点的不寻常,“有些事情原本应该是夫家做的,但我们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我便自作主张,看了黄道吉日。五天之后,宜嫁娶。” 楚辞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一副欲说还休的娇俏模样被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晃得斑斓,明眸皓齿一览无遗。 见玄夕不说话,楚辞接着说道,“本来婚嫁之事,光是准备就要一年,可你我用不着那些繁文缛节,便也省了大半时间。婚礼布置的话,五天时间......不快不慢,刚刚好。” “我听你的。” 回过神来的玄夕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楚辞,轻声说道,双手不住地摸着楚辞的手。 远远看去,那成群的夜明珠洒在星空银河一般的院子里,珍珠圆润光泽好似云朵,伴着满墙的黄木香花撑起这两位妙人。 第147章 在这漆黑的山林之间,发着耀眼的光。 楚辞低着头看着玄夕的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幸福甜蜜,“小安自从知道你会仙法,他倒是少了好多力气活。不过这次他可跟我说好了,要亲力亲为,为我布置礼堂,不用你帮忙!” 玄夕附和着笑笑,满腹心事的他现在心里五味杂陈。 阿辞,若你真的是紫安,那我又算什么? 白鹿那一声‘即为劫数,还想圆满’好似荆棘爬满了玄夕的心。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刚刚沉浸在委婉表白的楚辞一脸疑惑地看着玄夕。 “我没什么,就是想着马上就能娶你了,有点不敢相信。” 楚辞看着玄夕一副憨憨模样,笑的更开心了,“按照人间的规矩,这几天我就不能见你了,婚礼之前夫妻见面,婚姻不长久。所以,我是要住回顾府的。” “哦。好。”玄夕笨笨点头。 楚辞看着玄夕反应,心里升起一丝不满意,皱了皱眉头,这小子以前那么会撩拨,现如今倒木讷得很。 “可这天色已晚,”楚辞俏皮抽出双手,“山路又不好走......可能还有野兽出没......” 楚辞边说边转身往木屋里走,听着身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有点脾气的转了头看向呆在原地的玄夕。 玄夕就那么盯着楚辞,满腹心事。看着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庞,玄夕喃喃自语。 “阿辞,阿辞......你是我的阿辞......” 楚辞被这一声接着一声的‘阿辞’叫得有些迷茫,“你一直叫我名字作什——” 玄夕眨眼之间飞到楚辞身前,一把揽住楚辞后颈,深深吻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楚辞起身的时候,玄夕已经把早饭都端上桌了。 “醒了?” 玄夕坐到床边,洋溢着暖阳笑意的他把楚辞睡乱的头发挽到耳后,手指揉搓着楚辞耳垂上的疤。 楚辞吃痒躲闪,好似一只正在玩耍的小猫。 玄夕满眼情愫,看着眼前的楚辞说道,“还有四日。” 楚辞听罢,含羞地红了脸,“吃完早饭,我就得走了。还有,我们的喜服,因为要赶工可能没那么精致。” “我的新娘子穿什么都好看。”玄夕赶忙接话。 看着楚辞满脸的幸福,玄夕也跟着笑了,心底里的声音也变得震耳欲聋。 ‘阿辞,无论你是谁,我都守着你, 总之我不负你, 无论劫数与否,我玄夕甘之如饴。’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楚辞,玄夕便急速飞去西海。 招摇山并不难找,如今更是醒目。 整个山体被一个巨大拱形冰球罩着,那冰面里炼白,玄蓝,金黄三色仙气不停碰撞缠绕在一起,泛起浓浓的冰霜寒气。 方圆十里的西海都被冻住,还能依稀看见那海面上一片一片的鲜红血色。玄夕站在西海冰面上,稳健地朝着招摇山走去。 这冰冷刺骨的海风让他不禁想起刚刚认识楚辞时,在西海与龙太子缠斗那日遇到的冷风。 原来一切早有端倪。 走到山体的冰墙,玄夕慢慢用手碰了碰冰面,指尖触及之处,那原本毫无目的四处飞舞的蓝黄仙气瞬间像麻绳一般拧在一起,飞到玄夕指尖。 玄夕仿佛能摸到那仙气一般,倒吸一口凉气的他瞬间收回了手,满脸惊恐的望着眼前好似有灵魂的仙气。 是阿辞呼唤他名字时的那个感觉! 那蓝黄仙气好似一条有灵气的蛇,蛇头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冰面,似乎想要冲出来见上玄夕一面似的。 玄夕深呼一口气,整只手按在了冰面上。 那蓝黄仙气像水一样的变幻成了手的形状,与玄夕隔着一层冰,贴合在了一起。 闭上眼睛的玄夕有那么一瞬间似被那仙气抓进冰墙之内,他快速穿梭在冰晶之间,被那一片蓝黄彩色带进了一间冰室。 “阿辞!” 玄夕看着眼前一幕惊呼。 冰室里悬浮着一具跟楚辞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只是身后的九条大大的星紫白狐尾飘荡在空气中。 听到玄夕声音的九尾狐瞬间睁开了一双狐狸眼,蓝黄异瞳散着熊熊灵火,在楚辞的脸颊上显得格外恐怖摄人。 这时,玄夕突然被那蓝黄仙气一掌击出,整个人飞出冰墙重重跌落在西海冰面上。 还不等他反应,无数根捆妖绳冲着他席卷而来。 这四日楚辞忙得都要飞起来了。 姜湛为了不让她分心,一心准备出嫁。愣是把军务处搬出了顾府,不知在哪里偷偷设了地点,找都找不到。 他叮嘱小知一定要让他妹妹吃好喝好,莫要太过操劳。 此时的姜湛在楚辞房间门口站着,望着穿戴整齐,凤冠加身的楚辞怔怔出神。 “若是当时,你与玄夕定情之后便离开南云,如今,我可能都当舅舅了。”姜湛轻笑着说。 “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当舅舅的机会!”小安在一旁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想着自己以后有个仙风道骨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小安已经开始计划着让这小娃娃帮他干什么力气活了。 姜湛走进楚辞房间,看着这凤冠霞帔衬着楚辞满面红光,轻笑出声。 “你今天真的漂亮。” 第148章 “我哪一天不漂亮?” “呵,你呀,真是便宜了玄夕那小子。” 姜湛本来还在说笑,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丝异样,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眼看着吉时将至,姜湛给楚辞盖上了红盖头,楚辞满心期待,还伴着一丝紧张。 一个时辰过去了,玄夕并没有来。 第78章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爬也会爬回我身边 顾府,楚辞住处。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那满院的红色随着北风萧萧轻轻飘动。 楚辞坐在床榻上,不安地扣着指甲。她眼前被红盖头盖着,看不真切门口的景象,只能靠着听力辨别四周动静。 这就让她更加烦躁。 “公主小心些,都要出血了。今日流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小知心疼地蹲下,拉开楚辞双手不停劝着。 “还没找到人吗?” “公主别急,估计一会儿就有消息了。”小知轻轻拍拍楚辞手背,小心翼翼地劝着。 这时院子里传出来开门的声音,楚辞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自己的盖头冲了出去。 拖着九层喜服的楚辞跑起来有些费力,喜服上的金黄色流苏都如乱麻一般缠到了一起,好似楚辞现在的心情。 扶着门框,楚辞满脸的期待在看到姜湛那一刻定格了。 不是玄夕。 她轻轻放下门框上的手,身形无助地看向姜湛。 “玄夕呢?” “还在找......” 姜湛有些难以启齿,本来要跟玄夕一起来的接亲的车队到了草屋的时候就发现人不见了,姜湛去到草屋时,发现陈列摆设好似放了几天都没人动过。 可他实在舍不得跟楚辞如此说,他怕她受不了。 “我自己去看看。”楚辞说罢便一层一层地脱掉喜服繁琐的褂子外袍,边脱边往院外走。 “已经找了两个时辰,该找的地方不该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人不见了。”姜湛看着楚辞背影喊道。 楚辞背影痴痴一顿,随即奔向草屋方向。 跑到草屋的楚辞看着满院子大小不一的珠子,她淌着过去走到屋内。 草屋里面的陈列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楚辞的手轻轻触碰着玄夕为自己布置的梳妆台。 这一身红色金凤大婚喜服和玄夕装饰的草屋真的很配。 她走出草屋,安排北言沿城搜索。可她心里明白,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玄夕,这整个院子都没有打斗或者翻找的痕迹,玄夕似乎凭空消失了。 “你们去忙吧,我在这等着他回来。” 楚辞低着头交代着周围人群。 人们面面相觑,直到北言吩咐他们四散着才消失在楚辞面前。 “侯爷,北霖军主力不日便可集结曲水城。”周起毕恭毕敬地跟姜湛说。 “军心如何?” “将士们士气高昂,如今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每位将士都势必要匡扶大业。侯爷此番,定能心愿达成。”周起面露喜色,一番慷慨激词说的姜湛心里都有些激动。 如今曲水城以北,皆如姜湛所愿归他所控,北霖军里的烨苍军旧部也因为楚辞的归顺而为其差遣,事情当真是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侯爷,”周起在一旁小心提醒,“烨家那几位老将军,都十分想见见小主人。只是公主现在......” “还是先别跟楚辞说了吧,她近日,不太好。”姜湛放下手里的密报,轻叹一口气。 ‘太子知晓公主大婚,玄夕消失,神志癫狂。’ 姜湛看着纸条化为灰烬。 姜湛忙完迎接大军的准备工作后,天已经擦黑了。他走到那草屋小院外,站在远处看着院子。 廊下坐在椅子上的楚辞杏眼微闭,安静睡着。 姜湛走进小院,不小心碰到了满地的珍珠,楚辞一听到响动便醒了。 “玄夕——” 半坐起来的楚辞看着定在了原地的姜湛,表情有些尴尬。 已经半个多月了,楚辞每天都待在小院里,寸步不离。 小安常去给姜湛报平安,说楚辞都好,每天都在小院里打扫做饭,料理花草,跟平常百姓无异。 只是每每深夜,她总是惊醒,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出去查找一番。 楚辞越是平静,她身边这几个人就越心疼。 “天气冷了,别在廊下睡,当心着凉。”姜湛走到楚辞面前,略有些责备地说。 “刚刚擦了擦这满院子的珠子,有点累便睡了,我下回注意。” 楚辞眉眼透着恬静,走到屋内给姜湛倒了杯水。 “我让下人们做了点吃的给你,你今日就无需自己开火做饭了。” “多谢兄长,那我今日是要有口福了。”楚辞浅浅一笑,感觉一点都不伤心的样子。 “你在我面前还要装吗?” 姜湛看着楚辞在这依旧红彤彤的喜屋里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茶叶,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没装,我没事。” 楚辞眼睛都没抬,还在生着炭火准备煮茶。 姜湛有些无奈地看着楚辞忙活,正不知怎么开口的时候,楚辞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向姜湛。 “玄夕,他一定会回来的。” 楚辞面容平静得好似无风吹过的湖水,这话听着如此坚定,弄得姜湛都觉得有几分可信了。 第149章 看着姜湛心疼的表情,楚辞无奈笑着摇摇头,“你们不懂他,无论他出了什么事,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爬,也会爬回我身边的。” 就像在桐溪城楚辞生辰那日,玄夕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出现在楚辞面前一样。 他一定会回来的。 姜湛不再劝阻,他最知道楚辞的脾气,她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的。 晚膳时刻,姜湛和楚辞正聊着最近曲水城的趣事,楚辞跟他说顾维卿原来有多溜须拍马,姜湛还不信,如今的顾维卿好像一个老学究,天天揪着姜湛的部署,城里的控防问个不停,满脑子就是怎么给姜湛赚钱,稳住后方好让他去打仗。 一番交谈之后,楚辞冷不丁地问了姜湛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提大军集结的事?” “我......” 姜湛想了一晚了,只是担心楚辞的状态所以才一直按着不提。 如今北霖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准备进军都城,可再怎么说,很多老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这自家军队打大本营的事,是个忠臣良将都会有些迟疑。而这烨苍军旧部的老将更是如此,所以姜湛很是需要楚辞的支持。 “近几日我虽在小院里,曲水城的事,北言和顾维卿还是会每日报给我的。兄长今日来为何不提此事?” 姜湛深叹一口气,“是我小看妹妹了,我自罚一杯。” “我曾与玄夕说过,此番复仇,我要姜崈万念俱灰。他想要的江山,权力,王位,我都要一一毁掉,少一丝惩罚,都不能慰藉我父母亡灵。” 姜湛看着眼前戾气散满了整个屋子的楚辞,后背竟有些发凉,不由得多喝了杯酒努力暖起身子。 “待到大军集结,我会把孙交放出来,知道事实的世叔世伯们一定会拥戴兄长称北霖王,那时候别说是清君侧,哪怕就是造反,北霖军也定然会踏平南云宫!” 姜湛看着眼前的愤恨的楚辞,声音里透着些惋惜,“我们三个,原来,真的很好。” 楚辞听到这里,原本因为仇恨而紧锁着的眉头瞬地展开了一下,眼神里透着股惊讶的茫然,她微微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最后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就着清苦的酒,吞进了如今满是乱麻的心里。 姜湛看着楚辞的反应也不再做声了,他也十分怀念每天缠着大哥姜崈,和楚辞上天入地的日子。 那时的姜湛和楚辞天不怕地不怕,好像无论闯了什么祸都有身后的姜崈摆平。 小时候的姜崈十分疼爱自己,他经历了三位弟弟的死亡之后更加珍惜这唯一的二弟了。 二人少时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姜湛每到半夜都要贿赂身边的宫人,悄悄跑去姜崈房里和他一起睡。 再长大了一点后,姜崈每次都会在院里看着姜湛舞刀弄枪的。二人闲暇时,也会在茶道桌前高谈阔论,谈时事,论国道,争得不可开交,却乐此不疲。 每年无论是马球还是比武,姜崈一定到场给姜湛助阵。姜湛每次赢了比赛,也一定要把第一个彩头送给自己的这位哥哥。 究竟是哪里错了,为何如今却是如此局面...... 姜湛盯着眼前的酒盅,又一次一饮而尽。 姜崈,无论如何,你都要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姜湛手里传出,那酒盏被他生生握碎。 楚辞慌忙起身,一边找着纱布一边埋怨着姜湛不够小心。 拿来了药箱,楚辞便准备给姜湛包扎,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他的手,轻轻用小镊子把碎片从伤口里拔出来,每拿出一块碎片,还用手指轻轻在姜湛指腹处揉一揉来缓解疼痛。 轰轰轰—— 一声惊天响雷响彻山间。 楚辞就好像被那雷劈中一般,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惊又喜的样子从那杏仁眼中冒了出来。 “你怎么了?” 姜湛这一声询问让楚辞回了神,她欣喜地盯着姜湛,又看了看他受伤的手。 她扔下镊子,双手一把拉起姜湛的手紧紧握住,急急望向屋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姜湛吃疼喊出声来,却被更响的一声空雷盖过。 楚辞一直吊着的一口气从胸口深深呼出,她奋不顾身的跑到院子里,踉跄拨开满园的珠子,看着一览无余的浩瀚星空仿佛在急迫地找些什么的样子。 她膝盖一软,瘫跪在地上,扶着一个半人高的夜明珠,喜极而泣。 玄夕还活着。 他不光活着,他还能吃醋。 姜湛顾不得手上的疼,站在草屋门口看着有些疯癫的楚辞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他虽然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能让楚辞如此的,怕是只有玄夕了。 天宫,镇龙台。 这是天族镇守犯错龙族的地方,比起其他监牢,这里的镇龙石可是一绝,凡是在镇龙石下的神仙,都不能施展仙法,就好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这镇龙台整个台面上刻着八卦,冰玉石做的圆台之外延伸出八个通天冰玉柱,每颗柱子上都有应龙盘旋而上,八只龙头吐出仙气,仙气汇集之处高高浮起一个石心散着金光的巨大石块。 那石头心的金光好似一根长针,直直刺进趴在冰玉八卦台上的玄色巨蛇的脑袋中央。 第150章 除了镇龙台,这玄蛇的身体被千条锁妖绳紧紧困住,每根锁妖绳的另外一端都牢牢拴住那八颗冰玉盘龙柱,吸取着冰玉石带来的灵气与镇龙石一同压制大蛇。 刚刚那玄蛇似有苏醒的意思,吓得侍卫赶快报了天君前来查看。 “这双脉小蛇看着不像仙法狠厉的样子,想不到冰玉石连着镇龙台都压不住他。” 天君看着当日在招摇山用了上千将士才控制住的玄夕,心里不由得生起无边担忧惊惧。 “回天君,刚刚这玄蛇似有挣扎,眼睛都感觉要睁开了,身体发出红银双色闪电,弄得天庭都灌满了雷声。” “再派些仙及资质的天马军来镇龙台,外加仙宗药王。务必把这双脉小神看住,不许他再回到紫安身边。近期本君观察招摇山,那冰墙异动频繁。告诉药王,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杀掉紫安。若招摇王回归,三界将永无宁日。” 第79章 烨家大旗,重现南云了 南云都城,皇宫里。 南云宫整个宫殿是由红墙青瓦堆砌,各色名贵植装点的十分典雅,让人看着就心静。自从太子涉政,还捉了两只仙鹤为昏迷的皇帝祈福,这便显得这南云宫殿更加仙风道骨。 只是最近皇宫里的气氛实在是压抑骇人,跟这宫殿清雅格格不入。 任文君正在荷花池旁赏花看鱼,身边的人又来报信,“太子妃,今日书房里又打死了两个......” 任文君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静悄悄的湖面,她狂躁抓起一满满一手的鱼食,像扔石头一样地丢进水里。 “还是太子亲手打死的吗?” “不,不是......”旁边的小宫女有些迟疑,“是......是殿下见到二人在偷偷闲话,便让他们两个在殿下面前打架,打到......打到一人死为止......” “什么?!可知道那两个人都说了什么?” 小宫女无奈摇摇头,“殿下身边的人嘴都很严,与从前一样,殿下的事根本就打听不到。只能通过一些杂扫的人路过,才探得一二罢了。” 满头珠翠的任文君整个人陷在檀木盘凤的椅子里,有些烦躁不安。 “太子妃别自己吓自己了,自从您嫁入皇宫,殿下一直对您礼遇有加,对任相更是泼天的富贵撒花儿似的赏下去,可见殿下有多重视太子妃。他日若能诞下麟儿,还愁以后的日子不安稳吗?”小宫女在一旁耐心劝着。 任文君嘴角牵强勾了勾,冲着没人的地方狠狠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才真是有苦说不出呢。 自她入宫之后,便是专房之宠。 太子日日留宿,一副恨不得长在太子妃殿里的架势。 对任家那更是赏赐不断,金银珠宝都是常事,隔三岔五的就封赏爵位。还亲笔题字,给岳丈府上所有的牌匾都换了个遍,让人好不羡慕。 现在南云国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对先婚后爱的小夫妇诞下世子,这样举国上下,权贵重臣也就都对这个可能活不长久的太子殿下继位没有任何意见了。 任文君怎么不知道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她这位太子妃,如今仍是处子之身的她,如何生得出世子啊? 太子防着她的方式可谓是四处堵截,根本探听不到一点儿关于他自己的消息,更别说对朝堂的把控了。 可如今这架势,连自家爹爹任宰相都在怪自己的女儿没用。太子如此溺爱,他这个尽心培养的女儿竟也一脑袋扎进爱河,根本不管母家死活,连个朝廷风向都不愿意帮着亲爹询问一二。 想到这的任文君便更气了,若是事情按照大家的期望发展,这对太子姜崈来说,反而益处更大。 可他就是不肯,无论任文君如何勾引,都无济于事。 任文君本身孤傲,自是不愿承认自己失败的,如今连陪嫁丫头都觉得自己多思多想,实在是让人憋着一股火气,撒都撒不出来。 “我担心殿下近日心情不佳会影响身体,若是殿下再有动作,记得速来报与本宫。” 小丫鬟点点头,便不再做声了。 皇帝书房里。 被人打磨得发亮的红乌木地板上还留着大片黑红色血迹,姜崈正低着头看着从曲水城送来的密报。 这是他连着七天,读了不知多少遍的东西了。 这些日子,他脑子里只有六个大字。 ‘公主玄夕大婚’ 那密信里写了很多东西,公主大婚之日玄夕消失,姜湛集结兵力与曲水欲意谋反,顾维卿倒戈。 “你选他,你还是选了他!” 姜崈从牙缝里狠狠说出话来,一掌打翻了桌上所有东西。 书房内的侍从们跪倒一片,谁也不敢作声,生怕像刚才那两个人一样,命没了也就算了,死状还如此凄惨。 自从姜湛到了北荒,这位太子殿下的暗哨便失去了效果,本来姜崈发了好多烨家的求救信给楚辞,却都被半路截断,导致他损失惨重。 “告诉暗卫,不用再跟着公主了,去绥丹国找一个人,林修弘的那个叛国小妾有个孪生妹妹,务必活着带到孤面前。” 曲水城里,楚辞身着红衣,外披麒麟银甲,手握烟青剑挺拔立在一个破落小院里。 “小主人!” “小楚辞!” 十几位将军冲进院子,那叫嚷声此起彼伏,听着就让人感慨万千。 楚辞转头,单膝跪地行了军礼,“烨家小女,拜见世叔世伯。” 第151章 那十几位将军齐齐跪地,“小主人安康!” 楚辞面露平静,只是眼神有些清苦,站起身来快快扶起以前为烨家效命的,已经泣不成声的将军们。 “此番重逢实属难得,叔叔伯伯们也应该都知道楚辞都经历了什么,如今时间紧迫顾不得叙话了,楚辞只想在大战之前,让大家见一个人。” 楚辞拍了拍手,北言从破落茅草房里,单手拎出了已经只剩骨头的孙交。 孙交太久没有见过太阳了,好似人皮包裹的骷髅一般的他,害怕的遮住眼睛。 被北言重重扔下的孙交十分慌乱,似乎那暖阳会灼瞎他的双目,看到楚辞地上的影子,便疯了一样跑去楚辞脚下遮阳。 楚辞在一旁听着孙交有气无力地对着她的世叔世伯们交代真相,仿佛又被凌迟一次。当日恨意不减反增,烟青剑在紧握的手中与剑柄发出轻轻的碰撞声响。 其中两个年纪较大的世伯一个踉跄,没有站稳。 另外一位更是拔刀冲着孙交头骨直劈而下。 烟青剑瞬时出鞘,挡住了雷霆而下的刀锋。 “楚辞!你!” “烦请各位世叔世伯,把孙交,交给楚辞。”楚辞收回烟青剑,深鞠一躬。 烨家旧部四散之时,小知和小安手里拿着一个精巧无比的锦盒出现了。 小安支起凳子,楚辞随即坐下。 楚辞翘起二郎腿,没什么规律地晃着,她接过锦盒在手中若有似无地把玩,指尖都透着阴森摄人。眼神清冷的她脸上泛着一丝迷情一般的好奇意味,时不时地看着孙交挑眉。 孙交看着眼前他从没见过的这般楚辞,心里慌乱,“你,你答应我不杀我的!” “孙总管说得极是。” 楚辞的声线都变了,细长细长的声音好像柳叶弯刀,穿过孙交耳膜。 “你,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烨楚辞从不骗人。” 楚辞打开小小锦盒,里面一个蚂蚁大小的黑色昆虫乖巧爬上楚辞手背。楚辞看着手背上的小虫,把手背与视线平齐,对准孙交,吹了一口气。 那小虫好像知道楚辞要做什么似的,冲着孙交的脸就飞了过去,无论孙交如何躲避,最终还是从耳洞里钻了进去。 “噬心蛊虫!你说过不杀我的,你说过不杀我的!” 孙交如今除了重复着一句话,倒也做不了什么。 “姜崈太笨,不知这噬心蛊虫的妙处,岂止在区区杀人这一件事上。”楚辞语调婉转好听,跟眼前这歇斯底里的孙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啪—— 楚辞一个响指,孙交便觉得自己从五脏六腑内发出的痒意,挠也挠不到,就好像体内有千百只羽毛轻抚每一处,让人从里到外的痒得无法忍受。 孙交的手不自觉地挠起了本就没有什么感觉的皮囊,这对噬心蛊虫的折磨当然无济于事,不一会儿的功夫,他指甲所到之处,便皮开肉绽。 这院子里的砂砾沾着开裂的渗着血的伤口不停地在地上摩擦,和内脏的千般痒意,让孙交的叫声尤为特别。 看着孙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楚辞眼里第一次泛出了大快人心的样子。 “还有!还有件事你不晓得!我可以说给你听!”孙交扯破了嗓子大喊。 这倒是提起了楚辞的兴趣,她不紧不慢,“何事啊?” “你可知,我为何会被你刚好擒住!我,我其实是姜——” 这时楚辞只觉得耳边风声一震,一根银针呼啸而过。 看着孙交喉咙上的那细小的几乎看不到的血点和他一副解脱了似的样子,楚辞从座位上一下跃起,双眼泛着怒光向着银针飞来的方向望去。 北言早就飞出院外,可惜找了半天却也没什么收获。 早已人去楼空了。 腊月初一,楚辞今天十九了。 北荒的劲风好似刀口,刮在脸上都生疼。 楚辞还是那身麒麟银甲,缝隙中透着的红衣显得整个人好似冰山上的火苗,精神得很。 她跟在一身墨袍金甲的姜湛身后,款款登上曲水城城墙。 四支两人高的青铜角在城墙上立着,每一支青铜号都由两人扶住在青铜架上架住,由第三人吹响,伴着北风吹遍大地。 鸣角仪式在姜湛和楚辞站在曲水城墙最高处的时候骤然响起,那号声浑厚雄壮。 “将士们!” 姜湛大喝一声,望着看不到边际的,他的北荒大军。 每百步便有一人把话传给下一位兵士,从城墙上听去,就好似这旷野之上还有回声一般。 “今日大军集结,为南云长久计!我皇兄姜崈用计谋害我父皇昏迷至今,逼我至北荒,欲置我于死地。今日我北霖军清君侧,是为了阻止南云落入不肖子孙之手,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粮食和财富!” “哈!” 万人大军齐齐附和,那声音都使得脚下一震。 “今日众将士拥我北荒称王,他日攻进都城,我与将士们一同改写南云未来!” “北霖王长安!” 楚辞与十五万大军齐齐跪下,望着旷野之上掀起的尘土,楚辞握着烟青剑的骨节凸起,在寒风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背上泛着白。 “立!旗!”在一旁主持大会的顾维卿大喊。 姜湛走到楚辞身前,俯身扶起了她,“从此以后,天地之间,只有你我兄妹二人依靠扶持了。” 第152章 “兄长莫怕,你我二人的归宿,只能是南云都城。” “说的好!” 看着楚辞一改往日平和,脸上升起的戾气让姜湛心中激动澎湃。 侍卫此时送上两面大旗,楚辞看着一黑一红的军旗有些疑惑。 “姜崈给你的,哪里是真的烨苍军,今日,本王许你北荒烨苍!” 楚辞惊讶地望向姜湛,又看向在墙角下那些满脸又是感动又是惊喜的世叔世伯,跪下谢恩。 “臣,烨氏楚辞,谢北霖王大恩!” “下旨,见平西公主如见本王,烨苍军任由平西公主调配!本王无权干涉!” 烨家旧臣也齐齐跪下,个个老泪纵横。 姜湛拿起卷起来的黑面金字旗,长臂一展,一个巨大的金色“姜”字骤然出现在曲水城墙墙头。 姜湛随即拿起银边红旗,大步走向楚辞,双手递给他这位在这次清君侧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妹妹。 楚辞双手伸出,就在要碰到那红旗的时候,她顿了顿。 稍作迟疑的她,一把稳稳握住了这烨家大旗。 楚辞一脚登上高台,振臂一呼,“烨苍军,听令!” “在!”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 烨家大旗,重现南云了。 第80章 公主此程,万望珍重 曲水誓师,生生拉开了南云国的第二篇章,如今南北之战,转眼已经一年了。 楚辞快步走向大营营帐,连看都没看行礼的侍卫,一把高高掀起了账帘。 姜湛和一群将军正围着沙盘布阵讨论,听着这急切而又愤怒的脚步声,齐齐望向肩膀起伏巨大的楚辞。 将士们心领神会,纷纷退下。 姜湛早就不是那个冷面不语,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肃安侯。如今的他王冠冕于发上,帝王气势扑面而来。 楚辞目光根本没看姜湛,反倒是这位北霖王,顶着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样子,不怒不恼地走向这位生气的妹妹。 “一切皆为大局计,平西侯莫要意气用事。” “为什么不与我商量就跟绥丹签了这契书?!” 今早契书递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姜湛本以为楚辞会立即发作,没想到比他想的结果好了太多。 “我欲南云称帝,如今最大的阻碍除了姜崈,便是伺机而动的绥丹了。签了这进贡契约,也是为了保我南云北境不受纷扰。” 姜湛不做过多解释,他知道无论废多少口舌,楚辞都断不会同意,便只能先斩后奏,慢慢安抚了。 “绥丹虽蠢蠢欲动,但绥丹赵家因为赵老将军身体早就已经力不从心,而那绥丹国唯一拿得出手的唯有这一骑罢了!北境本就无虞!顾维卿守着那运河兢兢业业,这开战的一年里可有给你添半分麻烦!” 楚辞言辞激动,她实在是控制不住内心怒气,强忍着直到只有她与姜湛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发泄了出来。 怪就怪这个顾维卿太会赚钱,这一年虽然打仗开销巨大,但顾维卿自创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循环体系,百姓生活甚至更胜从前。 顾维卿取消了北境金钱交易,按土地和劳动力公平分配衣食住行的必需品,医疗,私塾一律免费。每个郡县都设有兵戎教百姓防身之术,有些根骨的便可选了从军。 所有金钱全部军用,为期两年。 北境每一笔开支按月公布,百姓可随时进入府衙监督查看,还有账房会亲自教习字的百姓如何读账本,以求每项支出收益公开透明。 多余下的钱财两年之后,论功行赏。 另外,北霖军每打一次大胜仗,便承诺减免北荒赋税三月,一切都详细记录在顾维卿的‘百姓清君侧实录’上。 有饭吃,有钱赚,有屋住,还能不用银钱就能读书看病,看着那录上一月多过一月的银钱,北境百姓个个干劲十足,都为了能在这浓墨重彩的史册上留下一笔。 而如今呢,姜湛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擅自通信绥丹。 承诺牛马,布匹,珍玩按年进贡绥丹,以求北境不被骚扰。 当然,钱财自也少不了的。 烨家四代,代代的脊梁骨都直到了天上,如今倒要给手下败将低头,烨楚辞自然是不肯的。 “契约已成,覆水难收。平西侯还需向前看。” “向前看?好一个向前看!北霖王可真是顾全大局,姜家果然个个好手段!”楚辞气得已经顾不得什么分寸,心里的憋闷化作刻薄话语说道。 “楚辞慎言,”姜湛面色铁青咬着后槽牙,他平息了心里呼之欲出的怒气,接着说,“此事算哥哥欠你,如今前线吃紧,我需要烨苍军。” 这一年,姜湛与姜崈二人大战僵持不下,如今在距离都城四百里的宁上州交战。 “若夺宁上,都城便如探囊取物。” 姜湛眼里透出深深渴望,那微微颤抖的额前碎发也挡不住他这大计将成的激动。 姜湛坐回到王座上,看着站在眼前的楚辞,“我真的需要你。” 太子姜崈那边如今手里握着都城里的烨家残部和林家大军,在宁上死守严防,如今耗得北霖军倒生出了些败相。 而能解此围的,便是姜湛一直藏在北荒,不让其去前线的烨楚辞了。 烨苍残部自不必多说,楚辞在林家军足足两年之久,是林修弘的左膀右臂,林家军对楚辞的情意也是极其深厚。 第153章 若是楚辞当前锋,恐怕不止能乱了姜崈大军军心,再加上姜湛这林修弘爱徒的身份,说不定还能策反部分将士。 那这宁上一战,便是他姜湛登上南云龙椅的敲门砖。 姜湛把现在的败相跟楚辞一说,楚辞倒是冷静了些。 这一年里,她曾经一次又一次上书,求着姜湛让她去前线打仗,这位哥哥就是不同意,说是怕她与姜崈交战会失了分寸。 北言这一年带着一半的烨苍军跟着北霖军东奔西走,读着从南边寄来的北言的信,看样子,也是做一些游击或者后方部队的活计,不得重用。 而自己呢,只能听从调令,一直和顾维卿镇守北境。 本来觉得自己也是出了一份力的,可现在看着眼前这契约,心头只觉得糟践了自己这一年的辛劳。 如今姜湛肯让她去前线,楚辞心里是一万个愿意的,只是这个愿意背后,总是透着些不如意。 “平西侯听旨!” “臣烨楚辞接旨。” “命平西侯速点将士三万,支援宁上,赐副统领,与周起共破敌军!” “领命。”楚辞行了军礼,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姜湛这时从台上走了下来,“怎么,还生我气呢?是不是更气我只给你副统领的位子,闹了半天还要听周起的?” “北霖王旨意,末将不敢不从。” “宁上一战,你做我的副统领。” 楚辞听罢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姜湛。 “我跟你一起去。”姜湛拍了拍楚辞的肩膀。 “不可!” 楚辞直接拒绝,这大军万万没到要大王倾巢而出的架势啊。 “我等不及了,宁上一战,只要赢了便可长驱直入。我知你怕万一,可我有你这个副统领,便不会有万一。” “那也不行——”楚辞还在拦着。 “我意已决,妹妹不用在劝了,我断不会让你孤身涉险的,”看着楚辞还要张开的嘴,姜湛摆了摆手,“下去准备吧,三日后起程。” 吃了一鼻子灰的楚辞有些丧气的走出营帐,一抬头看见了火冒三丈,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的顾维卿。 看他这架势,比楚辞刚来的时候还要吓人。 顾维卿见到楚辞,急急走上前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让楚辞沮丧的心情更加阴霾了。 深呼吸了一口凉气的楚辞看着好像吃了哑药的顾维卿,咬了咬牙,“你想去骂他是吗?” 顾维卿一开始还有些迟疑,随即便小鸡捉米一般疯狂点头。 “走,我陪你,我站在你身后,我看他敢说什么!” “嗯!” 夜晚寒风潇潇,楚辞麒麟甲外披着毛茸茸的狐皮大氅坐在小安升起的高高的篝火边,小知拿着黑熊皮盖在楚辞身上便去煮肉汤了。 生了一天闷气的楚辞没什么表情,只是手里不停地摸着一截三段的白玉簪子。 看着在篝火下,簪头上忽明忽暗的‘玄夕’两个字,楚辞眼底生出了藏了许久的疲惫。 “要是你在,我定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楚辞在一旁喃喃自语,声音低得连篝火的噼啪响动都盖住了她的声响。 “顾大人来了。”小知跑到楚辞面前通报。 楚辞抬头,看向拿着两大坛子酒的顾维卿,立马招呼着小安去帮把手。 顾维卿一边甩着酸了的胳膊,一边走向楚辞。 “维卿来了,我们进屋说吧。”楚辞微微一笑。 “诶!公主瞧不起维卿?觉得臣文弱书生受不了冻?”顾维卿摆摆手,惨笑一下打趣道。 小知心领神会,拿了一个椅子,挨着篝火放到了楚辞对面,随即从帐里又拿了张虎皮给顾维卿盖上。 “臣今日来,是为了谢谢公主回护之恩。臣这才免了一通责罚。” 顾维卿接过小安递过来的碗随意往地上一放,双手一下打开那酒,瞬间酒香四溢。 高高满上一碗之后,顾维卿一饮而尽。 楚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平静地看着顾维卿一口气连喝了三大碗后才缓缓开口,“好酒都被你糟蹋了,也不说先给我尝尝。” 楚辞知道顾维卿心中憋闷不比她自己少,这一年,‘百姓清君侧实录’一举成功,可谓史无前例。 顾维卿这个名字,无论姜家兄弟最后谁赢,都会永远重重刻在史书之上,被世人封为传奇。 这可是就算后人想要效仿,也未必可成的神来之笔。 他一文官做到如此,这便是全了他的初心,圆了他的仕途抱负。 这一切,除了归功于他自己和救他于水火的楚辞,最大的功臣之中还有一人,便是给他权柄任他成长的姜湛。 而如今,要求他在‘百姓清君侧实录’上虚报一笔的。 也是姜湛。 今日若不是楚辞站在他身后,情绪完全失控的他那一番辱骂主公的言论,恐怕是要断送他全家性命的。 “放心吧,今日就算我不在,兄长也舍不得罚你这棵一摇就下金锭子的树。” 满口酒气的顾维卿被楚辞逗笑了,这是他第一次与楚辞平坐一处,也是他第一次平视着这位认识了多年的平西公主。 以前只觉得着公主生得漂亮,让人一眼就忘不掉。这好坯子竟风吹日晒还是如此,当真是女娲娘娘偏心。 第154章 可如今看着篝火下的楚辞,顾维卿只觉得这姑娘生的可怜,明明五官精致舒展,却总是在眉眼间透着点清苦。 比起他这个已经被世人神化,爱妻在侧,儿女双全,腰缠万贯的小言官比起来,这位公主的命真的太差了。 若是可以,他倒希望分点他这一生的好运气给眼前这位小公主。 尤其是在遇贵人这一项上,楚辞好像人生就没有这个东西。 现在连相依为命的姜湛兄长,也成了主仆,今天还给她填了这么大一堵。 楚辞看着盯着自己有些失神的顾维卿,呵呵笑出了声。 “还记得维卿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没有现在有钱。可那时你穿的可吓人啊,连外袍都要三层。现在倒好,把那穿衣服的力气都用到拿酒上了。” 楚辞这一番打趣让顾维卿回了神,有些失态的他赶紧道歉,“臣失态,臣不是要唐突公主,臣......” “维卿不必多说,我知你在想什么。” 顾维卿在坐下前便瞄到了楚辞手里的白玉簪子,自那之后脸上便都是唏嘘,这一切都被楚辞尽收眼底。 “来,不聊那些不高兴的,今日小知煮了肉汤,小安的烤兔子你没吃过吧,配酒那可是一绝!我们四个,不醉不归!” “好!”顾维卿痛快答应。 酒至半酣,姜湛那边派了人来。 “平西公主,王上这几日赶出了两朵玉叶子,让臣送来。” “知道了,多谢。”楚辞轻轻点头以示谢意。 本来还在聊着西召城的顾维卿原来有多油腻的四人满脸喜悦,如今倒是一下被这叶子拉回了现实。 顾维卿又喝了一大碗,起身说道,“夜已深了,臣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三日之后我便要出征宁下,若一切顺利,再见维卿,应是在都城了。到时,楚辞定会开启家中珍藏,贺一贺,顾丞相大喜。” “公主此程,万望珍重。” 送走了顾维卿,有些酒意上头的楚辞也回到了账内,手里拿着别人送过来的玉叶子。 看着玉叶稀松的玉树,楚辞把玉叶子放到了锦盒里,刚想关上盖子,却发现已经合不上了。 楚辞呆呆看着这满满一盒玉叶子,轻笑了一声低下了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玉叶子不再是重逢之物,而是姜湛道歉的信物了。 如今,还要用别人送过来。 楚辞无奈地撇了撇嘴,换了衣服,便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手里紧紧攥着的,是那破碎的三截白玉。 第81章 你是林修弘的小妾?绥丹国的奸细?! “好!太好了!” 姜崈握着手里的密报,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一年来几乎看不到的笑容。 太子安排在绥丹的探子来报,姜湛已经偷偷与绥丹取得联系,准备每年进贡以求和平。 楚辞断然不会同意的,连得罪楚辞都要做的事情,原因只有一个。 看来,他这个好弟弟终于坐不住了,也不枉姜崈这一年一直佯装疲软,不停退让,却在宁上突然强硬起来的计划。 现在,姜湛定是心中渴望无法抑制,定要破了宁上州,这才想着安定绥丹,要把一直在北荒镇守的楚辞放出来了。 “绥丹找到的那个林家姬妾的孪生妹妹,可以带去宁上了。此事,切勿让任何人知晓。” 姜崈在书房里,看着两人那么高的地图,有些兴奋地交代着身边这位暗卫,抬起带着白玉佛串的手,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朝着地图重重一按。 姜崈的眼神顺着白玉莲花佛串,盯住指尖上的‘寧上’二字,眼里透着渴望。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殿下,”这时身边的太监轻声来报,“任文策将军来了,在殿外跪着呢,说是要自请去宁上前线,为殿下扫清叛军。” “添乱......” 姜崈不耐烦地闭上眼睛,让暗卫悄悄退下后,姜崈头也不回地交代着传话太监,“就说,孤断不会让自己的小舅子去前线冒险,引得太子妃日夜悬心,他若跪着就任他跪。” “是.....只是文策将军说,您不同意他就跪到您同意为止。”太监声音越来越小。 姜崈听罢轻笑了一声,这任家竟如此按捺不住,仗着他‘宠爱’任文君,竟上了这一招,派了个毛头小子来染指兵权。 “太子妃如今正在备孕,他这个弟弟若敢惊到了太子妃的身体,孤就罚他去任家祠堂跪个够。” 太子妃寝宫。 “太子真的是这么说的?”任文君望着任文策急急问道。 “是啊,要我说就是姐姐糊涂,任家现在想要染指兵权,那可是要触犯龙颜的,若不是姐姐如今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弟弟怕是要被发配了。” 今早任文君找到任文策的时候,他便觉得此事不妥,若不是这位太子妃姐姐声泪俱下的一定要他去闹这一番,他才不会去蹚这浑水呢。 “你在外跪着的时候可有人出来?”任文君急急问道。 “那殿里除了传话的太监,就太子一人啊。” 不对,今日眼线来报,勤政殿里有个生面孔,连宫里的老人都没见过,假装打扫经过的眼线隐隐约约听到宁上,绥丹等信息。 “殿内无人......宁上州......”任文君自言自语。 第155章 突然,她双眼睁大,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缓缓抬起酥手,又重重落下,一把抓住了她这位亲弟弟的手,“姐姐有事,还需如实交代给你。” 楚辞和姜湛来到宁上已经一月有余了。 “姜崈竟也来了?!” 楚辞本坐在桌案旁,一听到太子也来了宁上,狠狠拍案一下半坐而起。 “是,姜崈这次瞒得十分的好,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来到了宁上。”探子有些窘迫解释道。 楚辞急急转过头看向姜湛,“兄长!” 看着楚辞急迫的眉梢,姜湛抬手阻止了楚辞,“不行。” “哥!” 楚辞干脆从桌后跑了出来,快步走到姜湛面前。 这一个月,楚辞比在北荒还清闲。 就好像她的任务就在带着烨苍三万大军来到宁上州之后便结束了。 倒是周起,左右开弓地忙着,累得人都瘦了一圈。 “我是左前锋,为何不能迎战?兄长现在日日把我箍在身侧,干脆拴在腰封之上算了!”楚辞满心不满,一想到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上阵杀敌,急得直跳脚。 “不行就是不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怕你上了战场后因仇恨丢了判断。”姜湛冷静交代着。 “兄长这是不信我了?!”楚辞干脆一掌拍到姜湛的桌子上。 “你要听话。”姜湛说罢便不再做声。 楚辞气鼓鼓地走出营帐,抬眼便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北言和小安。 如今北言二人一直在军前听着周起命令,做着一些佯攻,探察的活计。看着吃瘪的楚辞,那两人的脸色也难看得很。 “北言进来。”姜湛看着一动不动的三个人,轻声吩咐。 楚辞怒视姜湛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北言走进营帐里,“王上,今日臣去宁上城东边的山上勘察了一番,山体极其适合隐蔽。如今宁上久攻不下,臣以为,可稍作颓势,让敌军以为我方疲软,引得敌方出兵,我军把精骑部队隐藏至山口,待到敌军出巢,可形成犄角之势,围攻可斩主力啊。” “那东边的山上,竟没有姜崈的人么?”姜湛本在看着军报,听到北言如此说,心里泛起了涟漪。 “那山对敌军确实没什么用处,如此计策,确实冒险,姜崈应该也不会相信我军有此胆识。他知此役对王上意义重大,定然会中规中矩地打,这便是我们的突破口。” 北言极力劝说,这两军一月以来一直就是隔靴搔痒,小打小闹,让他十分捉摸不透。 好像这两兄弟根本就没想打仗,而是在逗猫逗狗一般。可二人又亲自莅临战场,弄得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在这阵前小心试探,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臣请三千精骑,前去深探一次。若真的没有姜崈的人,那王上,宁上成败,就在此一举啊!”北言看着犹豫不决的姜湛,越说越急。 “好,快去快回,若有风吹草动,速速回来。” 楚辞在营帐外烤着兔子,看着一旁打水回来的小知,满满都是嘲笑自己的意味说道,“小安呢,反正我们几个就是个摆设,也不用假模假式东奔西走了,让他回来烤兔子吧。” “公主,小安跟北言领着三千精骑去东边的山上勘察了。”小知在一旁交代。 “东山?” 楚辞自顾自的重复着小知的话,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升起丝丝不安。 烦躁的楚辞回到自己营帐里,本想着睡一会儿,可是辗转反侧的她怎么也合不上眼睛。楚辞一下坐起,也没理小知的招呼声,径直走了出去。 不等众人反应,见军营大门正大敞着,借着收取粮草的空档,楚辞一个飞身上马,马鞭长挥风一样地跑出军营。 “什么?!快,派出去一千侦骑,速速把公主给我带回来!” 姜湛听着侍卫前来通报,马上慌乱安排着。看着外面吆喝集结声音不断,姜湛看向周起,“周家菜园的人呢?” “王上放心,一直跟在公主身侧,现在应该已经跟着公主出去了。周家菜园的人定会沿途做好记号,侦骑应该一会儿便能找到公主。” 姜湛急得在营中踱步,呼吸急促的他脑子旋风一般的转着,“小知!速速去吧小知给我控制起来!” “王上,是要控制小知?还是暗中观察啊......”周起轻声提醒。 姜湛有些失了方寸,他用拳头抵着嘴细细思量,在营帐内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多派些人手在公主营帐四周,听我命令。” “是!周起这就去办。” 果然,侦骑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了楚辞策马奔腾的背影,她正急速赶往北言和小安去的东山方向。 后面的侦骑穷追不舍,楚辞听到马蹄声,心里不由得一沉。 她想得没错,定是有人在暗中监视她,否则这侦骑怎会像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找到了自己?而且这人的武功还很高,连楚辞平日都不能察觉这人在哪里。 恐怕此人,便是杀了孙交的那根银针的主人。 楚辞用力夹紧马肚,跑得更快了。 她隐隐约约觉得,东山不会是空山,以姜崈万无一失的性格,断然不会没有安插耳目在此。 远远看到了东山山口,楚辞突然勒住了马。 马蹄细碎左右徘徊,好似现在楚辞的心。 第156章 看着满地的争斗痕迹,和远处几具北霖军遗骸,楚辞心底一沉。 果然,北言遭到了伏击。 楚辞快速跑到遗骸面前,观察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北言和小安踪迹,一时庆幸,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浓雾一般的担心。 这时那群侦骑已然赶上,楚辞大喝,“我军遭到埋伏,现在跟我去深探一番,以此形势看,残军应是躲进了东山。” 侦骑有些犹豫不决,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抓到公主即刻送回,可看着眼前这般乱斗景象,不知是不是应该先听楚辞号令。 “我自会跟你们回去,只是我一定要找到北言和小安。” 说罢楚辞便驰马奔向东山。 就在山口处,一片宽阔得有些凋零泛黄的草原上,一个衣衫单薄的黑衣女子孤零零地跪在山口的必经之处。 楚辞在百步之外勒住战马。 看着如此诡异一幕,众人都立刻警觉起来。 这时,又是不知从哪飞来的一抹光晃了一下楚辞的眼睛。 楚辞定睛一看,竟是飞镖! 她骤然飞奔,一脚踏上奔驰的马背腾空而起,一个空翻烟青剑瞬时飞向那阳光下刺眼的飞镖。 就在飞镖快要飞向那黑衣女子的脑袋的时候,烟青剑追了上来,一下打飞了镖救下那女子,剑身直直插在那黑衣女子身侧的土里,留下铮铮之声。 那黑衣女子吓得全身瘫软,楚辞此时已经飞马而至,顾不得许多,跳下战马的她一下把那黑衣女子按在地上,护在身下。 周家菜园的人见状也只能作罢,不再暗杀了。 “是你!你竟没死?!” 楚辞惊讶地破了音。 “我不是她,我是她妹妹......” 楚辞不可置信地俯视着眼前这张脸,这不就是林修弘生前纳的良妾,那位绥丹国的奸细吗! 第82章 我烨楚辞,不做你姜家的公主侯爷 楚辞在一千侦骑的围护下,回到军营。 在人群中间的楚辞和那黑衣女子同乘一马,楚辞揽着缰绳的手环住那一脸惊恐的女子。楚辞周身泛着肃穆气息,嘴角都透着紧张。 一队人马缓缓走进军营,楚辞竟直骑到姜湛大营前。扶着那黑衣女子下马后,不顾那黑衣女子脚步拖沓,拉起她的手腕拖着她向前,大步走进大帐。 进入帐内的楚辞手臂一甩,把这女子几乎是扔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向倒地的黑衣女子。 “你把我藏在北荒,按在军营里不准我上战场,安插眼线监视我,还杀了孙交。都是因为姜崈先找到了这个女人,所以你怕,怕我知道真相,对吗?” 楚辞气息不稳,声音显得小心翼翼,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她,只能看得出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微抖动。 听到消息的姜湛早就在营地等着这位妹妹了,他那双狐狸媚眼如今泛着寒气,一边的眉毛不停地跳着,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动。 “说话!” 楚辞怒吼一声。 姜湛早就屏退左右,偌大的大帐里只有呼啸的北风灌进来的声音。 姜湛慢慢走向那黑衣女子,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啧,姜崈真的是个棘手的对头。” 话音刚落,楚辞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充血的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泪水,跟她这拧在一起的五官极其不搭。 “孙交是你的人对么,你把他带到桐溪城,故意让我自己发现的,对吗?” 楚辞额头的青色血管依稀可见,睫毛上挂着的泪滴好似清晨松柏上的雾气。 “不然的话,你以为姜崈为什么突然去了桐溪城。是他的眼线发现了孙交踪迹,否则我的计划应该更加顺利。若不是他当时在桐溪搅弄风云我不得不帮助孙交消失,恐怕当年那七万烨苍军还有你,早就都是我的了。” 楚辞身体摇摇欲坠,看着姜湛的脸有些眩晕。 “你早就知道,林逸恒杀我父母,姜崈才是幕后黑手?” 姜湛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着无法再回避的楚辞,细细道出真相。 “差不多六年前,我比你早了一步找到孙交,将其囚禁,那时我便知道了所有真相。这几年我认林修弘做了师父,借他的力坐稳军中位子,他也乐的如此,这样皇帝也会忌惮与他。若不是林修弘拒绝再次反叛,不想拥立我,我本是无意让你知道这样龌龊的真相。” 确实,若是林修弘同意了拥姜湛为帝,他是不想要利用楚辞的,可他没办法,他一定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呢?”楚辞大步向前一把拉起已经吓软了的黑衣女子,“你就安插了她的孪生姐姐去林家,让她陷害林修弘叛国?” “他本就不配做大将军!” “那你呢!你就配得上这北霖王吗!” “我如何不配!若不是姜崈,我本应是这南云的太子!若不是我的这位好哥哥,我母妃又怎么会死?!” 姜湛这声大喝好似用尽了他的力气,他走到身旁的椅子上,跌坐下来,蜷在那扶手里喘着粗气。 “当年,姜崈带着孙交去了皇帝书房,以烨家权柄归权作为交换,夺得太子之位。不光如此,他命孙交通报我母妃去书房伺候笔墨,让我母妃撞到他与皇帝密谋......皇帝随即起了杀心,贬我出嫡系族谱,从而姜崈便永除后患。” 楚辞一愣,周贵妃原来死得如此冤枉。 第157章 “我为何不能杀林修弘啊,若不是他和他儿子利欲熏心,一直想杀了烨叔父取而代之,姜崈又如何能见缝插针,还害了我母亲!” “那你又为什么要瞒我?” 楚辞看着眼前与亲哥哥并无区别的姜湛,心仿佛碎了一地还要被他捻在脚下,这可是她可以把命都托付了的人啊。 “当时的我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十四岁的你又能做什么?!我这几年厉兵秣马,搜集天下高手终于才有了这一搏的机会,你也是将军,你不会不懂我的!” “所以你就眼看着我认贼作父!年年祭祀杀父仇人吗!” 楚辞这时激动从袖口抽出一封信,是姜崈让那黑衣女子亲手交到楚辞手上的,那是烨府上下百号人的求救信。 她最宝贝的烨府上下,本应该被姜湛安排妥当回乡享福的那些人如今正被姜崈软禁在那府邸之内,写了百篇求救信,却都被这位眼前的北霖王拦下。 楚辞把信狠狠甩到姜湛脸上,“你还想骗我到几时?!” “我.....我当年瞒着你都是为了大局,若不如此,皇帝定会疑心与你,又怎么会帮你重振烨苍军制衡于我?至于烨家上下,是我对你不住,但那烨家留下的都是些仆人罢了,你让我为了百个下人,打乱计划吗?” 姜湛说到激动之处,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握住楚辞双肩,“你也为我想想,这一切,南云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我的!你本该是被真正的太子殿下呵护在手心里的妹妹,而不是被这个顶替者拿着全府性命逼迫着嫁给他!” 姜湛脸上浮出变态的笑容,整个人都疯癫地嘶笑,“姜崈他算个什么东西,生下来就快死的废物罢了!不止如此,他还是个大情种,情种怎么配做皇帝!为了阻止你出家他不惜杀了一城之人要挟,这种人也配为太子?那皇帝也是个懦夫,竟还要杀了你父母才能安心坐稳那皇位,他们都不配!整个南云,只有我!姜湛可以号令天下!” “呵呵呵......”楚辞笑得惨淡,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呵护在手心吗?姜湛,你利用了我整整六年,六年.....” 烨楚辞六年的价值,只有她的姓氏而已。 她的姓氏,可以让皇帝闻风丧胆,可以让太子制衡朝堂,也可以,让姜湛卷土重来。 所谓忠义,无非就是没看清全局就盲目跟从的一腔热血罢了。 楚辞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躯壳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边走边笑,脸上的泪痕被这灌进来的北风一遍又一遍地吹干之后又添新痕。 “姜家......好一个姜家.....” “你去哪里?” 姜湛看着楚辞背影,脸上原本扭曲的笑容也消失了。 “天大地大,既无归路,何盼归期?我既无家可归,又有哪里不能去呢?” 楚辞失了魂一样地走出营帐,身后听到了姜湛一刀插进那黑衣女子身体的声音。 她和姜湛在营帐里的争吵声很大,引来了烨苍军一众老臣,他们担忧的看着眼前的楚辞,每个人都不知所措。 楚辞双目失神,看着慌不择路的小知跑了过来,她才又有了些理智。 “北言和小安,被姜崈抓住了。”楚辞轻轻说道。 小知一愣,小手一把狠狠抓住楚辞手臂,脸上露出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恐惧。 “我去救他们,你在这等着他们回来。”楚辞拍了拍小知的手。 小知听罢一下跪在楚辞脚下,紧紧抱住楚辞语气满是惊恐,“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那黑衣女子送来了姜崈一句话,说他愿意交换人质。” “不行!公主不能去!不能去啊!”小知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满了脸,她狠狠环住楚辞,声嘶力竭的大喊。 楚辞下了狠心,一掌击晕小知。 “拦住公主。”姜湛这时从营帐内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烨苍旧部并未挪动,姜湛缓缓开口,“公主只要留在北霖军,姜崈手中的烨苍军便断然不会出战,我军自然胜算更大。各位将军,如今我北霖王清君侧,你我皆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此番大捷,你们皆是国家忠臣良将,但若此番战败,各位可要掂量一下乱臣贼子,叛国狗贼这几个字,你们!可担待得住?” “我烨楚辞,不做你姜家的公主侯爷。我与姜氏,恩断义绝。”楚辞依然背冲着姜湛,语调平成了一条线。 说罢便往营外走去。 这时,烨苍军的一半将士,挡在了她的身前。 楚辞睁大了震惊的双眼,满是质问地看着连头都不敢抬的,那些口口声声喊着‘小主人’的旧部将士。 “小主人,我们,我们也有妻儿老小,做将军也好士卒也罢,无非就是想要混个功名......” 楚辞气得笑出了声,“好,好!那就试试你们这些人的功夫,斗不斗得过我的烟青剑!” 姜湛看着另一半没有被说服的烨苍旧部,又一次开了口,“你们的小主人,若是到了姜崈手里,会受什么折磨,可想清楚了?” 这一番娓娓道来的说辞好像让那些老臣开了窍,其中为首的,楚辞的那几位世叔世伯走了出来,跪在楚辞面前。 “小主人,老臣只想护住烨家最后一丝血脉,老臣定不会拔刀相向,但小主人若真想去交换人质,便从我们这几个老货身上踏过去吧......” 第158章 “世叔!”楚辞也随即跪下,“北言和小安也是我的家人啊!” 看着世叔世伯们纹丝不动的身躯,楚辞转身看向姜湛,“你与你哥哥,都是一脉相承的恶鬼。” 看着楚辞除了恨意再无其他的脸颊,姜湛的心仿佛被挖掉了一块肉。 “你我都是被姜崈杀了父母的人,我们本就该在一条战线上。”姜湛沉默半晌,低着头说道。 楚辞放声大笑,那笑声绝望,仰着的头颅顶着满是泪水的泛红的眼眶,豆大的泪珠随着那狂笑流满脸颊。 “送公主回曲水,命顾维卿看护。”姜湛没了什么力气,顶着一口气轻声吩咐着士兵,便回到营帐。 曲水城。 顾维卿看到那锁着小知和楚辞的马车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 赶忙打开那三把铜锁锁住的车门,顾维卿当即愣住了。 他从没看过这样落魄的烨楚辞。 小知和楚辞手脚都被绑着,车内气味难闻,看着一旁的马桶和二人衣服上的污渍,顾维卿皱紧了眉头,气得战栗。 而让顾维卿更加震惊的,是楚辞的状态。 轻瞥了一下顾维卿的楚辞随即把头无所谓的扭到了一边,整个人呆滞的倚在角落,头发散乱的她眼睛里都是污浊。 之前的那意气风发的平西小将军,早就跟眼前的这位丧家之犬无半点关系。 小知虽然双手被绑着,却还是拿起手边的布匹,轻轻擦拭着没有任何反应的楚辞的脸颊。 见到顾维卿了之后,小知就只是哭。 楚辞和小知到了曲水之后就被分开,安顿在了顾府后院,由重兵把守,岗哨每两个时辰便要换一班,这严防死守下,顾维卿连人都见不到。 十天后。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那黑夜就好像楚辞刚到曲水城的那晚一样昏暗。 楚辞长发随意松散着,一袭青丝灰袍在这精致装饰了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单薄。 她默默擦拭着手里的三截白玉,许久不发一言的她终于轻轻自喃,“他们都欺负我......” 双手攥紧着碎了的白玉簪子,楚辞把那白玉碎片放在心口,“玄夕,何时归啊......” 这时,那只有送饭时才会响起的门锁发出声音。 楚辞快步走到门前,顾维卿的声音传了进来,“公主快走!” “快!快通知药王!那双脉蛇神醒了!锁妖绳快撑不住了!” 斩龙台乱作一团,各路神仙眼神恐惧的看着那巨蛇蛇头上骤然睁开的红银异瞳。 密密麻麻的锁妖绳上爬满了锋利的红银闪电,发出滋滋声响,那闪电好似藤蔓,顺着锁妖绳爬上了冰玉龙柱,千万条闪电迅速攀爬,直奔那台上的镇龙金石。 整个镇龙台开始轻轻震动,闪电顺着八只玉龙吐出的金色仙气爬上镇龙石,那镇龙石骤然开始剧烈摇晃。 就在大家都慌不择路的时候,药王和天君二人齐齐赶到,一把按住镇龙石。 注入二人仙气的镇龙石好似一颗发光的金色球体,淳厚仙气突然爆发,那红银闪电瞬间碎成冰晶。 巨蛇痛苦嘶鸣一声,便再也没了生气。 第83章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公主快跟我走!” 顾维卿看着楚辞,使劲儿摆着手悄声说道。 楚辞没有犹豫,她快步走出房间,看着晕倒了的一众兵士一眼便快速跟上顾维卿。 “你此番救我,可有想好后果?” 曲水城墙处,顾维卿正跟楚辞一件一件交代着他为她备下的行囊。 “家中妻儿,已经送去望洛国安置了,这几年,我存了不少家当。公主不必担心,做回西召城城主顾维卿那样的人,在如今这样的世道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楚辞张口想要安慰这位顾大人,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声无奈的叹息,理了理思绪的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公主不可啊!”顾维卿急忙去扶。 “我不做什么南云公主,维卿大可唤我名字。此生大恩,楚辞可能真的报不了了。可楚辞还有一事,要托付恩人,万望维卿,勿要推辞。” 说罢楚辞双手高举头顶,刚要磕头,却被顾维卿双手拦下。 “楚辞心中所愿,维卿早已明了。小知我会带去望洛,待到北言小安平安后,可去西召城找我那将军季骁,他会带他们找到小知的。” “多谢。” 楚辞看着顾维卿心中感慨万千。 这世间事,世间人,不到最后一刻,当真不知谁是真,谁又是假。 “楚辞之前曾承诺过维卿,定会完成顾家任何心愿,此话可还做数?” “当然做数。” 顾维卿扶起烨楚辞,从马背上取下那烟青剑和麒麟银甲。 “维卿认识的烨楚辞,不是如今一心求死,为了儿女情长所困的小女子,而是天地之间最赤诚坦荡的英气侠客。如今麒麟银甲犹在,烟青剑犹在,烨楚辞犹在。烨家冤屈,誓要血债血偿!” 楚辞看着顾维卿手上捧着的麒麟银甲,瞳孔微微震动。 “望烨氏,给这世间所有的忠肝义胆一个交代。”顾维卿说罢,深鞠一躬。 “维卿放心,楚辞定当,完成恩人心愿。” 顾维卿看着烨楚辞奔腾离去的背影,一人孤独地站在城墙上。 第159章 他今日,在所有人的餐食里,都下了蒙汗药。这曲水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静了。 他眼神轻松,脚步轻快的牵着两头牛车,走向军营厨房。 一罐接着一罐的菜油被他一点一点搬上牛车,拉了整整三趟,顾维卿挽起袖子,看着摆满城墙的油罐子,不停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看了看有点泛白的天,顾维卿把小知放了出来。 “姑娘自己选吧,是去望洛,还是都城。” “顾大人大恩,小知无以为报,万望大人望洛一行顺利,早日与妻儿团聚。” 说罢小知头也不回,骑着马向都城方向狂奔离去。 顾维卿看着小知走的方向,喃喃自语,“真是可惜了,当不上宰相了......” 顾维卿随即走上城墙,那本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因为一晚上的狼狈有些松散。 他看着城墙上堆着的一本接着一本的‘清君侧实录’,喉咙里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讥笑。 这时,这个城镇苏醒了过来。 看着乱作一团蜂拥而至的北霖军,顾维卿推到了第一个油缸。那油缸被顾维卿摆得一个挨着一个,他轻轻一推,成排的油缸应声跌落。 “有我在,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妄想追到烨楚辞。” 看着呲目欲裂的将士们咒骂着他放走楚辞,拿刀相向之时,他拿起早早就在这城墙上藏起的好酒,一饮而尽。 笑声越来越大的顾维卿拔下城墙火把,扔到了他的‘清君侧实录’上。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随即,顾维卿便消失在这烈火城墙之上。 宁上州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攻城失败的北霖军残骸遍地,任文策正在城墙外的一棵高树上看着南云大军收拾着北霖将士的尸体。 自从那日任文君告诉他,其实他的这个姐夫根本就没有宠爱过她之后,任文策心里就对这个烨楚辞的憎恨又多了一分。 果然,姐姐聪颖,猜得十分准。 姜崈真的为了烨楚辞来到了宁上州。 本来想着趁着战乱杀了这烨楚辞,这样姐姐才能成为真正的太子妃,谁知道,这烨楚辞竟一次都没出现在战场之上。 正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等下去的任文策突然被一道银光刺了眼睛。 任文策一坐而起。 烨楚辞?! 疯狂赶路的楚辞终于来到了宁上州。 那身红衣麒麟甲,在阳光之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正在收拾战场的一个南云士卒正埋头搬运尸体呢,一双马蹄映入眼帘。 “去通报姜崈,烨楚辞前来赴约。” 宁上州府邸。 姜崈望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通报的小士卒,霍然起身,走到士卒跟前一把拽起了他。 “你确定是公主?” 姜崈的手抓得那小士卒生疼,小士卒声音颤抖,“小的没见过公主,但那人说她自己是......她,她有银色麒麟甲!” “自己一个人?” “是。” 姜崈本来透着凶光,满脸的紧绷突然一下放松,发出了一声接着一声的轻笑。那轻笑发自真心,姜崈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走,上城墙!” 姜崈快步走出大堂,顾不得四周所有人的大声阻拦,连鞋都没穿好的他快步跑了出去。 楚辞在阳光下伫立了许久,这时,城墙上人影窜动。抬眼一看,一身白衣的姜崈双手一把按在城墙上,身体前倾地眯着眼睛急迫望着。 “烨楚辞,前来赴约。交换人质,望南云太子信守承诺。” 楚辞看着城墙上的姜崈,恨意四起的她不由得握紧了缰绳,手臂控制不住地抖,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而姜崈却不然,他可是盼了两年才见到楚辞这一次,这是他这辈子,离开她最久的一次。 看着眼神迷离的姜崈,一旁的老太监悄悄提醒,“殿下,这可是南云武功数一数二的平西候啊......” 姜崈这才收了那欣喜若狂的样子,控制着自己激动的语调说道,“去,把北言和小安带来。” 楚辞冷静观察,看着城墙上相互商议的将军,谋臣还有太子,楚辞轻蔑一笑。 她高高拿起烟青剑,长臂一呼宝剑出鞘,楚辞用力一甩,烟青剑飞出三丈开外。 这倒是让这帮忌惮楚辞,疯狂反对楚辞入城的谋臣闭了嘴。 楚辞随即拿下头盔,卸掉麒麟甲。 看着甲片一片一片地重重落在地上,城墙上的议论之声越来越小。 只剩一袭红衣的楚辞望着姜崈,拔下了头上尖尖的簪子,那乌黑长发瞬时倾泻在楚辞的身体上,在阳光之下仿若瀑布。 姜崈看着城下卸下所有的楚辞,心中悸动化作颤音,“去把丹药给公主送去。” 城门开了细小的缝隙,一个小太监和一位持刀侍卫向百步开外的楚辞赶来。 “奴才奉太子之命,前来给公主送药。” 楚辞在那高马之上眼睛一转,看着低着头的太监面露鄙夷,“这是什么?” “殿下说,只要公主服了药,便能见到北言将军和烨安了。” 楚辞的战马开始躁动,大口吐着气,马蹄也变得细碎。楚辞安抚住马匹,俯身接过太监双手高举的锦盒,拿起丹药一口吞下。 第160章 看着旁边的侍卫满脸的戒备偷偷扫视着自己,生怕楚辞还藏了什么暗器的侍卫看着楚辞随即引马转身,一圈过后面容冰冷的看向侍卫。 那侍卫被楚辞盯得心底发毛,走到旁边一把拿起烟青剑,便与那小太监回城复命了。 楚辞这时全身突然被针刺一般,从里散出的刺痛让她不由得身躯一震,身体不稳的她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不是说这药不会伤及性命?” 姜崈在城墙上看着摇摇欲坠的楚辞,冲着身边的道长急急问道。 “殿下莫急,公主武功极高,这丹药对武功越高的人反应也就越大,这气血倒流,打破经脉重组,自是要吃点苦头的,但不会危及生命。殿下快看,公主很快就会跟宫中贵人们一般无二了。” 那道长面容淡然望着因为关心而五官都拧在一起的姜崈,不慌不忙地解释着。 “你管这个,叫一点苦头?!” 姜崈精瘦修长的手指指着城墙下不得不抱住马颈来维持平衡的楚辞愤然质问。 楚辞面色惨白,全身都湿透了,脸颊上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的滴在马背,周身经络好似被万虫啃食。 姜崈看着就要跌落马下的楚辞,看着眼前的道长脸上的凶色骇人,“拖下去,给孤打。公主有多疼,他就得有多疼。” 道长绝望求饶呼救,可谁又会管他呢?侍卫狠狠拖拽着他下了城楼,被路过的北言和小安碰巧撞到。 北言和小安被五花大绑地送上城楼,看着远处长发披肩,没有一点护具在身的楚辞,二人骤然慌神。 “公主!快跑!” 听到声音的楚辞抬起痛苦的脸,已经没有血色的惨白嘴唇微微动着,声音微弱的很,“换人质,换人质!” 楚辞疼得只能弯着腰,抱住马颈轻轻夹了夹马肚,战马缓缓走向城墙。 姜崈看着一步一步走进的楚辞,眼睛飞快地观察着远处,确认没有埋伏之后大喊,“开城门,快开城门!” “烨安,记得我们在牢里说了什么吗?” “记得,奈何桥上,你我定要求得孟婆允准,让我们来世做上亲兄弟!” 北言看着小安一声长笑,发疯了似的挣脱羁押,撞飞了小安身边的侍卫,回身冲着楚辞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烨楚辞你快走!” 咚!咚! 两个鲜活的生命从城墙一跃而下,落在城门口,抽动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驾......驾!” 楚辞顾不得身上剧痛,拉起缰绳飞快奔向城门。 战马颠簸,快行到城门口处时,楚辞再也握不住那缰绳,被飞快甩下马身。她踉跄爬起,顾不得满面尘土,向着那没了反应的北言小安狂奔。 就是现在! 任文策手里的箭终于等到了射程之中,箭头直指楚辞头颅飞去。 “公主小心!” 一匹白马飞奔而至,马上的小知被那飞箭一击射下。 小知被那箭风带飞,重重跌落马下,在楚辞百米开外的地方为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本来还在奔向北言和小安的楚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小知,和漫在地上的血液,声嘶力竭的叫喊。 “小知!” 楚辞连滚带爬地跑到小知身边,抱起小知的时候,她已经在血泊里只剩下一口气了。 “开城门,快开城门!” 绝望的嘶吼响彻宁上。 第84章 还差一个,过几天我给你送过去 宁上州城主府邸。 一身红衣的楚辞一个人背对着房间坐在廊下的石阶上,身后全是进进出出的下人们。 一盆一盆的清水端进去,换出来一盆接着一盆的鲜血。 双臂抱膝,堕马而下的楚辞筋骨断裂的疼痛还在,她不停咬着自己的手指,大拇指都出了血,眼睛里全是泪水的她死死盯住地面。 看着抱紧自己不停颤抖的楚辞,不远处站在一旁的姜崈脱了自己的披风,走近楚辞准备为她披上。 “滚!” 姜崈的手停在楚辞后背上空,整个人抖了一下。 稍作停顿后,姜崈还是把披风搭在了楚辞身上。 楚辞一把甩下,把那披风狠狠扔在地上,之后便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身后进进出出的人群看到如此大逆不道的形势都停了下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太子,等着太子殿下的指示。 “愣着干什么,”姜崈声音平稳冷漠,“还不快去救人。” 这时,太医从房内走了出来。 “殿下。” 本来背冲着房门的楚辞突然回了神,顾不得身体扭转而带来的钻心疼痛,一把死死拉住太医,眼神里全是焦灼和期待。 “臣准备拔箭了。” 楚辞因为吃了那丹药,重塑经脉的她身内发出剧痛,每动一下嗓子里都会不自觉地呜咽。 伴着自己的呜咽声,楚辞飞奔进了屋子,看着满地都来不及拿出去的血布,楚辞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惧害怕。 姜崈看向丢了魂的楚辞,一个询问眼神递给太医,太医心领神会,闭上眼睛淡淡摇了摇头。 姜崈心底一沉,走进房间看向一旁扶着墙,好像找不到家的小猫一样的楚辞。 “小知,小知......”楚辞一直在嘴里不停地念着。 太医走到已经没什么反应的小知身前,拔出了她腹部的箭。 第161章 本来已经昏迷不醒的小知因为拔箭带来的剧痛突然睁开双眼,喉咙里传出一声闷哼。 已经全然没有任何力气的她眼睑轻微抖动,撑着最后一口气转着眼珠,终于找到楚辞站着的方向,盯住了她的公主。 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 小知便悄无声息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楚辞看着瞳孔涣散的小知疯狂摇着头,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只有那双目通红,大步跑向小知的楚辞一把捧起小知的脸,望着那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大喊。 “不可以.......不可以,不行的......不行啊!” 楚辞双手颤抖,无助地抽泣。 楚辞的那一身红衣,与小知淌了一地的鲜血融在了一起。 这时,一个小太监慌张地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姜崈察觉后轻声走出房间。 “殿下,北言将军和烨安,碎骨刺进心脏和肺腑,已然回天乏术了。” 姜崈听罢头颅微扬,昂着头发出一声长叹。 “是谁射的箭。”闭起眼睛,仰着头的姜崈轻声问道。 “回,回殿下,”小太监骤然紧张了起来,“是,是任家嫡子,任文策......” 姜崈双眼瞬时睁开,看着宁上的蓝天白云,舌头舔舐着后槽牙,眼神好似饿了几天的孤狼,“带进来。” 屋内,在床榻边。 楚辞抱着小知的头一动不动,感受到小知的温度渐渐消失的楚辞轻轻抚摸着小知的头发,仿佛在哄着她,告诉她不要怕一般。 这时,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地进来通报,“公主,那射箭之人,找到了。” 楚辞原本如木雕一般的脸颊终于动了动,她松开一直抚摸小知头发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脸上的眼泪,在那支离破碎的眼神下留上一抹血腥色。 楚辞十分缓慢的转过头去,仿佛那脖子其实是机巧机关一般,一点表情都看不出的她让人毛骨悚然。 “把他带进来。” 楚辞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吐着气说道。 被人押送而来的任文策仿佛一只丧家之犬,眼神惊恐无助。 “我是任家嫡子,我可是任家嫡子!” 慌乱挣扎的任文策看到那一袭红衣背影,突然就吓得失了声。 楚辞轻轻放好小知的身体,仔细摆好小知还未合眼的头,认真的确认着任文策跪着的方向,吩咐下人们左右移动着,已经被血泊里的红衣楚辞吓软了的任家嫡子。 终于找到了满意的位子,楚辞嘴角牵强扯了扯,满眼爱怜的望着小知,把她额前碎发挽在耳后,袖口轻轻擦了擦小知布满血迹的脸颊。 楚辞好像在对待一件一碰就碎,价值连城的玉璧。 这时,艰难站起的楚辞披着一头着沾满了血的黑发,与鲜血融为一体的红衣和她满是腥红的双手融为一体,惨白的她眼下那抹血迹鲜红,衬得她好似刚刚食了人的女鬼。 楚辞拿起从小知腹部拔出的箭,一步,接着一步,缓而有力的走向任文策。 “扒开他的嘴。” 楚辞声音轻巧,好似在朗诵歌谣。 侍卫听罢看向姜崈,站在楚辞身后的姜崈微微点头,侍卫们便不顾任文策的呜咽呼救,把他的嘴巴好似牲口一样掰开。 楚辞一手按住任文策的头,另一只手拿着箭,慢慢伸进任文策的嘴里搅动。 任文策的嘴巴瞬间就变成了异常活跃的天然泉眼,鲜血成柱状从嘴里涌出,侍卫手臂青筋暴起,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咧开任文策已经变了形的脸。 任文策的哀嚎好似拔舌地狱里受尽折磨的怨魂,让人听了都觉得这不是人间该有的声音。 一旁的下人们有的腿都吓软了,一个个踉跄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满口鲜血,仿佛畜生哀嚎的任文策被呛的血从鼻子里喷了出来,那含糊不清的呜咽听着都像溺了水一般。 楚辞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速度,一点一点地,左右摩擦着往前捅,那刺耳嚎叫好似战场上的号角振聋发聩。 终于,那呜咽声戛然而止,本来全身疯狂抽搐,需要四个壮汉齐力按压的任文策瞬间好像泄了气的皮球,被人吊着,只剩下一副软糯皮囊。 姜崈一声杀人无数,此时竟也从心底生出一丝恐惧。 望着他日夜思念又极其陌生的背影,他缓缓走近,轻声提醒着还在反反复复刺向任文策的楚辞。 “人已经死了,小知的仇报了。” 那红色身影骤然把箭拔出,随即转身冲着姜崈的脖子狠狠扎下去。 姜崈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楚辞的右手,那箭头离他的脖子只差两寸之遥。 楚辞不等众人反应,右手一松,左手飞快抚上箭尾,狠狠一压。 楚辞的脸上瞬间被姜崈肩窝上喷洒出的鲜血覆盖,口腔里也骤时被血腥气填满。 侍卫一把制服楚辞,本就经受着经脉寸断之苦的楚辞被人反扣在地,煞白的脸显得那血迹更加刺眼了。 “放开她。” 姜崈拨开蜂拥而至的太医和宫人,忍着剧痛吩咐侍卫。 侍卫放了手,经脉被重塑的楚辞如今也没有什么力气再次行凶了。 瘫在地上的楚辞枕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头发,最后望着躺在床上目睹着一切的小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还差一个,过几天,我给你送过去......” 第162章 再也忍不住疼痛的楚辞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猛然惊醒的楚辞一双杏仁眼在昏暗的烛光下透着恐惧。 大口喘着粗气的楚辞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 “醒了?来,喝点水。” 姜崈的肩膀和右臂已经包扎完备,一身便服的姜崈听到楚辞沉重的喘息声快步跑了过来。他单手拿起楚辞床头上的帕子,沾了水,一点一点地挤在楚辞的嘴上。 楚辞看向姜崈,骤然发力准备坐起,却发现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 这时的她才开始慌乱,无论楚辞如何使力,那身体就好像不是她的一样,怎么也不听使唤。 “道士说,重塑筋骨还需时日。你会有一段时间动不了身子,不过也就一月的功夫,便与常人无异了。” 楚辞听罢,脸上的愤怒化作眼泪不收控制地往下流,不信邪的她全身颤抖,五官因用力都挤到了一起,却还是无济于事。 “对不起,这次是我没有计划清楚,是我,我太急着见你了。” 姜崈的手指轻轻擦拭着楚辞满脸愤怒的泪水,眉头紧蹙的他语气愧疚,看着眼前痛得成了碎片一样的楚辞,人生头一次感到了后悔。 “事情原本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姜崈语气里全是悔恨心疼。 看着还是不死心的楚辞,姜崈只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楚辞把所有力气都集中在了手臂,突然感到手指力量的她,低声开了口,“常人无异......” 她声音特别小,连她自己都听不太清楚,她嘴唇一张一合,不停重复着‘常人无异’着四个字。 “你说什么?楚辞你大些声音,可是还要喝水?”姜崈焦急俯下身子。 楚辞倾尽所有力气,竟然抬起了手臂! 她一把按住姜崈右肩,艰难挪动着手指,狠狠扣进姜崈肩窝里的伤口。 姜崈吃痛闷哼一声,周遭侍卫和宫人们纷纷跑向床榻方向,小小一间寝室,如今全是宝刀出鞘的铮铮之声。 姜崈立即举起左手,制止住了正在跑来的宫人,用力克制着自己的痛感,倒吸一口凉气说道,“都出去。” “殿下!” “都退下!”姜崈呼吸急促,眼神冰冷扫视着寝室内的所有人。 众人散去,房间里只剩下姜崈和楚辞两个人。 楚辞不停的留着愤怒的眼泪,一双杏仁眼怒视的姜崈,指甲狠狠尅进姜崈肩上的纱布。 姜崈吃痛,另一只手忍不住按住了楚辞手腕,可就在准备甩开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的楚辞的时候,他松了手,任由着她用力把整整一个指节都按进了他肩窝的伤口里。 直到姜崈疼得脸色发白,额头和脖颈都流出了豆大的汗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楚辞手腕一软,再无任何反应的她瘫在了床上。 姜崈疼得趴在床榻,在平躺着的楚辞身侧大口喘着粗气。 肩窝里流出的血早就已经浸透了姜崈胸前的衣襟,脖子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在烛光下闪着血光。 伴着艰难呜咽,姜崈缓慢坐起,一双丹凤眼紧紧闭着,眉间与鼻梁本来流畅的线条拧成了丘壑。 姜崈的头抵着床阚,薄唇微张,不停的倒着气,时不时吞咽着疼痛的喉结上下滚动。 望着一直死死盯住自己一言不发的楚辞,姜崈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第85章 把簪子还我 刚刚又打了一场胜仗的姜崈快步走向楚辞的院子。 “公主还是不进食?” 姜崈身着钨金甲,右手被纱布吊着动弹不得,身形挺拔的他站在楚辞房门口,焦急问道。 “是。”一位伺候的老嬷嬷皱着眉回道。 楚辞绝食已经是第三天了,再这样下去,她会饿死的。 “孤进去看看。” “殿下现在还是别进去了,”那老嬷嬷身体往前急急一横,“公主......公主她刚刚在榻上,忍不住小解了。” 姜崈愣在原地,脖子上的青筋在阳光下泛出长长阴影,努力克制的他身体有些抖,眉眼里都是心疼和不知所措。 “那,劳烦嬷嬷,定要好生照顾,她心气高,务必要顾到她的情绪。” 姜崈竟冲着那老嬷嬷微微颔首行礼。 “太子言重,奴才以前伺候过公主,公主是个好人,从不苛责下人,奴才们也定会尽心尽力回报公主的。清洗打扫全由老奴一人打理,绝不让外人插手,还请殿下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吧。” 姜崈再次见到楚辞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抬到院子外面晒太阳了。 看着楚辞深陷的眼窝,和干瘪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姜崈走到她的跟前,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一直盯着远方,无神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楚辞。 姜崈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搭在了楚辞的腿上。 “滚。” 楚辞声音虚浮无力,仿佛随着那风一吹就散了。 姜崈听到这一声滚的时候,一直仰着看着楚辞的头不由得低了下去,不苦涩吞咽着他满心的悲痛。 定了定神,姜崈从怀里掏出了那三截白玉簪。 “你若是肯吃饭,我便把这簪子还你。” 楚辞这时才动了一动,看着姜崈修长白净的手掌里那三段白玉,簪头上隐隐约约泛着的‘玄夕’二字,瞳孔似乎动了动。 第163章 “把簪子还我。” 楚辞虚弱得很,但语气十分坚定。 姜崈把那三截白玉放在楚辞腿上,单手拄着膝盖迟缓站起,握着白玉佛串的手轻轻示意嬷嬷端上吃食。 看着楚辞终于张开的齿关,姜崈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缓和。 “让孤来。”姜崈急道。 姜崈把佛串套在手腕,一只手艰难盛起一勺吃食,小心递到楚辞嘴边。 楚辞马上侧过头去,牙关紧闭。 姜崈面露尴尬,失望地放下勺子,“只要你吃饭就好。小知他们的葬礼我会尽快安排。” “你手脏,别碰他们。” 姜崈握紧了拳头,手腕不停地微微抖动,带着那白玉佛串一晃一晃的。 两天后,稍作收拾的楚辞,被人抬着来到了小知,小安和北言的灵堂。 一袭黑衣之上,楚辞的脸白得透明,只有一双充满了血丝的双目算是她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 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三具棺材,看不出一丝忧伤。 姜崈这两天以来,每日都会来给楚辞按摩,无论楚辞多么厌烦,不管她每次怎样恶语相向,他还是会坚持每隔两个时辰,便来帮着楚辞疏通筋骨。 一转眼又到了时间,姜崈正准备俯身按摩楚辞手臂。 “我求求你......”本来面无表情的楚辞突然眼泪连成了线,颤抖着抽泣,“别在他们面前碰我。” 姜崈的手停在半空,那白玉佛串跟着一震,打到了楚辞的脖颈。 “我......我本对太子之位无意。我曾经还幻想,若我就是个闲散王爷,让姜湛当上太子,他会不会看在我这个大哥对他那么好的份上把你让给我?可造化弄人啊,你是烨家的姑娘,当时的烨家,当年的烨楚辞,便只能做太子妃。” 姜崈放下悬在楚辞肩膀上方的手,在微微抽泣的楚辞身后娓娓道来,头埋得低低的,继续诉说着情愫。 “我姜崈这一辈子,只发过一次愿,便是与你日日相见,朝朝不离。” 姜崈突然走到楚辞身前蹲下,搭在椅子上的指节用力抓着扶手,皱着双眉的他语气开始变得急促。 “无论是一定要得到这太子之位也好,还是让我丢了这江山也罢,只要能娶到你我都会去做!我本是生下来就要早死的人,因为想着你,多少次阎王殿前走一遭我都爬了回来!你抬眼看看我!我对你的心意,并不比他们任何人少啊!” “所以呢!” 楚辞终于正眼瞧了姜崈,那满脸的泪水化作仇恨,语气仿佛碎冰寒冷刺骨。 “所以你就设计亲弟,害他生母被草草处死,终身不得入庙!所以你就挑拨林家,杀我双亲!待我入宫对我照顾备至,然后让我手葬凶手,认贼作父,还要为他这种肮脏杂碎洗白伸冤?!” 楚辞突然转泣为笑,但那笑声却比那撕心裂肺的哭丧还要让人心疼,“姜崈,难道你?还要我感激你对我的这份痴心吗?!” “我不想的,我原本不想的......”姜崈不停摇着头,清隽线条的脸上都是焦急,“我对这世间事向来算无遗策,但唯独对你,总是屡屡漏算,漏洞百出。我一直在不停补救,可......” 楚辞一声讥笑打断了有些语无伦次的姜崈。 “你的补救,就是逼我入宫,害我家人,致我瘫痪?我懂了,只要我这具身躯能留在你身边,你便欢愉了。” “小知他们三个的事情不是我本意。我,我本想着让他们三个陪着你,可是!” 楚辞眼神转向眼前的三具棺椁,“你滚出去,我才不要他们三个,跟你这种腌臜之人待在一个屋檐之下。” 姜崈失望地低下头,那双本来有些急躁又慌乱的丹凤眼散出一丝怒气,却又被他狠狠压住。 他站起身来,左手带着那摇曳的白玉佛串靠近楚辞,试图想要给她擦掉脸上和脖颈上的眼泪,却被楚辞愤恨的瞪了回去。 “你这些日子发些脾气也是好的,别憋在心里,让人看着难受。” “我叫你滚出去。”楚辞脸侧向一边,冰冷回道。 姜崈下巴动了动,眼睛斜目盯向地面,脸颊微微凹陷着,颤抖着,叹出一声长气。胸口起伏明显的他吃疼闷哼一声,扯到了还在发炎的肩窝伤口。 左手拿着那白玉佛串不停捻着佛珠,在姜崈身侧发出声响,那声音好像在试图提醒他不能发怒一般。 “好,我走,”姜崈平稳思绪,随即转身撤出灵堂,“你再激我也没有用,我步步为营,终于得你在身边,你定要长命百岁,才不枉我这终身算计。” “滚!” 姜崈眼神里的怒气在一脚踏出灵堂的时候夺眶而出。直喘着粗气的他站在院子里昂着头,似乎想把心里的不平不忿全从那口里吐出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一个老奴焦急跑了过来。 姜崈还是昂着头,只是眼神瞟了一眼那老太监。 “陛下!陛下他不太好了啊......” 姜崈这才低下了头,表情严肃看向太监,半晌吩咐,“回鸾。” “殿下,那任文策......还没下葬。” “送回任家,”姜崈便往灵堂外走边交代,突然他停下脚步,“太子妃与弟弟感情深厚,送去任家前先把任文策拿进东宫,给太子妃看一眼。务必,要让她亲眼检查。” 第164章 “是......” 太子回鸾的车驾已经在路上行走小半个月了。 舟车劳顿的姜崈正坐在草坪上休息,看着銮驾忙碌整顿。 楚辞这时一身灰白色素衣,一根麻绳随意挽起额前长发系在耳后,身形单薄的她行动有些迟缓,但还是自己下了车。 “公主身体如何了?”姜崈望着越素越美的楚辞问道。 “公主筋骨本来就好过普通人,恢复得很快,如今已经能自己下地走上几步了,”身边一位老太监回道,“自从上次公主绝食,被殿下劝阻一番过后,公主便没有再胡闹,一直配合着太医恢复身子,可见殿下用心公主是看在眼里的。” 姜崈听罢从喉咙里传出自嘲笑声,楚辞哪里是因为自己,八成是因为玄夕的白玉簪子,还有两成活下去的决心便是来自还在都城被软禁的,那烨家上下百口家奴。 “玄夕还没找到?”姜崈想到这,不由得闭起丹凤眼皱了皱眉头。 “回殿下,没有。这人除非是在北荒腹地,否则只要在南云,应该早就找到了。” 姜崈表情严肃,薄唇微抿,手指不停揉搓着白玉佛珠,目不转睛看着在嬷嬷搀扶下,努力康复的楚辞。 这时,楚辞双脚一软,跪在满是泥巴的地上。 姜崈本来姿势舒展地坐在凳子上,看到这里突然起身,那上挑的丹凤眼都是焦急担忧。 考虑了一会儿,姜崈便快步走向楚辞方向。就在姜崈大步向前,离楚辞还有两丈开外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原本因为担心而显得有些温度的五官又一次变得神色冷冽,面无表情的姜崈从鼻子里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瘫跪在地上的楚辞顾不得道路泥泞,用力甩开了正要扶起她的嬷嬷。 她双手急急地向那灰袍上不在意的蹭了蹭,擦拭掉手上的泥巴,有些急躁的背影都能看到极重呼吸的起伏。 楚辞慌乱捡起不小心从怀里掉落的白玉簪子碎片,用手和袖口不停的擦拭着那暂头上的‘玄夕’两个字。她低着头赶忙检查着,看白玉簪子没有损坏,把簪子擦拭干净的她双手握住三段白玉,扣在胸前。 这时嬷嬷又一次上前扶起楚辞,楚辞好似一只受了惊的小鸟,缩成一团躲开嬷嬷的她显得十分柔弱,她慌乱的看向嬷嬷的手,把那簪子握得更紧了。 因为摔倒而有些凌乱的长发配着那大病初愈的惨白脸庞,加上有些惊恐无助的杏仁眼,贝齿微张的楚辞让人忍不住想要捧进手心,悉心呵护。 楚辞看到是嬷嬷,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刚没推到你吧......” 想着刚才自己不管不顾一把推开嬷嬷的样子,反应过来的楚辞有些抱歉。 “老奴没事,”嬷嬷上前扶起楚辞,“这地上的泥巴还需用清水冲洗,公主把簪子给我吧,我帮您擦干净,再给您换身衣服。” “不用,”楚辞小心翼翼把簪子放回怀里,“待到扎营,我自己来。帮我换身衣服吧,找些素白简朴的,我要为家人戴孝。” “是。” 嬷嬷刚一转身,就看到了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姜崈。刚想开口行礼的老嬷嬷一下就被姜崈抬起的手打断了。 望着楚辞消瘦的肩头,眼神冰冷的姜崈调转了头,悄悄离去。 第86章 你以为我不想像玄夕那样去爱你吗! 车马继续向都城行进,转眼的功夫,又到了楚辞需要疏松筋骨,按摩筋络的时辰。 如今的楚辞已经可以短时间挪动身子了,所以每次到这按摩的时辰,如期而至的姜崈都会被楚辞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打一顿。 可现在的楚辞拳头像棉花,砸在姜崈身上最多也只是有些淤青罢了,姜崈又怎么会在意呢。 狭小的公主车驾里,肩伤还没好全的姜崈单手就按住了楚辞双腕,把她双臂提起按在车架上。 楚辞满脸怒气,用力挣扎着喘着粗气。 “力气比昨天大了不少,看来恢复得不错。”姜崈清瘦的脸紧绷着,看向恨意蔓延的楚辞说道。 习以为常的他看着楚辞没了什么力气挣扎,姜崈便松开了锢住楚辞的手,开始按摩她的腿。 看着姜崈手臂上不经意露出的大片青紫,瘫软的楚辞倚在车驾角落里轻声嘲笑。 “太子明明知道进了车里要遭一顿打,还这么乐此不疲,当真是好不要脸。” 姜崈疯狂忍耐着如今无时无刻都想要激怒他的楚辞,下颌线也因用力咬着的后槽牙清晰可见。他默不作声,只是单手帮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楚辞按着刚刚被他压制的肩膀和胳膊。 “你本可以绑着我做这些的,可偏偏就是要遭拳头挨巴掌,南云国太子原来是这样的贱骨头。” 姜崈的手力道均匀,太医嘱咐的手法一点不差的划过楚辞脖子,上臂。 轻轻转着楚辞手腕,姜崈缓缓说道,“你打我,我心里就好受一些。总觉得你受的苦,我也帮你分担了一二。” “哈!真是可笑至极!” 楚辞只觉得荒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所畏惧的嘲笑着眼前这位面露愧色的姜崈。 “你和你爹,就是我烨家所有的苦难来源!是你们父子二人,生生断送了姜烨两家的百年情意!” 姜崈的手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的他低眉顺眼,“这些帝王之术,我不指望你懂,更不想让你在这个世道里活得太清楚明白。” 第165章 “殿下博学,连自己扭曲心肠都能说得如此婉转好听。一身的贱皮子到您这就成了帝王之术了,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呢!呵呵呵呵......” 姜崈再也控制不住怒气,一拳打到了楚辞耳旁的车架之上,姜崈抬眼起怒目,棕色瞳孔里已经看不到之前的隐忍,他深呼出一口气,“好!你既然想要清楚明白的活着,那待到车驾回鸾,我便让你见一个人。” “谁?” “蒲简,你烨府上的蒲管家。” 又过了半个月,姜崈一行人终于快到了都城。 看着车队风尘仆仆,太子交代大家修整一番,换上干净的行头准备回城入宫。 就在人群忙碌的时候,一骑飞马从城门口狂奔而来。 “殿下!殿下!” 姜崈正襟坐在六驹銮驾内,看着卷起飞扬尘土的侍卫拿着一道旨意而至。 那侍卫从马上跳下来,声泪俱下,“陛下他,殡天了!” 姜崈并未有所反应,只是那凤眸骤然睁大,看向报信的侍卫。 反而是这时,一直跟在太子銮驾后面的楚辞的车马大门突然敞开,楚辞急急走了出来,酥手扶住马车门框,发出一阵轻笑。 “吩咐众人整理容装,回宫奔丧。”姜崈冷静吩咐。 下人们随即快速撤掉仪仗里所有的好颜色,个个都褪下装饰,轻轻抽泣。 楚辞走出车马,看着一群人边要做事情,边要提醒自己时不时的抽泣两声的模样,轻笑渐渐猖狂。 下人们本还在假意哭泣,一时间被这放肆嬉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姜崈从六驹銮驾上走了下来,看着楚辞站在马车上一脸嘲笑地看着惊恐万分的下人们,自己的嘴角竟也带了些笑。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烨楚辞,虽有些疯魔,但姜崈倒是喜欢得很。 如今看着笑到眼角带泪的楚辞,姜崈心里倒生出了些小小骄傲,不愧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如此逆境之下,脊梁骨还是那么直。 姜崈走过去仰着头看着马车上的楚辞,“回宫之后,你还住在你原来的公主殿里,我已经叫人拾掇好了。还缺什么就跟嬷嬷讲,我这几天会很忙,但我尽量每两个时辰就去看你一次。” 楚辞见到姜崈,那脸就耷拉了下来,定睛看着姜崈那悉心嘱咐的样子,楚辞突然开口,“我要见见皇帝。” 姜崈听罢脸上突然生出了些慌乱,看着楚辞半晌,面露难色的他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随我去。” 暂时停灵的宫殿里,皇帝的棺椁放在那里,屋外烈阳高照,屋内却被黑红相间的龙纹幔帐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上千支金龙白烛高低交错,在停灵阁里泛着暖黄色的烛光。 楚辞跟在姜崈身后,看着下人推开灵堂的门。 姜崈刚踏进灵堂,抬眼便看到了泣不成声的皇后,和在伫立在那里眼神哀怨的太后。 皇后见到姜崈,跑了过去,倒在姜崈怀里低声啜泣。 “还未封棺,你们这些狗奴才不知道灵堂不能见光吗!为何不赶快关门!”太后厉声呵斥着迟迟不关门,让阳光直洒进堂的下人们。 下人跪成一片,太后疾言厉色地望向门外,突然愣住了。 楚辞双眼无神,身形早已大变的她如同一颗形状卖相都极好槁木盆栽,枯竭但绚丽。 太后拄着凤杖,步履已有些蹒跚。她张开嘴,想唤楚辞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无言的沉默。 楚辞看着从小一直疼爱她,在她最需要关心爱护之时向她伸出援手的皇奶奶,在灵堂门口的楚辞伴着一声叹笑,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孩子......” 太后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了两个字。 只是声音太轻,一直笑着哭着的楚辞并没有听到。 皇后这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楚辞,看着楚辞眼窝深陷,骨瘦嶙峋的样子,吓得双腿一软,若不是姜崈在身边搀扶,怕是要坐到地上。 楚辞背冲着阳光,灵堂门口处她长长的影子先踏进屋内,那影子的肩头在地上不停的抖动着。 “楚辞来看看父皇。”姜崈搀扶起怀里的母后,轻声说。 “她来做什么?她要做什么?!”皇后慌乱的问,连抓着姜崈的手都在不停地抖着。 “母后和皇奶奶都退下吧,孤与楚辞有话要说。” “她!她是乱臣贼子!” “母后慎言!” 姜崈眼神冰冷,皇后看着自己儿子那一脸警告而泛起的怒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太子吩咐宫人扶住皇后,把她送了出去。 太后和皇后从楚辞身边走过,楚辞都能听到两个人紧张的呼吸声。 望着只有姜崈一个人的灵堂,楚辞一脚踏入,身后的殿门终于缓缓关上。 就在那门快要合上的时候,姜崈开了口,“宣蒲简来。” 随即,最后一丝光明消失在了灵堂内。 灵堂里姜崈和楚辞一前一后缄默着,楚辞轻轻挪步,越过自从关了门后就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姜崈,走向静静躺在那里的皇帝。 楚辞杏仁眼里反射着暖黄色的烛光,配着她千年寒冰似的表情,倒像是眼里有团怒火在眼里燃烧着。 楚辞仔细打量着皇帝,眼神落在皇帝脖颈和手指,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她微微侧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姜崈。 第166章 这脖颈和手指上的暗粉色血管,正是噬心蛊虫在宿主体内留下的印记。 “我恨他。” 姜崈声音很轻,在烛火下一身白衣的他有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我恨他,恨姜家。若不是他,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姜崈修长的小手指勾着手腕上的白玉手串,轻轻挼搓着。 “弑父弑君,像你姜崈能做出来的事情。”楚辞看着表情平静的皇帝遗容,语气里尽是讽刺。 “我没有弑君,我只是让他昏迷着,他年事已高,如今殡天也算寿终正寝了。” “既做了事情,又扣上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也是你一贯的路子。” “你以为我不想像玄夕那样肆意活着,那样毫无顾忌的去爱你吗?!” 姜崈怒吼着,顾不得一直没好全的肩窝的伤口,他大步走到楚辞面前,双手紧紧抓住楚辞的肩膀,破碎的眼睛里都是不甘和委屈。 “是我不能!” 姜崈语气愤恨不甘,他仿佛在晃着一副没有反应的躯壳,任由他听起来如何不忿不平,楚辞都好似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我本是姜家的一个废人!为了能有娶你的资格,我做了我所有能做的!” 姜崈有些疯魔,那葡萄般大的丹凤眼里泛着一层薄薄清泪,看起来竟有些委屈。 “他玄夕可以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爬回来找你,这些我也做过!你可知我在孩童时候就尝尽百草以毒攻毒,恨不得筋骨重塑,活生生的把自己做成了毒药罐子,为的就是能多看你几眼。” 姜崈抓过楚辞的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眼睛里的眼泪止不住地滴在楚辞有些干枯的长发上。 “玄夕他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他没有家族的压迫,他更没有一直想要屠你满门的父皇,利用你的母后。他可以爱得直接,可我不能!我得护着你!只要能护住你,莫说是烨家姜家,就是杀尽整个南云,我都会去做!” 姜崈抱着形销骨立的楚辞,手用力擦了擦眼泪,整个头埋在了楚辞肩窝里,声音听着好似千年古琴最终弦断的颤音。 “我不要求你原谅我,也不奢求你忘记他,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身份压制,阴谋暗算。你让我赎了这一身的罪过,全心全意陪在你身边。玄夕能做的我都可以做,就算你把我当成他,我也绝无怨言。” 感受着姜崈抽泣的身体,楚辞笑了,笑得肆意。 “你如何跟他比?你不配与他比。玄夕是要以人间为聘,换我伴他终身的。” “烨楚辞你清醒一点!他都不要你了!他在你与他大婚当天抛弃你了!只有你在梦里还不愿意醒来!这世间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是我在一直等你啊!” 楚辞闭起眼睛,也不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姜崈很久都没有见过的幸福模样。 “你信他,你为何如此相信他......” 姜崈松开楚辞,仿佛胸口中剑一般,勾着身子不停后退,不解地摇着头。 这时,灵堂外传出声音。 “殿下,蒲简来了。” 大殿的门再次打开,强烈的阳光晃得楚辞不由得闭起了眼睛。 “老臣蒲简,拜见太子殿下。” 第87章 蒲管家还是活着,给这姜氏的忠臣们,一个好结局吧 老臣蒲简? 楚辞骤然睁开被门外阳光晃到的双眼,努力地望向刺眼的大门口。 “进来。” 姜崈擦了擦他满脸的眼泪,吸了下鼻子后冷静吩咐。 本来背冲着阳光,好似剪影的蒲简起身走进停灵阁,在大门关上的时刻,那千支金龙白烛的光终于照到了蒲管家的脸上。 蒲管家耳鬓斑白,但看着要比在烨家的时候多了一丝肃穆,不似从前总是眼角笑意绵绵,本来慈祥但又有些小气持家的样子也荡然无存。 蒲简有些迟疑,他抬起双眼,快速又愧疚地瞄了一下愣在姜崈身后的楚辞。 这一瞥之后,蒲简睁大那震惊的双眼再次看回楚辞,满脸的心疼,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见楚辞身形消弱好似病躯,瘦得只剩一副骨头的样子,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磕着头。 “小公主.....小公主......” 蒲简磕的那乌木地板哐哐作响,每一次,都像重拳一般打在楚辞心里。 “老臣......蒲简?” 楚辞声音颤抖,微微张开的嘴里说出的话满是试探。 蒲简不再磕头,只是把头埋在地上,放声大哭。 “求太子赐死,求太子赐死老臣!我有罪,我有罪啊!” 原本面对着蒲简的姜崈低眉转身,抬起头看着在身后全身颤抖着的楚辞。 “我今天便还你一个清楚明白的帝王之术,让你经历一天我的日子,过一天我的心情。姜烨两家,本不应生出你我这样的情愫。” 楚辞缓缓抬眼看向姜崈,眉间尽是痛苦,她努力控制着呜咽,不停的摇着头,“我不听了,不听了......” “蒲家三代,从你太祖烨允江开始,就是你家签了死契的世代家仆。也是我姜家,安插在烨家最深的一根针。” “别说了,别说了......不听了,我不听了......” 楚辞踉跄一下,一把抓住身边的红黑龙纹帐幔,那被抓起的褶皱,好似楚辞被揪起来的心。 第167章 “蒲家这根针,不光是姜家埋在烨家的眼线。还是必要之时,断送烨家的一把匕首。其实蒲简的身手,不比你差。自南云开国第一日起,姜家对烨家,从来就只有严防死守。” 姜崈走近,轻轻抚着楚辞长发,“我是准备争夺太子之位时知晓此事的。本来,皇帝是要蒲家人灭你满门,只是苦于不知用何借口交代世人,又怕蒲简手软坏事所以迟迟并未动手。我只能兵行险招用烨家权柄作为交换,保住你的命,所以我辗转找到林逸恒。可他是个不中用的,竟连你母亲都遭了毒手,这是我的罪过。” 楚辞缩在角落,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烨家四世,百年传承,竟都是假的?! “随后我求了皇奶奶,让她收你入宫,加上北境大乱,要留住烨家血脉稳住老臣,这才求的皇帝打消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当上太子后,我找到蒲简让他效忠与我,以蒲家暗卫的身份假意投诚皇帝,暗中观察近年来皇帝动作,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保住了你的命。当时你负气从我宫中逃走,皇帝便找到了蒲简,让他随你一起逃跑,途中杀了你。蒲简找到我,我便派了一队人暗杀皇帝暗卫,你这几年在北荒应该也有察觉。这也是我不得不用噬心蛊虫控制住皇帝的原因。” 姜崈心疼的轻轻拨开楚辞额前碎发,轻拍着楚辞的头,却不知如何才能安慰眼前这位最后的烨家血脉。 “烨氏允江,受姜氏大恩,救我于水火,扶我至鹏程。一生垂爱有加,性命托付。命烨家后人,需以忠贞垂教万世,允姜家万里千秋,永生世代,不得相负!” 楚辞哽咽着说完先祖烨允江临终遗言,一声叹息之后瘫跪在地,泣不成声。 蒲简爬到楚辞身边,抬起的手想要拍拍这位小主人,却停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老仆从小伺候烨将军,跟着他读书,伺候他起居。看着他成了亲,生了你。你小时候,老仆,老仆还抱着你逛市集......我,我做不到皇帝的嘱托,又不能把真相说与公主听,我......”蒲简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一声接着一声抽泣着。 “蒲简无后,也是为此。”姜崈低着头,道出了蒲简的不易。 半晌过后,望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蒲简,楚辞踉跄抓着帐幔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大门,嘴里喃喃。 “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小公主!您杀了我吧......” 趴跪在地的蒲简又开始不停磕着头,在那地板上留下丝丝血迹。 门开了,望着南云宫的艳阳,楚辞越过脚边的蒲简跨出了门。 “蒲简不用死,南云的忠臣死的太多了,蒲管家还是活着,给这姜氏的忠臣们......一个好结局吧。” 楚辞走了,留着那大门敞开的灵堂里,哭嚎的蒲简,和完全没了力气的姜崈。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 皇帝大丧就办在了太子回鸾的第三日。 整个南云宫都笼罩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各路大臣,妃嫔,包括楚辞都在大殿外送丧。 “哀!” 总管大喝一声,众人开始哭嚎。 如今身体与常人无异的楚辞身形单薄,站立在姜崈身后的她瘦成了一道杆,去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这柔筋脆骨,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里升起万般保护欲望。 楚辞听着身侧任文君的哭嚎,她眼睛一斜,看向伤心欲绝的任文君只觉得她吵闹。就在皇帝丧礼举行的前一晚,这位亲姐姐看到了任文策已经烂透了的尸骨。 也对,她应该哭丧,只是哭的不是眼前灵柩里的那位。 看着双膝跪地,手扶着胸口不停哀嚎的任文君,楚辞的肩膀开始抖动。 那一耸一耸的肩膀,伴着从嗓子眼里冒出的,听着有些阴森的咯咯笑声,一点一点变成猖狂大笑。 楚辞笑得疯魔,手捂着肚子,看着被吓傻了还不忘恶狠狠盯着自己的任文君,笑声停都停不下来,她转向面面相觑的朝廷众臣们,笑到眼角带泪。 楚辞就这么一直笑着,让大家都忘记了哭泣。 姜崈这时刚刚结束他不慌不忙的叩拜大礼,一身丧服衬得他病弱肌肤好似透明。 他款步走向楚辞身后,双手握住楚辞双肩,从背后冲着她耳后柔声说道,“当心身子。” 楚辞厌恶甩开姜崈,接着肆意大笑。 “殿下,烨楚辞她大逆不道!”人群中一言官高声喊道。 “掌嘴,”姜崈举起那白玉莲花佛串指向那言官方向吩咐太监,他缓缓走向高台,“公主名讳,你也敢叫?” 看着太监狠狠打了言官的嘴,四周为他鸣不平的几个微弱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怎可掌嘴言官!” “殿下糊涂!如此女子,实为祸害啊!” “烨楚辞已然在北荒起兵反叛,此等乱臣贼子,为何不杀!” 寥寥几人跪在一群挺拔丧服之间,大声控诉。 其中两人刚想开口附和言官说辞,却觉得这些声音似乎有些势单力薄。 抬头看着四周早就被姜崈渗透,坚定站队的群臣,这两位言官心中大呼不好,竟也眼神飘忽,假装整理丧服一般,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了。 任宰相在人群里吓得发着抖,紧紧咬住嘴唇连大气都不敢出。 如今任氏一族生死,全在这已经完全把控朝政的太子手里。 第168章 楚辞看着眼前一幕,停了笑声,转过头来看向玉簪冠发,面容如水月观音的姜崈。 “南云姜氏,不过如此。” 说罢便解了丧服,楚辞身上一袭烈焰红衣从素白之中跳脱而出,让这我见犹怜的眉眼上终于添了一丝生气。 仿佛当年那鲜衣怒马的小将军今日又在矣。 “这!这......大丧之日,怎可红衣?!” “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 楚辞微微扬起下巴,面露不屑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众臣,踏着随风飘起的红色衣襟扬长而去。 望着楚辞大步离去的背影,姜崈开了口。 “传孤旨意,烨氏楚辞,不必服丧。” 姜崈为先皇祈福时养的那两只仙鹤最近总是喜欢往公主殿里跑。 大家都说许是因为只有公主那里没有成片的白布和烛油味道,殿里的人也都不用穿的白花花一片,自然引得仙鹤驻足。 公主殿的小院里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本来这殿因太小又有棵大树占地方,便也没人愿意住,在楚辞入宫前一直是空着的。 楚辞少时总是拽着姜崈姜湛兄弟二人在这桂花树下捡桂花做糖,还在树上刻上三人身高,说是要跟树比谁长得快。 如今正值秋天,满树的金桂开得极好。 现在的南云情史被人津津乐道,尤其是这位即将登基的太子殿下到底喜欢谁,又是谁能拿到这南云皇后之位。 烨楚辞现在更是南云国数一数二的妖艳祸水,引得兄弟反目,南北大战的罪魁祸首。 更有甚者,还传出其实那忠义的楚辞早就死了,如今这位肉筋脆骨让人生怜的小公主似有妖精附体,狐媚未来的皇帝,来断送南云的江山。 今日姜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公主殿前。 姜崈从门外望着院子里,金桂树下正逗着仙鹤,一身淡紫羽衣的楚辞,每天被政务压得喘不过气的脸上也柔和了许多。 姜崈阻挡住在公主殿外拿着大包小裹的下人们,自己一个人脚步轻快,踏进了公主殿内。 他最近不怎么得空见到楚辞,现在看到她一身轻松的样子,姜崈心里也疏散了很多。 本来眼角带笑,手里拿着鸟食逗着仙鹤不停上下点头的楚辞见到姜崈,脸上瞬间便没了笑模样。 “太子以后进殿,还需通报一声。” 楚辞冷眼看了一眼刚刚还在浅笑的姜崈,便又回过头逗起仙鹤。 姜崈都已经习惯了这一见他就如冰山美人一般的楚辞,他也不恼,就轻轻回了一句,“好。” “你若喜欢这仙鹤,便把他们养在院子里吧。”姜崈走近了些,语气柔和。 “不必,只要心中想念,自会归来。” 姜崈刚刚松泛下来的身体如今又一次紧绷住了。 “你是在说这鹤,还是在说别的?” 楚辞轻笑一声,根本不理睬姜崈那低沉语气,把指尖的鸟食放在手掌,让仙鹤啄食。 姜崈看着楚辞的中指指尖上有红红一点,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这时的楚辞好似也意识到了什么,快速收回了手。 “太子今日来,又要做些什么?” 姜崈竟直走到廊下,进了屋。 楚辞随即跟上,与姜崈一起坐到了正堂的桌旁。 楚辞云淡风轻地用袖口扫了一下桌上桂花枝干的碎渣,若无其事地等着下人们烹茶。 姜崈把一切尽收眼底,拿起茶杯的手有些颤抖。他沉默了一会儿,示意殿外那些人把东西抬了进来。 “登基大典定在七天后。” 楚辞看着本来不大的小院子里堆起大大小小的箱子,下人们刚放下这珍玩珠宝,便又出去拿漆器摆件。 最后,由两个宫人一起端着一个两臂长的红木盘子,站在廊下。 盘子上放着的,是红黑相间由金丝线贯穿的凤袍,旁边放着白玉雕刻的精美发冠,配着黄金盘凤钗,十分气派夺目。 这是皇后的受封服制。 “任文君,将永远是东宫的太子妃,无召不得出。你的仇,无论是先皇的,还是任家的,我都会帮你报。” “拿回去吧,我不会穿的。” “你若不穿,烨家百口,皆命丧黄泉。” 楚辞一声讥笑,一边的嘴角不屑地勾起,眼神挑衅看向姜崈,“你就没有别的招数可用了吗?” “你到底是穿,还是不穿?” “穿,”楚辞无奈垂眸,低眉顺眼的样子让人心疼,“我穿就是了......” “登基大典,我等着你,做我的皇后。” 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圆,楚辞坐在金桂树下,拿着刻刀精心雕琢着一节金桂树枝,那树枝已有木哨雏形。 楚辞轻轻吹了吹那木哨上的木屑,满意的笑了。 随即放下木哨,她拿起手边的那三截白玉簪。 “我可能,等不到你来寻我了......”楚辞用那还没愈合的中指指尖轻轻抚过‘玄夕’二字,“你可要好好活着,莫要太过伤怀......” 楚辞拿起一个手掌大的小盒子,那锦盒薄得很,楚辞拿起银针,刺在中指指节上,一滴鲜血顺着锦盒的盖子从缝隙中流了进去。 子时。 姜崈被廊下太监的叫嚷声吵醒。 “殿下!殿下不好了啊!” 姜崈穿着寝衣,披着披风走了出来。 第169章 “公主她!她去了震塔堂,拿了,拿了太清天玑塔上的,大,大巫女铜铃啊殿下!” 姜崈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在寝衣上,顾不得众人搀扶,大步向震塔堂奔去。 第88章 姜崈,我永不拜你 南云国在百年前开国皇帝刚登基之时就遇到天灾,南方洪水不断,北方山火四起,随即瘟疫席卷而来。 刚登基的南云皇帝应接不暇,邻国也借势准备争夺边境,除了北荒有烨家神兵驻守,其他边境早已混乱不堪。 皇帝修建镇妖铜塔以求平顺,可却镇不住这来势汹汹的厄运。 当时的长公主姜黎自请祭天,一祭天长舞定乾坤,祭祀天神后,随即洪水退散,山火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 祭祀之后皇帝十分思念妹妹,便把妹妹遗骸封在这太清天玑塔内,由十八铜人罗汉世代供奉。当时祭天舞里用所用到的七宝黄铜铃,便也放在塔内接受香火。 南云自此便立下一道规矩。 每位新帝登基之时,太清天玑塔大开,若有女子自愿祭天以求南云长治久安,则由十八铜人审理女子是否足够资格。 若同意祭天,则响铃,封女子为南云大巫女,见大巫女如皇帝亲临,身份与新帝并肩。 南云姜氏为示感激之情,十八罗汉需完成大巫女世间最后心愿。 而这祭天仪式,重中之重,便是可让人断筋蚀骨的大巫女祭天长舞。 当年长公主姜黎,信奉肉体凡胎不能侍奉天神,便自创了这断筋拔骨之舞。大巫女会在南云新帝面前跳祭天长舞,直至经脉寸断而死,从而奉上生命,守在天神身边保佑南云。 姜家后世并不信奉此道,如今更偏向儒家方针治国,这塔便也百年无人问津了。 为不让南云女子随意轻生,姜家后世子孙还在这太清天玑塔下弄了三丈铜刺路,以求证女子决心。 本来姜家后世还想要废弃这项祭天‘酷刑’,奈何姜家祖先遗骸还供奉在塔内,便也作罢了。 十五的一轮满月之下,楚辞还是那身淡紫羽衣裳,好似飞天下凡的仙女。 淡紫羽衣的裙摆已经破烂不堪,还有地方的撕成了碎条,沾上斑驳血迹。 楚辞赤脚走到满是细短铜刺的三丈通塔路上,那铜刺很细,刺进肌肤都看不到伤口,只能留下滴滴鲜血,短短的铜刺并不会伤及筋骨,只是每走一步,便会百刺入皮,疼痛难忍。 血迹流了一地,楚辞终于走到了太清天玑塔前,一把握住了近百年来无人触碰的,一直供奉在塔内的七宝大巫女铜铃。 “楚辞!” 姜崈穿着还带着血的寝衣,大步跑进震塔堂,他伸出修长又消瘦的手,在空中颤抖着。 “听话,把铃铛给我,别摇。我求求你,别摇!” 这时,震塔堂深处里跑出了十八个铜人罗汉,把楚辞围了起来。 “塔下何人?”为首的罗汉大声质问。 “南云镇国大将军府,烨氏之女楚辞,请祭天大巫女,为南云昌盛,祈福!” “有何心愿?” “散尽烨家百口家奴,还其身契,许自由身,可自行婚配嫁娶,与良民无异!” 楚辞当即跪下,双膝直插在通塔路上细密的黄铜刺上,疼得双眼紧闭一下的楚辞闷哼一声,她双手高举铜铃,等待着十八铜罗汉的宣判。 “我可以答应你散尽家奴,不伤他们一分一毫,不要做大巫女,不要做!”姜崈奋不顾身打断楚辞,正准备冲进铜人阵的姜崈却被赶来的太后一把按住。 “太子不要命了吗!铜人阵起,凡是打断之人皆可杀!太子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了南云规矩,给叛军可乘之机啊!” “皇奶奶,你拦着她,她不能做大巫女,不能啊!” 太后看着铜人阵里的楚辞,无奈闭上了眼睛,“送太子回去休息。” 就在姜崈奋力在侍卫禁锢中挣扎的时候,铜人阵里传出一声铃铛声。 叮铃—— 铜人四散,偌大的震塔堂里,太清天玑塔下,楚辞宝贝似的拿着铜铃,笑得十分开怀。 姜崈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你宁愿祭天,也不愿嫁我?!” 楚辞那身紫色羽裳,在太清天玑塔烛火照耀下泛着丝丝珠光,映着那双摄人魂魄一般的杏仁眼,让人生畏。 仿佛当年沙场上的烨家小将军,今日犹在矣。 “自我踏入宁上州的那日起,我便在等着你登基那天。上天垂怜,并没有让我等得太久。”楚辞看着姜崈,有种解脱的释怀。 姜崈死死盯住楚辞,颤抖的他随即晕厥。 震塔堂乱作一团的时候,楚辞悄悄打开了那沾着她的血的,薄薄的锦盒。 姜崈已经在太清天玑塔前跪了整整三天。 南云寺空境住持进宫的时候,姜崈已经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殿下南云寺一别之后,看来过的并不如意。” 姜崈听到空境住持的声音,那本来都跪的定格了的身子突然动了起来。 “孤只求十八铜人能收回大巫女祭祀仪典的审判。” “铜阵开启便无回旋余地,这是南云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是孤的登基大典!为何孤做不得主!” “祭祀非皇家权势所能染指,殿下应知,这是老衲徒儿夙愿。” 第170章 “孤不同意,孤不准她死!” “殿下还需顾好身子,若无新帝登基,那这大巫女的结局将更加惨淡。” 姜崈瞪圆了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头一次用乞求的语气说道,“让我见见她,就一面......孤......孤求你了。” “大巫女身份尊贵可比肩帝王,就算是登基大典当日,她也无需跪你。她若不想见你,便无人可挡。老衲是奉太后命,前来开解殿下的。” 空境住持走到姜崈面前,无奈小声提醒,“新帝若不能顺利登基,大巫女将被视作天灾,受尽折磨而死......大巫女曾是老衲俗家弟子,如今背叛佛门,走了祭祀巫女的路,这是她的劫数。殿下可继续自苦,登基大典若有差池,这大巫女的结局,恐怕殿下更加承受不起。” 姜崈一拳重重砸在地上。 祭祀大典如期而至。 今日碧蓝的天空上飘着仙气一般的几片薄云,微微而至的秋风不冷不热,让人神清气爽,这好天气给南云宫又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南云宫正殿外的大朝会广场之上,正中间的位子立起了巨大的,由九九八十一阶台阶架起的祭祀台。 祭祀台由红黑漆器龙纹所画,金漆细致描边,在今日高阳之下泛着庄严威厉的光,立在红墙青瓦,洁白地砖的南云宫殿中十分气派。 登基大殿之上早就备好了九龙盘木椅,那九条乌檀木雕成的天龙仿若腾空而起,把人托在龙身之上。 这九龙盘木椅,就摆在一样有八十一阶台阶的登基大殿之上,刚刚好直对着在朝会广场上拔地而起的祭祀台,祭祀台上大大的‘姜’字旗随风飘荡,与这大殿之上的龙椅平齐,遥相呼应着。 “众卿入朝!” 浩浩荡荡从各地赶来的官员从大典广场两侧的小门齐齐走到朝会广场之上,朝会广场上用的汉白青石在阳光之下泛着闪闪银光,衬得黑红相间的龙纹祭祀台尤为瞩目。 “跪!” 随着这一声大喊,众臣密密麻麻地齐跪在祭祀台两侧。 姜崈双龙白玉簪冠住钨金冕冠,冕旒前后分别用九条五彩丝线贯穿八十一颗白玉珠,黑色龙袍上用金银丝线绣着九条金龙栩栩如生。龙袍的领,袖,襟,裾皆为绛红色,走起路来仿若天神下凡。 姜崈从广场东侧入,走到登基大殿的前那八十一阶台阶处停住。 “请,大巫女!” 姜崈身躯一震,冕冠上的白玉珠串晃得厉害,有的都交织在了一起。他猛然回身,却被身后这大大的祭台挡住视线,看不到楚辞。 身旁侍卫一把抓住姜崈手臂,将他身体摆正,“殿下还需为南云着想!” 朝会大典,广场上朱红色的大门,伴着低沉的千年乌木的摩擦声缓缓打开了。 楚辞眉目舒展,一双剑眉入鬓,连着高挺的鼻梁和那一双秋水瞳仁,朱红色的嘴唇显得整个脸上本来温婉的妆容多了几分攻击性。 墨泼一般的长发被一根绣着金色符文的绛色绑带盘在耳后,由白玉双神鸟发簪固定,发丝在风中轻轻摆动。 她一身绛红色长袍,广袖之上从小臂开始延至袖口都是黑色羽毛,与这长袍拖地的大摆上的黑羽遥相呼应,金丝线绣的神鸟盘在黑色腰封上,由八十一颗白玉珠交叉点缀。 她好似一只正要振翅高飞的黑羽神鸟。 遥遥一看,这大巫女的祭天礼袍,正与那龙袍颜色内外相悖,好似双生。 楚辞从那大典广场的正中大门缓缓走向祭祀台前,停在祭祀台前金边龙纹的红黑阶梯之下。 “登堂!” 随即鼓声缓缓四起,每击鼓一次,姜崈和楚辞便要登阶一层,鼓声浑厚缓慢,二人这时同时登上第一个台阶。 只是一人踩在汉白青石上,去往南云国至高之位。 而另一人,踩在黑漆红龙金阶上,去死。 二人脚步整齐划一,仿佛楚辞就是姜崈的一个影子分身,缓缓登上那八十一个台阶。 鼓声已毕,终于登上祭祀台的红衣楚辞看到了姜崈龙袍加身的背影。 “面!” 姜崈缓缓转身,颤抖的他丹凤眼里沁满泪水,在终于望向如神女下凡一般的楚辞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流了满脸。 “拜新帝!” “吾皇万世千秋,吾皇万世千秋!” 楚辞在祭台之上站得笔直,与姜崈比肩对视。 平肩细腰的楚辞在那祭祀红袍之上的玉颈挺立,风吹过她的发丝,挡住了一点点入鬓的眉尾,与那黑羽在风中摇曳生姿。 楚辞轻笑出了声,“姜崈,我永不拜你。” “祭祀大典,兴!” 祭祀典乐当即奏响,姜崈身躯狠狠抽搐一下,不停摇着头。 楚辞随即翩翩起舞。 此舞,只为眼前那与她同在八十一阶台阶之上,盘龙椅上坐着的新帝而跳。 这祭天长舞有足足三炷香的时间,每个动作都柔美绚烂,让人心生愉悦,只是那动作非人筋骨所能承受,要不停撕扯经脉方能完成。 楚辞仿佛一只正在涅槃的凤凰,随风飘摇着。 祭台之上供着三株檀香,好似在数着大巫女在这人世间最后的时间。 第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楚辞觉得身体炽热了起来,每个关节都如同炭烤,让她有些痉挛,可筋脉好似拉开一般让她停不下来,只能不停舒展着动作。 第171章 第二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楚辞的动作已经开始看得出是非人才能做到的曲度,嘴角已经开始流出鲜血。 每个关节都开始扭曲的她,只有一只手还在拼了命紧紧地握着那三截白玉簪。 “楚辞!” 姜崈惨叫一声,那吼叫听着让人觉得撕心裂肺。 姜崈一把拔下头上的双龙白玉簪,不顾侍卫阻拦甩掉冠冕。 “你们若是拦我,我就死在这,你们想要的南云皇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 姜崈手上的双龙白玉簪头直指喉咙都压出了血,吓得众人退后。 姜崈随即转身飞速下殿,就在跑到一半的时候,那龙袍拌了脚,他直直滚下那汉白青石阶。 滚下台阶的姜崈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狼狈爬起,冲向祭祀台。 “别跳了!别跳了!” 那身黑缎金龙袍爬上那红黑相间的祭祀台,姜崈手脚并用,嘴里不停唤着楚辞的名字。 终于,他爬上了那八十一阶。 映入眼帘的,便是马上就要燃尽的第三柱香。 姜崈奔向那红衣黑羽裳,一把抱住身体已经开始渗血的楚辞。楚辞嘴里不停地喷涌出血迹,姜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双膝跪在祭台上。 “我们不跳了,不跳了。我放你走,我不要你了!我错了,我不好,我们不跳了......” 姜崈哭得像是个没了家的幼童,手抖得连楚辞口里的血都擦不好,腕上缠着的白玉佛串被楚辞口中鲜血瞬间染成红珠,姜崈那面如冠玉的脸上全是悔恨。 楚辞握紧的手不再有任何力气,那三截白玉跌落在地上。 姜崈看到那白玉簪子慌乱捡起,他握起楚辞的手不停地往她掌心里放,“我帮你找玄夕,我送你去他身边,我不要你祭祀,我不要你死......” 姜崈嚎啕大哭,可楚辞已经全然没了说话的力气。 她白皙的皮囊下血管已经爆裂,渗出暗红色的淤青,嘴里每轻咳一次,便会吐出一口鲜血。 姜崈泣不成声,自知回天乏术的他边哭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他扶起楚辞再也没有什么力气的脖颈,让她看着自己。 姜崈从她的锁骨处,拿出了楚辞之前雕的桂花树枝做的木哨。 姜崈把木哨放到楚辞嘴边,“吹吧,我帮你。” 楚辞听到这里,才恢复了些意识,她满眼不解的看着姜崈,姜崈突然的破涕为笑让她震惊。 姜崈用龙袍的衣袖大把擦了擦眼泪,“你不是对我下了噬心蛊虫吗?这哨子,就是杀我的指令,对吗?” 楚辞本想说话,却被满口的鲜血呛得咳了又咳。 姜崈手指按在楚辞嘴唇,心疼的不忍她被鲜血再呛一下,一脸事尽知晓的样子,“傻楚辞,我也养过噬心蛊虫,怎会不知被下了蛊?如今,你只剩我一个仇人了,来,我帮你,报仇!” 姜崈挑了挑满是泪水的丹凤眼,抽泣着,带着一丝满意笑容点了点头,把那木哨又放在了楚辞嘴边。 楚辞看着眼前这位姜崈哥哥,长眉微蹙,杏仁眼里流出两行热泪。 楚辞缓缓抬起满是瘀血的手,努力伸着指尖,姜崈见状一把揽住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在楚辞那冰冷手掌碰到自己的脸的时候,姜崈终于放声大笑,弯弯的眼角挤出满目的泪水。 楚辞把手颤抖着抽出姜崈的手掌,姜崈愣住了。 楚辞指尖划过姜崈清隽的下巴,挪到了姜崈的喉结。 一把,掐住了姜崈的脖子。 楚辞手腕不停战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锢住姜崈的脖子。 这时,第三柱香灭了。 楚辞的手和一直挺着的看向姜崈的头齐齐落了下来,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楚辞......楚辞!” 姜崈抱起脖子已经折成直角的楚辞的头,把她不停的往自己的怀里放着。 南云城寂静得吓人,祭祀台下成千上万的朝臣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能听到‘姜’字旗在风中飘荡的声音。 姜崈声音极小,不似刚才那么撕心裂肺,“阿辞,阿辞......你为什么不吹那哨子,为什么不吹?” 姜崈就这么抱着楚辞轻轻晃着,仿佛正在哄着孩童入睡一般。 他五官不住地颤抖,眼神死死盯着那木哨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不吹哨子......” 姜崈看着手上满是楚辞鲜血的木哨和那血色珠串,从自己十六岁就永不离手的那佛串,眼神魔怔的他颤抖地把那木哨放到嘴边。 一声清脆哨声响彻登基大典。 金龙黑袍的姜崈头沁的低低的,就这么双膝跪地,怀里抱着鲜血与红衣染为一体的楚辞,一动不动。 只有那二人的头发,和楚辞那祭祀长袍上的黑色羽毛随着阵阵秋风轻轻飘动。 姜崈高挺流畅的鼻子里一滴,一滴的黑血滴在楚辞的手上,再也没了动静。 第89章 紫安,归来了 序: 给大家复习一下天,妖,魔三族的武力值。 天族仙资分六级,仙蒂,仙临,仙御,仙及,仙宗,仙隐。 天妖仙资划分等级一致,紫安在历劫之前为救招摇百姓入西海,与西海龙王缠斗之时因双脉加持,升登仙及,而星移在历劫之前仍是仙御之姿。 七成神仙到了仙临便一生再无突破。仙御之姿的神仙可做一方水土之主,而仙及则只占一成,天马军的将军们都是仙及之姿,仙宗境界的便少之又少,像当年被狐王杀掉的战神凌瑶,还有药王,天君,魔君都是仙宗。狐王目前是个迷。 第172章 仙隐之姿便只在仙史中记载过。 魔族资质混乱,只有魔炙,魔玄,魔诛三级,但每级资质差距悬殊,而魔族太子染承便是魔玄境界,而被一直养在魔君身边的二皇子夙星,也是魔玄境界。 南云都城今日的秋风就这么微微吹着,风声很轻,吹向祭台上跪着的姜崈和他怀里满身鲜血,抽筋断骨的楚辞。 那登基大典祭祀台下寂静的,仿佛能听到从姜崈口鼻中慢慢滴在楚辞身上的黑血的声音。 而远处的招摇山,却没有如此的死寂。 招摇山四周的西海仿佛被重拳匀速大力地锤击着,海面像一张松弛的大鼓鼓面,每一击都伴着波涛上下剧烈震动。 这震动的来源便是那笼罩着整个招摇山二十多天,由紫安七魄,狐王夫妇内丹撑着的冰晶穹顶。 原本在穹顶之下躲避的招摇山族人都闻声走了出来,众妖纷纷望向穹顶,那蓝,黄,白三色仙妖气卷成了一股绳,冲刺一般一下接着一下的撞着那冰层最高处。 每次碰撞,那冰顶便发出沉重闷响,仿佛巨人重重的脚步声。 在狐狸洞口的冰玉剑在这冰顶的震动中开始不停抖动,随着一声刺耳剑鸣。 噌—— 冰玉剑瞬间飞起,带起一阵旋冰狂风,伴着龙卷似的沁骨凉气直奔那三色真气撞击的穹顶最高处,所到之地风声鹤唳。 三色真气似乎感知到了冰玉剑的到来,停止了原本杂乱无章的撞击,蓄力积攒成三色雷电,织成一张电网。在冰玉剑剑头刚刚碰到穹顶的那一刻,三色电网瞬间裹住冰玉剑,与旋天而上的剑身合二为一,直指那冰穹顶。 穹顶应声开裂,瞬间土崩瓦解。 天上的阳光终于又一次照射在了招摇的大地上。 坍塌的穹顶露出七颗明珠,那正是紫安七魄。 冰玉剑剑气如虹,干净利落的划过紫安七魄,七魄好似大梦初醒,随即便带着冰玉剑尾直冲向人间南云都城。 “紫安要回来了!” “快!赤狐军准备迎敌!天族定会趁着紫安归来之前屠山的!” 果然,一直在招摇山附近监视的一队天马军飞奔而至,其中为首的将军大喊,“快去通报天君,速来增援!定要在紫安归来之前赶尽杀绝!” 其中一骑领命飞奔至天宫南天门,却被早就乱作一团的天神们打乱了阵脚。 原来不光是西海招摇山,整个天宫,甚至是天启大殿都剧烈震动着,谁也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君!冰穹顶破了!紫安要回来了!”侦骑速报。 天君在天启大殿扶着麒麟椅,看着有些难以维持平衡的众人怒斥,“紫安此番归来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药王呢?!” 天启大殿众神皆在,却唯独不见药王和白鹿的踪影。 “再派十万天马军,务必在紫安回归之前屠尽招——” 轰——轰——轰—— 一声闷雷响彻天宫,盖过了所有声音。雷声渐弱的时候,天庭瞬间回归平静,没了之前那天崩地裂之势。 众神都呆住了,小声议论起来。 “难道不是因为紫安的缘故?那这震动从何而来?” “妖族如今大挫,哪里可能有如此大势?” “紫安殿下就算回归,也无非是仙宗之姿,与这已经几十万年的仙宗之姿的天君和药王比起来自然是差些,怎么可能撼动天宫呢?” 天君喘着粗气,手指不安地敲着麒麟椅,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准备十万天马军——” 这时,又一声疾雷仿佛雷霆之诛,电似火蛇一般撕裂苍穹,霹雳而至。 一道红银交加的闪电从镇龙台方向直上九重天,伴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一声长啸响彻九天,天宫又开始了刚刚那剧烈的晃动。 “是镇龙台!”天君这才意识到那震动竟是从镇龙台发出的。 “不好了!天君!” “镇龙台!塌了!镇龙石被那双脉蛇神身上生出的闪电劈碎了!” 伴着众神的惊呼,从镇龙台赶来报信的小仙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不光如此,那蛇神,他,他变身了!” “什么?!” 天君二话不说,瞬移到了镇龙台。看着镇龙石已经被那红银闪电击成碎块,千块碎石闪着微弱的黄光,只有那千条锁妖绳还在缠着冰玉盘龙柱上苦苦支撑。 玄蛇还是闭着眼睛,只是周身闪电缠绕,身体微微颤动似有苏醒之势,蛇头正上方正飘着一朵与头一般大的炼白色莲花。 玄蛇身体开始有些变化。 玄蛇的头骨由圆滑变得锋利,蛇嘴慢慢变尖长出喙一样的形状,牙齿在这长颚大口中锋利可见,再也不似只见毒牙的蛇齿,而那渐渐凸起的头骨两侧更是长出尖角。 黑色蛇鳞由前到后一排一排地翻转,变成坚硬铠甲一般的鳞片,周身黝黑却翻着金色珠光,背脊之上长出了鳍,蛇肚下方伸出四肢,各长出尖利的五爪龙脯。 这时,玄蛇头上的炼白色莲花盾开始出现裂痕,那身下生出的龙爪似乎有了意识,稍微动了动。 莲花盾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最终崩裂,好似碎玉散落一地。 “原来他不是蛇,他被封印了?他竟是蛟龙!”天君惊讶大喊。 一双红银异瞳龙眼瞬间睁开,与此同时,那千支锁妖绳骤然断裂,碎裂成细小红雾,在这蛟龙身旁化作风一样吹散。 第173章 蛟龙缓缓起身,盘在天上,天君大呼不好。 就在天君运送真气准备杀了这蛟龙之时,那一开始冲到九天之上的红银闪电雷霆之势而下,一下劈在天君头上。 天君挡住那雷电,正反身准备攻击的时候,蛟龙长啸一声,消失在天际之间,直奔人间南云国去了。 人间南云城。 南云都城开始起大风了,起初那风还和煦清冽。如今仿佛深冬里的北风,让人不禁打着寒战。 黑红相间的八十一阶祭祀台上,断了筋骨折成奇怪模样的楚辞的身体里发出了咯咯怪响。 体内的骨头在互相碰撞,随即楚辞本来瘫软的身体渐渐的在姜崈怀里坐了起来。 这红衣楚辞借尸还魂一般的诡异一幕被一直站在对面大殿里的仆人看到,有些人已经被吓得疯魔。 被猩红色血迹盖住五官的楚辞,身体从姜崈怀里飘起,好似有人提着线把她拽到空中,胸口处六颗光珠不停撺掇着。 这风开始越来越大,还夹着冰碴,刮到众人脸上。 而与这冷风一起呼啸而至的还有两位仙人。 白鹿和药王。 白鹿快速拿出摄魂环,冰蓝色仙气一指击中摄魂环中间,那环瞬间变大,如今连凡人都不避讳的白鹿快速将那七彩琉璃环套住楚辞肉身。 楚辞好似一只红翅黑羽的神鸟,被高高吊在南云国上空,悬在摄魂环中间。 那胸前六魂疯狂震动,呼之欲出。 就在七彩琉璃环鹤颈再次立起,吐出金丝准备取出六魂的时候,一阵正红色魔气好似剪刀,一把剪断那白鹿的冰蓝色仙气,阻断了摄魂环施法。 “药王师!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夙星顾不得被吓得四处逃窜的凡人,魔刀从脊骨处拿出,直直劈向白鹿。 药王面色冷峻,醒妖鞭从袖口抽出直奔魔刀,与夙星缠斗起来。 “想不到,药王竞对天族太子的女人感兴趣!” 夙星那本完美无瑕的脸上布满愤怒,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判断失误和药王的背叛。 药王并未回应,只是咬紧牙关与夙星打斗,让夙星无暇顾及白鹿。 白鹿在药王身后努力定神,再次用冰蓝色仙气操控起摄魂环。 就是现在,紫安凡间历劫已然结束,定不会有反噬之苦,只要在六魂七魄没有合体之前杀掉这个烨楚辞,紫安就完了! 这就是上天赐给白鹿的最后机会! 摄魂环晃着的琉璃光再一次照到楚辞身上。 此刻! 一声龙啸从九重天喷向地面,带着雷霆之气仿若一记重锤压制住了夙星,白鹿和药王,动弹不得的他们只能用真气自保。 蛟龙从天而降,挡在摄魂环和白鹿之间。 如今这黑蛟龙威风凛凛,红银异瞳的瞳孔好似深渊,收紧的瞳眸俯视着还在捂着耳朵的白鹿,蛟龙张开他那长颚,准备一口吞下眼前这位小仙。 药王挣扎着甩出醒妖鞭,一鞭打在龙头上,蛟龙瞬间失重,只能掉转身子与药王争斗。 夙星见缝插针,他魔刀一甩,刀锋直奔白鹿。药王大呼不好,醒妖鞭绕住蛟龙龙爪,荡秋千一般地飞到白鹿面前,一把徒手抓住了夙星飞劈而去的魔刀。 这时的蛟龙与夙星打起配合,他龙尾一摆,把抱在一起的白鹿和药王一下打出祭祀广场。 而摄魂环此时已经取出了楚辞胸前的六颗金珠,只需一点仙力启动便可击碎六魄。 倒在药王怀里的白鹿看着不远处的摄魂环,她双指一挥,冰蓝色真气犹如暗器一般奔向摄魂环。 白鹿大喜,脸上已经渗出胜利笑容。 就在这缕不被人察觉的仙气就要碰到那摄魂环时,整个南云宫被一阵冰冷沁骨的寒风席卷。 冷风所到之处瞬间爬满寒冰,封住了所有凡人的呼救,也冻碎了那一丝冰蓝色仙气。 冰玉剑带着紫安七魄直直奔向悬在空中的楚辞肉身和那摄魂环里的六魂! 那六魂似乎感知到了七魄召唤,瞬间挣脱了没人操控的摄魂环,随着冰玉剑尾与七魄一起,好似十三颗流星直直落下。 冰玉剑雷霆之势贯穿楚辞肉身,那十三颗光珠瞬间进入楚辞身体。 那红衣黑羽裳衣领下的胸口骤然有了起伏。 楚辞身上的血迹好似薄雾悄然消散,露出亮白皮肤的她周身乍起一层冰雾,冰雾呼啸盘旋托着她,吹得长发肆意飘动。 伴着一口惊骤呼吸,那双黄蓝异瞳眼瞬时睁开。 原本身下肆虐的冰雾在那轻声惊呼之后瞬间消散,刚刚大乱的南云宫现在静得像没有人烟的冰川腹地。 原本与天地平行的红衣黑羽裳轻巧起身,直直悬在天地之间的,那楚辞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那黄蓝异瞳格外显眼。 她有点陌生地动着肉身,抬起黑羽广袖里的白皙双手,细细端详着。 突然她十指骤然发力,两团熊熊紫火在掌心燃烧起来。脸上的杏仁眼已经看不到瞳孔,那双眸泛着黄蓝业火,形成了狐狸眼的形状。 紫安,归来了。 第90章 大婚,还需用天君的血装扮才算礼成! 刚刚苏醒的紫安似乎对这躯壳十分满意,冰山一般的她低着头细细观察那黑羽红裳的时候,冰玉剑疾驰而来,飞到紫安眼下定住,发出铮铮之声。 第174章 紫安看着冰玉剑,一直冷若冰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她一把拿起冰玉剑,剑身周遭瞬间布满紫电,滋滋作响。 紫安眼神低垂,有些无所谓的鄙夷流露脸上,厌恶地望向那已经被冰封住的红黑祭祀台。 冰玉剑轻轻一指,缠着剑身的紫色光电直直劈向双膝跪地的姜崈尸身,祭祀台应声一分为二,瞬间坍塌,那姜崈尸骨也被这雷霆紫电烧焦到无法辨认。 蛟龙盘桓在紫安身边,龙身巨大,那龙头似乎都能把空中的紫安装下。 黑蛟龙绕着紫安转了三圈,龙身温柔拂过紫安身躯仿佛轻吻,把紫安环在身内的蛟龙低下龙头,那红银异瞳的眸子不似刚刚戾气四溢,瞳孔微微放大的蛟龙用头蹭了蹭紫安脸颊。 “玄夕?” 紫安悠悠开口。 蛟龙似乎很是开心,拼命点头。 紫安一手搭在了玄夕头骨上,看着双眼闭起正享受着抚摸的玄夕,紫安满意的笑了,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寒意刺骨,倒是生出些妩媚。 “魔族二皇子夙星,恭请紫安殿下,回归招摇。” 紫安这时才看到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夙星,素未谋面的二人,好像只有紫安一个人觉得对方陌生。 “二皇子为何在此?” “天族违背盟约,欲屠尽招摇,灭九尾狐族,我魔族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夙星常常徘徊人间,照顾殿下一二。” 紫安眉目可吞山河,冰冷的眼角带着根本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微微点了点头,听不出任何感激。 “劳烦,本王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紫安眼波流转回到玄夕身上,手指轻轻划着蛟龙刚刚冲破封印而长出的金色龙角,她俯身贴着玄夕的耳朵,呵气跟着他说道。 “带我回家。” 蛟龙重重呼出一声鼻息,围着紫安飞旋一圈后身体平稳的停在紫安脚边,龙颈埋的很低,紫安轻轻踏上玄夕龙颈,蛟龙长啸一声,飞去招摇。 此刻的招摇山正在又一次的,被浩瀚的天马军围攻。 本就在屠山之时所剩无几的赤狐军残部和招摇山上所有的妖兽倾巢而出,苦苦支撑着。 只有一群孩童被安置在爬满桂花树枝的狐狸洞里避难。 蛟龙卷着西海水气在海面低空飞驰,龙爪时不时地碰下水面,形成急速波纹。紫安手持冰玉剑,单手背在身后泰然自若。 玄夕在到达招摇山那一刻开始,原本还在低空飞行的他成直角直入招摇上空,盘桓空中一声龙啸振聋发聩,响彻整个山间。 紫安一身红衣黑羽裳从那红银异瞳中间一步跨出来,一双蓝黄业火狐狸眼又一次出现在脸上。 “紫安回来了!” 紫安飞身从龙头跳下,双手紧握冰玉剑,重重落在招摇山的焦土之上。 冰玉剑蓄力已久,满身紫电,紫安用力把剑插向地面,紫电瞬间激活,万条电流好似长了眼睛,直奔山上的天马军。 刚刚释放紫电的紫安快速收回冰玉剑,还不等天马军被重创,她就已经双手背后悠然自得地等着敌军节节败退了。 “我赤狐军,此番损伤多少?” “十二万。”其中一位将士哽咽回道。 “天族需双倍奉还!” 紫安怒目一闭,轻巧抬手,那四周水汽骤然抱团凝固成冰刺,好似长了眼睛似的纷纷飞到紫安身后,冰刺越积越多,在这黑羽红裳背后垒起百丈之高。 蓄着巨大能量的冰刺疯狂震动,发出蜜蜂振翅的嗡嗡之声,肆意折射着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紫安抬到腰身的手突然手指大张,那冰刺好似听到指令一般变换成统一形状。 刺尖变得尖锐无比,每颗刺尾生出九瓣莲花,冰莲刺上的莲花瓣都蓄着紫火,锋利可削铁无声。 这时紫安异瞳闪现,那一直半举着的右手突然高举过头,向前方用力一指,那紫色冰莲刺直直冲向已经被这一幕吓傻的天马军。 成千上万只冰莲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似乎都能看到不同神仙体内内丹的位置,势不可挡穿过护具,一下破掉内丹。 刺尾的紫色业火碰到的神仙真身皆瞬间破洞,内丹仿佛纸做的一样瞬间化为灰烬。 天马军就在此一瞬间竟全军覆没! 望着好似下雨一样自由落体的天马军尸体,紫安声音冰冷胜过那冰莲刺。 “天族的血太脏,我招摇不收!” 说罢那九条星紫狐尾诈现,业火狐狸眼配着那红衣黑羽裳仿佛开天辟地的天神一般。 所有正在跌落的天马军被一阵妖风席卷吹回天空,一声狐啸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天马军尸体瞬间化成血水,仿佛血色滚滚的乌云,笼罩在招摇山之上。 紫安继续施法,那血水迅速凝结成一条红毯,红毯波纹荡漾,直通九天之上。 “护住招摇,本王去去就回。” 吩咐好目瞪口呆的招摇子民,紫安踏上那用天马军做成的血路,一步一步走上九天。 一身红衣黑羽裳的紫安赤脚踏在天马军铺成的通天血路上,身后跟着成千上万的冰莲刺,仿佛一个大大的冰晶礼服拖尾,九条星紫狐尾在紫安轻移莲步的摇曳步伐后妩媚晃着。 紫安走了一路,便杀了一路。 到了天门的时候,驻守天宫的天马军都已经‘谈狐色变’了。 第175章 那褪去业火的异瞳微微睁大,因为杀戮带来的快感让紫安这白璧无瑕的脸蛋上多了些摄人心魄的恐怖气味。 她贝齿微张,带着渗人笑意看着眼前的天马军。 紫安甚至都没有挪动一下手指,那卷着血的冰莲刺就再次一刺贯穿那些天马军内丹。 一路平稳地杀到了天启大殿,血红毯路快速蔓延至玉清瓦石堆砌而上的宫殿里。 紫安人还未到,血路便至了。 不紧不慢的登堂入室,终于,她看到了严阵以待的天君和天后。杀红了眼还没褪去兴奋的紫安,带着心底的怒气,环顾着这清心寡欲的宫殿。 “本王大婚,仪式还未成,天君竟撤了大婚布置,白白浪费了我今天的这一身红衣。” 紫安表情渐渐严肃,声音低沉,从嗓子眼里飚出渗人沁骨的笑声。 “天族还真是,放肆!” 说罢紫安长臂一挥,那天马军铺成的血路仿佛化身成山水画里的颜料,在紫安的操控下作画一般泼向天启殿每一个角落。 一瞬间的功夫,雪白的天启大殿就被四处洒上了红色,远远看去,好似新婚礼堂一般喜庆。 只是身在其中的众神被血腥气直冲脑顶,满殿的猩红仿佛置身地府。 “紫安。你我就不必多说了吧!” 天君说罢,随即变回真身,一条巨型金龙飞出大殿,盘在空中。金龙双目怒视着楚辞,长长一声龙啸,带起的风让众神都不由得跌撞。 就在众位天神准备一起对付紫安的时候,殿外的冰莲刺悄然而至,闪着刺尾的紫火,轻巧地直指每位神仙的内丹之处。 紫安眼神落到了一位神仙身上,她面无表情,语气淡漠。 “招摇屠山的时候,本王见过你。” 没有给那神仙开口的机会,冰莲刺瞬间贯穿那神仙内丹,紫安看着那神仙定格在最后一刻的惊恐表情,轻蔑翻了个白眼,酥手一挥,那神仙便化作血雾,一下消散了。 听着殿外那金龙咆哮,紫安从身后抽出冰玉剑,径直走了出去,留着大气都不敢喘的众神们呆在原处。 冰玉剑身上生出的粗壮紫电滋滋作响,与那星紫九尾遥相呼应,紫安身上的黑羽随着身侧生出的冰雾刺不停摇摆。 金龙这个庞然大物如今竟变得比那天启大殿还要大上数倍,衬得手握冰玉剑的紫安好像一颗米粒。 金龙张开血盆大口,嗓子眼里生出一团金色火焰,那火焰明媚好似烈阳,光是看到那火气便让人不由得闭上眼睛。 就在金龙蓄力之时,紫安身边便生起风刀斩,四周的风迅速起飞,天君注入了十足十的灵力,风刀在那龙口中烈火的照耀下泛着金色。 紫安业火异瞳骤然跃于脸上,身后的冰莲刺形成旋风把她护在中心,刺尾不断升起紫火对抗着那应龙一族称霸天界的风刀斩。 化成真身的天君俯视着望向眼下那一团紫色和黄色疯狂撺掇的冰雾,口中的火焰以柱状冲向被雾气覆盖的紫安。 那火焰光柱仿佛天谴,雷霆之势直奔紫安。 就在大家心里称快,觉得那杀红了眼的紫安定会在风刀斩和烈焰之下灰飞烟灭的时候,一颗紫电球从那火焰柱子中心腾空而起! 冰玉剑仿佛带着千年的寒气在那风火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所到之处烈火皆化成水汽。 紫安一剑贯穿金龙口腔,米粒大小的她从金龙后脑带着龙血飞出! 那红衣黑羽裳从硕大的金龙后脑穿过,伴着金龙嚎叫,紫安引剑回身,一手现出狐狸爪,一掌按在巨龙头骨。 那金龙仿佛被下了封印一般一动不动,狐狸爪抓住龙头,紫安凝神聚力,向着地面用力一按。 地动山摇之间,金龙龙头被按进天启大殿殿口,压出深深的一道坑。 紫安从那深坑中飘起,一黄一蓝熊熊燃烧的业火双瞳,伴着沙哑嘶吼响彻整个天宫。 “今日大殿上,还需用天君的血装点,才算大婚礼成!” 紫安身后万颗冰莲刺应声飞奔至巨龙身侧,仿佛针线整齐插进只剩呜咽的巨龙龙身,冰莲刺把巨龙从深坑之中高高抬起,悬于空中。 紫安双手握住紫电冰玉剑,双膝一屈,用力一蹬,便飞身上天,于那龙头平齐。 望着已经有些涣散的龙眼,冰玉剑的紫电从剑身蔓延至紫安全身。 “斩龙诀!” 冰玉剑整个剑身直直插入金龙龙骨,伴着金龙绝望嚎叫,紫安反手一跃,双手拉住只见剑柄的冰玉剑,在龙脊之上好像滑滑梯一般,把巨龙脊骨生生划成两半。 远远看去,紫安仿佛一根银针,穿针引线一般划开金色龙鳞。 伴着那紫电银针划到龙尾,紫安悄然落地。 紫安身后,天空中飘着被一切为二的巨龙脊骨,和已经被紫电击成碎片,肆意飚出金龙体外的龙筋。 好似当日漫天招摇屠山时,天空中成千上万的赤狐军碎尸一般,情景再现了。 红衣黑羽裳的紫安已经杀红了眼,那黄蓝业火仿佛要吞噬世间万物,她在那飘散满天的金龙碎尸中转过身来,看向已经瘫坐在天启大殿内的天后。 紫安抬手,狐狸爪一现,天后不受控制的被吸了过来。她的脖颈瞬间飞向紫安的爪子,天后身后一双火凤翅骤现。 冰玉剑流畅一挥,瞬间斩断天后一翅。 第176章 “斩龙诀?!斩龙诀不是只有......只有仙隐才能使出的仙法?!” “这,难道......紫安跳过仙宗,竟修成了仙隐境界?!” 众神看着眼前这位历劫归来,竟修成天地之间最高境界的紫安,绝望哀嚎着。 第91章 你们也配有全尸? 紫安听着众神对仙隐二字如临大敌的声音,邪魅一笑。 她一只手掐住天后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生起紫火,冷冷看着刚刚经历断翅之痛的天后,扯着嘴角,挑着细眉悠悠说道,“天后是凤凰,自是要涅槃的。” 本来掐住天后脖子的狐狸爪轻轻刮过天后下巴,死死按住天后的脸,生生掰开了她的嘴。 就在这另一只手准备生灌紫火进天后的嘴的时候,一阵金风螺旋状从天而降,由上古龙骨锻造的飞天剑从紫安耳边划过,带起的风吹散了马上就要灌进天后嘴里的紫火。 紫安松开天后,看着人还未至,剑先到的飞天神剑,语气冰冷。“星移殿下是回归天界的时候迷路了?竟要如此久?” “紫安。” 星移的声音从紫安身后响起,与凡间姜崈的清隽音色一般无二。看着紫安还穿着烨楚辞祭祀时的那身绛红黑羽裳,心里漏跳了一拍。 刚刚经历天劫,被那姜崈折磨得体无完肤的紫安心中怒火更胜,迅速转身,一把真气好似狂风,随着紫安一掌打在星移身上。 星移只能苦苦支撑一时,便被那掌风打到柱子上,紫安一直朝着星移铺天盖地输出着真气,虽未伤及星移身躯,但星移仿佛被风捆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紫安!你要报仇便杀了我吧,我来替天族顶罪!”星移大声叫嚷。 “你?你只配看着父母双亡,族人被屠!当日招摇发生的一切,今日天族都要一一奉还!”紫安业火异瞳再次泛起火光,准备杀掉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天后。 ‘阿辞,停手!’ 紫安突然觉得体内有一个声音大声呵斥,整个人的灵魂仿佛被拉开撕扯成两半,异瞳眼时现时灭。 谁? 是谁在说话?! ‘阿辞,阿辞!’ 紫安的头开始眩晕,手上的紫火也不似刚刚有那毁天灭地之势。 那召唤好像无形却十分有力的魔法,磁铁一般让她回去西海。 星移见缝插针,趁着紫安仙法不稳,一把揽过躺在地上的天后,挡在紫安面前。 “你已经杀了天君,重创天马军,今日你若想屠尽天族,身为天族太子的我绝不会退让!” 紫安强迫自己拉回思绪,手上现出紫电冰玉剑,“太子此番历劫,只得区区仙及之姿,也拦得住本王?!” 强压住自己的心中的那个声音,紫安拔出冰玉剑,“星移,你今日若不拦我,我不杀你。” “为什么?” “当日你为救我魂魄挡住醒妖鞭,我欠你一个人情,今日就当还了,若你日后想来讨今日杀你父母的债,我俩也好清算。”星移眼神里的那点期待瞬间被眼前的这个双脉九尾天神浇灭了。 “我不会让的。” 紫安异瞳又一次出现,冰玉剑甩出一条紫电缠在星移腰上,好似一条鞭子把他甩到十丈开外。紫安一跃而上,冰玉剑直指天后的另一边翅膀。天后惊呼一声,也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 这时紫安后颈一凉,就好像她是风筝,而放风筝的人在收线。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令她心底一惊的是,她竟然仙力暴跌,好像被人击溃了一般。 看着冰玉剑的紫电越来越弱,紫安收回剑锋,站在众神面前。看着时现时灭的异瞳和已经不怎么耀眼的紫电,众神顿时来了架势。 “现在我们一起上!这样才能保住天族!” “紫安杀了这么多天神,要她偿命!” “拿燧歘粉来!她水系法术最怕火了!” 紫安有些站不住脚,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身后的冰莲刺都相继跌落在地,和天启大殿里的玉清瓦石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不许妄动。”星移突然吩咐众神。 “太子殿下,机不可失啊!”看着星移冷言冷语的样子,大家都炸开了锅。 紫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那根看不见的风筝线,一直把她往西海拽。 看着眼前的众神和疼得一动不动的天后,紫安牙缝里挤出话来。 “招摇王静候各位大驾!” 随即便飞回西海,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的西海好像煮沸的滚水,四条金龙在西海之上,东西南北围住招摇山。 所有招摇妖兽皆聚于山边与西海接壤的沙滩,崖角之上,对付着从海里跑上来的鲛人,鱼怪。黑蛟龙悬在招摇山中央的灵水山泽上空,被东西南北四角的金龙围在中间。 玄夕这条小蛟,在那四条金龙衬托下倒像只小泥鳅。 纠缠了很久,蛟龙终于难敌四龙,被一条金龙咬住脖子,重重跌下山泽里的灵水湖中。 灵水山泽好像感知到玄夕是招摇的人似的,那山泽里的灵气长了眼睛一样飞速聚集在蛟龙伤口,那金龙的留下的咬痕瞬间愈合。 这一幕刚刚好被紫安撞见,看着满湖的灵气都奔向玄夕,紫安心中一惊,她可没见过灵水山泽如此对待过任何人。 这时,四条金龙齐齐奔向灵水湖,准备入侵招摇山。 第177章 紫安在四条金龙正上方,双手使出封印节,一朵可以覆盖住整个湖泊的紫色莲花封印瞬间笼罩住了还在治愈玄夕的灵水湖湖面。紫安身后的冰莲刺好似恢复了生机,紫火再现,飞速回归紫安身后,紫安灵气一动,冰莲刺带着嗖嗖的声音飞速落雨一般奔向四条金龙。 为首的金龙长啸一声,跟着三条金龙纷纷躲闪,回归一开始的东南西北四角。 黑羽红裳的紫安悬在刚刚玄夕严防死守的位置,九条星紫尾在四面八方袭来的龙气之间肆意飘动。 “西海龙王,别来无恙啊......” 紫安眼神挑衅,入鬓云眉微微上挑,身形姣姣的她若不是身后的冰莲刺发出铮铮响动,便看不出这腾腾杀气。 “紫安,想不到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你竟然跨过仙宗升登仙隐,当年天族没把你这个小狐狸杀了,真的是可惜。” “可惜??天族是无能罢了,连凡间区区烨楚辞都杀不了,还想撼动招摇?” 看着眼前这位千万岁的老龙王,紫安开始左右踱步,“你那旁支的弟弟,那个天君老东西已经被我杀了,龙筋飘了满天。我劝你让出西海,还能留你和你三个傻儿子的狗命。” “紫安,你莫要太猖狂——” 一条紫电好似捆绳索,一下子飞到西海龙王的龙嘴上,死死缠住龙头,让西海龙王噤了声。紫安业火狐狸眼又一次跃于脸上,愤怒着扫视着当日以庆贺大婚为借口而屠她子民的招摇比邻。 “招摇王的名讳,你这区区长鱼怎配唤得?!” 身后的冰莲刺生出钢丝一般的长线,仿佛蜘蛛吐丝一般拉着长长的冰晶丝线朝着龙王飞速而来。 冰莲刺左右夹击,带着拖尾的冰钢丝交叉贯穿西海龙王的身体,刺尖穿过龙体后,直直下坠,奔向那湖面上的紫色莲花封印,一头扎入封印固定,禁锢住了完全没有还手余地的西海龙王。 三位龙子看着只要动弹一下就被那冰丝割破一寸的父皇,气得火冒三丈,同时突出龙气,奔向紫安。 紫安单手高高举起手掌,手上生出九十九瓣紫火莲花。原来那紫火是天地之间十大神火之一的太阴真火,一缕可冻结天地,伤人元神,杀其内丹更是如汤沃雪。 那紫火莲花仿佛嗅到了三位龙子的龙气,顺着方向吐着火信子便烧了过去。 刚刚碰到金色龙气的紫火瞬间吞噬了金色仙气,光速直击三位龙子,龙子应声跌落到招摇山上,不停蜷缩好像要死了的蚯蚓,感受着这太阴真火流窜体内的痛楚。 紫安淡淡一扫,指着其中一条龙说道,“就是你,龙王太子,在西海想杀烨楚辞,还伤了我的人......” 不等龙太子吭声,紫安指挥着带着冰丝线的冰莲刺仿佛在玩提线木偶一般,穿过龙太子身上的龙筋,酥手好像弹起古筝那般动了动。 龙太子不受控制地动着身体,不停发出痛苦嘶鸣。 听着这嘶鸣之声,紫安似乎更加兴奋了,手指疯狂大幅度的动着,紫安缓缓命令龙太子张开自己的嘴巴,飞速移动到自己的另外两个弟弟面前,一口接着一口的撕咬着另外两条金龙的身躯。 被冰钢丝箍住的西海龙王见此一幕疯狂扭动着身体,冰丝摩擦之下的伤口越来越大,整个紫色莲花封印上都流满了龙血。 紫电封嘴的龙王在喉咙里发出的绝望呜咽响彻招摇峡谷,西海的鲛人军们看着受此大辱的龙王都纷纷放下兵器,跪地求饶。 紫安此时双手还在乐此不疲地操控着西海龙太子咬断自己弟弟的龙筋,她每操控龙太子咬两口,便会松松力气,让龙太子挣扎一下,再用更大的灵力压制裹挟,让他撕扯得更狠。 两场大战之后的紫安毫无倦色,她笑得荡漾,下巴高兴地翘起,眼神里竟充满了童真好奇。这时的她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疯狂的探索着自己的玩具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细节一样。 感知到海岸线上的求饶声音,紫安微微侧头,眼睛却兴奋不减,还在盯着一直绝望叫嚷,哭出泪滴的金龙。 “把鲛人都杀了。” “赤狐军领命!” 龙太子亲口咬死了两位弟弟之后,又被紫安拿着冰莲刺吊了起来,紫安修长手指高高提起,又速速下沉,这一上一下,便是百丈之遥。 龙太子就被冰莲刺上下吊起砸在紫莲封印之上数十次,直到最后几次,看那龙身伴着疾风软趴趴地飘着,紫安才满意地叹了口气,轻轻一撇,冰莲刺便在死透了的龙太子身上消失了。 看着封印之上,已经血泪满身的西海龙王,紫安走了过去,小小身躯都赶不及龙头高大。 “我父母捍卫招摇,内丹碎裂真身尽毁。你们又怎配拥有全尸?!” 紫安说罢冰玉剑骤然出现,带着卷着狂风的紫电和太阴真火,剑身直直砍下西海龙王头颅。 招摇山这片焦土,此刻便坐落在全是龙血的西海之上。泛着闪耀满山的灵气,招摇山就像是在又一次被血染的西海上镶嵌的一颗冰冷宝石。 第92章 莫要再叫我阿辞了 收拾好了招摇山上的一片残局,紫安回到狐狸洞口,抬眼就看到了正在疏散孩童的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知?小知是你吗?”这泛着戾气冰冷无比的紫安终于有了些温度。 紫安大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小知双肩,上下打量着这位跟小知一模一样长相的女子。 第178章 “公主。” 小安和小知的声音?! 紫安的脑子转得飞快,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日招摇大战,为她挡下致命一击,为了护住染承和她也一起堕入轮回道,当时一分为二的桂花树! 竟是小知和小安?! 紫安失而复得的脸上全是激动,不停小心温柔地摸搓着小知的身体,双眼沁泪的她心里的高兴溢于言表。 小知哭的也是梨花带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是答应你,定会挺过天劫,以后长日漫漫,定要陪着你一起上天入地的吗!” 紫安已经说不出话了,仿佛当时在宁上州骤然失去小知小安的痛苦今日又经历了一遍一样,她疯狂的点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整个人笑得嗔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说话算话!” 紫安哭的有些颤抖,抓住了小知,就好像抓住了招摇以前的那些郁郁葱葱的日子。 这时小知越过紫安肩头,看到了那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笑而不语的小知俏皮的从紫安双手里逃了出来,去安置妖族小兽们去了。 一双手不轻不重,从紫安背后落在她双肩肩头上。 “阿辞。” 紫安满是泪痕的脸转了过来,看到了这剑眉星目,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玄夕。 “阿辞,我来晚了......” 玄夕把紫安的身体转了过来,双臂一拉,把她拉近了一些,食指不停擦拭着紫安眼下的泪水。 抑制不住思念的玄夕走近一步一把将紫安搂在怀里,用力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混杂着血腥的桂花香气。 玄夕低着头吻住紫安发际,越抱越紧。 “我没用,用了那么久才挣脱镇龙台,我......” “没事,没事,我不怪你的啊。” 紫安轻轻拍了拍玄夕的背,推了一下他那精瘦细腰,把两人距离拉开。 “你多次舍命助我渡劫,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今天,我便把西海送你,你可满意?” 玄夕看着怀里笑得有些泰然处之的紫安,刚刚那满眼的情愫里生出一点疑问。 紫安酥手从玄夕细腰上丝丝划过,搭在玄夕胸膛,有点用力的拍了拍,轻笑出声,眼里的笑意竟带着点玩味。 “你自小便在孤岛上长大,今日我赠你西海龙宫,整个宫殿都是你的,随你折腾。我空了便去看你,如何呀?” 玄夕一把拿掉了紫安放在自己胸膛上,似乎还想要探到他那双锁骨的手,警惕地问,“我,我们,不应住在一处吗?” “住一处?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屋子小的很,平时也一个人住习惯了......不如,我在招摇山上也给你辟出一个院子,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你我也可时时刻刻都见,又有彼此空间,这样不好吗?” “阿辞,你......我们不是已经......” 紫安后退一步,躲开了一直被玄夕抓着的手,“你我情意自不必多说,你与我不光有恩,还有情。我对你自然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见到你,心里别说有多欢喜了。自今日起,你和小知不必叫我王上,可只唤我名字,这可是谁都没有的殊荣,可好?” 玄夕被这一番说辞绕得有点懵,感觉紫安是属意与他的,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看着玄夕似要点头又有点疑惑的样子,紫安开心笑出了声,只觉玄夕这小神可爱的紧,不由得掐了掐玄夕的脸蛋,“我在凡间的命也不是那么差,竟捡了个如此俊俏的小郎君回家,还是个双脉小蛟!” 玄夕被紫安捏脸吓了一跳,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阿辞,我,我想与你一起......” “我们这不就是在一起呢吗!这样,今晚你就住我那,等院子和龙宫都收拾好了,我们在去你那住两天,这样安排好不好?你现在可不是什么没有家的小蛇了,你可是跟招摇王在一起呢!” 听到能在一起住的玄夕笨笨点了点头,却没注意到紫安话术得逞的笑容。 “只是一样,凡间历劫已毕,你还是叫我紫安最好,莫要再叫我阿辞了。” 紫安收了脸上的笑容,眼神有点冷淡的看着玄夕。 玄夕眼神开始闪烁,微微张开了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紫安也不恼,看着呆头呆脑,刚满一万岁的小神,宠溺的笑了笑,刮了刮他那略带驼峰的高鼻梁,“走,我带你转转,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微风吹起紫安丝缎般的发丝,露出完美无瑕的玉颈,玄夕突然一愣,连红银异瞳都吓了出来,他一把拉住大步向前的紫安,猛的一拽把她拉回怀里。 玄夕的手急急挽起紫安右耳后的头发,探着头,锋眉微蹙的看着耳垂。 “已经没了。” 紫安的语气从宠爱到冰冷似乎不用什么缓冲。 玄夕松开了手,听着那有点恼怒的冰川语调,“我,我就是,想看看你耳垂上的疤......” 紫安转身直视玄夕,“我跟你说了,那疤已经没了,我如今可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仙隐天神,肉体凡胎上的印记怎会留住?” 紫安看着低头不语情绪低落的玄夕,无奈叹了口气,一手拉起玄夕手腕,“好啦!我再送你些东西好不好?只要你开心比什么都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吧,尽管开口。” 玄夕本来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我想要跟阿辞,啊不.....跟你在一起。” 第179章 “你不是,正跟我在一起呢吗?” 紫安满脸的疑问,望着玄夕一脸坚定紧张的表情,还有那不停吞咽的喉结,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咬着嘴唇满脸的坏笑跃于脸上。 “啊~嗐!你猴儿急什么呀,这才什么时辰啊,不是说就,今晚来我房——” 玄夕先是一愣,随即推开正要接近他的紫安,不停后退了好多步,双拳紧握的他气得咬紧牙关,下颌线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你去忙吧,我自己转转就好。” 紫安看着玄夕的反应,满脸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玄夕看着紫安没有一丝犹豫就走掉的背影,愣在原地久久不动。 紫安快步走进灵水山泽,小知这时从紫安身后走了出来,声音混杂着小安的语调,“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跟他亲近啊,还特意气走玄夕?” “我对他自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只是......”紫安揉了揉太阳穴,“他太粘人了......不然,玄夕当真是我招摇山上最宠爱的小仙了,不光生得最好,还是个双脉小蛟龙,我以前的那些里都没有小蛟龙。” 紫安感受到小知停下来的脚步,不解地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你,你把玄夕当面首?” “他不必叫我王上,这哪里算面首?大不了,我就让那些小妖们管他叫大哥还不行吗!” “你你你,你难道还想让他跟你那帮小麒麟,小水獭,小兔精一起,服侍你???” 小知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抬得老高,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骂紫安的她后槽牙不停摩擦着。 紫安大眼睛转了转,撇了撇嘴,认真点头,“他可宠冠招摇山,玄夕这个条件,绝对值得!这次历劫虽然痛苦,但也赚了,当真赚了!” 小知嘴巴合不拢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人间那个傻小安,“玄夕那个醋精会把招摇山掀了的......” “玉兔讨来刚来的时候不也是天天吃醋,哭天抢地的吗,那时他才八千岁,这我都治得住,他这个一万岁的小神也不算太年轻了,应该不会太不懂事吧。” 小知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紫安,“你当真,对玄夕没有一点其他的感情吗?就只是感激他帮你渡劫归来?” 紫安观察了一下四周,把小知拉到一边,“我给你看样东西。” 紫安手里随即生起一朵掌心大小的九十九瓣紫火莲花,那莲花中心花蕊中间,一束炼白色火焰熊熊燃烧。 “这是什么?”小知随即想要用指尖去碰。 “诶!别动!” 紫安迅速收起火莲花,生怕小知碰到火气,“这是太阴真火,可碎人魂魄烧其内丹。在玄夕身边的时候我这紫火便如毒燎虐焰,可当我去到天宫,区区仙及之姿的星移竟能用剑气就把这紫火断送。” 紫安皱着眉头,一直回想着刚才的种种,特别是玄夕受伤之后,那一团烈火却变成了九十九瓣火莲花,威力更胜从前。 “在天宫时,我本来可以杀掉天后断送天马军的,可我身体里好似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叫我停手,我竟然不能控制仙力,连冰莲刺都不能操控。” “你是说,玄夕可能是其中关键?” “他本是条不见经传的小蛇,不知是谁封印了他的双脉,还压制住了他的真身。银脉蛟龙,当年已经被屠尽满族了。如今鬼族现世,他为何单单出现在我身边?玄夕身后,恐怕不是鬼族,便是魔族势力。” 小知看着紫安满脸疑窦的表情,“你,当真不信他?他可是每次都豁出命去,死也要护着你的。” 紫安眼神有些迟疑,微微低了头,咽了口气,“现在除了你,我谁也不能真心托付。” 此次归来,紫安更不相信这世间有那无缘无故的偏袒爱护,玄夕为何会那么凑巧出现在她历劫的时候,又那么凑巧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 加上他的鬼族身份,让她不由得对玄夕的顾虑又多了几分。 “你去找人帮我看着那个夙星,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每次白鹿和药王想杀我的时候,他总会出现。而且,他对哥哥定没有那么安分的心思。” “好,”小知点了点头,“你刚刚回来,有些警觉是好的,但玄夕......你定要好好思量,莫要辜负了。”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今晚招摇夜宴,我让玄夕坐在离我最近的地方,给他撑撑场面就是了。” “......那我先填饱肚子,免得有人大闹夜宴,大家都吃不上。” 第93章 不,许,你,收,别,人,的,簪,子! 招摇夜宴举办在灵水山泽最中央的灵水湖处,那可以算是现在招摇山里唯一还能看的地方了。 灵水溪好似梧桐叶子上的经络一样四通八达,闪着五颜六色的冰晶灵力,随着桂花瓣和梧桐叶流入灵水湖湖畔。 紫安看着那溪水上少得可怜的桂花花瓣,心里愤怒涌上旖旎眉目。 以前的灵水山泽,那被桂花树注入灵力的桂花花瓣相互碰撞发出叮咚声响,每到庆典之时那花瓣多的都能盖住溪水,妥妥的一河白金之色。 现在倒真的生出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意味了。 招摇山夜宴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家坐在一起,围着紫安从西海捞出来的成片的夜明珠旁,分享着各家带来的美食好酒。 第180章 紫安一身白衣,周身由冰玉珠装饰,在夜明珠下闪着温润的光,一根冰玉长簪雕成桂花树枝的形状固定住那墨泼似的厚重长发。 她望着灵水湖畔旁不远处没有一丝光亮的一片死寂的狐狸洞口,心里生出悲愤,眼睛里的伤怀有些压制不住,强忍着心痛的她拿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 她没有去祭拜父母,因为她父母灰飞烟灭了。 小知和玄夕坐在一旁把一切尽收眼底。 小知拐了一下玄夕,下巴一抬,示意着他赶紧上前去安慰一下紫安。 小知焦急看着还在发愣的玄夕,“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在这跟我坐着干嘛?快去啊,等什么呢!” “阿辞她......不对,紫安她好像跟凡间的阿辞有点不太一样。” “她刚刚归来,又不似平常凡间历劫,那六魂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所有疼痛与折磨。与七魄融合之后那双世仇恨叠加自然有些戾气。你看,她现在愤怒过后正值伤感,你快点去安慰,别跟个木头似的!” 小知真的跟凡间历劫时候一模一样,连劝人去调情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玄夕满脸不确定,“紫安是不是......不像阿辞那般喜欢我......” “诶呀,你怎么反而扭扭捏捏的!你管她呢,你一腔热血就行了呀!她那六魂可是在人间实实在在的等你等到了死呢!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这个大男人可别临阵脱逃啊!她现在六魂七魄交织有点迷糊,你清醒就好了呀!人间能拿住楚辞,招摇你也可以抓住紫安的!” 小知急得连小安的声音都出来了,玄夕看着一会儿小知一会儿小安的桂花树,有点不习惯。 小知看着迟迟未动的玄夕,气不打一处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可别后悔,紫安可不会一直等着你去拿捏她。” 玄夕望向紫安,眼里充满着不确定性。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连腮帮子都吹了起来,远远一看,那剑眉星目配着皓白的鼓鼓皮囊,着实可爱得紧。 是了! 他答应过阿辞,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怎么可以对阿辞食言呢!就算紫安现在对他淡淡的,他再追过就是了! 正准备起身的玄夕,却被一梭子哭哭啼啼的呼唤打断了。 “王上!” “恭请招摇王盛安!” “王上你真的回来了,我们都担心得很呢!” 一水儿的妖精成群结队的来到了夜宴,四周的妖民们倒是习以为常,各忙各的庆祝招摇山重振。 玄夕盘着腿一屁股坐回地上,面色突然变得极其严肃,一动不动的头上只有那大大的桃花眼死死盯着那群妖精一点一点逼近紫安。 小知在后面狠狠啧了一下嘴,翻了个白眼,但她脚步很快,一溜烟地拿着吃喝逃离战场了。 紫安原本悲愤交加,但看着这一水儿的男妖,半躺着喝闷酒的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玄夕的手青筋暴起,看着坐起的紫安下巴撅得全是小坑,手腕不自觉地抖着。 那男妖们跪倒一片,泛泛一数,差不多四五十个,唯独有两个小妖跪的直直的。 一个媚眼摄人,笑得明媚灿烂。一个强忍着眼泪不哭,看着就让人心生爱怜。 紫安看着这一片好颜色,倒是来了些兴致。 那小麒麟久别重逢之后的笑意让紫安心里生出一丝暖意。又看看这忍住不哭的小兔精,那一副假装坚强的样子更是让人忍不住疼爱呵护。 “般般,讨来,你们俩过来。” 紫安嘴角微微一挑,抬起手轻轻勾了勾手指。 麒麟兽和白兔精,一黑一白齐齐起身,走到紫安跟前,坐在地上靠向紫安的腿边。 这时,两道红银交织的闪电分别缠住那般般和讨来的脚踝,狠狠一拽,两只小兽一下子被拽到地上。 玄夕手里的闪电好像锁妖鞭一般,生生将那两位小妖拖出十丈开外。 玄夕低着头盯着地面,高高的眉骨连着的鼻子里喘着粗气,桃花眼里的怒气根本藏不住,整个人周身散着红银双色的浓浓雾气。 玄夕雪白手腕上的两根青筋高高架起,奋力一甩一下子把那般般和讨来扔进灵水湖畔。 那叫般般的麒麟还好,懂些水性可勉强支撑。 只是可怜了讨来,他一白兔不知水性,失魂落魄地呼救着。每次一喊,就被玄夕好像蘸酱料似的放进水里,灌了几口水后再拿出来。 “玄夕,不要胡闹。” 紫安听着讨来越来越弱的呼救,缓缓开口。 玄夕松开了缠在二人脚踝的红银闪电,本来被高高吊起的二人直直跌进水里。 那两条闪电融合成了一个大圈,玄夕一轮手臂,好像套圈一样地把那四五十个妖精圈在里头。 吓得众男妖各各惊呼,之后便不敢再吭声了。 紫安手腕婉转,把落水的般般和讨来救了上来,稍施仙法,二人身上马上就干了。紫安在他们身边生了火,还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熊皮,为二人披上。 玄夕气的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上的红银闪电一下收紧,把那四五十个男妖精一股脑儿的紧紧捆住,全部扔进水里。 紫安不慌不忙,一个接着一个的救了上来。 玄夕气得连连点头,边点头边吐着气,桃花眼里的醋意连西海小鱼儿都能闻到。 第181章 “好!我不耽误招摇王团聚!我走就是了!” 玄夕看向紫安,连夜明珠的柔美都盖不住他眼里的气愤。 转身暴走的玄夕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知本来还在角落里满嘴吃食,看着这愤然离去的玄夕,急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小知看看眼前的酒肉,又看看已经见不到人影的玄夕,只能扔掉了手上的羊腿,喝了一口酒就跟着玄夕跑了出去,边跑还一边‘诶呀诶呀’地叫着。 看着眼前哭哭啼啼,还没缓过来的那群面首们,紫安开了口,“玄夕他与我的情意跟你们不一样,我与他既有情愫,也有恩情,以后见到他躲着些,莫要伤了自己。” 般般愤怒叫嚷,“王上,王上不公!” 讨来更是一下子哭了出来,也不说话,就是不停的抽泣让人看着心生愧疚。 紫安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玄夕脾气不好,你们多多忍耐一些。” 听着讨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泣,紫安叹了口气,唤着讨来来到面前。 “王上,我这次可没吃醋争宠,我早早就打听了您和玄夕的凡间故事。本来想着跟您请安之后,就去谢谢玄夕,感激他祝您平安回归,还升登仙隐。我,我这次可是真的没想争......” 讨来声音婉转,呛得一直轻咳,加上这隐隐约约的抽泣,紫安看着讨来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抬起了这脸上一二泪痕的白兔精的脸。 “本王几天不见你,你这年纪最小的小妖倒成了最懂事的。你这次没有争风吃醋,本王自是要赏你的。” “讨来见到王上就高兴了,平时王上赏的东西可多,讨来不需再多封赏了。只是这次大半月不见王上,讨来在思念王上的时候,给王上雕了个发簪。” 紫安鼻息间发出一声轻笑,一边的嘴角上挑,露出贝齿,饶有兴致地看着讨来,“哦?本王也有礼物收?” 灵水山泽里的玄夕正在疯狂抽打着一颗桂花树。 “你在欺负我兄弟我就让他们缠死你!”小知一把揽住玄夕手腕。 玄夕一红一银的龙眸瞬间盯住小知,小知吓了一愣。 “咳......别说我没提醒你啊,那白兔精在你来之前那可是无人可敌!每次他缠郎似的霸占着紫安,你那小阿辞是连看别人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的!你再不回去,今儿个跟紫安回她小屋的,可就是人家小兔兔咯!” “她那么喜欢就让她去啊!” 玄夕怒吼一声,梧桐和桂花树的叶子都跟着抖了抖。 “行,算我多管闲事,”小知撇着嘴,转身潇洒离开,飘飘洒洒学着讨来的语气留下一句话,“人家怕水,玄夕好凶,王上可要好好安慰讨来呢!” “我看她敢?!” 小知只觉身后一阵灼热,一团红银热气从她耳边唰地飞了过去,逗得她哈哈大笑,满意点头的小知飞快跑回去准备站在第一线看热闹。 刚飞回去的玄夕,就看到那讨来双手奉上一个刻着明月玉兔的木簪子,紫安正要去拿。 一团红银闪电瞬移到紫安跟前,一把夺过簪子狠狠砸在地上。 玄夕直直站在紫安和跪在地上的讨来中间,面对紫安的他回身恶狠狠地看了那装腔作势的讨来一眼。 玄夕随即转了回来,付下腰身,一手抬起紫安下巴,嘴巴都没怎么动,挤出愤怒语调。 “不,许,你,收,别,人,的,簪,子!” 紫安那双含情杏仁眼直直盯回玄夕,一直不语,盯得玄夕的怒气都有点混乱了,才轻轻冲着玄夕耳畔说了句话,玄夕听得汗毛直立。 “好,我都听你的~” 玄夕眼神瞬间闪烁,一腔愤怒被紫安盯得少了一半,在紫安这没了什么气势的他站直身子,紧紧挨着紫安立定。 转过身子的玄夕扫视着王位下那群妖精,龙眼瞳孔怒目一瞪,吓得那四五十人缩成一片。 紫安斜眼瞟着玄夕,忍不住笑出了声。 玄夕听到身后那轻笑,瞬间收了龙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心虚地看向远处的灵水山泽。 “你们都退下吧,今日玄夕陪我——” “明日也是我!”玄夕高声打断紫安。 紫安抿着嘴笑了一下,并未吭声。 “王上......”讨来拿着被摔成两半的木簪子,语气微弱。 “玄夕打碎了你的簪子,是他不对,本王来赔。这满地的夜明珠,你拿回去玩儿吧。” 讨来刚想开口,玄夕一个跨步挡住半跪不跪的讨来面前,“那夜明珠是我的,你不许拿走。” 紫安一脸狐疑看着玄夕,玄夕连头也没回,背着手傲慢地继续说道,“就在今天,你的招摇王把西海送我了!那夜明珠也自然都是我的!以后你们几个就是想去西海吃条鱼,都得问过我才行,明白了吗!” 讨来和那一直没吭声的麒麟般般还想开口狡辩,玄夕突然手里甩出红银闪电,不停鞭打地面。 紫安见状抬手悄悄安抚住了讨来和般般,没有出声,只是用嘴型轻轻说着‘我过几天去找你们’。 玄夕这时大大后退一步,把紫安视线死死挡住。 众妖看着玄夕手里的闪电,也只能默默退下。 见大家都散了,玄夕突然捂住了脖子,“啊!好疼!” 紫安听罢瞬间站起,想起玄夕与西海四龙打斗时被伤了脖子,赶忙查看。 第182章 紫安仙气从手中温暖输出,握着玄夕脖颈,心里大惊。 什么?灵水湖畔里的湖水竟完全医好了玄夕的伤?!灵水山泽从不治愈外人,玄夕现在竟然毫发无损? 正有些疑惑的紫安微微皱眉,抬眼就看到正假意闭着眼睛装疼,其实眼睛还留了一条缝的玄夕。 第94章 百日之内,不近男色 知道被骗了的紫安一把推开在那还在那不停‘嘶哈’着装疼的玄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玄夕知道计谋被识破,面露尴尬的他有点后悔。 他忘了,这不是那个凡人小阿辞,不太好骗了! 不过刚刚紫安飞快奔来的样子还是说明她心里在乎他的,想到这的玄夕时而笑笑,时而又觉得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紫安这样对待的人又有点失落。 “我竟不知你这样能吃醋,原本以为你只会打几个闷雷。” 紫安语气挑逗,没好气的损了玄夕一嘴。 玄夕站直了身子,有点倔强的抬高了下巴,没接话。 紫安看着计谋被瞬间识破还有点气的鼓鼓的玄夕,强忍着笑意,不停地抿着嘴巴,“走吧,回去休息。” “我才不去你那屋子呢,全是别人的气味!” “你把我的人都支走了,然后你也要跑?”紫安瞪大了一双眼睛,有点不可思议的带着气问道。 “你说,我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 紫安被玄夕这突然的提问,问的一愣,“当然算。” “我是不是助你飞升,还让你一跃成了最厉害的仙隐天神?” “是。” “那你答应我三个条件,不过分吧?”玄夕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他优越的下颌线。 “哦~?” 紫安饶有兴致的看着喉结上下滚动还强压着激动的玄夕,“倒是可以说来听听。” “我先说前两个,至于第三个条件嘛,待到你心甘情愿之时再说不迟。” “你第三个条件应是要与我成婚,对吗?”紫安笑的开朗,宴席之前的一丝阴霾终于消散。 “你,你,你不许瞎猜!” 被看透心思的玄夕一阵慌乱,这,这紫安跟凡间那小阿辞完全不一样啊!他的所有小心思在紫安这都一览无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有点泄气的玄夕微微低下了他一直仰着的下巴,撇了撇嘴。 “好好好,我不瞎猜,来说说其他两个条件。” 紫安满脸堆笑,一直逗着哄着玄夕的她坐回王位,身体微倾,双腿随意搭在王座一边,露出细细脚踝和一双赤足。 玄夕快速瞄了一眼,他咽了咽口水,沉了一口气,“第一个条件,百日之内,不近男色。” 紫安刚有点笑模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还不等紫安拒绝,玄夕马上说出第二个条件,“第二,陪我去曲水城,在我们那个黄木香小院,待上一月。” “第二个可以答应你,第一个我不同意——” “你若都能做到,我便可跟这些男妖精和平共处,以后你去找谁我都不管!” 紫安听罢顿了顿,手拄着下巴抬眼看着玄夕,好似一只慵懒的小猫,“当真?” “说话算话!” “那你算不算男色?” “当然算!” 玄夕微微张开双臂,瞪着桃花眼,一副‘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我乃绝色’的表情。 “倘若你主动呢?这赌约…….”紫安眼神挑逗,满是好奇的看向玄夕。 “算我输!我当即给那帮小妖精道歉。但若你主动,那帮妖精由我处置!” “好!那我也有个条件。”紫安说罢轻巧坐起,眼里闪出一丝皎洁。 “说来听听。” “把西海还我~” “可以,我本来也不是很想要。”玄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把夜明珠送去讨来那,一会儿回来!”紫安说罢,拔腿就跑。 “诶!不行!我,我不还了!” 玄夕大呼不好,望着一直捉弄他的紫安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的玄夕一把从背后死死揽住正跑向夜明珠的紫安。 一个飞身,环臂紧扣,紫安的后背直直贴着玄夕胸膛,料到一切的紫安满意的笑了笑。 这小蛟虽说有点粘人,但可爱的很呢! 紫安的脑袋靠着玄夕的宽肩,刚想侧头看看这醋精的表情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就看到了玄夕微风吹乱的发丝后的脖颈,还有那凸起的一上一下抖动的喉结。 紫安心里一惊,脑子里都是烨楚辞当时靠着玄夕胸膛飞上房顶的画面。 突然内心里的生出的那小鹿乱撞的悸动,让紫安有点措手不及。 仿佛昨日再现一般。 还不等紫安反应,二人已经回到了紫安的屋子,玄夕立马就把他们俩锁在房间。 紫安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那白纱下的玉腿在冰玉珠的衬托下泛着奶油一般的光泽。 看着玄夕不停咽着口水的喉结,紫安顺势侧卧在床上,一双狐狸媚眼现在脸上,比之前那眉目舒展的样子多了几分魅惑。 狐狸眼角里突然散出淡淡紫气,一副欲说还休的凄楚样子看着玄夕,一种说不出的暗香飘了满屋,直击玄夕头顶。 玄夕头脑一热,三步并两步就飞到了紫安榻上。 一手按住着床头,一手搭在紫安肩窝。 第183章 看着眼前玄夕的那双有点浑浊的黑眸桃花眼,紫安的脑子又瞬间回到凡间那次重逢,黄木香小院中,那木屋里头。 回忆和感受不停走马灯似的穿过紫安脑海,她仿佛又一次感受到那失而复得的惊喜和感动,突然有点渴望玄夕当时那紧拥在怀的臂弯。 ‘你,你干什么?’ ‘哄你。’ 紫安耳畔不停重复响起二人当时的对话,刚使了媚术的狐狸眼都消失了,留下那一丝慌乱。 没了媚术控制的玄夕回过神来,看着突然跟楚辞一般无二的表情,惊喜的笑出了声。 “阿辞?” 紫安听到阿辞这两个字,瞬间没了兴致,一把推开玄夕,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不是说了,不要叫我阿辞了。” “我,我刚刚......对不住。”玄夕有点窘迫,看着紫安本来还喜上眉梢,如今又被家仇笼罩的样子,心里生出些歉意。 玄夕知道,她不想回忆起阿辞的那段过往。 那段他不在身边,受尽折磨煎熬,信念崩塌的过往。 她讨厌烨楚辞,更不想回忆那段过往,在紫安看来,烨楚辞忠贞是失败的。 烨楚辞的愚忠热血,害了小知小安,害了北言,害了顾维卿,也害了自己。 玄夕懂得,所以他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担心,看着眼前要强的紫安,他要一点一点靠近才行。 看着玄夕低着头心生亏欠的样子,紫安假装无所谓的用仙气勾了勾他的下巴。 “我百日不能近男色,你出去吧~” 玄夕突然把自己框在里头的那愤恨傻样真的把紫安憋出了内伤,刚才的那点不愉快也一扫而空了。 “我就在门外,你不要想跑!”玄夕恶狠狠的盯着紫安说道,“还有,使用媚术算犯规!你再钻空子,我就去打讨来,把他打成白毛猪头!” “放心~为了你跟我那四五十个男妖精和平共处,我这百天一定老实!” 这是紫安回归的第一个清晨,紫安被淅淅索索的低声对话吵醒。 推开门一看,是玄夕和讨来。 “王上!讨来来看您睡得好不好。讨来还给您带了灵水溪泉眼里的溪水,给您漱口。” 清晨清新的仙露气味配上讨来这干净的充满少年气的可爱脸庞,让人看了心情就好。 讨来越过整晚一直守在门外的玄夕,手里还拿了新鲜采集的蜂蜜,配着桂花为紫安熟练的烹起茶来。 紫安习以为常的接过讨来手里的溪水,洗漱一番便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讨来,一杯热腾腾的蜂蜜桂花茶做好之后,讨来满脸欢喜的递到了紫安面前。 看着紫安喝下第一口,讨来的眼睛里全是期待,“怎么样?” “嗯,”紫安轻笑点头,“是以前那个味道,真是好久都没喝了。” “讨来知道,王上每天早上都要用泉眼里的溪水漱口,看来这习惯就真的很难改呢!我就知道王上定是想这口了,便起了个大早就去山林间准备。” 紫安欣慰笑着,眼睛里都是满足,“我自小每天一早就要喝这蜂蜜桂花茶,整个招摇就数你沏的最好。” 紫安的手伸向趴跪在她腿边的讨来的脸蛋,想要好好揉揉这肉嘟嘟的苹果脸。 “百天。” 门外玄夕的声音冰冷阴沉,绷着个脸的他,大大的桃花眼眼角耷拉,双手背后的他好像个幽灵一样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紫安本来就快碰到讨来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便收回来了。 讨来有些委屈,半跪着的身子不停挪动的屁股,一点一点的往紫安腿上挪去。 玄夕剑眉一簇,大步走向紫安。 他一把拿过紫安手里的桂花茶,特意转了转杯口,在紫安喝过的地方一口把茶全灌进自己嘴里。 紫安倒是不恼,只是看着一饮而尽的玄夕笑的放肆。 以前竟没看到,这小子脖子上的血管和青筋,竟透着如此好看的青色。 玄夕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那心形唇抿成了一字型,嘴角勾出两个小括号,自顾自的看着地面点了点头。 随即转身放下茶杯的玄夕一把拉起身体歪斜向讨来的紫安,胳膊一下环住,一手搭在紫安肩上。 “我们会去人间住一段时日,讨来还是回去休息吧。昨天是我不好,喝的有点多,今日我便向你赔礼。” 讨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客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刚刚在门口,玄夕那条蛟龙也不知怎么的,竟发出蛇进攻时才有的“嘶嘶”声。 若不是见过这蛟龙真身,他还真以为这是条小蛇出洞了呢。 幸好玄夕不是蛇,讨来就是条小白兔,怎么斗得过天敌呢。 现在看来,这玄夕还真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讨来起身,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大家以后经常相见,可不要生分就好。” 玄夕笑的灿烂,“你不生气就好了,昨天扔你下水今日又起了个大早,还是快回去休息吧,可别在着凉病着了。” 看着玄夕突然客气的样子,紫安倒是来了些兴致,她现在倒是有点好奇这个小蛟到底能装多久。 “我们得走了,你答应我的!”玄夕的手从紫安肩头滑下,勾住紫安的腰。 二人瞬间回到那黄木香小院儿。 紫安有点呆呆的看着篱笆上盛开的黄木香,已经蒙上一层薄灰的,满院子的大珠小珠,还有木屋门口处透出的大红色帐幔。 第184章 一丝寂寥划过心口。 就像当时,她在院子里痴痴等着玄夕归来的寂寥。 玄夕一直盯着情绪有些起伏的紫安,满眼的情愫和遗憾。 若是他那时没有被天族捉住...... “你让我来,连院子都没收拾?” 紫安这时开了口,仿佛和回忆绝缘。 “我们俩一起收拾,不用仙力。”玄夕在紫安身侧得意说道。 紫安白了一眼玄夕,“要做你做,我才不干活呢。” 玄夕双眉一低,眼睑松弛,露出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嘴巴抿在一起,连唇纹都加深了,眼巴巴的斜看了眼院子,又咕噜一下转回来沁着个头盯着紫安。 “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紫安看向这跟个小奶猫似的玄夕,似笑非笑的盯着这委屈巴巴的样子,两双秋水一般的眼睛疯狂对视。 紫安轻咳了咳,“额......那我就帮你一把......” 看着紫安有点慌乱的走向小院儿,玄夕心里大喜,笑的嘴角的都没了,吱着两排白牙一溜烟儿的跟上紫安。 她还真吃讨来那呆兔子那套,玄夕有样学样,加上本来就好过万千妖精的皮囊,这小娇一撒,简直事半功倍。 紫安真的是有点后悔答应这个傻蛟龙了。 擦了半个院子夜明珠的她大呼小叫的耍着赖皮,一会儿的功夫就缩回房间休息了。 待到她一觉醒来,走出廊下的她倒是惊喜连连。 第95章 我玄夕不是阿辞的劫数,我们是要圆满的 木屋廊下,到人腰部的栏杆上,排得密密麻麻的,都是颜色高低各不相同的杯子。 紫安好奇向前走去,打量起杯子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清水。 这时,从那满院的夜明珠中探出头来的玄夕笑得明媚灿烂。 “你醒啦!” 玄夕袖子挽到上臂,白皙的小臂皮肤上凸起的青色血管连着修长的手指,手上还拿着擦珠子用的布。他毫不在意地用挽在上臂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鬓边一撮不听话的呆毛被他擦得立在脑袋上。 看着笑得痴傻的玄夕一副穷开心的模样,紫安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玄夕双臂扒开满地的珠子,一步一绊脚地跑到廊下,那呆毛配上神气的表情十分可爱。 “哝!我去招摇山上找遍了九十九个灵水溪泉眼,你最喜欢哪个泉眼的水漱口,我以后每日便只从那个泉眼给你接水!” 紫安杏仁眼睁的老大,“我就一张嘴......” “你一天一杯嘛!反正每一个泉眼我都标记了不同颜色和高低的杯子,你把你最喜欢的告诉我,以后我就只去那一处。只是有个条件,你不许问那泉眼是哪个,只有我能知道,这样你就只能喝我的水了!” “我漱口的水可是要新鲜的才行,你这准备放九十九天?” 玄夕连连摆手,“我怎么可能让你喝旧的,以后每天我都接新的给你,你尽管选!” “每天都有?” “嗯!我保证!到你尝尽泉眼之水为止!” 紫安看着这鬼心思一堆的玄夕,抿着个嘴笑个不停,玄夕见到紫安高兴的样子,瞬间更来劲了。 “我还准备了蜂蜜桂花茶,总共九种,你现在就尝尝?” “九种?” “我刚刚特意尝了讨来的那茶,做了点改进,你去尝尝看,你若是喜欢,我以后每天早上都弄给你喝。” 玄夕期待中带着点神气,配上他那撮呆毛和有些凌乱的头发,好像刚刚出去耍了一天的小狗在展示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木头叉子。 紫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坐等被夸的玄夕,轻笑一声便去喝茶了。 玄夕紧紧跟在紫安身后,搞得紫安走路都要快些,免得抬脚抬晚了就会踢到玄夕。 紫安一杯一口,细细品尝,每尝完一个都要做出些疑惑表情,她犹犹豫豫的样子看得玄夕心里直痒痒。 “没一个好喝的吗?难道我一个都比不过那个兔子做的??”玄夕有点急了。 紫安缓缓坐下,眼神调戏地看着一脸焦急模样的好面容,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 “每一杯,都比讨来做的好喝百倍。” “真的?!我就说嘛!我肯定比他强!你以后不可以再喝他的东西了!我每天都做给你!” 紫安呵呵笑出了声,这次的笑发自真心,眼睑眉梢都散着暖意,嘴角弯得像月牙,看着眼前的桂花蜂蜜茶和廊下那良莠不齐的杯子,笑得宠溺幸福。 “等一下,”玄夕突然严肃起来,“你不会只是想哄我吧!其实......其实并没有讨来做的好喝?” 紫安一愣,笑声更加开怀了。 “你这醋精小蛟,怎得如此不自信?我堂堂仙隐天神怎会骗你!” 嗡—— 耳鸣穿过颅顶,玄夕眼前突然一黑,直直倒在地上。 “所以......你身边养了两个小孩儿?” 儿时玄夕脸蛋嘟嘟的,那桃花眼在那稚嫩的脸上显得额外的大。 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地面的小玄夕时不时的看向身边那白衣男人,见男人盯回自己,又快速看回地面,不自在的把玩着那男子刚刚给他做好的冰玉簪子。 “对呀,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都比你大了五六万岁呢,已经可以自己出去打架了。” 这声音,是那孤岛上炼白色仙气的神仙! 第185章 玄夕那个看不到脸的爹爹! 他那爹爹眉目如剑,高高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下一双杏仁眼带着些玩世不恭,他四仰八叉地半躺在那孤岛的小书屋旁,与站在他面前那不大点儿的玄夕平视。 “他们都比我厉害吗?你老说我这个小蛟有点笨。” “额......其实你不笨,只是你那哥哥姐姐天资还不错,你本来也是一样的天赋异禀,只是......我给你封印住了。” 白衣神仙无奈挠了挠头,他不知如何解释给小玄夕听,但也不想说谎骗他。再说,就是小玄夕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他一会儿就要删除这个小蛟的记忆了。 “你为何要封印我啊?我厉害一点,以后也可以帮你打架的!”小玄夕脸颊绯红,有点不高兴,嘴巴撅得脸上的肉肉都带了起来。 白衣神仙捏着玄夕脸上的嫩肉,宠溺一笑,“我可是天上地下第一厉害的神仙,才不用你帮我打架呢!” “你就不能......把我带回家吗?” 小玄夕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出了自己想问的。 白衣神仙有点低落,“等你长大了,希望有一天,你能见到你娘,她自会解释给你听。我倒是想把你带在身边,这样也不用把你封印成小蛇了。要是能把你带回山上,我那小女儿定会欢喜,她一定很喜欢你。可惜......” “可惜什么?你妻子太凶不同意对吧?”小玄夕翻了个白眼。 “胡说什么呢!我妻子可是天上地下最美的女神仙,世上她是最好的!喜欢我都来不及,才不会对我凶呢!” 玄夕一脸嫌弃,低着头看着白衣神仙刚刚给他的那个冰玉簪子,摸着簪头上‘玄夕’两个字,“那我娘呢......她真的不要我了吗?” “胡说!你娘是被困住了,待到有一天,你有出息了就可以救她出来。” “你都把我封印了,我怎么有出息呀?” “世间因果宿命千丝万缕,早晚有一天,封印会被你的有缘人破除。待到那人出现,就用不着我这个大神保护你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得保护我啊?”小玄夕小手一钩,抓住了白衣神仙的袖子。 “那当然,我可是会负责到底的!” “那,那要是我和你那一双儿女一起被海龙欺负,你先救谁?” “自然先救你!”白衣神仙笑得温暖。 “真的?真的先救我?你先选我??” “你这醋精小蛟,怎得如此不自信?我堂堂仙隐天神怎会骗你!” “啊!” 玄夕骤然睁眼,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躺在那木屋的喜床上,紫安就坐在床边。 ‘你这醋精小蛟,怎得如此不自信?我堂堂仙隐天神怎会骗你?’ 玄夕耳畔,紫安和那白衣神仙的声音在脑海再次重叠,连语速和语调都出奇的一致。 “阿辞!我见到我爹爹了!” 紫安一脸关切地看着有些发懵的玄夕,听到这话的她似乎比玄夕还兴奋。 “当真?!你见到他长什么样子了?” “嗯!”玄夕一下坐起,高兴地抱住紫安。 “阿辞你知道吗?我爹还说,我娘没有不要我!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她是被困住了,要我长大后去救她呢!” 紫安的头搭在玄夕肩膀上笑着,手不停拍着玄夕的背。 他刚刚直直倒下的时候,着实给紫安吓了一跳。 “那你爹爹可有说你娘在哪里?”紫安关切的问。 玄夕摇了摇头,又急急跟着紫安分享梦境里的场景,“是他!是他封印了我的一脉,把我变成玄蛇的!我那簪子竟是冰玉石!难怪只有你可以拍碎那簪子救我!他还说......阿辞是有缘人,帮我解了封印......” 紫安欣慰笑笑,手不停扶着玄夕上臂,“想起些就好,怕是那黄木香起了作用。你每次接近那木香花,总能想起些往事。” 玄夕还想跟紫安说岛上的事,激动的眼睛里都闪着星星,“我爹他一点都不严肃!阿辞——” 这时的玄夕突然住了嘴,他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太过兴奋,他一直在唤紫安阿辞。 紫安笑得恬静,杏仁眼微微翘着,歪着个头尽显俏皮。 “没关系。” 紫安心里虽然有一丝异样,但看着激动到语无伦次的玄夕,不知怎的,每每提及‘阿辞’这两个字时的那些愤恨也少了好多。 “我刚刚太激动......”玄夕有些愧疚。 “没事的......” “在我面前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的,我知你伤心,不要躲着我。” 玄夕冷静下来,那眉目星剑一般穿透紫安的心。 看着紫安一时愣神的脸,玄夕一把揽过紫安再次入怀,“你在人间受了委屈,我多希望你能跟我发一通脾气,怪我那段时日不在你身边。可你没有,你只是不想听阿辞这个名字,然后自己在一旁郁结伤怀。” 玄夕轻吻紫安耳垂,语气里都是心疼亏欠,“怪我身体被封印住真身,冲不破天族的镇龙石,每次你唤我我都听到了,挣扎着要去找你却都被仙力压制。你有气可以冲我撒,别憋在心里,阿辞是你我二人定情时我唤你的名字。我玄夕不是阿辞的劫数,我们是要圆满的。” “你,你在镇龙台上,受了不少苦吧。”紫安被玄夕弄得有些痒,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 第186章 玄夕听罢,心中一喜,急忙解开衣服。 紫安看着玄夕有些疑惑,直到看到玄夕身上被锁妖绳勒出的千条暗红印记,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锁妖绳的纹路还可在玄夕雪白皮肤上清晰可见,骨头凸起处都已经结痂,有些地方更严重,好像炭烤一般,散出黑色印记。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 紫安手指轻轻按在玄夕伤口,责备急问。 “哪里有机会啊......你身边全是妖精......我光打妖精就用了大半时光了......” 玄夕可算逮住了机会,瞬间变身讨来那副可怜嘴脸。 紫安尴尬轻咳了几声,“他们有的跟了我很久了,我刚收他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总不能得了新欢,忘了旧爱吧.....” “新欢?我是新欢???” “不不不,他们都是露水情缘,只有你才是我心中至宝!” 紫安看着瞬间爆炸的玄夕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就诓我吧!我对你一腔真心,你就天天拿话术诓骗我吧!” 玄夕气的胡乱糊上衣服,连嘴巴都在用力一般系起腰封,撅嗒撅嗒地往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气得都快鼓起来的玄夕愤恨地看向还在那喜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的紫安。 一团红银闪电瞬间飞回紫安身边,一把揽住紫安玉颈狠狠亲了下去。 感受着才有一丝停顿就疯狂配合的紫安,玄夕一下抽离了嘴巴。 “你!你是故意不叫住我!你就知道我会回来找你对不对!” 紫安一双杏仁眼睁得无辜,双唇抿起,好像还在回味刚刚那个短暂的吻,“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玄夕气得两眼冒星,鼻子里喘着粗气跑出草屋,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拔着地上的草。 半个时辰过去了,紫安还是没出来哄他。 玄夕火冒三丈,气的直点头的他愤恨自言自语,“好!我今天就遂了你的愿!做一把新欢!大不了把你的那些妖精都杀了,也不算毁约食言!” 说罢转身一脚踹开草屋的门。 通红的婚房里,空无一人。 “啧啧啧,早知道你这样,我就在屋里等着了......” 紫安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了过来。 玄夕循声望去,眼睛里还散着点怒气和刚刚燃起的欲望。 紫安站在院子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举到头顶,歪着个头笑得俏皮可爱,满脸得意的紫安好像在炫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手里一晃一晃的,是那带着‘玄夕’的冰玉簪子和串在簪子上那裂了痕的莲花乌青玉佩。 “紫安......” 玄夕看着那二人凡间的定情信物,怒气和醋意瞬间消散了。 “你.....怎么不唤我阿辞了?” “阿辞?阿辞......阿辞,阿辞!阿辞阿辞阿辞!!!!” 第96章 本王的哥哥本王自己管 “你修好了白玉簪子?!”玄夕飞奔出来。 “嗯,冰玉簪既是我弄坏的,自然由我来修。” 紫安看着玄夕兴高采烈的样子笑得释然。 玄夕把挂在冰玉簪子上的那两道裂痕的乌青莲花玉佩急急挂在腰上,那双明眸扑闪,心形唇狂抿着嘴控制着想要咧到耳根的笑容。 玄夕骨节分明的青筋手接过冰玉簪,仔细帮紫安带上。 “阿辞,你以后只许戴我的簪子。” “好。” 玄夕抚过冰玉簪子上的‘玄夕’二字,手指顺着紫安发髻划到耳垂,轻轻揉了揉。 “我以后,会给你做很多很多的簪子,都刻上我的名字。阿辞如此天颜,每日只配素簪一支,岂不可惜?” 紫安先是微微低头,莞尔一笑,随即抬眼看向玄夕,酥手一围玄夕细腰,二人距离瞬间拉近。 玄夕也不示弱,先是一惊的他随即反应过来,他一手揽住紫安玉颈,手指不停抚摸颈后肌肤,斜嘴坏笑的玄夕眼神也不似前两天吃醋时那般清澈,现在的他眼神也是柔情似水,但也多了分放肆不羁,有了点野性。 自从紫安六魂和七魄融合之后,这一心掰成碎渣分给别人的性子,着实让这个一直在人间当纯情小男人的玄夕有点措手不及。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位小蛟龙好似变身了一般,对付起这花心紫安倒也得心应手。 尤其是这紫安左顾右盼,见谁都能好像发现那人的美的那副色眯眯的样子,让玄夕的征服欲瞬间爆棚。 就在两人眼神缱绻,拉丝交织的秋波就快抵达彼此嘴唇的时候,小知一个从天而降打断了这暧昧情愫。 紫安翻了白眼,眼看着自己破那百天不碰男色的心思就要得逞,她的这位刚刚修成人形的好姐妹就来打断了。 “你最好是有事!” 紫安现在那个脸好像去天宫时那般,眨眼间就可以吃掉一个天族人。 小知根本没理会,还没站稳呢就大喊,“染承在南云佛寺有难!” 紫安瞬间严肃,一缕紫烟消失在小院前。 小知撇着嘴,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假意拍了拍玄夕,“兄弟一定!一定!给你找补回来!” “我真的求求你了,别顶着小知的脸干小安的事儿行吗?这么爱打断别人的关键时刻真的除了烨小安找不到第二个了。” 玄夕白眼都翻到了后脑勺,本来想报刚刚那一吻之仇,等到紫安接近便推开她的,这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第187章 “你说你这么像小安,怎么没选小安当脸啊?” 还不等小知回应,玄夕一个红银闪电追上那腾空而起的紫雾。 小知顿了顿,突然脸上没了那流里流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偷偷笑了笑便追了上去。 三位赤狐军正跟魔族一队人马在南云国寺上空艰难僵持。 紫安化身的紫雾突然变成狂风,席卷了正在对抗赤狐军的魔族。 “是你?” 紫安站定在国寺上空,冷冷看着眼前的夙星。 “招摇王安好。”夙星眼里带着一丝懊恼,但也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我哥哥安好,本王自然神清气爽,”紫安面色傲慢,音色吊到了头顶,“二皇子好大的架势,怎么?招摇冰穹顶一破,我父亲的内丹消散,所有他下的咒文封印都解除了。你就想趁着我哥哥没了反噬咒,下死手?” “夙星没有这个意思,夙星是想——” “本王看你就是这个意思,给本王打。” 紫安当即打断了夙星的说辞,闭起眼睛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昂着头扭了扭脖颈。 一道红银雷鞭从天而降,径直缠住夙星的脖子上。玄夕红银异瞳现在脸上,瞳孔变回了蛟龙眼,放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高挺的鼻梁架起的那双龙目显得格外瘆人。 玄夕左手拉着被勒住的夙星,右手召唤出盘竹枪,红银闪电鞭用力一拽,毫无防备的夙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玄夕没有给夙星任何喘息机会,盘竹枪枪头只指夙星头骨。 夙星这时唤出法器不律,是一支又大又厚的毛笔。 紫安本来还有一丝懈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见到不律这法器倒是心中微微惊喜,单挑了挑眉。 那不律笔可是上古盾器,魔族上古法器仅此一个罢了,这魔君到底有多宠爱这个二皇子,连不律都可交付。 不单单是魔君赏识,就单论这个夙星,竟能让不律认做主人,可见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看来紫安是要帮玄夕作作弊才行了。 这时,那不律及时画出盾符,刚刚好挡住就要刺到夙星的那盘竹枪枪头。 瞬间那银色枪头和墨色盾牌迸发出各自色彩,引出一阵疾风,仿佛水墨画中肆意泼洒出的黑白。 玄夕流畅后退一步,单手划过枪身握住枪尾,一个回旋转身,双臂展开之时枪身飞快转动起来,好像钻头一般,定要钻开那黑色盾牌。 玄夕双手生出红银业火,一掌将那火气渡给盘竹枪,那红银火顺着枪上的银竹节节攀升,瞬间流到枪尖,那不律生出的盾牌骤时瓦解。 夙星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他借着这时候早就站起,准备迎敌了。 不律好似感知主人危险,在夙星的操控下一笔分成九支,早就没了毛笔的那般柔顺,个个都锋利无比,在那正红色魔气的操控下散着黑红雾气。 玄夕站得笔直,他把盘竹枪枪柄背在身后,单手握住枪身,枪头从腰间伸出,宽肩细腰在这魔族红光之下照得十分好看。 黑曜石发冠泛着金光,整个人神采奕奕。 那九支不律笔长了眼睛似的奔向玄夕与他缠斗。玄夕冷静应对,面对九支不律丝毫没有压力,竟一一击破,笔杆碎了漫天。 想不到这玄夕自从回归蛟龙真身之后竟如此厉害,此等功法,就是当日仙及之姿的紫安恐怕都只能打个平手。 紫安背在身后的手本来已经蓄了力的,如今倒是她多思多想了,一双杏仁眼兴致勃勃地望着玄夕那挺拔的背影棱角,脸上竟有些小崇拜。 就是她一万岁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把握碎掉上古神器。 这时,其中一支不律突然调转了方向,奔着玄夕身后没什么防备的紫安直直而来! 在一旁的小知看着紫安还在愣神,吓得她赶紧伸出桂花树枝,快速结网,想要挡在紫安面前。 就在这网刚要合上的时候,那不律竟穿过漏洞,直奔紫安眉心。 一根红银闪电在关键时刻直接裹住最后一支不律,随着玄夕释放法力,那不律笔就碎在岿然不动的紫安眉心处。 玄夕瞬间移动到紫安面前,一把揽住紫安细腰,大大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一脸坏笑低声问道,“不躲?故意的?” “哪有,我可是无条件的相信你会来救我呢~” 紫安双手揽住玄夕,声音软得像潺潺溪水,想要把刚刚没亲上的那个吻讨回来。 玄夕脖子一挺,单眉一挑,“百日,忘了?” 紫安本来的那副软皮囊一僵,撅起小嘴,“你怎么还记着?” “死了你这条小心思吧,你肯定再也碰不了那帮男妖精了。” 玄夕得意一笑,发出憨憨的咯咯笑声,摇头晃脑地放开阴谋未遂的紫安。 夙星已经气炸了,他认真迎战,这眼前的小蛟当真放肆,还在谈情说爱! 不过他现在更多的是恐惧,盖过了那冲动的怒气。 不律尽数被毁,上古神器就这么被一个一万岁的小蛟弄得一地残渣。 现在的夙星甚至都来不及多做反应,玄夕已经缓缓转身,准备在紫安面前再表现表现,盘竹枪泛着明亮银光,照亮了玄夕棱角分明的半张红色瞳孔的脸,而另一半的脸在阴暗处散着银色龙眸,一边嘴角不停上挑的笑着,准备肆意感受这杀戮带来的快意。 第188章 这时,一团浓浓的红云挡在夙星面前,强劲掌风从红云处突然袭来,仿佛要击碎万物的架势直奔玄夕。 玄夕被那掌风吹得站不住脚,却还是挡在紫安身前不挪半步。 这时,一朵业火紫莲绽放在玄夕面前,莲花瞬间变大,紫火蹿的天高一下盖住掌风,直直奔向那团红雾。 业火紫莲逼得魔君不得不现出真身。 “早就听闻招摇王升登仙隐,还拿到了太阴真火,果然名不虚传。” “魔君还是一如既往的欺软怕硬,”紫安在玄夕身后现了身,“竟用这么大的阵势来对付本王刚刚成年的小蛟。” “本君无意以招摇为敌,在招摇王渡劫之时还从旁协助一二,如今此事乃我魔族家事,招摇王也无需太过紧张。” “家事?!染承与我招摇才是一家。你们顶多算他一门亲戚罢了。你为何盼我渡劫归来?恐怕也不是报我妖族帮你养儿子的恩情吧!本王的哥哥本王自己管,你身后这个小儿子的心思本王不喜欢,今日我招摇王便要他死。” “招摇王想好了,若是与天族和魔族一起为敌,你这小小招摇山可能撑得住?” “呵,亿年应龙都杀得~你一区区巨蟒,本王会在乎?”紫安鼻腔里散出不屑语调,满脸的鄙夷。 玄夕从脚底生出龙卷风,龙卷风越来越大,夹着红银闪电冒着光,他在高耸旋风中露出真身,玄黑龙头布满鳞甲。 一双红银龙眼,一只好似炼狱鬼火,一只好似千年冰牢。 蛟龙立起身上的龙鳍,轻轻抖了抖,缓缓停在紫安身旁。 紫安摸了摸金色蛟龙角,下巴轻轻一抬,蛟龙一声龙啸贯穿耳膜,直奔夙星而去。 魔君见状随即出手,紫安手中紫莲业火瞬间抛出,好似画出了一条直直的紫色火线,这条太阴真火仿佛银河一般瞬间隔开了魔君和夙星。 “说你这个老不死的欺负年轻人,你怎么还照搬照做了?你跟本王打吧!魔君再宠爱儿子,也要学会放手才是。” 紫安满脸讽刺讥笑,眼睛从上到下轻蔑扫视这魔君。 魔君使出了十足十的力气,跟着紫安缠斗,紫安九条星紫尾现在身后,一双蓝黄异瞳泛着寒光。 很快,魔君就败相已现,冰玉剑直指魔君眉心的时候,夙星也招架不住玄夕的攻势败下阵来。 紫安和玄夕彼此都觉得,只要对方在身侧,自己的功力就会大涨,甚至有种浩瀚灵力探不到底的感觉。 如今看着如此快就颓势尽显的魔族,心里更是确认了这个想法。 “招摇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魔君咬牙切齿,死盯着眼前的冰雨剑。 紫安漫不经心的抬了手,蛟龙得到指示后,便把含在嘴里就要咬断的夙星放到魔君脚下,退回紫安身边。 玄夕龙身缠绕,把紫安围在中间,龙头贴着紫安的脸轻轻呼气。 紫安十分满意地跳上蛟龙身躯,坐在上面的她不停轻抚着手边的龙鳞,仿佛在安抚一只小猫一般。 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魔君,“魔君都这么说了,再加上我与玄夕两个双脉神打你们真的有点欺负人......不如这样吧,你把鬼族地界让出来,给我哥哥飞升之后,回去住着玩儿,怎么样?” “紫安,你!”魔君虽然气愤,但看着额前那可斩万物的冰雨剑,也只能干喘粗气。 紫安没有任何感情般抬手变出一支冰莲刺,带着紫色业火,轻巧敏捷地飞到了夙星脊骨的一处骨节。 那正是夙星的内丹所在。 冰莲刺刺尾的那紫色太阴真火熊熊燃烧,夙星爬着抓住魔君脚踝,“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魔君奋力甩开夙星,紫安看到这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娇嗔地玩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魔君可不要偏心呢!救了小儿子,那大儿子也要心疼一下才算公平。” “好,本君答应你,此刻退兵鬼界。但招摇王也要答应本君一事。” “讲。” “与魔族联手,对付天族。” 紫安有些不满,带着点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酥手一挥,那冰莲刺瞬间直立,与夙星脊骨形成直角。 “哎呀.......算了,本王做不到,还是杀了夙星吧。” “等一下!”魔君看着那太阴真火布满冰刺,急急吼道,“若招摇能答应不进犯魔族,也可!” “本王怎会攻打哥哥未来的魔界呢。你们只要本本分分,本王今天可以不计较。” 望着太阴真火与冰莲刺化作一条雾气,魔君松了一口气。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去人间见见哥哥,你们两个远房亲戚就别参合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招摇自会派人接手鬼族。” 第97章 他是我哥,我为何跪不得 南云国寺上空那乌云厚的仿佛把天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连那心无旁骛,一直扫着院子的小僧人也忍不住驻足看看这么厚的乌云上怎么还能见到天雷忽明忽暗。 姜湛骨立形销,一动不动地站在主佛堂外。 主佛堂外,总共九级台阶上,每一阶都站了九位高僧,把姜湛挡在外面。 姜湛今日头戴九龙金顶发冠,一支飞天玉龙簪冠发,这金玉之色在这阴霾天里都能一眼看到。 玄蓝色便服上的九龙团绣栩栩如生,虽说在礼拜之前已经沐浴更衣,焚香静心了,但姜湛的狐狸眼里满是戾气,言辞激动的他气得脸颊凹陷。 第189章 “空境住持当真要拒朕上香?!” 空境住持在大殿之内敲着静心的木鱼,缓缓说道,“陛下此番前来是为当时被斩的无辜言官超度,老衲无能,无法超度那十七位言官与其全家性命。” “为何不能?” “皇帝下令斩杀全族,又是皇帝自己要超度这上千条人命,老衲无德,渡不了......既然渡不了,又为何要陛下进殿上香?” “你!” 姜湛拳头青筋暴起,不停想着对策,可这脑子已经不怎么听使唤了。 自他登基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 他没有一夜睡过好觉。 姜湛每一晚都会梦回他刚赶到南云都城的那一天,那冰川地狱日日现在他的梦境里,如恶鬼怨魂纠缠不清。 成百上千个官员封在冰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定格在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惊悚和绝望里,有些人甚至被封在跳起逃跑的瞬间,那冰墙好似鬼手,吸走了每个人身体里的所有温度,只剩下千具冻尸散着冰窖似的寒气。 寒气像白雾一样飘在冰面之上,拨开寒雾,黑红漆面祭台浮现在姜湛眼前。 祭台被生生劈开两半,倒在那已经倒地的两半祭台中间,是已经烧焦了的姜崈尸体。 姜崈还保持着最后双膝跪地,双手抬起的姿势,只是面目身体全部黑焦碳化,只留下那几块破布还能依稀辨认金丝龙袍从而确认身份。 姜湛跑到那焦尸面前,眼里是他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伫立良久,姜湛卸了宝刀扔在地上,扑通一下双膝跪地。 “王上,跪不得啊,此人万万跪不得啊......” 众将士飞奔至姜湛身侧,如今谁都不能跪这太子殿下,尤其是这位即将登基的北霖王。 就在众人拉扯姜湛让他起身的时候,他手臂一震,甩开那七拽八拖的人群,低着头有些抽泣。 “他是我哥,我为何跪不得......” “王上,他可是你清君侧的......” 姜湛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悲伤以致全身战栗,手不住地颤抖着伸向眼前漆黑一片的尸体。 就在他指尖快要碰到姜崈的时候,他停住了。 姜湛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这祭祀大典上所有的寒气都吸进身体里。 他开始愤怒,牙齿开始不断地打颤,脸色发青的他一声怒吼,抓起刚刚丢在地上的刀,恶狠狠一刀接着一刀劈向姜崈。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既然要害我,又为什么不做绝,姜崈你个混蛋!” 身在寒冰地狱的姜湛根本不觉得冷,身体里的血液沸腾,连哈出来的气都比别人雾气大。 看着地上被他砍得都掉了碳渣的黑尸,他开始狂笑,笑得连头上的发髻都松了。 他逼迫着自己笑,他觉得他应该笑,他终于为他母妃报了仇。 属于的他皇位,属于他的南云,终于在今天,回归到北霖王姜湛的手上。 可他的笑声却带夹着哭腔,听得让人害怕,双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好似永远不会枯竭的泉眼。 他眼前的这位亲哥哥,终于死了。 没给他留下一句话。 他近乎疯狂地砍着眼前的焦尸,直到精疲力尽,喘着粗气的他缓缓站起。眼睑放松,高昂着头颅的姜湛俯视着姜崈的尸体,转身走向南云登基大殿。 单手拖着长刀的他,刀锋无力的一阶一阶的划过冰面汉青白玉的阶梯之上。 孤独而上的姜湛泪流满面,嘴里喃喃,“我又为什么哭......为什么跪,到底是为什么?” 八十一阶,盘木九龙椅在冰层之下泛着厚重的乌木的光。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龙椅,就在眼前。 姜湛手指轻轻一碰,那冰层突然出现裂痕,由龙椅为起点四散出冰裂纹,并发出好听的清脆响动。 直到那冰裂纹布满整个冰面,突然一声爆炸,冰面下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碎成了碎冰,化作冰气消失了。 望着崭新如当日,连一丝鲜血都没留下的南云大殿,众人惊呼。 “拜见皇上!这才是带给南云希望的皇帝!” 姜湛坐在龙椅上,佝偻着背,望着跪倒一片欢呼着的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原本冰封炼狱的地上唯一留下的姜崈尸体,眼泪不受控制的,不住的往外流。 登基之后的短短两年光景,姜湛就被这日日缠在梦里的场景折磨得形如枯槁。 又到了夜晚,被佛寺拒之门外的南云新帝宿在了春祭围猎的行宫处。 ‘楚辞!楚辞!’ 姜湛在一片漆黑中疯狂大喊。 ‘你与你哥哥,都是一脉相承的恶鬼。’ 漆黑之中四处都寻不到楚辞的踪迹,只有那恨意绵延的声音,一直笼罩着姜湛。 ‘不是的,不是的,我有苦衷的,你出来见我,我可以解释!’ ‘一脉相承的恶鬼,一脉相承的恶鬼,一脉相承的恶鬼......’ “啊!” 姜湛额头上全是汗水,寝衣也黏黏贴在身上,又一次被噩梦惊醒的他在微弱烛光下瘦得好像一具骷髅。 “陛下,是否要传龙息丹啊......” 所谓的龙息丹,其实就是一些安枕的药材混在了一起,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剂猛料。 蒙汗药。 姜湛久久无法入睡,便问责太医,有些疯魔的他杀了不少不能助眠的医师,太医们没办法,只能研究出了这个办法保命。 第190章 只是太医彼此心照不宣,毕竟这位新帝无法久眠噩梦缠身,主要病因就是在心,与药石无关。 姜湛身边的太监看着姜湛夜夜惊魂,驾轻就熟地转身准备去拿龙息丹。 “今日不吃了,下去。” 姜湛揉了揉昏涨涨的头,语气烦躁。 房间里除了姜湛空无一人。 姜湛掀开被子走到桌前,坐在那无论到哪都要带着的玉树旁边。 姜湛的手跟楚辞的一样,掌心都有些厚茧,他打开那玉树旁的盒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他送楚辞的叶子。 “自我当上北霖王后,你便没有在用我的叶子装饰过这玉树了。” 姜湛带着厚茧的手抚摸着那玉树和稀疏的叶子,“你去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当真跟他们说的一样,被天神接走了?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日日梦到你的声音,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 姜湛眼窝凹陷,看着眼前的玉树怔怔出神,不再说话的他看起来有些嗔痴,瞳孔好似涣散了一般,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坐在那里。 姜湛自登基以后,便一直想要知道当日姜崈的登基祭天大典上发生了什么。为何姜崈的尸身会在祭祀台处还被烧得成了碳,楚辞又去了哪里,那冰封的天地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当时在场的人皆被冻死,真相无从知晓。 他只能在当时都城百姓口中听到一二,那日有天龙出没,头上驮着一个身着红衣黑羽裳的女子离去了。 都说姜崈惹怒了神明,要跟天龙抢大巫女,引得天龙不得不亲自下凡接上大巫女,一怒之下才杀了姜崈和拥戴他的人。 谣言玄乎得很,很快,朝堂上的言官便坐不住了。 “若不是大巫女,南云便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如今南云国百官凋零,武将,兵士更是吃紧。害得南云国痛失北荒地界,这一切都是大巫女的罪过。” “若不是大巫女当时蛊惑人心,害得南云千古一臣顾维卿自焚与曲水城,北境断不会失守。” “若不是大巫女那祭天长舞引得天龙大闹南云,我等朝臣怎会无辜受到牵连?” “陛下,定要请人做法,以防大巫女怨气未消,再次影响南云国运啊!” 姜湛坐在龙椅之上,一只胳膊肘拄着膝盖,另一只手架着身体扶着龙椅上的龙头,待到听完了所有的‘若不是’,才缓缓开口。 “刚刚那几个,凌迟。三福之内五马分尸,剩下的九族尽数问斩。” 朝堂骤然鸦雀无声。 “去办!” 姜湛一声怒吼,吓得连御前侍卫心中一颤。 伴着有些迟疑的步伐,一队又一队的言官在自己的怒骂声中被拖拽出殿。 姜湛冷笑,“你们这群废物,都要死了,都没顾维卿当时在曲水城骂得难听。” “陛下,这......这南云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若是连言官都少了一半,这,这朝堂......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啊!”当朝宰相颤颤巍巍地小声劝说。 “啧,你也想死?” 宰相吓得老腿一软,连忙跪地求饶。 没了拒绝他造反的林修弘,陷害他的亲哥哥,怒骂他的顾维卿和宁死也不认姜家的烨楚辞之后,他再也没有被人拒绝过。 无论他有多疯,都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困难。 这皇帝当的,好没滋味。 自那之后,姜湛的梦里,便又多了几百口向他索命的言官和家眷。这才有了昨日新帝去佛寺做法事,却被拒之门外的故事。 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朝阳,原本呆坐成一滩的姜湛被那玉叶子晃了下涣散的瞳孔。 “我原本,应该是这南云的千古一帝。姜崈,烨楚辞,你们毁了我,是你们亲手毁了我......” 在天上看着一切的紫安脸色越来越沉。 这一刻,烨楚辞似乎占据了她的心。当时那对姜家的无尽恨意蔓延开来,让她心结难解。 “姜湛,”紫安喃喃自语,“你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当上这样的昏君......真的是好不值得。” 紫安长眉微蹙,一击痛楚直入紫安心口,抑制不住怒气的她拳头攒出了声音。 一双大手握住紫安肩头,低沉的嗓音仿佛催眠,“阿辞,都过去了。” 紫安突然清醒,这才意识到刚刚那根本控制不住的怒气来的没头没脑。 “许是你跟别人的历劫不一样,你六魂在凡间实实在在的经历了许多折磨,这才容易感同身受难以自持。” 玄夕轻轻挼搓的紫安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他把背冲着他的紫安转过来,脸上露出好看的明媚笑容,“阿辞,我好高兴。我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行的小黑蛇了,如今我冲破封印,终于能护着你了。” 玄夕把紫安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带到耳垂时紫安身体一抖,心底生出些许悸动,竟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玄夕忍着笑把紫安搂在怀里安抚,拍着没什么抵抗的紫安的背,对比着前两天那见到男色两眼放光的招摇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小知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尖叫。 小知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整个人都幸福得冒泡,搞得好像被玄夕抱得不是紫安,是她似的。 哦,不。 就算是抱她,她也不会如此高兴。 第191章 就在小知一蹦一跳地捧着自己的脸不停发出跺脚响动时,玄夕龙面一现,恶狠狠地用那红银异瞳瞪向小知。 小知马上领会,连连点头,只是对着嘴型不停地说,‘我走,我走,我现在就走......’ 第98章 万妖之王吃完饭也得洗碗 紫安和玄夕还有小知准备回黄木香小院儿去了。 “为什么把她带着???” 玄夕愤怒一指身旁的小知,下巴皱得全是小坑,满身抗拒的看着一旁花枝乱颤的这位桂花树精。 “你急什么?反正我也不能近男色,多个人就多份热闹呢~” 紫安挑着眉,脑袋歪到一边背着个手蹦跳着走过玄夕身边。 玄夕轻哼一声,果然这妮子在报索吻未遂的仇。 看着紫安嘚瑟的背影,玄夕心里暗笑,就这个桂花树他还搞不定吗,过几天定要小知跟他一条战线! “我最近学了做饭。”玄夕跟在小知和紫安身后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饭?人间那种饭?” 小知转过头来有些狐疑。 玄夕锋眉一挑,撇着嘴得意点着头。 “那你说说看,都会做些什么啊?” “雪花甜酪自是不必多说,什么卤牛肉,青笋炖鹿筋,栗子煨鹌鹑,还有——” “不用了,这几道菜今儿个够吃了。就先做这几个给我俩尝尝!”小知直接打断玄夕,真别说,自从这小知小安合体之后,这小安馋嘴的毛病算是缠上这桂花树了。 “那我们先去打猎吧,我跟阿辞去,小知你回去生火!” 小知刚想说话,玄夕马上做出‘嘘’的声音,轻轻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提醒,“栗,子,煨,鹌,鹑!” “我这就消失,回去生火烧水!” “阿辞,我们走吧!” 玄夕一把抓住紫安的手,眉心抬得高高的,满脸尽是小心思达成的得意。紫安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任由玄夕抓着去了山林里。 山林间游走的二人也不急着打猎,就这么牵着手溜达着,这时山林深处传出一位少年的声音。 “爹爹,今日打到了山鸡呢,可以拿回去给娘和妹妹吃了。” “嗯,好久没吃到肉了,这娘俩一定高兴!” 一对儿父子拿着猎器,少年手里捧着山鸡,身上的老旧泛黄的戎装上还沾了点鸡血。 “妹妹命苦,生下来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今日我去炖鸡汤,定要给她多喝一点。” “唉,自从绥丹占了这北荒地界,我们这群北荒百姓便没了好日子过,当年就算南北打仗的时候也没过得这拮据。” “是呀,儿子当时年纪小,但还记得当时顾大人来我们县里的时候,说我是个读书的料,送我去了私塾,儿子还识了字。” 少年刚说到顾维卿的时候还两眼泛着光,可话音刚落,便低了头满脸的惋惜。 “顾大人......当真可惜了......我们农户什么时候被如此重待过。若是今日他在,定不会让皇帝如此胡闹。” 紫安看着父子二人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顾维卿的样子浮在眼前,可她至今都不敢用仙力去看当时的他是如何自焚于城墙之上的。不过紫安猜测,他定是喝了大酒才敢,要不然这个怂人怎么敢如此了断自己呢。 意识到紫安情绪的玄夕一脸神秘的看着紫安。 “阿辞,”玄夕握了握紫安的手,“天色还早呢,我们也不急着打猎,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还不等紫安反应,玄夕一下抱起紫安便消失在山林之间。 紫安站定的时候,愣在了原处。 “地府?” “走!” 玄夕放下一脸疑惑的紫安,还不等她反应便拉着她往地宫的方向走去。 地府使臣都被这动静惊到了,纷纷跑了出来站在开满彼岸花的路上,一脸愤怒地准备迎接着不速之客。 “招,招摇王?” 为首的那个使者吓了一跳,思索一番的他派人速速去报信。其他兵卒纷纷拿起兵器,个个都紧张得要死。 “让开。” 玄夕的声音低沉磁性,听着让人不由得生畏。 见众人都没反应,玄夕脚下生出数条红银闪电,沿着这地府之路蔓延开来。 那兵卒被闪电击中,纷纷跌落这冥府之路,若不是路旁的彼岸花相护,恐怕要跌下这万丈之下的烈焰冥河。 就在这大战刚要开启的时候,地府冥王跑了出来。 “招摇王安好。” 紫安微微点头,“冥王,好久不见。” “上次见到招摇王,您还是妖族公主,如今大不相同了,”冥王见紫安客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原来的妖族公主紫安看着清新可人,那桃花玉面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想再多看上几眼。 而如今的这位招摇王,虽说这五官眉眼一模一样,但眼神里带着些薄凉,骨子里散出一种空灵感,这气质让人更不想挪开眼睛。 可看久了心里又会生出些惧畏,有种怕跟她对视的感觉。 玄夕这时挡在呆看住的冥王和没什么表情的紫安中间,一双红银异瞳眼尾还冒着丝丝闪电警告似的看着冥王,泛起怒气的玄夕背影挺拔俊朗。 “这便是招摇王在人间捡到的那位双脉小神?果然厉害......不知招摇王大驾,所谓何事?” 第192章 迅速收起眼神的冥王被搞得实在摸不到头脑,这两位双脉神刚刚打了魔君,勾勾手指便拿了鬼界地盘,消息转瞬传遍三界。 现在又来地府,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与世无争的地府又怎么惹到这两位人物了。 “近日可有一个叫顾维卿的来到地府投胎?” 玄夕消了这异瞳眼,冷冰冰的问道。 紫安这时才恍然大悟,这玄夕是来‘行贿’的啊...... 冥王一愣,他怎么会记得顾维卿是谁,只能摆着手安排着人叫掌管命簿的南极星君速来,“不如,二位进殿等候?” 玄夕拉起紫安的手,一起走向冥王殿。 路过冥王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紫安今日一身石绿云纹纱袍,一头乌亮长发由玄夕的冰玉素簪固定,不施粉黛的脸被这冥府满堂的血红色映得更加好看。 紫安侧坐在冥王办案的大案牍后面,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手捧着自己的半张脸,歪歪扭扭的她上下打量着坐在案牍侧边的玄夕。 玄夕倒也一点都不示弱,双臂交叉搭在桌上,微微耸着那宽肩,眼神撩拨着盯回紫安。 啧,这人间捡来的小神当真极品,招摇山的那些真的比不了。 就是有点霸道爱吃醋,要是在大度些,就完美了...... 罢了罢了,这小神也值得她花点心思,左不过就是忍住百日,赌约一赢,这天上地下便随她折腾了。 紫安正感叹着玄夕这副好皮囊的时候,星君匆匆赶来前来复命。 “招摇王,这是那顾维卿的命簿,您过目。” 紫安一页一页的翻着,越看这脸色越不好。 在一旁的冥王连连解释,“这顾维卿本是夫诸一族生活的敖岸山上的一颗黄金石。因四族大战的时候被毁所以才遁入轮回道,这顾维卿已经是黄金石的第三十九世了。” “难怪顾维卿贪财又顽固,原来是块金石头,”紫安看着这厚厚一本命簿,抬起眼睛白了一眼冥王,“南极仙君手下的那个司命当真心狠,见人家是黄金石,就让他世世火焚而死。” “这,这也是为了他好,若想升登仙班,这四十九世都需抱憾火焚方能飞升......”冥王的声音越来越小。 “给本王改!我要顾维卿这剩下的十世,日日顺心遂意,抱负得明君赏识,每一世都要千古留名。待他归来,让他来招摇当神仙。” “这,这使不得啊......” 还不等冥王说完,玄夕红银龙眼骤现,快速蔓延的闪电爬满了整个冥王殿,轰隆一声,地府开始震动,连冥河的水波都荡了起来。 眼看着宫殿器物一个接着一个地掉落,地府房梁已经生出裂痕,吓得冥王只能连连点头,“定当办到,定当办到!玄夕小神莫要生气啊......” 紫安满意点点头,扶了扶身上的灰,站起身来走出冥王殿。 路过那正在拭汗的冥王,紫安突然停住,手里生出一人画像。 “可见到此人?” 冥王看着紫安手里的那人像摇了摇头,紫安深吸一口气,“若是见到他,直接来招摇寻我。” 冥王连连答应,毕恭毕敬地接过北言画像。 看着紫安和玄夕远去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保住了这地府。 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天色不算晚,玄夕熟练地把手里抓到的猎物处理了。 紫安在一旁好奇瞧着,看着这玄夕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禁感叹,这小子定是找了时间偷偷练过。 玄夕有些不好意思,笑意盈盈地把紫安推进屋里等着,说是她要是一直盯着,自己定会忘记步骤。 “开饭!” 满是夜明珠的小院子里都不用照明,这珠光闪闪把这一桌子的菜肴照得更加美味。 “哇!”小知跑到桌前口水都要留了一地。 趁着紫安还没出来,玄夕立马跑去小知面前,“吃完你赶紧走,这样我就答应你日日都有好吃的。” “加好酒!” “成交!”玄夕生怕小知后悔,立马答应。 这时紫安闻声从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像模像样的饭菜,紫安点了点头,“嗯,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岂止是像啊,你快尝尝,可不比什么名厨做的差。”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紫安浅尝一口,果然,味道十分好吃。连连点头的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甚至有点怀念在南云都城的时候,那一大家子的烨家家仆。 酒足饭饱之后,玄夕自在地仰在凳子旁,伸了个懒腰说,“阿辞,洗碗!” “我?!”紫安瞪大了眼睛,“我才不洗呢,让小知洗。她是棵树,最喜欢玩水了。” “大厨让你洗,你怎么还叫上我啊......” 于是小知和玄夕两个人架着紫安坐到了大盆旁边,二人高兴地叉着腰俯视着这忿忿不平的小狐狸。 “不许用仙法,我都没用仙法做饭,洗碗自然也要亲力亲为。” “我乃堂堂招摇王,万妖之首!” “万妖之王吃完饭也得洗碗!”玄夕得意说道。 紫安气的脸颊都有点鼓了起来,眼角耷拉,长眉簇成了小八字,委屈的狐狸脸都现了出来。 看着眼泪汪汪的紫安,玄夕蹲下,“我与阿辞一起洗。” 随即给了小知一个眼神,小知心领神会,消失在了小院里。他这点心思小知还不知道吗,就是变着法儿的摸索他家那狐狸的爪子。 第193章 二人的手就在这盆里摸索着盘子,时不时地碰一下,玄夕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的,眼珠咕噜噜地转,嘴巴疯狂上扬。 小样,万妖之王还不是要被我看得紧紧的! 看着玄夕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紫安倒是觉得新鲜有趣得紧,手指一弹,水花直直喷向玄夕那合不上的嘴边。 玄夕不甘示弱,马上回击,“这可是洗碗的水,阿辞你今天死定了!” 就在二人嬉笑打闹的时候,二人的手突然都停住了。 紫安的脸从肆意大笑变的冰霜一般,还不等她有所动作,玄夕已经化作闪电冲了出去。 红银闪电飞快落到树林深处,玄夕满脸戒备,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星移。 玄夕没给星移任何开口的机会,唤出盘竹枪直直朝着星移刺去。 第99章 那日,你为何......不吹那哨子...... 玄夕杀心四起,每枪都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枪头上缠着的红银闪电精准地冲着星移甩出,星移躲避之处皆成焦土。 星移虽能沉着应对,但面对这位一万岁的小蛟竟也不能压制,心里不由一惊。二人胶着不下,星移只能使出风刀斩来教训一下这位双脉小神。 黄金旋风从玄夕脚下升起,每一片风都薄得像刀片一般,盘竹枪的红银闪电竟也能被割破。 就在旋风包围玄夕的时候,冰玉刺从天反旋而降,紫色太阴真火所到之处皆冰封住了黄色刀锋,风刀斩瞬间瓦解。 紫安气定神闲的出现在玄夕身后,一双黄蓝异瞳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你现在滚,我不杀你。” “我找你有事。”星移眼里透着些疲惫,他声音很轻,好像没有什么底气。 星移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等靠近紫安,盘竹枪便直直横在星移眼下,挡住星移去路。 玄夕立着铮铮傲骨,举着银枪的胳膊与肩平齐,头微微低着,眼睛斜视着正要走近紫安的星移,玄夕不自觉的用舌头抵着后槽牙,眼神狠厉地盯着星移。 “阿辞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星移本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紫安,现在听着玄夕这散着攻击性的语调,突然一愣。 “阿辞?”星移疑惑望向玄夕。 “她是三界的妖王,你们的紫安,我的阿辞。” 盘竹枪枪身一转,锋利的枪头直接抵上了星移的喉咙。 玄夕眼神挑衅,锋眉一挑,“怎么,天族太子不高兴?” 星移的凤眼微怒,瞟了眼玄夕后又一次看向杀气腾腾的紫安。 “天族抓到了药王。” “......” 一阵沉默之后,紫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太子想听本王说些什么?” “天族愿意以药王为交换,求得休战。” “药王?区区药王,你竟妄想着要我放你们一马?看来太子这次凡间历劫不单单是飞升仙及境界了,还学会了做梦呢~” 紫安黄蓝眼里反射着冰冷月光,肤若凝脂的脸上肌肉紧绷着,身体不自觉地一起一伏。 “他是现在唯一一个知道为什么天妖两族会开战的人了,你不想要个真相吗?这是唯一的机会。”星移语气平淡,他知道这必然会让紫安动心的。 “太子糊涂,”玄夕的枪一直就没有放下过,“知道来龙去脉的,还有你母后呢,抓了她,也是一样的。” 星移凤眸震怒,消瘦的手一把死死抓住盘竹枪,眼神里现出杀气。 玄夕面无惧色,异瞳一现,手里的双色业火顺着银竹一节一节的飞盘而上,星移手中突现疾风,仿佛风盾一般挡住业火,二人功法在盘竹抢上僵持不下。 “太子殿下若想休战,必先献出诚意,你把药王带到这来,本王再行定夺。” “......好,我答应你。” 紫安突然一声嘲笑,眼睛笑地眯了起来,“呵呵呵,太子答应的轻巧的很呢,就是不知.....你说的算么?” 星移面露尴尬,那手上对抗红银业火的风遁也骤然消失了,玄夕眼疾手快,业火直接燎到了星移的手。 星移吃疼后退,玄夕拿起盘竹枪准备刺向星移。 “玄夕,回来。” 玄夕立即生气地回了头,看向紫安眼神质问。 “太子殿下还得回去找娘亲,阿娘同意了才能带人来呢~你把他伤了,他娘一担心,他还怎么征得天后同意呀,啊?你说......我说的对吗?小太子?” 紫安放声嘲笑着星移,笑得都捂住了肚子,眼神里散着轻蔑,还有那丝丝恨意。 小知那帮桂花树的信息网可是好用得很,紫安在招摇跟玄夕斗智斗勇的时候,天族那边可谓是日日焦灼。 天后虽被紫安断翅,但手握天马军和凤族势力,仍是天族里实力最强的代表。 而她的儿子,太子星移,便是现在最难办,也是最棘手的问题。 按道理说,七万岁就能有仙及境界的小神应是未来鹏程万里,被世人都提及嘴边孜孜赞叹的,那可是全天下只有一成的神仙用尽毕生精力才能修到的境界。 可现在,明明如此优秀的儿子,却在众人嘴里成了最没用的继承者。 染承还在历劫,虽不知他能修成何等境界,但天族自是不想他修成魔诛之姿的。他魔玄境界时便已经能在与战神凌遥的打斗之中,杀了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足可见其能力。 第194章 而仙宗天君,竟被只有六万岁的紫安生劈成两半,把龙头按在地里直接剁死了。 现在天上地下,还有谁比得过这位年纪轻轻的双脉九尾狐呢? 这两位继承者实在优秀,而星移,则被衬得好似有些痴傻的儿郎。 明明三人都是狐王一手调教,能力却如此悬殊。 天族这几日,除了在吵如何对付招摇,就是星移是否应该继位天君。 可哪里有仙及境界的天君啊? 所以现在便是天后独揽天族大权,把控一切。 而太子,自然还是太子。 紫安知道此事,见到星移便直戳他痛楚,星移只能默默忍受,咬紧了后槽牙,手不停地颤抖。 紫安看着眼前捂着手的星移,那脸上隐忍愤怒的表情与人间的姜崈一般无二,心中骤然怒火四起。 “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招摇王还想要什么?”星移惨笑一声,任由着紫安羞辱。 “你抓住了药王,自然也找到了你的侧妃,那个......跟药王不清不楚的白鹿咯?” 星移抬眼看向紫安,“你要白鹿?” “怎么,舍不得?虽然你我二人婚约只为平稳三界,你我也没有什么男女情愫,但你在大婚前夜穿着喜服做了什么,太子心里应该清楚。” “你知道了?” “我招摇山上的姑娘受不得这种闲气,麻烦回去告知你娘,除了药王,还要有白鹿才能暂时平息本王心中怒火。” “你为什么要白鹿?只为了招摇的面子么?”星移把头沁得很低,看不见他的任何表情。 “我招摇山的面子,自是比你的命都金贵。” “三日,”紫安语气里满是威胁,“三日之后本王看不到这二人跪在本王面前任由处置的话,我招摇王倒是不介意带着玄夕去逛逛天宫。” 说罢紫安潇洒转身离去。 “紫安!” 星移这时突然喊住紫安,那声音听起来好似要抓住什么一样。 紫安停住脚步,但并未回头。 “那日,你为何......不吹那哨子......” 星移眼睛狂眨,慌乱地看着地面的他声音有些迟缓,虽然音量很小,但是吐字异常清晰。 紫安周身一震。 微微侧头的她愣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星移靠着树,业火烧伤的痕迹在手上泛着红肿,在腕间掏出了那串白玉莲花佛串。 “只有我,出不来吗?” 回到天宫的星移有些失魂落魄,所有路过的宫娥都在跟他行礼,他只是眼神扫过,面无表情的朝着太子殿走去。 “殿下你回来了!这是去了哪里,我和母后都焦急得很呢......” 白鹿在门口焦急等待,见到星移便跑了过去。 星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越过白鹿走向寝殿。 路过白鹿时,白鹿看到了被业火灼伤的手,“这手是怎么了?” 白鹿抓起星移手腕,急急看着手上伤口,却被星移一下抽开。 白玉佛串从手腕处滑出。 白鹿看着那白玉莲花佛串,眼睛瞪得委屈。 “是你真的气我在你大婚前一天给你下情丹,还是你根本就忘不了凡间的烨楚辞!” 白鹿早就没了以前在天界的那低眉顺目,声音急促的她大声质问着冰窖一般沉默着的星移。 “烨楚辞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杀了你父亲,灭你族人的招摇山紫安!你清醒一点,烨楚辞已经灰飞烟灭了!我才是你的侧妃,我为了天族为了你,我......” 星移凤眸冷冽地盯向失言的白鹿,他的表情僵硬,面色苍凉潇肃,看得白鹿把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就在昨天,天马军抓到了四处逃亡的药王和白鹿。 自紫安六魂七魄归位之后,被蛟龙所伤的药王便被白鹿救起,二人东躲西藏。 凤族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是用了鸟族所有的飞禽才找到二人,凤族派了三位元老,才把仙宗的药王拿下。 药王被安放在天族天牢内由重兵看守,而白鹿作为侧妃,回到了太子殿。 让白鹿回去当侧妃是天后的意思,天后注意到了当时紫安屠天族灵气未稳时,星移那一瞬间的迟疑,让她心里大呼不好。 如今既然得回白鹿,自是要她拉回太子的心。 “殿下,白儿恭喜殿下,历劫归来。”白鹿双眼朦胧,有些胆怯的跪在殿里,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为何要杀烨楚辞?” “是,是老天君的旨意,逼我的,我若不做......我不得不做。” “招摇屠山那日,你为何一点都不惊讶,还时时刻刻拦住我不让我去救人?” “我......” “穷奇来到天宫,你早就知道对吗?” 星移步步紧逼,声音严肃凌厉。 白鹿有些慌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疾言厉色的星移。 “我为何会脑子一热与你在大婚前一天跟你行秦晋之礼,你现在如实告诉我,我便放过你。否则,我便送你去天牢。” 白鹿眼神里都是震惊,“你......你要送我去天牢?” “我为何会情不自禁?!说!” 颤抖的白鹿眼眶里这回真的沁满了泪水,被星移吓了一跳的她眼泪在全身的抖动中掉落。 “是天君和药王,他们怕你注意到穷奇,便想方法要我下药,这样你就没有机会探听......” 第195章 “所以你知道,父君第二日便要屠山?” “我若不做,便是死!我若做了,便是你的侧妃!我用尽全身解数,都只能做一个在你身边看紫安脸色的信使罢了,我,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啊!” “你可知屠山死了多少人,你害了多少生灵?!” “要杀尽妖族的难道是我吗?!不是!是你父君!他,他也是为了你能安心继承大统啊......我就算拒绝他,他就能作罢?我只是一个小小仙娥,不为自己计算,难道还要为了苍生活吗!” 白鹿言辞激愤,眼神痛苦的她实在没想到星移这次归来变化竟如此之大。 “我七万多岁,在招摇山上生活了整整五万年。狐王叔带我长大,教我本领,算是我半个父亲。紫安救过你,接受你。你是我在天宫最信任的人,而你呢,你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帮着父君骗我?让我带着我的族人去屠伴我长大的弟弟妹妹,烧尽我长大的地方?!” “不是的,不是的,大家都是为了殿下前程计......” “我竟不知,你如此蛇蝎心肠......” 白鹿本来还声泪俱下,突然一怔,满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蛇蝎心肠?我?我......” 星移看着可能根本就不了解他的痛苦的白鹿,不停地摇头。 第100章 探出鬼玺秘密者,可翻云覆雨,定天地乾坤 天族神牢。 星移一身素白裹着精瘦的身体,走到药王的牢房面前停下。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药王的眼神有点挑衅,笑呵呵地看着星移。 看着药王泛起和紫安一样的嘲笑嘴脸,星移的面色冷淡,仿佛根本不在意。 “天族会以你为交换,换得天妖两族暂时平息战乱。” “哈!太子当真以为,紫安会止步于此?” “紫安收了鬼族地盘,为了让染承归来后控制住魔族。待到魔界稳定后,以她的性子,自会跟天族讨要天后性命。赤狐军损伤太多,光靠紫安和玄夕杀掉天族统领自然是行不通的。所以她在等,等染承的帮助。不过,这也给了天族喘息时间,而这个橄榄枝需得天族来抛,才能在谈判中占得先机。” 星移本不想说这些,可是看着药王这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也只能缓缓道出原委,来证明自己。 “太子也不是一事无成啊......可惜,可惜,就是这功法太差。” 星移根本不接这话茬,看着站在熄仙阵里一直被吸走仙气的药王,他坐在一旁目光如炬。 “说说,为何设计进攻妖族。” “我们自然都是为了你呀,这位废物太子。” 药王的眼睛本来就上挑,鼻梁上的软骨在双目的位子有块突出的节,让这本就吊起来的五官看着更加魅惑有力。 药王轻笑,脖子微微上扬,下巴一抬尽显鹤相,“都是狐王养大,手把手教过的孩子。你最差,其他二位少主比你强了多少倍,不用我说吧。” 星移鼻息里叹出轻笑,“激将没用,说说重点吧。” 药王本来挑着的嘴角耷拉下来,看着眼前稳如泰山的星移,眼睛里竟有些忌惮和不甘。 “两万年前,我们发现了魔界青蛇一族给魔族太子染承写的一封信。” “信里写了什么?” “求娶招摇紫安为妻,好回归魔界当真正的太子殿下。” “魔界若要造反,天妖两族派军镇压就是了,为何要如此?” “魔族当时分成两派,魔君心里压根就看不上已经被天族化的染承,一心想扶二皇子夙星继位。而当时主和的官员,就是染承母妃的青蛇一族却不同意。便写信给染承,想到若让他娶了紫安,那这未来魔君的地位就算是稳了。” 星移眼神左右摇摆,脑子里掀起风暴。 天君本来就忌惮狐王,如今若是染承再与他亲上加亲,那这妖族实力定然猛涨。 这当然不是天君想看到的,之前天族突然提亲,被狐王因两个孩子年纪太小拒绝过两次,如今看来,应该就是发现了魔族劝婚的这个原因。 而无缘无故质问魔族又不行,恐怕只会打草惊蛇加速夙星继位,如此这般,这质子染承才是真的没了任何作用。但如若放任不管,三位继承人接管三界之后,染承当上魔君,紫安继承招摇,那这资质在这三人中最差的星移,三界首领的位子就岌岌可危了。 最好的结果,无非也就是有三个人自小长大的情谊撑着,三界三足鼎立的局面。 这天君怎么可能愿意呢,他可是最重视自己三界之首的位子了。 但是只要杀了最有威胁的招摇王,留住染承继续当质子,再派个随便什么族去接管招摇,那这三界至高之位也能稳住。 再加上狐王资质比天君要高出许多,在天君心里这本就是一根刺。 这也就能解释了当日屠山,单单染承一人为何能躲过天马军和战神凌遥,一举杀了穷奇。看来,当时的染承是不必死的,只是他为了招摇与穷奇同归于尽了。 而药王不遗余力,就连烨楚辞也不放过的原因,不光是怕紫安回归报复,恐怕也想着若是九尾狐族灭门,那他,这件事情的最大功臣便可接管这世间灵气最盛宝地。 只是他们低估了染承对招摇的情意。 这份情意,只有他们三个懂。 第196章 染承没有求娶紫安,放弃稳固皇位的他把紫安交给了天族,从而换得天妖壮大,继续制衡魔族的局势,这一举,至少能换得三界百万年稳固。 可惜,天君这称霸三界灭掉妖族的心思已然萌生,又怎会停下? 大家各自有着各自的盘算,把招摇山推到了计划之中。 星移想到这,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猜忌和忌惮,比什么仙法都要厉害。” 星移起身准备离开,“三日之后,你会被移交给招摇。药王,好自为之吧。” “你把白鹿怎么样了?”药王看着星移的背影,有些焦急。 星移回头看了药王一眼,冷哼一声,“白儿当真有些手段,以前......是我看错了。” “你要杀她吗?” “不会,紫安要她跟你一起去。可她身为太子侧妃,定然要好生养在殿里,做个门面,若天族都需供出太子侧妃作为交换,那天族颜面何存?” 药王听到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熄仙阵是天族牢房里制衡仙力较强的神仙的阵法,是由丝线一般的脉路缠成的笼子,散着淡淡草绿色。 阵法顶部都放置了一只天蚕,不停吸收神仙仙力以滋养自身,待到天蚕破茧,神仙内丹里的灵力也差不多消耗殚尽,便能转到普通神牢。 药王看着草绿色的蚕丝贪婪吸附着他身上的白色仙气,感受着渐渐衰弱的内丹,心里的恨意又加了一分。 这时,一股子黑色魔气悄悄从神牢角落散了进来,药王最先发现,一支蜘蛛爬进了那熄仙阵天蚕所在处。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直被索取的仙力,就此打住了。 几支蝙蝠混着红色魔气闯进神牢,在蝙蝠与天族神牢看守打斗的过程中,夙星现在牢笼之外。 药王和夙星二人只是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夙星从脊骨处唤出魔刀,药王在牢里运送真气,二人对着牢门狠狠一劈,门应声炸开。 二话不说,众人速速离开天宫。 魔族,夙星宫里。 仙风道骨的药王虽被囚禁,但依然神采奕奕,挺拔的他四处打量着夙星的寝殿,这寝殿布置皆耗资巨大,神器摆件灵丹妙药应有尽有,一副太子待遇。 看着周遭的药王心里泛起一丝兴奋。 “如何,”夙星坐在正座之上,侧着身子看向药王,“我这个二皇子,可配得与药王再次合作啊?” “你不怪我当时违约,想要杀了烨楚辞?” “当时你杀烨楚辞,原因我还是可以揣测一二的,你是想要招摇山的地界,我夙星给你的鬼族地盘,药王怕是没看上。” “如今你魔族已经把鬼族让了出去,还拿什么跟我谈判?” “当然是药王的命了,”夙星五官精致,眼神闪耀,语气婉转好听,“说说,你为何一定要护着白鹿?” 药王站在殿中央眼神微微震动,暗暗咽下口水,那修长的水葱般的手紧紧捂住拳头,红红的指节看得出他十分用力。 看着药王一副欲语还休,情根深种的样子,夙星哈哈大笑,“别装了,你就是心里喜欢白鹿,也不会痴迷至此的。我没看错过人,你舍了一方之主这样的条件也要救的人,怕是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利益。” 药王听着夙星的大笑,脸上本来有些伤感的样子瞬间消失,惊讶里带着些欣赏地挑了挑眉,高高的眉骨因为光线给那鹤眼用阴影罩住,只看得见挑起的嘴角。 “白鹿是夫诸后人,身体的每一处都有奇效。” “药王若想保命,还是全盘托出吧,”夙星本来还礼貌地笑着,现在的他面色冷峻,显然没了什么耐心,“你是仙宗之姿,用夫诸玄鹿也不会让你升登仙隐,我耐心有限,还是快些进入重点的好。” 药王沉默不语,夙星白了他一眼,“鬼玺,你查到了什么?” “我就知道,夙星殿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鬼玺交付与他人的。” “你查到了什么?再不说,我就只能把你扔到天宫门口了。哦,或者直接扔给在人间跟玄夕谈情说爱的紫安那里,也可。”夙星深吸一口气,看着并不怎么配合的药王,眼神里有些不悦。 “仙史曾记载,探出鬼玺秘密者,可翻云覆雨,定天地乾坤。夙星殿下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无非是想知道我能探听到些什么。” “拿这点消息换你的命,药王想想,还是很值得的。” “你算准了我鹤族有不外传的追踪之术,也看准了我想称霸一方的决心,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我做你的盟友,小小年纪,心思不少。” 药王开始在殿里踱步,娓娓道来,“四族乾坤未定之时,原本鬼族是四族里最庞大的,由三位鬼族长老掌管四界事宜,天妖魔三族皆为臣民。而这称霸天下的原因便是,这三位长老,皆驯服了三只上古凶兽,犼。” 夙星原本松散的身子突然坐起,“犼?!犼不是被女娲和伏羲联手设下阵法耗死了么?怎么,难道还有犼存于世间?” 犼是上古凶兽,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 犼以龙肉为食,是任何龙族的克星,蛟龙一族若真的能驯服三只犼的话,那这世间还有其他三族何事? 见夙星狐疑,药王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我刚刚追踪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那三只犼虽然不敌那只女娃伏羲杀掉的真身,但也是十分强大。估计是那犼在死之前把自己的元神分成碎片,才活下来了这三个。” 第197章 “鬼族三位元老姓甚名谁你可知道?” “我去查了仙史,而这一部分被特意抹去了,也并没有记载三位如何能驯化以自己为食的犼。不过看这样子,这三位当时的能力,应该都是仙隐境界了,可是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 “哦?” “他们三位,先死了两个。最后一位,用自身化作封印,封住了三只犼。而这印节,便是眼前这鬼玺。” 药王手上拿出鬼玺,眼神锋利地看着面露贪婪的夙星。 黑曜石的鬼玺散着淡淡的一层金色,映得夙星双眼放光。 第101章 你不要怪我,若不是你,我便不会被嫌弃 “所以,那三只犼魄还活着?!” 夙星从凳子上兴奋站起,不停踱步,眼神飘忽的他现在终于看到了称霸三界的希望。只要他能解救那三只犼,收为己用,那这天上地下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了! “应该就封印在鬼族的某处,可我之前找遍了鬼族,却不见那三只犼的踪迹。” 一直在过滤信息的夙星突然停下来回撺掇的兴奋脚步。 “这万般种种,又与白鹿有何关系?” 药王迟疑看着夙星,心里全是盘算,无奈现在虎落平阳,也只能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条件。” “药王请讲。” “鬼玺放于我手,白鹿需留在我身边。” 夙星的大拇指不停地划着中指指甲,把手放在嘴边的他眼神犀利的看着药王,似乎想把他看透。 沉默衡量半晌,夙星开口,“我答应你。” “需下血契。” “可。” 药王和夙星双手齐刷刷的比着契约节,在指尖处各飘出一丝鲜血,二人鲜血在中间交织融合,之后便又分成两股,各自回到药王和夙星的身体里。 血契即成,违反者会血枯而死。 药王垂下鹤眸,“解开封印,启动鬼玺印节,需不死不灭之血。” 夙星听罢这一句,一直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宁愿放弃鬼族地盘,冒着风险也要去杀烨楚辞。其实不是去杀那紫安六魂的,你是去护住那只玄鹿罢了。” 药王轻轻一笑,眼神看向夙星,二人现在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我做出那痴情模样,也是为了放松白鹿警惕,如今她在太子那得不到什么好处,自会回来我的身边。” “我会放出消息给白鹿,让她来寻你。你可要把这血袋子哄好了,不过我看白鹿这意思,怕是还对那个星移太子余情未了呢.....” 药王本来大计将成的阴谋笑容突然一顿,眼神里有些复杂,但迅速被他掩盖。 天宫早已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找着失踪的药王,根本没有人在乎趁乱逃走的白鹿。 白鹿被人带到魔界,看到药王的时候那惊惧害怕的神态还没消散。 “白儿,到我这来。”药王声音清澈脆耳,轻轻招着手唤白鹿来到他身边。 夙星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二人,笑眯眯的样子十分青春可爱。 “原来你来了这里?可有伤到?”白鹿急急走向前去看着药王。 “死不了,二皇子救了我,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有魔族做靠山,不必害怕躲藏了。” “多谢二皇子殿下。”白鹿轻轻行礼,满眼都是无助的感激。 夙星眼里闪过一丝皎洁,一双美得不像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 “小事,有药王助我魔族,魔族自然如虎添翼。白鹿小仙子可安心住下,如有需要可唤我身边宫婢。” 说罢,夙星唤出七八个宫婢送到白鹿身边,脸上带着一副见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满足样子,欣然起身。 “就不打扰二位叙话了,我先走了。” 送走了夙星,药王开了口,“星移可有为难你?” “他......他知道了我给他下情丹的事情,所以很生气,把我软禁在太子殿里,我这才没去救你。”白鹿面露亏欠,酥手搭在了药王的手上。 “你没事就好,前日星移来找我,说是要把你也献给紫安泄愤。我便马上求了二皇子去救你。” 本来面色忧伤的白鹿突然抬起头来,眼里尽是惊恐,“他,他要把我送给紫安泄愤?!” “我与你,是紫安停战的唯一要求。” 白鹿眼神透着失望,皱着眉头的她不停喃喃,“我有什么错,当时的我又能做什么......明明是他父亲裹挟我的!为何要我来尝这最后的苦果!” 药王轻声安慰,“别怕了,待到我与二皇子大计一成,便可统领一方,不再受人牵制。” 白鹿还是不能平复心情的样子,让抱她入怀的药王有些不悦,他松开正皱着眉头的白鹿,有些生气地走回房间。 药王看着有些失神的白鹿,面色难看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内丹因天蚕的缘故有些虚空。面色有些痛苦的他捂住心口,急速稳定了下来。 白鹿见状赶忙上前,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出了一层细汗的药王看了一眼那透着冰蓝色晶体的血液,速速推开,“不行,我怕会像上次那样伤到你。” “你不会的,上次你不是也忍住了,还在玄夕要杀我的时候把我救起,给我治了伤。” 白鹿坚持把手腕递到药王面前,急急加了句,“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没办法帮夙星做事的,你我二人如今若没了价值,那如何才能东山再起?” 第198章 药王迟疑,看着滴着血的手腕,舌头按住了白鹿的手腕的伤口。 药王的眼睛瞬间变成仙鹤瞳眸,有些无法自持地疯狂吸食着白鹿的血。白鹿另一只手按住上臂,双指用仙法促使上臂血液加快流向手腕。 看着手腕里一颗草绿色的灵丹进入忘乎所以的药王口中,白鹿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看着双眼紧闭一直索取的药王,白鹿的脸色越来越暗,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时,药王突然瞪起双目,额头上的血管凸起似乎就要爆裂。 他一把推开白鹿,满嘴血迹的药王不停喘着粗气,发出阵阵呜咽。 白鹿吓得连连退后,缩在角落。 “天蚕,你竟在体内藏了天蚕......” 药王感受着身体里的天蚕好似如鱼得水,不用丝丝吸取这仙宗的仙气,直直奔向内丹迅速吸食掉了他的仙力。 药王怒不可遏的张开手抓向白鹿,“你!他要把你送去给他的心上人泄愤,你竟还想着他!” 就在这时,天蚕因为暴涨的灵力迅速结丝,因有着鹤族纯血的供养竟瞬间破茧为蝶,蝴蝶从药王体内骤然飞出,在药王背后留下一个血洞。 药王浑身颤抖,在快要碰到白鹿的时候直直倒下。 白鹿听着药王跌在地上的声音,吓得双眼紧闭的她身体一个哆嗦,双眼唰的一下流下眼泪。 她睁开双眼,惊恐地看着药王后背的那个血洞里,缓缓飘出的那白色内丹。颤抖着伸出手的白鹿,一把,紧紧握住了药王内丹在手,身体不停颤抖。 蝴蝶因药王纯正的仙宗仙气,竟从兽身直接化身人形,满脸的兴奋冲着眼里渐渐透出凶狠的白鹿说,“信你的果然没错,这仙宗血液和灵气真的不一般。” “得到了想得的就快滚,以后不要再来天宫。” “我玉腰奴说话算话,你我二人各取所需,不过看在相识一场,我劝你一句,对待那个太子殿下可莫要太过用心了。他想要的白鹿,可不是眼前的这位机关算尽,一直隐瞒自己身份的夫诸后人。” “若不是我夫诸后人有再生的本事,又怎么能把你这个只知道吸取别人灵力而活的虫子藏在体内,刚才你可没少喝我的血,嘴巴闭严实了,否则我自有办法弄你。” 玉腰奴看着自己仙力澎湃的脉路,娇滴滴地说着,“好姐姐,我这就走。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那个只把我放在神牢里,吃都不给吃饱的天宫的。” 玉腰奴说罢便消失在房间里。 白鹿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药王尸体,眼神从惊恐颤抖变成狠绝。 “不要怪我,当初,若不是你带我上天启殿,我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星移嫌弃。” 说罢,白鹿消失在魔界。 回到天宫的白鹿还在自我愈合着刚刚被药王吸走的血,跌跌撞撞的她来到天后宫里,一头跪在殿外。 天后缓缓开了门,本来被药王失踪而搅乱的心情现在看到白鹿便更差了。 “你不在太子殿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天后,小仙,小仙找到了药王。” 紧锁眉头的天后一惊,走上前去看着伏在地上的白鹿,“人呢?” “在魔界,被杀死了......” 白鹿松开手掌,放出药王内丹。 “怎么回事?!” 小仙不知,小仙用摄魂环追踪药王踪迹,小仙的真身鹿眼可探仙气踪迹,便想一试。追到魔族,发现夙星殿下他竟与药王联手,要攻击天族。可二人在商议时起了争执,药王被杀了。” 天后抓过药王内丹,地下凤眸看着白鹿,“你来的这一路上,就想到如此拙劣的借口?” 白鹿一惊,磕巴了起来,“我.....我......” “你与药王的事,当本君不知?”天后轻笑一声,快速把药王内丹收起。 天后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轻叹一声,“我原本以为你有点能耐,能把做过的事都瞒下,还能拉拢一下我那痴儿的心。不过我听说,你下药的事被他发现了?当真是没用。” “天后!天后,是我知道了药王行踪,便去找他,药王对我十分信任,我便趁其不备才杀了他,我对天族,对星移一直都是忠诚痴心的!看在小仙杀了药王的份上,您在给我一次机会,星移他知道来龙去脉,如此震怒的他都不忍心关我入天牢,定是与我有情的......” “本君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就是在招摇那几年被狐王教得太软弱,才会轻易相信别人,就连你的身份,他至今都不曾怀疑......”天后轻声笑着捧起白鹿的脸,“把你这个夫诸后人送去紫安那,她定然高兴。” 白鹿不知道天后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夫诸后人身份,心里一沉。 “天后,小仙没有直接找太子,而是来了您这就是知道您断然不会把小仙送去招摇的!天后开恩!前些日子凤族发现药王踪迹,小仙也是出了力的!” 白鹿吓得如丧家之犬,声音颤抖着大声喊叫。 天后一巴掌打在白鹿脸上,“你是想要所有人都听见是吗?太子侧妃跟一个臣子不清不楚,是什么可以大喊出来的事?!若不是看在你当时故意露了行踪的份上,你以为你还有命回天族?!” “小仙知错了,小仙有罪!可小仙确实是被裹挟啊!我无傍身之长,也只能顺从保命。天后开恩啊!” 第199章 “放心,”天后俯身轻轻拍了拍白鹿的脸蛋,“本君对你当然另有安排,你隐藏多年的夫诸血肉,我怎舍得送给紫安那贱蹄子!” 白鹿望着天后,身躯猛然一震。 断翅的天后,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她这头玄鹿的心头肉了。 天后手先利爪,用力朝着白鹿脸上一挥。随着白鹿惨叫,两只眼珠被天后生生取出。 “以我对那自诩不凡的紫安的了解,你瞎了,比你死了更加让她快活。” 白鹿全身颤抖,脸上的两个大洞带来的疼痛让她嚎叫,她双目失明,只能凭着感觉往外跑。 “星移!星移!” 眼前一片漆黑的白鹿随即便被天后侍卫擒住,一掌击晕。 第102章 时辰到了,这次我带你去 “阿辞,今日就是第三日了。” 玄夕做着早点,瞄了一眼在房里一口一口嘬着桂花茶的紫安。 “嗯。” 玄夕把做好的东西端到屋内,看着浑身上下散着紧张的紫安,放下碗筷走到她身边蹲下,望着她笑得嘴角都没了。 看着故意挤出一个傻笑的玄夕,紫安忍不住也轻笑了一声。 他这一早忙这忙那在院子里撺掇,玄夕虽然手上的活没停下来过,但是这心思可是全在紫安身上。 玄夕心里清楚,这是紫安内心深处生出来的无法逃脱的恐惧感。 就好像当时的烨楚辞,孤身一人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的那种惊恐无助。 紫安现在的忐忑,就来源于当时的烨楚辞的绝望,无论现在的她有多强,都会下意识的从心底生出害怕,怕再次经历这样的伤痛。 而紫安是招摇山的王,妖族平安的唯一希望。她自然不会显露出自己内心的恐惧,玄夕也不愿戳破她的心思。 但他绝对不会让紫安再一次自己一个人强撑。 玄夕的手一把罩住紫安的手,拿走她一直用指甲扣着的茶盏,用力握紧。 “别担心,无论你听到什么真相,我这次都在。” 玄夕明显感觉到了紫安身体一颤,他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抚着她的后颈,又揉了揉她的耳垂。 紫安下意识地躲开玄夕的手,心里的异样越来越明显,她似乎有些喜欢玄夕揉她耳垂的感觉。 甚至有些上瘾。 紫安不懂这种依赖是不是好的,她的全身都在抗拒着自己越来越向烨楚辞靠拢。 她看着还围着围裙,挽着袖子露出半截有力手臂的玄夕,假装满脸嫌弃地站起身来走到餐桌旁。 “你要是就这一身打扮的话,还是别陪我去了。” “我这样怎么了?我这张脸还不够给你争面子的?” 看着眼下还有一大块面粉的玄夕,紫安刚刚的那丝紧张倒也轻松了不少,“好好好,你这第一绝色当真应该让别人看看。” 见紫安几句玩笑之后终于安定下来,玄夕心情也大好了。 “快吃,这是我新学的花样!” 见紫安拿起碗筷,玄夕三步并成两步坐到紫安身边,“味道怎么样?喜欢吗?” 紫安连连点头。 被玄夕一直盯着,有点不自在的紫安拿起一个包子直接塞进玄夕嘴里,“你也吃。” 玄夕乐乐呵呵地吃完了饭,又跑去厨房忙活着洗碗洗碟子。 紫安看着玄夕细碎忙碌的背影,也不知怎么的,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小院儿,心里的烦躁消失了大半。 他好似什么都没为她做,但又什么都做了。 这本来对天妖两族未来的那种剧烈担忧不安,就这么被他安抚了。 起码这次的真相大白,她真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时间已到,紫安一身洛神珠红素袍,簪着冰玉簪,走出屋外。 这时的玄夕已经在满是珍珠点缀的夜明珠院子里等着了。 玄夕一身佛头青色直裰,上面绣着墨色桂花纹,由金丝勾勒的桂花显得淡雅又苍劲。 玄夕一头黑亮头发轻松挽起,黑曜石发冠散着丝丝金色,那佛头青衣衫配着腰间的乌青莲花玉佩,让人看着心情舒畅。 望着双手背后,腰身挺拔的玄夕的脸,紫安嘴上挂起一丝挑逗笑容。 “笑了?那是这身打扮还不错?” 玄夕轻挑眉头,神气兮兮的。 “今早那身围裙,更妙。” 紫安走到玄夕面前点点头打趣道,酥手一挥,一支形状好看的桂花树枝现在手上,她昂着头为玄夕簪在黑曜石发冠之中。 紫安周身都是淡淡的桂花香气,玄夕贪婪闻着,低头看向紫安身上的素袍,小臂一转,那银色仙气好似针线跃在一片洛神朱红之上。 本来飘逸的丝绸素袍上多了银线绣上的银竹,节节珠光,和紫安头上的冰玉簪十分相配。 “极好。” 玄夕轻声说道,他一步再次走近,二人距离就剩下一个拳头大小,玄夕一把抱住紫安,在她耳边低语。 “时辰到了,这次我带你去。” 山间树林里。 小知和几位招摇的老臣已经到了,正与星移和天马军缄默对峙。 一股红银雾气疾风而下,玄夕面朝天族,怀里还抱着红衣紫安,出现在星移面前。 本来面露疲惫,担忧之色漫上眼睑的星移见到此幕,瞬间面色露出凶相,骤然阴沉的一双凤眸冷得让人见了不由得打个哆嗦。 第200章 玄夕也早就没了小院里的温吞爱意,瞳孔现出红银双色龙眸,早早唤出盘竹枪的他一手握住银枪,另一只手按住紫安的背,把她紧紧扣在自己胸膛。 就在刚落地的紫安准备回身之时,玄夕突然发力,把她又一次大力按进怀里,扬起下巴的玄夕盯着浓雾环绕一般阴沉的星移,面色尽是挑衅,玄夕嘴角微微勾起,在满是进攻性的脸上笑的肆意,就差把‘我的’两个字写在脸上。 星移死死盯着那红银双色龙眸,握住的拳头咯吱作响。 推了三次才推开玄夕手臂的紫安埋怨地看向正低头看着她的玄夕,他那一副流里流气,你也不能把我怎样的表情气的紫安狠狠白了他一眼。 紫安转身,冷眼看向面前的星移。 只见星移的双眸不停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两位,佛头青底色上的黑墨色金桂,和那洛神珠红绸缎上的耀眼银竹,刺的星移生疼。 他穿着她的味道,她戴着他的玉簪。 “人呢?”紫安面色嚣张,双手背后的她缓慢的语气仿若寒冰。 “死了。” 紫安娥眉一挑,“两个?都死了?” 星移不再说话,只是送出药王内丹,还有当年魔族给染承的那封信。 ‘染承殿下,如今朝局动荡,魔君欲立二皇子为太子,重启战争之心昭然若揭。然魔族子民休养生息不久,实在承受不住战乱再次折磨。殿下谨记,定要求娶妖族公主,以壮大自己实力,如若不然,太子之位危矣。’ 一种窒息感又一次席卷紫安。 “招摇究竟做错了什么,与世无争却被你们逼到绝境不得不争!我父母又做错了什么?只因我父亲醉酒,选了这灵气宝地栖身,你们就要赶尽杀绝。偌大一个三界,竟容不下一群狐狸?可笑至极!” “往事已逝不可追,天族只希望与妖族百年和平,以保三界稳固。” “好一个往事已逝!但本王偏偏要追!天族太子又能奈我如何?!” 紫安一把吸住药王内丹,悬于手上,掌心生出业火紫莲,药王内丹瞬间爆裂,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一记重掌飞速甩出,天马军瞬间挡在星移面前,奈何紫安气势太盛,根本招架不住。 星移脚下一震,从地上生出风盾与紫安抗衡,四周瞬间乱风四起,吹得人东倒西歪。 星移风盾渐渐力竭,就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天上一团赤焰烈火向着紫安头顶袭来! 玄夕双脚一蹬,遁地而上。 双色业火被玄夕抛出,冲着从天而降的赤焰烈火飞去,业火阻断了那冲着紫安的烈焰。那金色烈焰感知到了红银业火,瞬间加大了仙力,铺天盖地朝着玄夕而来。 玄夕使出全身灵气,聚与盘竹枪枪头一下刺出,生生把那赤焰烈火劈成两半。 而这烈火没有停息,泄洪似的冲着玄夕持续输出。 一道紫色莲花盾从盘竹枪枪头绽开,挡住了最大的一次火势,冰玉刺随后赶到,从玄夕身后直直飞进烈焰之中。 火气瞬间消散,紫安飞身腾空,一把揽过玄夕的腰,把他挡在身后,异瞳狐狸眼里的业火烧得热烈。 “本王的人,天后还是不要动的好。” 紫安一字一字地从没怎么张开的嘴里蹦出,九条星紫狐尾诈现,握在手里的冰玉剑泛着白色寒光。 天后现身,看着眼前为了这小蛟龙九尾都现出了九尾的紫安,轻蔑笑了笑。 “这便是招摇王新捡的小妖精?” “本王正要带玄夕去天宫玩耍,不如,天后引路?” “招摇王慎言,”天后语气傲慢,“你杀天君,重创天马军,这笔账天族还没算呢。如今我天族抛出橄榄枝给妖族子民休养生息,还请招摇王三思啊。” “我招摇民风彪悍,无人想要休养生息,我妖族子民个个都想削天族的骨,食天族的肉!方能解我招摇心头之恨!” “此番议和,太子殿下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仙宗境界的神仙少之又少,如今药王元神俱灭,招摇王难道还嫌不够吗?” “我与太子殿下的约定,是要两个人。如今星移殿下毁约在先,我自是要信守承诺,去天族逛逛。” 这时,天后手里出现了两个冰蓝色球体。 紫安定睛一看,是双鹿眼。 “母后!” 星移也认出了这双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天后。 天后面色狠厉,看向眼前这个儿子,回过头来接着跟紫安说,“这对活眼,与白鹿性命相比,如何啊?” 紫安面露兴奋皎洁,杀气腾腾的眼睛里透着近乎变态的好奇,她看向震惊又无助的星移,比起这对活眼,这面色痛苦的星移倒是让她瞬间来了兴致。 紫电交错,瞬间交织成一个好似囚鸟的笼子把那双冰蓝眼罩住。 “太子竟不知,自己的侧妃.....被生生剜去双眼?”紫安嗓子里发出阴森的咯咯笑声,“天后好手段啊,知道白鹿娘娘最宝贝这一双眼睛了。” 紫安托起手中的紫电笼子,看着白鹿的那双还在转动的眼球,本来吊起来的嘴角突然没了笑容,那电笼盘上的紫电好似上千支细针刺进冰蓝双眼里。 另一只手摆出往生结,一掌按在笼子之上。 “紫安!你!” 星移看着使出往生结的紫安,一时失语。 第201章 往生结可把仙人已经丧失的器官与主人联系在一起,从而达到严刑逼供之时,已经被割去器官的罪人可受双倍痛苦,因手段太过残忍,便设成了三界禁咒不得使用。 众人皆惊,包括紫安身后的玄夕。 看着紫电一针接着一针地戳穿眼球,紫安想着白鹿现在应该眼眶里沁满了血吧...... 狠厉笑声响彻山林,仿佛刚刚饱餐一顿的食人厉鬼。 紫安正准备举起手加大紫电的时候,手却一下被玄夕握住。 “阿辞.....” 玄夕走到紫安身边,看着面上已经出现狐狸毛的紫安,只能看出她一脸兽性的玄夕心底一慌。 “阿辞!别用往生结!” 紫安的脸上早就没了之前的样子,双眼全是业火,尖牙也露出嘴角,好像一只未驯化的凶残狐狸。 紫安听着玄夕的呼唤,只觉声音遥远,过了好一阵感受着玄夕有力的手掌,这才有了些理智。 “阿辞,阿辞!” 倒吸一口凉气的紫安终于回归了原来的样子,看着笼子上的往生结心底一紧。 她不记得她下了往生结这样的禁咒。 迅速回归意识的紫安看着天后和星移,“想要休战可以,天马军需撤退百里。至于休战至何时,看本王心情。” “你!”天后还想争吵。 盘竹枪高高举起,对准正要向前的天后眉心。 玄夕沉默冷眼盯着天后,面色挑衅。 “一年,”星移此时开了口,“天族求一年平稳,以恢复生息。” 紫安看着星移眼神坚定,轻蔑一笑,“可,一年之后,天妖魔三族自当有个了断,还望太子莫要因为白鹿娘娘的事太过伤怀,耽误了修炼才好。” 望着天族人离去的之后的空地,紫安想着刚刚下往生结咒的事,脑子有些发怔。 “一年之后,我为你挂帅,”玄夕走到紫安身边,把她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安慰,“你受的委屈,我都会帮你讨回。” 看着手上的囚禁白鹿双目的紫电笼子,紫安静气凝神收回往生结,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两只眼睛。 玄夕一把揽住紫安入怀,把双目收到自己手上,轻轻拍着紫安的背,“你就是一时急火攻心,往生结不是你本意,这双眼睛我帮你收着,别多想。” 玄夕放开一点距离,低着头望着沉默的紫安,手指轻轻捻搓着紫安的耳垂,桃花眼清澈坚定。 “别怕,我带你回家。” 第103章 哦,我差点忘了,你在下一盘大棋...... 木香小院儿里。 玄夕眼神幽怨泛着凶光,时不时还在嘴里发出‘嘶嘶’响动,双手奋力地向着黄木香施着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死死盯住黏着紫安的小知。 就在刚刚,紫安暴怒骤减,正值伤心脆弱的时候,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玄夕把握得可谓是恰到好处。 带着紫安回小院的玄夕这一路飞得很慢,只因为紫安这次回程一路都环住玄夕,没用任何仙力的紫安任由着玄夕紧紧抱着她回家。 刚才紫安根本没有躲开玄夕揉她耳垂的手,她甚至还闭起了眼睛! 就在玄夕狂喜,慢慢悠悠飞到小院的时候,小知早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 “死树精,我今天必毒死你......” 玄夕拿起一捧子沃土,狠狠砸在木香花的篱笆藤上。 “你们二人,这进度如何了呀?” 小知那一脸八卦的表情可比她学仙法的时候都更有求知欲。 “当然是毫无进度!我是一定要赢的,我乃堂堂招摇妖王,定要驯服这不听话的双脉小蛟龙!要不然我这几万年集下的各路小妖岂不功亏一篑!” “嘴真硬。” 小知撇着嘴,摇头晃脑地看着紫安。 还在回味玄夕怀抱的紫安有些心虚,眼神飘忽地瞟了一下远处那宽肩细腰的背影,还是强装着镇定地说,“我怎么会傻到就因这区区百日,放弃三界万千绝色!” “如意郎君一片痴心换得浪子回头,夙愿终成。自此之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任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不能撼动浪子心意分毫。此等情愫,在人间话本里都算上上佳选。” 紫安没好气地剜了手舞足蹈,满脸憧憬的小知一眼,“你想看话本就自己去找,在这可没这些好戏可看。” 小知轻打了一下紫安手臂,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 “诶呀!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没看见自己刚刚挂在玄夕身上那个楚楚可怜,柔筋脆骨的样子.....啧啧啧......” “我,我,我那叫勾引!你懂什么呀!我,我可是在下一盘大棋!要不是你等在院子里看热闹,我可能,可能都已经得手了!” 紫安急的声音都抬高了,杏仁眼里的瞳孔有些闪烁地看着小知,挺直了腰板的紫安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耳根已经红了。 “诶哟哟,真的是好大一盘棋哦!” 小知阴阳怪气的功夫真的是愈发熟练了。 “我那帮小妖精也真是没良心,”紫安忿恨说道,“这么多天了也不来看我。搞得我......每天只能看到玄夕,怪烦的......” “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讨来和般般来过好几次,玄夕见一次打一次,一次比一次下手狠,现在正在床上躺着呢......根本起不来......” 第202章 “什么?!他们两个没事吧!妖医可去看过了?” “暂时还没死,我估计就算你回去,他们也不敢来找你了......毕竟保命要紧啊......” 借着紫安还在震惊中无法自拔的空档,小知转身跑向玄夕,她不是不知道玄夕肯定嫌她碍事,可是她实在是太馋玄夕的手艺了。 “玄夕大厨!”小知馋的口水都要飚出来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玄夕低着头一声不吭,满肚子气的在那翻着花土。 小知刚想上前打玄夕一下,便被身后的紫安一把拉了回来。 “今天没你饭吃,赶紧回去打听一下天后的事。” “啊?那也不能光干活不给饭吃啊!” “我跟你说正事呢,”紫安看着嬉皮笑脸的小知面色还是有些泛红,她强装镇定,“天后本已断翅,可我看这烈焰熊熊,怎得不像受了重伤?” 玄夕听到这里随即起身,“今日那烈焰内力雄厚仿佛洪水。短短几日,天后就恢复仙力至此,是很奇怪。” 紫安看着小知,“你快去查查,事不宜迟。” 小知一脸愤恨,“这么急吗???” 玄夕一步跨到紫安身边,和紫安一起重重点头。 “小两口真小气,连口饭都不给吃,就要我干活,干活!没饭吃还要干活......” “什,什么小两口,你别瞎说!”紫安急急一瞪。 玄夕更是直接,一把把小知推出小院儿,“去去去去,你赶紧走......” 看着小知不情不愿,玄夕压低声音说,“我做好了吃食给你送招摇山去,以后没要紧事,少来!” “那我要吃卤牛肉。” “卤麒麟都行,快走吧你!” 看着小知消失在天际,玄夕拍了拍手里的土,转身回到院子里。 紫安想着小知笑话她挂在玄夕身上的样子,站在夜明珠之间的她有些慌乱,不顾玄夕那对儿焊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紫安有点尴尬地转身准备逃进屋里。 刚走到门口,玄夕移形换影,挡在紫安面前。 “勾引我。” “啊?” 玄夕侧倚在一侧门框,一脚踩在门框另一边,弯曲的大长腿挡住紫安去路。玄夕双臂交叉在胸前,外侧个头眼波挑逗地看着懵着的紫安。 “你不是在下一盘大棋,要勾引我吗?我准备好了,快来。” “你胡说些什么呢......” 紫安眼神慌乱不堪,心里乱作一团的她大呼不好,只怪当时太着急竟忘了压低声音。 一把按下玄夕长腿,紫安装痴扮傻地走进小屋。 路过双臂抱在胸前的玄夕时,紫安听到玄夕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轻笑,玄夕眼神流转,看到了紫安红透了的耳根。 紫安逃命一样地进了屋,坐在床边有点不知所措。 “今晚吃麻辣兔头。” 玄夕没有回头,只是倚在门框上晃着一支脚轻松说道。 “啊?兔,兔头?” “怎么?怕我抓的兔子不干净?那要不要,让妖~医~来看看我这兔子能不能吃啊?????” 玄夕特意加重了尾音,气鼓鼓的他撅起下巴,鼻子里喘着粗气。 “不,不用,兔头好,我也想吃兔头......” “那妖医还用去看兔子吗?!” “不用不用!兔子和兔头,都,都挺好的......” 本来玄夕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听到这反应心中大喜,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还要用力忍着不能出声,生怕紫安发现自己开心的样子。 看着玄夕假意负气离开,紫安气得一把抓起旁边的喜被把自己埋在被里,懊恼地不停敲打着被褥。 晚饭过后,紫安望着一直挽着袖子忙里忙外的玄夕出神。 看着他坐在厨房边认真洗着碗筷,一丝不苟的脸上不光英俊好看,还有一丝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紫安走到玄夕旁边,拿起碗碟跟着洗了起来。 “不用你做,去歇着吧,我一会儿沏茶给你喝。” 玄夕语气平淡,满眼温柔地看着紫安。 “哦......”紫安点点头,便乖乖坐回廊下。 玄夕的桃花眼亮亮的,看着有点笨拙的紫安抿着嘴笑个不停,额前的碎发一抖一抖的,心满意足的他手里的活计一直没停。 月色朗朗,微风爽人。 玄夕和紫安坐在木屋廊下的椅子上,玄夕熟练地煮着水,准备烹茶。 紫安坐在这藤鞭的摇摇椅上,像只小猫似的,好奇的前后摆着。 这是玄夕前几日亲自动手,用一条接着一条的藤蔓仔细鞭好的一对儿摇椅,还配了个一样的小桌子放在廊下,手都鞭破了也没停下。 “玄夕。” “嗯?” 看着仔仔细细算着茶叶计量的玄夕,紫安终于开口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为何,要我陪你在这小院子里住上一月?” 玄夕本来拿起茶壶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的他缓缓开口。 “这是我人间欠你的日子,浅算下来三十年,刚刚好一个月。” 看着贝齿微张,定格在那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紫安,玄夕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我常常想,若是当初没有什么天妖干涉,我与你,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吧......” 紫安这时低下眼睑,呼吸有些重的她仿佛被这句话击中心底,一丝委屈涌上心头,竟有些无法克制。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当年苦等至死的那凄苦心境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第203章 玄夕自从来了小院便一丝仙力也不用,什么都亲力亲为,连细枝末节都能做到面面俱到,原来,他是在补偿当年的失约。 玄夕拉起紫安的手,仿佛有一股电流直击紫安心脏。 “当年我说的话,永远做数。” 紫安的手在玄夕的手掌里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脑子里不停响起玄夕当时那意气风发的誓言。 ‘玄夕愿以人间为聘,换阿辞伴我终身。’ 夜明珠晃得二人的脸上泛着好看的光影,玄夕的手指不停轻轻挼搓着紫安的手,紫安渐渐平静,情绪也不似刚刚那般涌动。 院子里的黄木香香气顺着朗朗微风徐徐飘过,闻着有些醉人。 新年伊始,烨府花墙下。 也是这样的微风朗月,二人红衣白氅,微醺之下才有了第一吻。 玄夕看着陷入回忆的紫安,一下起身的玄夕按住紫安肩膀,摇椅重重一仰,有些失重的紫安一把搂住玄夕脖颈,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 二人距离渐渐拉进,感受着紫安搂着自己的胳膊渐渐用力,玄夕突然僵在原处,碰住紫安的鼻尖不再靠近。 望着刚闭起眼睛又疑惑睁开的紫安,玄夕强忍着笑意。 “哦,我差点忘了,你在下一盘大棋......” 突然意识到自己迷离失态的紫安一把松开玄夕脖颈,重重靠向摇椅椅背的紫安失重晃着。 看着俯身满脸坏笑的玄夕,气得紫安一把推开玄夕,化身一股紫电逃进被窝,重重关上了门窗。 玄夕拉着已经锁死了的门窗在屋外放声大笑。 紫安听着外面的得意笑声,把大红喜被死死盖住脑袋,一拳接着一拳的捶在枕头上。 “我一定要赢了这赌约!然后再去搜罗他个七八十个小妖精气死你!” 第104章 好,我来助你 天宫,天启大殿内。 “白鹿呢?” 天后看着眼前这个质问自己的儿子,满脸的不耐烦,“太子还想起来白鹿了?不是连面都不想见了么?” “儿子只想找到白鹿,别无他意。” “你好好修行自身才是最要紧,待到你修到天宗境界接管天族,本君自会把白鹿还给你。” “母后要一个没了双眼的仙子做什么?” 星移狐疑,他总觉得此次天后所作所为有些奇怪,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那太子呢,问一个弃妃又要做什么?” “今日之事,母后为何不与儿子商量。白鹿剜眼的事情昨日又为何按住不提?母后还把儿臣当成太子吗?!” 就在昨晚,星移焦头烂额地找寻药王的时候,刚刚收走白鹿双眼的天后便把药王的内丹送了过来。 看着耗尽灵力的内丹,星移心底一沉,究竟是谁,能把仙宗药王杀掉,吸走灵气留一废丹? 天后的解释含糊其辞,说是药王被魔族半路搭救,路上被凤族截获,乱战时杀之。天后炼化药王内丹用于自己疗伤,亦是不想让紫安得了这便宜从而再次壮大自己。 看着眼前并不相信自己的这位仙及之姿的儿子,天后心底着急,语气也透着些指责。 “太子不如想想如何在这一年里升登仙宗才是要紧!本君如今断翅,凤族,龙族都在为你苦苦支撑。魔族虎视眈眈,妖族势必要取我性命,天族内部废了你的声音此起彼伏。你现在内忧外患,竟还有心思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星移望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强硬,“母后的顾虑,身为天族太子,儿臣自然晓得。但天后现在的种种作为,倒是让儿臣不得不想想天后究竟欲意何为了。” 本来还一副苦口婆心的天后大步上前一巴掌甩到星移脸上,“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天妖两族大战,难道我天族就只能用一女子双眼作为交换?三界稳固,在父君和母后看来,就只是谁的仙力高就行的吗?!” “太子如此小孩子心性,究竟何时才能成为天族霸主?!太子当真以为本君不知道太子心里现在都装着些什么?!” 太后一把握住星移手腕,扒开星移的衣袖,露出白玉莲花佛串。 一把甩开星移的手,天后怒吼,“她是你杀父仇人!” “是父君挑起的战争,父君也杀了儿臣的授业恩师!” “你放肆!是妖族图谋不轨欲勾结魔族在先,这才引得天族不得不未雨绸缪。堂堂天族太子,不想着为父报仇,惩治臣民,竟沉迷在那人间历劫不能自拔!你看看你自己的这副低三下四的样子!” 星移腰杆挺直,面部肌肉紧绷,眼神复杂地看着身体还没好全的天后。 “母后自己听听,这番说辞,天后可说服得了自己?” 星移眼里蒙上一层薄雾。 他恨,他只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不够细心,阻止不了这个悲剧,以至于如今形势仿佛雪崩,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 “送太子去修炼。” 天后的吩咐冰冷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星移惨笑一声,他算什么太子?有名无实罢了,就算现在想去找个白鹿都没人愿意帮他。 望着星移无力的背影,天后脸上的怒气好似大雨倾盆前的乌云,怎样也无法消散。 天后见星移走远,便走回自己的寝殿,在内室的一个柜子后推开暗门,来到暗室。 第204章 白鹿身上还穿着仙娥们才会穿着的普通宫服,藕粉色的纱绸之上都是斑斑血迹。 听到脚步声,白鹿连叫喊都没了力气,她被两条火凤烈焰锁绑着双手,整个人呈‘大’字形站在暗室的中央。 颤着的双腿在听到暗门打开的那一刻便没了力气,稀软的膝盖弯曲着,任由着被挂起的双臂把自己半吊在一个邪阵里。 这暗室有三层宝塔那样高,白鹿被安置在邪阵中间,那阵图好似血管,蔓延到那暗室各处。 整个暗室都由那火凤烈焰组成的金黄血管似的阵法覆盖,好似置身一颗巨大心脏内部。 天后沉默不语,只能听见白鹿哆嗦的喘息。 看着脸上有两个血洞,脸被紫安当时用的往生结所伤的烧焦印记,天后凤眼轻蔑,泛起笑意。 这白鹿虽揽不回星移的心,但这玄鹿不死不灭的肉身反而更加好用。 如今魔族反叛之心就差一纸战书,妖族又有仙隐天神震山,更多了一个天赋异禀,甚至胜过当年紫安的双脉小蛟,倘若天族在这么下去,恐怕自己终将命丧黄泉。 好在天不亡凤龙两族,送来了这夫诸后人。 天后飞身而上,悬在白鹿头顶上方,暗室的正中央。 那邪阵开始运作,白鹿的嗓子里发出控制不住的刺耳嘶鸣。手腕上的火凤锁瞬间爬满冰蓝晶体萦绕的鲜红血液,那血液好似细线缠绕金黄色的阵法,一点点的布满整个暗室。 鲜血集于暗室正中央,灌进天后眉间。 一番操作之后,内力如瀚海翻腾一般的天后心满意足的锁了阵法,一直嘶吼的白鹿才有了这么一会儿喘息之际。 天后望着脚下的白鹿,一掌直下,凤爪一现停在白鹿头顶。 白鹿血洞之上的双眉紧紧簇在一起,胸口仿佛被千刀万剐,一片一片的心头肉精血从白鹿脑顶飘出,天后单边凤翅乍现,火凤翅的温度让着暗室如炼丹炉一般。 随着精血融进天后掌心,天后后背如撕裂般疼痛,可天后的脸上却泛起笑容,瞪大的凤眼贪婪地不停吸吮着心头肉的精血。 天后的另一边断翅开始生长,一点点变大,长出了耀眼的羽毛,在白鹿无尽嘶吼之下涅槃重生。 天后加大仙力,飞到瞎了的白鹿面前,一只手掏进了白鹿胸口,握住了她的心脏,白鹿瞬间疼到失去知觉。 这时,飞天剑势如破竹,冲着刚刚长出的那凤翅急速飞来! 全神贯注的天后一时躲闪不及,竟被飞天剑刺伤了。 “太子!” 天后看着这飞天剑怒吼着。 星移刚刚在天后身上放了可以追踪行迹的粉蛾,果然找到了白鹿。他并未恋战,只是幻化出应龙真身,直直破阵救起白鹿便飞走了。 “天后三思!踩在一女子身上得来的天族,当真可做三界之首吗!” 暗室里只留下了反应不及的天后和星移的一句话空荡回响。 敖岸之山。 星移放下只剩一丝气息的白鹿,为她输入仙气,看着脸色缓和的白鹿,星移表情落寞的坐在一旁。 沉默良久的星移看着眼前已经可以自愈的白鹿,轻声道,“一万年了,我竟不知你原是夫诸后人......我原本以为,你可怜我和你一样,都是孤单一人在天宫里,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如今想来,过去种种当真可笑......” 星移看着在天宫一直陪伴自己的白鹿,心里的悔恨好似洪水止也止不住。 他嘲笑着自己,笑着自己当时有多傻。 自诩天族太子的他谨遵天族家规,自以为要为天族开枝散叶是太子职责之一。自命不凡的他觉得紫安就应该大度,而白鹿也会心中感激,自己将是三界最公正的掌舵人。 当真是,少年不知情为何,知时已负相思意。 星移凝望着手里的白玉莲花佛串,一把攥紧。 凤眸之中千万情绪涌动翻腾,垂下眼睑的他终是闭了眼,眉心微微簇成川字,一口一口地咽下这不知如何收场的苦涩。 “你原本不用陷进这洪流之中的......”看着白鹿身体被仙气催化开始再生,星移惨笑一声,“算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教你,你我都是自私自利之人罢了。” 星移沉浸在纠结之中,没有意识到一股迷魂瘴气悄然袭来。 就一阵眩晕的功夫,再睁开眼睛的星移发现白鹿已经不见踪影。 星移大脑迅速反应,意识到自己中了瘴气的他观察着周遭环境。傲岸之山如今一片寂寥,怎会有人来此处?这人定是跟着他与白鹿而来。 一番搜查之后,还真被星移找到了蛛丝马迹,一丝魔气在他与白鹿歇脚的不远处留了痕迹。 “又是魔族.....” 夙星低眉望着白鹿,见那周身泛着的冰蓝色晶体迅速愈合着自己已经近乎枯竭的仙脉,不禁感叹,“夫诸玄鹿,果然名不虚传。” 望着虚脱的白鹿,夙星试图取血,可刚刚拿出一点来便迅速枯竭,无法保存。 “啧......”夙星看着没用的一滩血水,“看来还要养着这血袋子......” 一阵轻咳,白鹿有了反应。 脸上两个血洞的白鹿失神一阵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天后的邪阵之中,似乎只会大声喘息的她慌乱准备起身,奈何身体太过虚弱,几经挣扎,几乎动都没动一下。 第205章 “是我救了你。” 白鹿听到了声音,突然冷静下来,声音嘶哑虚弱,“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魔族二皇子,我们不久前见过。可惜了你那双探人真身的眼睛。” “夙星大人?”白鹿微微侧着头,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颤抖无助,“我杀了药王给天族献媚,你还来救我?” “你还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夙星的声音绢细,有种琵琶不停地被拨着高音琴弦的感觉,让人听着便有些紧张。 夙星叹了一口气道,“药王已死,我需要一位盟友,一位可以壮大我的盟友。” “你,你要我的血?” “可以这么说。” 白鹿微微抿起双唇,“我答应你。” 夙星眉峰一挑,“如此爽快?” “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治好我的眼睛,我要知道你和药王的计划。” 白鹿的手紧紧攥住已经破败不堪的衣裙,整个小臂都因为太过用力而不停颤抖。 “你的真身鹿眼如今是拿不到了,找个可替代的先用着倒是不难。至于我与药王的计划,你还不配知道。” “无妨,”白鹿低着头,声音变得生硬,“你只需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称霸三界,灭了天妖两族?” “是。” “好,我来助你。” 夙星近乎完美的脸上,本来流畅的线条轻松上挑,眼里透着的都是大计将成的欲望。 夙星回到寝殿,刚一开门,玉腰奴便飞了过来,一下撞进夙星怀里。 “殿下~” 玉腰奴声音娇羞,没骨头似的倒在夙星身上。玉腰奴的手指在夙星胸膛前打着圈,满脸的醋意埋怨。 “奴家还以为,殿下要在白鹿宫里宿下了。” 夙星轻笑,轻揽住玉腰奴小腰,手指勾了勾玉腰奴的下巴,“本王怎么会看上那样的天族女人?” 玉腰奴听罢撅起小嘴,“奴家也是天族天蚕,殿下这么说,可就是嫌弃奴家了?” “你哪里算是天族的女人?你连修成人形都是在魔界。” “若不是殿下那天把我从神牢苦海救了出来,奴家哪有这样的福气?不知还要吃不饱多少年,才能从囚犯那里摄取仙气成为仙蝶。还是殿下聪明,让奴家找到白鹿怂恿她用我这天蚕真身杀了药王献媚,奴家这才有机会饱餐一顿,一跃成人呀......” “美人开心,本王也得了白鹿这不死不灭之血,又除了七窍玲珑心的药王,此计一石三鸟。如今,就差找到那三只犼魄,便能解开封印称霸三界,就算是仙隐紫安,又能耐我如何?” “可那鬼玺不是少了一块吗,如何解开封印啊?”玉腰奴有些疑惑。 “不少不少,正正......好好......” 第105章 你怎么穿成这样?! 紫安看着镜子前自己今日的槿紫色淡莲花衣裙,撅起下巴的她有些不满意。 紫安的杏仁眼左右来回看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东西。 咬咬牙,一个仙法,那槿紫色纱裙薄了两层,隐隐透出紫安白皙肤色,她又打量了一番,又把袖口弄大,只要稍稍抬手便会露出莲藕似的胳膊和可盈盈一握的手腕。 满意点了点头,紫安站起身准备走出屋子,刚准备推门,眼神咕噜一转,又用仙气把那裙摆开了个叉。 深吸一口气,紫安眼里带着点儿狐媚样子一下子把门推开了。 看我今天怎么收了你这个小蛟龙! 抬眼就看见玄夕在小院子里,正晒太阳呢。 他一身单薄蚕丝海棠红长襟,肩膀线条依稀可见,腰间用一根黑色缎带随意一系,蚕丝贴身,都能勾勒出他的胯骨。 衣领更是松松垮垮的都开到了胸膛处,紧致肌肤包着肌肉,挽起的袖子露出好看的手臂线条,皓雪一般的白皮肤在阳光下散着珠光。 玄夕背靠着半人高的泛着奶白色光泽的夜明珠上,一身好颜色跟着远处的篱笆上碧绿的叶子和满藤明黄色的木香花随风而动,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听到紫安开门的声音,玄夕一脸皎洁,眼神里都是鬼怪算计。 一阵微风吹过小院,一个全身肌肉紧绷着站在院子里。一个满眼暧昧,线条柔美地推开屋子的门,二人四目相对。 “你怎么穿成这样?” “你怎么穿成这样?” 二人异口同声,连那带着点质问又有些算计落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玄夕看着这纱裙下隐隐约约透出的好身形,还有那风一吹就能看到的莲花开叉裙摆下一双雪白美腿。玄夕开始不自觉地狂咽口水,喉结一上一下,一双桃花眼眨个不停,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下颌线更加清晰可见了。 紫安见玄夕这般打扮,领口松的连衣襟都耷拉着,视线忍不住的下移到玄夕锁骨四周,这海棠红色衬得他十分俊美,加上这有点迷离又克制的俊朗脸庞,看得紫安瞳孔都要地震了。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一晌,突然意识到自己千万不能输的两个人彼此突然都收了眼神,尴尬看向别处。 “额......山泉水和那个.......桂花茶,我,我都弄好了。” 紫安别到一边的脸,用力点点头,“嗯。” 逃荒似的跑到另外一间小屋去喝茶的紫安一把关上了门,懊恼地一拳捶在大腿上。 第206章 玄夕看着房门紧闭的屋子,啧了下嘴,闭着眼睛摇起了头,摇着摇着就想到了刚刚紫安那身槿紫色纱裙,脑子都快印住那画面了。 双眼紧闭,嘴角疯狂上扬的玄夕没注意到平复心情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紫安。 紫安看着玄夕一脸回味,抿着嘴一直笑的样子,臊得她拿起一颗西海东珠就砸向玄夕。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没让这小蛟龙上钩,还白白让他看了个遍,这波血亏! 被东珠砸了脑袋的玄夕吃疼一喊,“你不是也看我了吗!” “你有什么好看的......”紫安负气嘟囔,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往玄夕胸膛上瞟。 这时,一丝金色雾气从天而降。 玄夕眼睛盯着廊下的紫安,但是手可没停,面色突然严肃的他唤出盘竹枪,冲着那雾气直直甩了出去。 另一支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身海棠色外袍,一下子裹住紫安,那速度比海啸还快。 星移平稳下落,一掌打开盘竹枪,飞到一边的盘竹枪被玄夕高举过头顶的手唤回。 枪柄一把插在土上,玄夕傲慢回头。 “太子以后要见我们,还是要下拜帖的好,免得阿辞和我,时常都不太方便。” 星移看着眼前衣襟松垮,头发凌乱的玄夕,在望向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紫安,拳头握得老紧。 “紫安,我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何物?” “白鹿的眼睛。” 紫安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你们天族人不去戏楼真是可惜了,昨天母亲取眼送给本王,今日儿子就来要?” “白鹿被魔族搭救,现在恐怕已经人在魔界了。” “......你是......想要我?去救你情人????” 紫安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巴都张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鹿另有身份,此事可能牵扯重大,我想到或许能从那活眼下手查些东西......这才来找你,没想到坏了你的好事......”星移本来盯着紫安的眼睛瞟了一眼要吃人似的玄夕,“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万里无云的天上劈下一道惊雷,垂直而下冲着星移头顶而来! 星移的飞天剑一剑刺向天雷,天雷被刺穿,改了方向,星移盯着玄夕手指一转,那天雷好似有了意识一般冲着玄夕的脸劈去! 站在院子里的玄夕盘竹枪面前一挡,生生吸走了这惊天动地的惊雷,握住盘竹枪的玄夕被枪上的雷电的周身颤抖,吃疼的他坚持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紫安吓了一跳,快步跑了过去扶住玄夕,“你为何不打飞那雷?疯了吗?” 被电得全身酥麻的玄夕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看着海棠外袍里还没完全挡住的,有些低的槿紫薄纱领口,本就疼得簇起的眉毛紧紧锁到一起。 “那雷若是被我击飞,院子就毁了......” 紫安瞳孔一阵,原来他这一下吃尽那雷,是为了护住他们俩的小院子。 玄夕一见紫安心疼,顺势‘啊’的一声瘫坐在地上,直直倒进紫安怀里。 手里的盘竹枪一收,玄夕双指仙气一转,二话不说先把那海棠外袍领口还往上的地方嵌上三颗扣子。 做完这一切,玄夕就开始在紫安怀里哼哼唧唧。 紫安忙着用仙气帮着玄夕渡雷,倒也没在意这三颗扣子,嘴里嘟囔着,“叫你一吃醋就引雷劈人,活该。” 玄夕疼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喉咙里不停发出呜咽声,头躺在紫安肩窝里,一只手紧紧抓住紫安手臂,把那外袍都抓出了褶皱。 星移脸色不太好,望着肆无忌惮的玄夕怒气上涌。 “招摇王还是管好自己身边的面首,朝天族太子引雷,难道是想破坏盟约吗?” “老应龙,老子今天劈死你!” 玄夕一听'面首'两个字瞬间来了气势,本来一副被电得半死的样子瞬间消失了,站起身来唤出盘竹枪准备大战一场。 紫安一把抓住玄夕手腕,把他生拉硬拽地揽在身后。 “本王的私事,星移殿下无权置喙。” “我要与你单独谈——”星移强忍着不满,盯着紫安手臂上的褶皱说。 “我不准!”玄夕一把拉回站在身前的紫安,把她箍进怀里。 紫安看着刚刚还在自己怀里哼唧,现在好像一点事情也没有的玄夕,又想到刚刚自己计划落空的懊恼,心里生出一丝坏主意。 “走,我们俩出去谈。” 紫安手里仙气一转,化作捆妖绳一下绑住玄夕,抬脚便往外走。 “阿辞?!阿辞你!诶!紫安!你给我回来!” 山间树林里。 星移简单说了一下昨日的情况,看着紫安默不作声。 “本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到时候眼睛给你,你在还给你那小情人,我岂不是要被天下笑话?” 星移盯着紫安一脸轻蔑的脸,眼睛里的坚定和深情让紫安看了有些不知所措,星移见紫安有些尴尬,收回了自己已经克制再克制的眼神。 “我与白鹿,已经了断了。大婚前夜的事......是天君怕我发现屠山计划,让白鹿给我下了情丹,才......总之,这件事是我对你不住。” “我不借这眼睛,魔族的事情我也不想参合。太子自便吧。” “白鹿是夫诸后人,身体再生之力可谓奇效,但只为修炼便要在我眼底抢人实在说不过去,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她对魔族有别的作用。” 第207章 “本王说了,此事与妖族无关。” “魔族心思已经昭然若揭,若要反叛,妖族定然不能独善其身。” “我招摇定能自保,殿下还是担心担心自身吧。” “狐王叔曾说,我们三个要担起背负的责任,苍生平顺才是天妖魔三界后人该做的事。” 紫安黄蓝异瞳狐狸眼里骤然泛起凶光,“就你也配提我父亲?” “我在太子殿里设了祭台,他是我恩师,养我长大,我也应该遥祭一二......” 紫安大步走向星移,一把拉起星移衣领,“你也配祭拜我父亲!” 紫安的脸上狐狸毛不受控制的长了出来,一双异瞳业火狐狸眼突然熊熊燃烧,手上的太阴真火一下蹿得半人那么高。 星移完全没有想到紫安会有如此反应,看着太阴真火就要烧到自己,只能升起风盾稍作抵抗。 可那风盾在这紫火下仿佛纱帘一般,刚碰到就消散了。 ‘阿辞!’ 紫安心中一颤,突然回过神来的她脸上终于有了人的模样。 看着马上就要烧到星移的太阴真火,紫安倒吸一口凉气,收起业火,一把推开星移。 “滚回你的天宫去。” 紫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林间走路的紫安烦躁地甩着头,脑袋里全是玄夕呼唤自己的声音。 ‘阿辞,阿辞,阿辞,阿辞~~~~!’ “唉!烦死了!” 那呼唤好似契约,只要听到这声音,紫安就好像被控制了一样疯了一般想要回到玄夕身边。 不过还好刚刚玄夕唤了紫安,否则她可能就真的杀了星移了。 最可怕的是,她完全不记得。 就好像当时看着白鹿的双眼,她下的往生结一样,根本就没有印象。 脑子被搅得一团乱麻的紫安被玄夕疯狂的呼唤搞得晕头转向,只能一下闪现在小院里。 “你瞎喊些什么!” 玄夕被绑得无法动弹,他低着头,一副好似在水下憋气的那副嘴脸,听到紫安这声埋怨之后一下子舒展开了。 “果然有用!” 紫安看着笑得嘴角都没了的玄夕,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被绑着的玄夕应声倒在地上。 “当年你在人间,你一唤我名字我便不受控制的想要出现在你面前,我刚刚就想,若是我唤你,你也应该抵抗不住,定会回来!” 自从玄夕在人间双脉觉醒之后,这两位双脉神好似有一种看不到的连接,二人只要彼此呼唤,便会如有契约一般出现在对方面前。 利用双脉契约的其中关键,逼着单独跟星移待在一起的紫安回来,也就玄夕这个醋精能做出来了。 紫安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径直走进小屋,根本没打算理这个被五花大绑还躺在地上的玄夕。 “诶?你给我解开!” 望着头也不回的紫安,玄夕气得直点头,桃花眼一闭,心里不停默念。 ‘阿辞阿辞阿辞阿辞......’ “啊啊啊!真的是烦死了!” 小屋里传来紫安的一声吼,随即那捆妖绳就被解开了。 玄夕站起身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脸的不服气,“看你还敢不敢跟别的男人单独见面!” 第106章 阿辞,你带我去狐狸洞见你爹娘吧 “我查到了!你猜白鹿是谁?” “夫诸后人。” “你怎么知道的?!” 小知刚得了消息就跑来报信,恨不得把‘我真是太厉害了’写在脸上。不过紫安那一副早就知道了的表情让她实在是没想到。 还不等紫安开口,在案板上切菜的玄夕突然一下狠狠剁了起来,好好的菜被切得乱七八糟。 伴着狠绝的‘当当’声,紫安翻了个白眼。 “你俩吵架啦????” 小知眼睛睁得老大,一副又有戏看了模样。 “没有。” 二人异口同声,就是语气都是气鼓鼓的。 “还没有?快说说,我给你俩评评理。” 小知双手胸前交叉,已经准备看好戏了。 玄夕一下把菜刀扔在案板上,一直背冲着她二人的玄夕转过身来,面对看着小知控诉,“她单独跟星移出去了!” 小知一脸震惊,“你怎么能单独跟星移出去呢?” 玄夕见小知向着自己,突然来了劲,“她把我绑起来,然后跟星移跑了——” 小知完全不理会玄夕,一脸指责看向紫安,“他现在是天族太子,不是你那个一起长大的哥哥了!你跟他一起出去很危险的!” “星移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紫安轻声回复小知。 “那也不行!天族人诡计多端,星移又是个没用的,到时候若是被利用了,再把你引入陷阱怎么办!” “诶!诶!我说我被她绑起来了!” 听到玄夕声音,小知又来了脾气,“玄夕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不跟着?!再说了,怎么?你不信任紫安啊?她跟星移出去定是说的天妖两族的大事,你这样也太小气了!” “我.....????” 玄夕愣在原地,气得他舌头顶着后槽牙,双手叉腰的他还是那海棠红蚕丝长襟,衣领松松垮垮的,腰线被系在腰上的围裙显得更明显了。 小知来的时候玄夕一直负气背冲着紫安,也没看到这玄夕的正脸。 第208章 如今玄夕一副‘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转过身来,他低着个头,气的袒露出一点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双手叉在腰上的样子连小知都看呆了。 紫安见小知突然不说话了,本来被小知训的不敢抬头的她偷瞥了一眼,就看见小知要流出的口水,再顺着小知的眼神看到了衣衫松垮的玄夕。 “咳!” 紫安好大声的清了一下嗓子。 小知回神,看着紫安眼睛瞪得老大,张开小嘴,瞟了一下玄夕,冲着紫安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个行啊,这个真的行!’ 小知一边对着口型,一边悄悄指向玄夕,不停挑着眉。 紫安酥手一挥,玄夕身上的衣服瞬间板板正正。 没好气地看了小知一眼,紫安吩咐道,“星移今日来,是要我帮忙去查白鹿和魔族的关系,我虽未答应,但这事情还是要暗自查访的。” “魔族?”小知收起那副色眯眯的嘴脸,有些不解。 “白鹿被魔族抓走了,可我实在想不出,夙星要她有何用处?” “我去查,只是魔界一向跟天妖两族关系不甚亲密,可能要费些时日。” “鬼族地界如今大半都交接完毕了,你可以先去那里探听一下看看。” “是个方法,我这就安排。”小知连连点头。 玄夕看着已经把自己忘了的两个人气得嘴撅的老高,只能再次转过身去,冲着那菜板子疯狂剁菜。 小知就这样磨到了晚饭的时候。 一脸兴奋的小知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跟紫安坐在桌前等着大餐。 玄夕没好气地走到桌前,扔下一个盘子。 “拌黄瓜?!” 小知大声质问。 玄夕一屁股坐在桌旁,翘起个二郎腿,双臂交叉,满脸忿忿不平地看着紫安和小知。 “本来想做葱爆老应龙的,结果老应龙被某些人放跑了!那就只能吃这个了!” “我是去聊正事的!” “诶哟,”玄夕阴阳怪气,“什么正事得把刚刚被雷劈的我绑起来说啊!”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吃醋!不是打妖精就是劈神仙,活该!” “你是气我吃醋,还是气我看着你不让你去见那帮小妖精????” 二人僵持不下,小知大手一挥,桌上出现了六大坛子酒。 “今天不吃饭,我们喝酒!” 小知见二人进展实在缓慢不说,现在还生起闷气来,只能出手相助了。 玄夕和紫安看着眼前的酒坛子,彼此心里都生出了些主意。 对啊,灌醉对方,让对方无法自持,这赌约不就赢了? 这一晚上,玄夕和紫安拼酒拼得是如火如荼。 小知一个劲儿地劝酒,反正就是自己不喝。 看着两个人强撑着意识,都彪着劲儿的要把对方喝倒,小知这一晚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小知趁着玄夕有些迷糊,悄声对紫安说,“你已经快一个月不近男色了,你若是真的还想着那些小妖精,哪里还会管什么赌约啊,早就妖力镇压逼玄夕就范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被玄夕牵着鼻子走呢!” “你懂什么!妖力镇压得来的东西没趣儿!”紫安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你山上那些,可都是霸王硬上弓的.......忘了?!” “我才没有被牵着鼻子走!我可是要再找他个七八十个小妖精,气死他!” 紫安死死盯着酒劲上头的玄夕,心里想着前几天屡战屡败的战绩,没索到的吻和好几次的捉弄,气得牙痒痒。 “你呀,完全沉浸其中还不自知......”小知无奈摇摇头。 “胡说!我才没有沉浸其中,我今天一定要让他输了这赌约,心甘情愿的跟我回山里!”紫安眼神迷离,摇摇晃晃地指着地,“这个山,必须我说的算!” 说罢紫安一下倒在桌上,嘴里还嘟囔着自己要说得算。 小知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看着耷拉着脑袋的玄夕,“你小子别撑了,我可是在酒里下了迷魂散。明天记得谢谢兄弟我啊,你们俩就这么一直飚着,可真是要急死我了。” 摇摇欲坠的玄夕头抵着桌子,也没了知觉。 还是那个西海孤岛。 一个身穿墨色素衣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婴儿。 这女子双眼含着不舍情愫。 这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模样在这淡淡离别伤痛之中看得让人格外心疼。 女子望着眼前那白衣神仙,双膝下跪。 那白衣神仙快快将她扶起,声音坚定,“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他的。” “多谢,”女子慢慢站起身来,“不止这一件事情,还有招摇山上的所有事,都要谢谢你。” 玄夕远远看着这一切,望着襁褓里的婴儿,再看看那白衣神仙。 这不是他爹吗? 那,这女子...... 是他娘亲?! 玄夕快步跑到面前想要多看两眼,可却怎么也接近不了。 白衣神仙接过婴儿,见那女子从手中拿出一块黑曜石发冠,向前两步放到婴孩怀中。 “我没什么可给他的,这个就算是他以后来找我的信物吧,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那天。” “公主放宽心,我定当护住这孩子,让你们母子团圆。” 第209章 墨衫女子抬起手指轻轻捏了捏小婴儿的脸,双眼沁满泪水。双眉簇紧的女子双眼一闭,下了决心之后便快步离开。 “孩子叫什么名字?”白衣神仙看向女子背影喊道。 “玄夕。” 倒吸一口凉气的玄夕一下子惊醒,眼神迷离的他马上闭上眼睛,恨不得再回到那个梦里看看他娘。 这呼吸急促的胸膛也弄醒了紫安。 紫安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跟她一起躺在大红喜床上,把她抱在怀里,正闭紧双眼的玄夕。 紫安动了动搭在玄夕腰上的手,双眼一下瞪得老大。 玄夕好像没穿衣服! 本来还沉浸在回想自己娘亲的玄夕被那一阵抚摸惊住了。 二人对视到了一起。 两个人‘噌’的一下弹了起来,紫安看着自己的完好无损的衣服,再看看上身赤裸的玄夕,脑子飞快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定是你主动的!”玄夕先发制人。 “怎么可能是我!定是你趁着我喝多了不记得才跑进我房里!” “那我衣服是怎么回事?就是你主动的!” “我?!你!”紫安急得语无伦次,“找小知问个清楚!” 二人慌乱拾掇了一下,刚开门就看到在院子里玩珠子的小知。 “昨天!?” 紫安和玄夕齐声说道。 “哟?醒啦?”小知满脸坏笑。 紫安三步并两步跑到小知面前,“说!昨晚怎么回事?!” “你们俩喝多了,我把你们各自送回屋的时候,你们非吵着要一起睡,我没办法,就把你们放到一张床上了......” 紫安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 小知撇了撇嘴,“你喝多了,吵着要给我看玄夕有多......咳咳.......俊朗.......就把他衣服扒下来......说他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小神仙......无论是脸,还是......身——” 紫安后退半步,手颤抖地指着小知,粗暴的打断了她,“你,你,你别胡说啊!要不是你昨天出了个喝酒的主意,我......” 小知看着紫安满脸的威胁,马上以探听白鹿消息为缘由一溜烟的跑了。 站在院子里的紫安有些尴尬,双手握着拳故作镇定道,“这个不算!我们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个不做数!” 玄夕整个身子靠着廊下的柱子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双桃花眼神气看着没了气势的紫安。 “行!听你的,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玄夕鼻子里传出轻蔑笑声,转身走了。 这几天紫安和玄夕根本没说什么话,每次玄夕一开口,紫安就一溜烟的跑了。 现在趁着玄夕不在院子里,紫安坐到了廊下的摇椅上透透气。 闻声出来的玄夕抬眼一看,就望到了正要跑的紫安。 “阿辞,我有事情要问你!” 紫安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装镇定,“哦.....你说。” “招摇山上,可有一位爱穿白衣服的仙隐天神?” 紫安被问的一愣,“招摇山上,在我之前应是没有仙隐天神的。” 玄夕坐在紫安旁边,身体一下靠在摇椅上,双手背抱着头的玄夕跟着摇椅一下一下地晃着。 “我梦到我娘了,”玄夕侧头看向紫安,接着说,“梦里还有我爹,我爹他总是穿着一身白衣,之前他跟你说过同样的话,说他是仙隐天神。前几日的梦里,我娘又提到了招摇山......” “难道.....你娘是招摇的人?” “可我明明是红银脉路啊......” “我虽生在招摇,也不敢说尽知招摇山,就算是山上之前住着鬼族魔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见玄夕有些失落,紫安便想着问些别的让他开心点,“你见到你娘亲了?” “嗯!”玄夕突然有些兴奋,“我娘和阿辞一样美。” 紫安看着心情转好的玄夕欣慰一笑。 玄夕坐了起来,接着诉说梦境,“这黑曜石发冠是我娘留给我的,我这个名字也是娘取的,她还说,等着我团圆!” 玄夕一把搭上了正在认真听他说话的紫安的手,“等我找到爹娘,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带你去见他们。” 紫安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盯着玄夕,慌乱里深吸了一口气,“好。” 看着本来还欣慰笑着的紫安现在突如其来的低落,玄夕慌了神,“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紫安摇头,“不是,只是......我爹娘,没见过你。” 突然意识到戳了紫安伤心事的玄夕抱歉地挼搓着紫安的手。 自紫安归来以后,她没有一次提过她的爹娘,紫安甚至一次都没过去狐狸洞口。 她不想去,她也不敢去。 母亲真身化作冰穹顶,父亲自毁元神为紫安和染承争了那短短几十天的光景,她光是想想就会全身颤抖。 这些日子,紫安强迫着自己不要去回想那日屠山时,父母最后望着彼此的眼神。 “阿辞,你带我去狐狸洞,见你爹娘吧!” 紫安看着玄夕深情款款的样子,感受着他有力的手掌传来的温度,紫安坚定点了点头。 “我要在他们面前立誓,定要照顾好你。” 玄夕说罢便露出灿烂笑容,紫安看着这张脸晃神。 她真的很喜欢玄夕的笑。 就在这时,一只赤狐从天而降,跪在院子外面。 第210章 “禀报王上,染承殿下就要回归了!” 第107章 玄夕......跑了?? 人间南云城。 都城已经乱作一团,被打翻的水缸,掉在地上劈成两半的房顶,门上留下的烧焦痕迹,都在诉说着大战之后留下的破败。 叛军已经攻进都城内了。 难民四处逃散,大人紧紧捂着小孩子的嘴,生怕他们哭出来引来叛军烧杀掠夺。 姜湛继位这三十年,用昏聩形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错杀忠良,不理朝政,嗔痴疯癫。 众人都说就是废太子姜崈惹怒的天神,一门心思的要跟天神抢大巫女,这才引得南云百年基业功亏一篑。 如今这位南云皇帝姜湛,后宫充盈,却一个子嗣都没有,皇后换了三个,每一位都在后宫自尽而亡,多半也是因为天神怒气未消的缘故。 而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可以一敌百的少年侯爷,玉树临风的姜家二皇子,如今只会割地赔款,年年进贡珍玩美女给邻国,以求年迈的自己安宁渡日。 南云皇宫里,成群的太监宫女四处乱窜,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被争抢一空,大家都忙着逃命。 有些宫人的脸上虽然紧张,但还都泛起一丝笑意。 终于能逃离这个地方了。 南云皇宫公主殿,金桂树下。 姜湛让太监安排了一个可以放下四五岁小孩子的盆钵,里面盛满了酒,被风吹下的金桂花瓣飘在酒中,若不是外面乱糟糟的一片,远远看去那景象倒是雅致恬静。 坐在桂花树下的姜湛昂着头,头发惨白稀松,连发冠都省了,眼窝凹陷的他眼神涣散,望着头上的满树金桂出神。 看着太监弄好了那一大盆酒,姜湛拿出所有的龙息丹,眼窝凹陷的都能看出骨骼眼眶,他疲惫看向太监吩咐道,“你走吧,三十年了,你熬过来了。” “陛下!”老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走吧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咯......” 满脸皱纹的姜湛声音苍老无力,这三十年的夜夜噩梦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甚至有点期待着今天的到来。 望着老太监步履蹒跚走出公主殿,佝偻着腰的姜湛轻轻一笑,秋风强劲,吹掉了大片金桂花瓣。 ‘姜湛,快把你的匕首给我!’ ‘都说了让你叫我湛哥哥,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吊在这树上打!’ ‘阿湛,你别吓楚辞。’ ‘哥!她管你叫姜崈哥哥,每次见我都叫我大名,我不服!’ ‘姜湛,你再废话我就跟太学师傅告状说你的文章都是姜崈哥哥熬夜帮你写的!’ ‘你要匕首做什么?这可是父皇送我的宝贝!我可要好好保管才行!’ ‘你别小气!我们在这刻下身高,来年再看是我们长得快,还是这桂花树长得快!’ 儿时记忆汹涌而至,那活蹦乱跳,踩着少年姜湛的背采桂花的小阿辞似乎就在眼前。 姜湛拿起酒勺,一口接着一口的舀起盆里的烈酒,不停的灌进嘴里,酒气浓烈,呛得他泪流满面。 姜湛看着手上那一壶,掺着蒙汗药的龙息丹,一口尽数吞下。 一个趔趄,姜湛从桂花树下的石凳上跌落,平躺在满是金桂花瓣的地上。 望着把天映得格外蓝的金桂树,姜湛嘴里喃喃。 “三十年了,我终于可以睡了......大哥,楚辞,我后悔了......好悔啊......” 视线模糊的姜湛终于合上了眼睛。 回到招摇山的紫安和玄夕刚一落地,小知就跑了过来。 “我哥呢?” “去天宫了......”小知无奈耸了耸肩,“刚回来还没站稳呢,嗖的一下就飞走了。别说,你们兄妹二人的流氓脾性真的随爹。” “我去看看!”紫安一下来了兴致。 紫安和玄夕来到天宫门前的时候,天宫上所有的玉清瓦石地砖都被震碎了。天马军一个个东倒西歪,刚刚被染承一顿毒打的天马军看到了招摇王,吓得更是瘫坐成一团。 紫安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天宫,还没等走到天启大殿呢,天后的声音便清晰入耳了。 “染承,你妹妹已经与天族签订了合约,这一年内天妖两族不会开战,你如今胡闹,可问过已经是招摇王紫安了?” “我今日来,不是开战的,是专程来教训你这个毒妇的!若不是我妹妹已经把天君那个老东西剁了,今儿个我连他一起剿了!” 染承的青蛇刀刀柄之上燃起红色烈火,魔族脉路尽显的他在这素白色的天宫里好似一颗正在燃烧的朱砂痣。 “染承,你可要想好后果!” “天后可不要怪错了人。” 紫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面色挑衅地款步走进大殿。 染承随即转头,看着一身布衣却精神百倍的紫安,大步跑过去给了紫安一个大大的拥抱。 紫安感慨万千,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染承,紧皱着眉头强忍着不哭的她把感动化成了赤诚笑容。 看着升登魔诛境界的染承,紫安变得有些哽咽,“还好爹爹的轮回道救了你回来,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时被穷奇烧得就剩下半幅身躯,当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如今好了,我妹妹出息了,小小年纪竟是仙隐天神!” 第211章 天后在一旁气得目呲欲裂,一把凤火匕首冲着刚刚还在准备迎敌,现在却跟紫安叙旧的染承后背飞去。 玉清瓦石上瞬间生出红银闪电,所到之处瓦石皆成碎片,直奔天后而去。玄夕健步一跃,一枪打飞了那凤火匕首,银枪在手,身形挺拔地挡在紫安和染承面前。 染承一低头就看见紫安望向玄夕那一脸神气,连眼角都泛着骄傲的表情,心领神会的一笑。 “招摇王!你背信弃义!”天后怒吼。 “天后此言差矣,本王就是来看个热闹,何来背信弃义啊......” “天妖两族已有盟约,一年之内不会开战!” “你睁开你那鸟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一条红脉玄蛇!魔族太子,与我妖族何干啊?” “紫安你莫要强词夺理!你!” 紫安根本不理会天后的叫喊,瞥了一眼染承,“随便打,算你亲爹的!” 染承被逗的噗嗤笑出声来,“你个无赖的小狐狸......” 染承随即转身,与天后缠斗。 各路神仙皆跑上去准备帮助天后,谁知玄夕红银异瞳一现,甩出数条闪电把那殿上的神仙死死捆住。 “招摇王,那你的手下为何插手此事?” “你们天族人的记性真的不太好,玄夕还是在你们地盘上现出的真身呢!我妖族真是冤枉,要为跟妖精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玄蛇和蛟龙担责任。” “紫安你无赖!” “打得好!都算魔君的!” 紫安在一旁拱着火,一直拍手叫好。 玄夕和染承默契打着配合,天后也只能勉强应付。打到染承都没了什么力气,天后又得了一身伤痕之后,二人这才罢手。 “天后还是保养好身子,待到我魔族太子继位一刻,魔界自要跟天族算清楚这笔账!” 说罢三人大步流星离开了可谓已经是天崩地裂的天宫了。 染承回招摇的一路都有些沉默,到了山上的他有些犹豫地问,“怎么不见星移?” “小知打听到星移如今正闭关修炼,争取一年之内升登仙宗以继承大统。”紫安平静接过话茬。 染承听罢不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紫安也默契的不再出声,兄妹二人用沉默避开了星移的这个话题。 兄妹二人彻夜长谈,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紫安沐浴更衣,一身青白莲花素衣,长发朴素挽起,簪着冰玉簪的她脸上不施粉黛。 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了还在睡着的玄夕。 “玄夕......” 见玄夕睡得很熟,紫安悄悄坐在了床边。 昨天刚回到招摇,玄夕就找了个借口回到紫安的屋子,留紫安和染承单独叙旧。 紫安盯着玄夕闭紧的桃花眼,长长的眼睑上的睫毛浓密,那高挺眉骨连着的带着一点点驼峰似的高鼻梁均匀地喘息着,心形唇红润好看,让人忍不住想摸一下。 止不住好奇的紫安手指尖一点点接近玄夕的唇,就在要碰到唇瓣的时候玄夕的一双大眼睛突然睁开,半个身子从床上弹起。 “喔!” 紫安一个激灵,突然被吓了一跳的她手一下缩了起来。刚要抽回的手被玄夕一把抓住,一脸恶作剧得逞之后嬉笑着的玄夕一下平躺在床上,把紫安的手放在胸膛。 紫安顺势埋怨地捶了一下玄夕的胸,玄夕躺在枕头上歪着个头傻笑着看着紫安。 “算了,不带你去了。” “去哪?” 紫安今日打扮素净,白皙皮肤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有些僵硬地说,“咳......你不是要见我爹娘吗?” 听到这的玄夕一个鲤鱼打挺,看着紫安的素袍,虽未说一句话,光看那激动起伏的胸膛就知道他心潮澎湃。 紫安被这痴汉盯得有些不自在,“咳,和哥哥一起去......” 玄夕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立马起身,把紫安推向房外,“你等我一下!” 紫安全身僵直被玄夕推出门外,在屋子外等着紫安的染承看到这一副不知所措的紫安无奈摇头笑笑。 虽说这个妹妹自小就左拥右抱好似个花心魔王,可自她出生起,她就没对谁动过真心。 直到这个玄夕出现。 可这傻丫头估计还不自知呢,昨夜紫安在他面前恶狠狠地发誓,定要赢了与玄夕定下的赌约的时候,染承就知道嘴硬的紫安早就已经‘输了’。 紫安面露尴尬地看着染承,染承笑出了声。 就在紫安跑过去轻声埋怨染承的时候,玄夕推门而出。 与紫安一样,玄夕身着青白素衣,头上的黑曜石发冠被那桂花树枝固定,周身唯一的颜色便是腰间的那淡紫色莲花乌青玉。 “阿辞,我们走吧。” 狐狸洞洞口处。 紫安看着她这一月连瞟都不敢瞟一眼的狐狸洞,心里的痛楚渐渐被放大,蔓延到眼角。 三人在洞口齐齐行了跪拜大礼。 应该进入狐狸洞的紫安却迟迟未挪步,走在前面的染承轻声安慰着,“父亲母亲一定想见见现在的你,还有玄夕。” 紫安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胸口仿佛有块大石头压着,怎么都喘不上来气。 “阿辞,我还要去你爹娘面前立誓,他们在等着我们呢。”玄夕抓着紫安的手,在前面带路。 这是她进进出出不知多少遍的狐狸洞。 第212章 每走一步,紫安的回忆就如泉涌,看着洞中陈列仿若昨日,洞里瞬间充满了狐王,冰莲仙子,和他们三个孩子的欢声笑语。 紫安的心好像被人一把抓住,死死攒紧。 三人在九尾狐仙的佛龛处站定。 “儿子染承归山,祭拜父母先祖!” 染承声音哽咽,长跪不起。 “孩儿......紫安,祭拜九尾狐仙,父母......双亲。” 紫安声音断断续续,她脑子里不受控制的不停闪过屠山时,她母亲最后依依不舍捧着她脸的表情,还有狐王一脸潇洒狠厉逼出自己内丹的样子。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的紫安再也忍不住伤痛,趴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玄夕跪在紫安身旁,心疼得骨头都要碎了。他一只手不停抚摸着紫安的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紫安手臂,好似一直在提醒她,‘我在’。 紫安就这么放声哭泣了好久,哭到都有些眩晕,玄夕扶着她起了身。 “父亲母亲,如今儿子已经修成了魔诛境界,紫安更是出息,成了天上地下唯一的仙隐天神。我兄妹二人定将用生命守护招摇,望父母放心。” 染承起身,望着九尾狐仙佛龛沉思一晃,对着玄夕说,“你还不算是招摇的人,不能拜九尾狐仙。不过,你跟我来。” 染承走到狐狸洞的另外一个角落,大手一挥,狐王和冰莲仙子的画像就摆在面前。 “你便在这祭拜父亲母亲,让他们看看你。” 玄夕点点头,随即看向那身穿炼白色衣衫的狐王画像。 ‘嗡’—— 玄夕耳鸣盖过一切,望着画像上的白衣神仙与他梦境重合的脸,愣在原地的他似乎觉得整个狐狸洞都在扭曲旋转。 “玄夕,我要你今日在父亲母亲面前立誓,说你会对紫安好,事事都要把她放在第一位,永不辜负。” “......” “玄夕?” “这个誓,我立不了。” 第108章 朝朝,你跟我回招摇吧,我帮你找哥哥 “紫安还不出门?” 染承在紫安的小屋门口,有点焦急地问着小知,毕竟紫安她已经十天都没出门了。 小知无奈摇摇头,“连话都没说一句。” “不是派人去找那浑蛋了吗?还没找到??” “没有,西海孤岛,还有他们俩间住的小院子都找了,都没见踪影,以前是我看错了这个畜生,等他把他抓回来,我一定把他龙鳞全都剃了!” 小知也是满脸愤恨,“按说,双脉神之间都有感应,紫安是能唤玄夕回来的。” “什么?!那她等什么呢!” 染承气的身旁都现出了红色魔气,拳头攥得直发白,深吸一口气的染承大步跨向紫安的房门,狠狠敲了三下。 “紫安你给我出来,现在就把那臭小子给我唤回招摇,哥哥挑了他的龙筋给山上小兽当头绳!” 染承不知原来双脉神之间可相互呼唤,如今小知这么一说,染承气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这种浑蛋不杀了,留着他绊脚吗?!” 十日前。 就在染承让玄夕在父母画像前立誓的时候,玄夕一愣,说完不能立誓,便一下子消失了。 留下一脸震惊的染承,还有呆呆看着一切,还没反应过来的紫安二人在山洞里不明所以。 找遍了招摇山都不见玄夕踪迹,紫安突然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 玄夕跑了! 什么话都没说的紫安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待就是十日,任谁叫门都不开。 “紫安!你把门给我开开,不行我就砍了!” 染承高高抬脚,用了全身的力气准备踹门,刚一发力,门就开了。 染承一脚蹬空,一个大劈叉差点给自己摔没了,紫安稳稳扶住瞬间矮了她一截,只到她胳膊肘的染承,面无表情地瞟着她哥哥。 尴尬起身的染承蹒跚站起,扶了扶乱了的,仙风道骨的仙袍,清了清嗓子说,“我要你开门你还真开啊......” “对啊,难不成偏得跟你对着干你才乐意?” 紫安满脸无所谓,她走出房间,背着手向山外走去。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把那臭小子给我唤回来,我要抽他龙筋!” “谁呀?” “你说谁啊,那个小长虫玄夕!” “玄夕是谁啊?不认识。” 小知听罢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紫安满脸无辜地继续往山外走,小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紫安,“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这臭小子必须回来负责任!” “诶呀,”紫安不耐烦地躲开小知的手,“少来烦我,我还有事儿呢。” “你你你,你不会想不开吧?”小知突然担心。 紫安的嘴微微张开,眉毛皱得一高一低,不停指着自己。 “我?本王???想不开????” 嘴里不停嘀咕着‘我乃堂堂招摇王’的紫安一下消失在小知和染承面前。 “告诉桂花树们,今晚给哥哥接风洗尘,所有山民必须到场。”紫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知一脸懵地看着天。 染承还想去追,却被小知叫住,“算了,她这么要强,肯定不会召唤玄夕的。” “那臭小子!行,那就接着给我搜,等我找到他,定要将他剁碎了洒在西海喂鱼!” 第213章 还不等染承和小知二人离开紫安小屋,一条飞鱼精从天而降,全身还是湿漉漉的。 那飞鱼精也是满脸的不知状况,惊恐地看着染承和小知。 小知一脸疑惑,“你谁啊?” “我?我刚刚在西海畅游,刚跳出水面就,就被一个生得极好看的仙子提了出水,扔在这了......这,这是招摇山吗?她说,让我在这乖乖等她,她要送我百年灵力......” 染承和小知面面相觑,这时,一只八爪鱼差点砸到染承的脑袋。 也是一样的不知所错,也是一样的要等百年灵力。 一个接着一个的西海小妖被撇飞进山,紫安小屋前全是海水的咸咸的味道,染承气得都要鼓起来了。 这时,一朵亮粉色仙气飘然而至,一个明艳大美人出现在众妖面前。 小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把抓住染承,“这这这,这连女的都?!” 那大美人眼波流转,身形婀娜,打量了这满地的男人之后,目光停在了鹤立鸡群一般的染承身上,望着染承仙风道骨的挺拔身姿,还有那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那美人满意的笑的可谓是花枝乱颤。 “你便是那位仙子的哥哥?”那女子声音好听,好似银铃。 染承全身绷紧,硬得跟石头一样。 “果然不错,”大美人跨过一地海产男妖,“我是西海的珊瑚精,有位仙子说要给她哥哥今晚找几个伴,问我愿不愿意,我想着有趣便来看看你,那仙子当真没骗我。” “小知,你赶紧把紫安给我抓回来,我要打翻她的皮......”染承气的脸色发黑。 “紫安?招摇王紫安??那,那你是她哥哥,你是.....魔族太子染承?” 那珊瑚精瞬间来了兴致,一个飞奔准备扑到染承身上。 染承大手一挥,把珊瑚精送回西海了。 又一道仙气飘然而至,这次的比那珊瑚精还漂亮。 “谁是染承?” 看着那女妖精的扮相,小知饶有兴致地打趣染承,“这个是水母,水母!” 染承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脸‘你当我看不出来’的样子,长臂一挥,又给打发了。 “我一定要打翻她的皮,让她去狐狸洞罚跪!” 小知无奈耸肩,“你要不就从了吧,紫安的乐趣其实你也可以尝尝,毕竟年纪也大了。” 染承蛇眼现在脸上,满身红光恨不得把小知吃了。 “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今晚见!” 在西海搜罗的差不多了紫安准备去人间面首铺子碰碰运气。 “看得上的才二十几个,哪里够......今天必须在搜五十个,集齐七十个才行......” 紫安自顾自说道。 刚准备动身去人间,西海白白的海浪上的一丝黑亮晃了紫安的眼。 竟是一条小黑蛇? 远远看去,这小黑蛇似乎对四周的一切都很好奇,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小黑蛇浮在海浪之上被冲到浪边,便又飞快往回游,在去等下个海浪。 紫安看着小黑蛇一直快乐玩耍,直到玩得疲累之后任由海水把他冲到岸边。 看着这海岛的紫安眉头一皱,这不是玄夕的西海孤岛吗? 小黑蛇化成人形,在岸边观察着正跑向海里的小螃蟹,笑的脸上的肉都堆在一双明媚眼下。 小黑蛇蹲在地上,小小一只好似一团肉球,这孩童模样的小黑蛇眼里全是好奇,连捡到个贝壳都要端详好久。 紫安在小黑蛇身后出现,这小黑蛇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还在开心的端详着沙滩上的砂砾。 看着这小妖也就三四千岁,还未成人的样子,紫安心里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咳!” 紫安大声清了清嗓子。 那小蛇听到声音突然站了起来,满脸的不知所措看向背着手一脸严肃的紫安。 “是我......不能拿这些贝壳吗?”小黑蛇语气有些局促。 紫安听到这声音更是一愣,这小娃娃也就到紫安胳膊肘,这嗓音倒是低沉好听。 这小黑蛇两只眼睛圆圆的,皮肤有点黑,脸上的两坨肉肉的婴儿肥还未退尽,高挺的眉骨和挺立的鼻梁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还未长开的骨骼却早就能看出这是个生得极好看的小妖。 小妖的头发黑亮,手掌细软,看得出是细心呵护着长大的。 “你是谁?” 紫安看着满脸愧疚的小黑蛇问。 “我娘唤我朝朝zhao,朝阳的朝。”(zhao) “你娘人呢?” “我娘在家里,出不来。” “那你自己一个人出来玩?不怕你回去你娘打你?” 叫朝朝的小黑蛇听到这倒是急了,“朝朝没有偷跑,是娘让我出来找哥哥的!” “找哥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找。” “我哥哥叫......”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的朝朝突然警觉,“你,你是谁啊?是这个岛的主人吗?” 紫安看着眼前这脑子跟不上嘴的小黑蛇,被可爱到的她一下子笑了出来。 看着海风拂过这姣好容颜,朝朝瞪大了眼睛感叹,“姐姐,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紫安被这么一夸笑得更开朗了,“哦?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朝朝用力点了点头,“姐姐自己一个人住在岛上吗?我没问你就拿了你的贝壳,对不住。” 第214章 朝朝笨笨点头,哈着腰道歉。 紫安走近,蹲下身子与朝朝平视,捡起地上的贝壳放在朝朝手上说,“这岛......确实是我的!不过我不住在这,我住在一个山里,叫招摇山。” “招摇山??”朝朝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巴倒是抿得严严实实。 紫安黄蓝异瞳一现,扫视海岸,从远处捡起一只青色海螺,双指一翻,那海螺现在手上。 “哇!姐姐你真厉害!这海螺好漂亮啊!” “送你了!” 朝朝看着海螺满心欢喜,双手捧着海螺,又哈着腰道谢,“谢谢姐姐,姐姐是我从家出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神仙,跟娘说的有些不一样。” “哦?有何不一样?” “我娘说,这世上神仙很多,但大都不是什么好人,让朝朝小心。” 紫安看着朝朝一脸认真背诵娘亲说的话的脸,本来还笑得温柔的她突然抽搐了一下,心头一疼。 笑容消失的紫安轻轻摸了摸朝朝的头,“你娘说的没错,世上很多坏神仙。你一个人在外面,是要小心些。” 朝朝双手抱拳行礼,那青色大海螺差点没怼到紫安脸上,“朝朝记得了,谢谢姐姐提醒,朝朝要去赶路找哥哥了,就不能久留了。” “你娘为何不跟着你一起找哥哥?” “娘亲不能挪动,一直在山洞里,她出不来。可娘亲算到哥哥有劫难,那就只有朝朝才能去救哥哥了。” “你才多大?” “我今年六千岁了!马上就是大人了!娘亲也舍不得我,可朝朝一定要救哥哥!” 朝朝又一次行礼,准备起程。 望向看着好像只有三千岁的朝朝踏入西海,紫安心中泛起不忍,“诶!” 朝朝回头,“姐姐要唤便唤我名字,诶不好听!” 本来被那一句‘神仙大都不是什么好人’戳中心脏的紫安被这朝朝一脸正经的表情逗得又一次笑了出来。 “朝朝,你跟我回招摇吧,我帮你找哥哥。” “娘亲说不可以说哥哥的事给别人听,一定要朝朝自己找才行。” “那我不听,我就派人手给你,你哥哥的事我绝对不管,山上的妖精都帮你找,如何?” 朝朝有些动摇,满脸的纠结写在脸上,一面是娘亲的嘱咐,一面又是可以快些找到哥哥的提议。 皱成包子的朝朝看着手上的青色海螺,又望向紫安,“姐姐真的可以借我人手帮我找哥哥?” “姐姐很厉害,不光可以帮你找哥哥,还能帮你打那些坏神仙。” 紫安仙气一运,西海顿时被冻结。 朝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姐姐仙法真厉害!” “跟我回去吧,山上今晚有夜宴,全是好吃的!还有满山的夜明珠,可以叮当作响的桂花树,满是灵力的溪水山泉。” “夜明珠是什么?” 紫安疑惑,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仿佛才几百岁似的。 变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夜明珠,扔给朝朝,朝朝好似见了好了不得的宝贝。 “这个也能给我吗?我可以送给娘亲,这样她的山洞里就不用每天都黑黢黢的了。” 紫安心里泛起一丝心酸,这位母亲应是腿脚不方便,或是受了伤,才不得不把孩子禁锢身旁。听朝朝的意思,恐怕是还有一个常年不在身边的哥哥。 “我那有很多比你还高的夜明珠,都送你。” “真的?!那娘亲一定高兴!” “待你找到哥哥,我便把夜明珠都给你,让你娘亲的山洞亮堂堂的。” 朝朝看着紫安,高兴点点头。 朝朝的手好似棉花,软得很。紫安手里握着朝朝的小手,心也要跟着化了。 朝朝和紫安一落地,朝朝就对着满山的桂花树‘哇哇哇’发出感叹。 “走,我带着你逛逛。” 走到灵水溪处,紫安正准备介绍一下这灵水溪的妙处,朝朝撒开紫安的手,直接跑到了灵水溪处双手一捧,那溪水里的灵气便被朝朝提纯出来。 “你会提炼灵气?”紫安有些惊讶。 “嗯,我每天都要提炼灵气给娘亲。” “朝朝的娘亲,是病得很严重吗?姐姐可以找妖医帮你。” 朝朝摇了摇头,“娘亲不是病了......是,是什么朝朝也不懂,只是每一天都要很多灵力才行。” “朝朝的爹爹呢?” “朝朝没有爹爹,”朝朝的注意力分散到了这灵水山泽里的各色小兽身上,“姐姐,朝朝可以去找他们玩儿吗?就玩儿一会儿,朝朝不会乱跑的。” 紫安有些心疼这孩子,明明应该是最能玩儿的年纪,却懂事得很,对外面世界的认识就像个几百岁的婴孩。 真不知道朝朝的母亲有什么苦衷,竟然把孩子带成这个样子。 “去吧,”紫安变出一节桂花树枝,插在朝朝头发上,“放心去玩,待到玩累了就把灵力放在这桂花树枝上,姐姐自会去找你。” 朝朝眼里都是惊讶,“真的?我哪里都可以去吗?” 紫安掐了掐朝朝的小脸,“随便跑,这山上没有坏神仙。若是你找不到我,便去问山上的任何妖精,说要找紫安就好了。” “姐姐你叫紫安?” “嗯。” “紫安!” 一道正红色魔气瞬间落地,扬起尘土,呛得朝朝直咳嗽。 第215章 “哥,你干嘛啊?” “看我今天不拔了你的皮,罚你去狐狸洞跪上半日都是轻的,你给我找什么妖精——” “不许欺负我姐姐!” 朝朝顶着那圆圆的脑袋,撅着小嘴站在紫安身前大声吼着。 染承太生气了,根本没注意到这半大的孩子。 “你......”染承指着朝朝,狐狸眼生瞪成了猫眼睛那般大,“这!这就是个娃娃?!紫安你也太过分了!” 第109章 亲人之间可以吵架,但是总归都会和好的 “哥!你说什么呢?!这孩子是我在西海捡的,我看他自己一个人要去找哥哥,不放心才带回来的。” 染承听了个大概,这才放下心来。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差点觉得紫安已经被消失的玄夕逼疯了。 紫安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染承,蹲下身子跟朝朝说,“朝朝你去玩吧,这是姐姐的哥哥。” “这位就不像好神仙......我还是陪着姐姐吧。”朝朝满脸警惕,时不时的看向染承。 染承刚想张嘴,紫安狐狸脸一现,龇牙吓了染承一跳。 “没事,姐姐比他厉害,去跟小兽们玩吧。” 朝朝一步三回头,确定了紫安真的没事才钻进树丛里。 “你能不能别老去西海捡妖精。”染承没好气的说。 “你能不能找个妖精,老大不小的了,老光棍。”紫安回击的倒是快。 “你少带点乱七八糟的妖精进山,我少操点心,自然考虑自己的事儿了!” 紫安无所谓地摆摆手,根本就不听染承的话,一溜烟跑回小屋准备会会那西海刚捞出来的那群小妖。 一个飞身,紫安满脸兴奋地落在自己的小屋门前。本来还带着点笑模样的紫安在看到满地的海产真身的时候,嘴角瞬间耷拉下来。 “小知!小知!” 小知一现身,也被这一地的鱼干吓了一跳。 “这是我哥干的吧?这也太狠了!我找他算账去!” “......你确定......是染承???”小知看着这手法有些似曾相识。 紫安一顿,长臂一挥,那一地的小妖满脸惊恐地现出人形。 “王上救命,王上救命!” “谁干的?” “小人不知道啊,只是,只是那男子出手极恨,一两下就把大家打回原形,幸亏王上回来的早,要不然,我们几个......” “不是染承?” 飞鱼精摇了摇头,“那男子身上有个人间的紫色莲花玉佩,还是有裂痕的。” 小知听到这,一下蹦得老高,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开心,“那男子人呢?” “他打了我们之后就消失了......” 紫安则是气得双肩都僵直的耸了起来。 “晚上夜宴结束之后你们几个,加上般般和讨来都留下来,让本王高兴的,有赏!” 小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着紫安生气关上房门,再望望天,嘴里泛起嘀咕,“玄夕你最好是出现......这回你这媳妇来真的了......” 傍晚时分,招摇山的夕阳映出一片粉紫色天空,金桂都被洒上一层嫩嫩的粉金之色。 望着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欣慰样子,紫安的脸色倒是没那么好了。 “可有人看到一个孩子?不是我们山上的人,是条小黑蛇。” 大家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你们先玩,我去找找。”交代了染承和小知一句,紫安便进入山林。 朝朝的头上的桂花树枝被紫安留下印咒,随着印咒找去,不一会儿便到了灵水溪旁的一颗巨大金桂树下。 望着在粉紫色天际为底,泛着金灿灿仙力的金桂树,紫安的脸倒是冰冷得很。黄蓝异瞳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下那正坐在地上,抱着朝朝哄他睡觉的星移。 朝朝睡得很熟,小嘴微张,长长的睫毛还时不时的动弹两下,似乎是在做梦。 星移轻轻拍着朝朝,长臂把朝朝环在怀里,朝朝的腿是真长,像两个树杈子似的大劈着支在星移身外,朝朝脑袋软趴地搭在星移肩窝里,睡相放肆。 看到紫安后,星移的脸上期待中又有些尴尬。 “太子殿下来招摇山,还需约个日子,下个拜帖,这点礼节还用本王来教?” 星移站起身来,小心掂了掂朝朝,把这半大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 紫安大步向前,准备接过朝朝。 接过孩子的紫安慢慢把朝朝的脑袋搭在紫安肩膀,完全没顾得上朝朝那睡得从嘴角都流了出来的口水。 “这孩子是你和玄夕的......”星移沉默良久,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紫安被星移问得有些恼。 星移一愣,是呀,紫安才和玄夕认识多久,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可这眉眼......真的有点像。 “我来,是想借白鹿的眼睛的,此事不能再拖了。” “说过了,不借。” “天族的人探听到最近好像见到了白鹿在鬼族地界游走,你如今接管鬼族,可知道此事?” “说过了,你不配管。” “紫安!” 星移一急,向前走近。 刚刚抱着朝朝,星移没发现一直藏起来的白玉莲花佛串已经落在手腕,他这一急,那手串直接滚到了手心里,挂在他消瘦指节上。 第216章 紫安眼神一瞟,心中一紧。 星移迅速收起佛串,定了定神,“此事关乎三界,还望招摇王慎之再慎。” “让你的人离白鹿远点,鬼族地界,自有我的人看着,到时候你这没用的再打草惊蛇,三界才真是毁了。” 紫安说罢转身就走。 星移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下一半,“果然,你听进去了我的话。” 紫安虽然嘴上不说,但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虽未与星移合作,但这想法却与他出奇的一致。 紫安并未停下脚步。 “玄夕呢?他怎么没跟着你?”星移望着紫安的背影问道。 紫安气不打一处来,双指一聚,一道紫电甩到了星移身边。 “关你什么事啊?先管好你自己吧!” 紫安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星移心里却有些高兴,这是她在归来之后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 星移心里一横,拳头握紧佛串跟了上去。 “那日我说的话,你可都有听进去?” 挡住紫安去路的星移看着紫安的眼睛有些害怕,“我那日是被下了情丹......我那时虽然浑蛋,但我绝对不会有意做那样的事情伤你。”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情既已发生,太子就要付出代价。” 星移被紫安说得无法反驳。 “太子的那串佛珠本王不喜欢,扔了吧。” 星移抬头,眼里有诸多情愫交织,却没有一句能说给紫安听。如今形势,无论他说什么,都只会让这关系越来越僵。 抱着朝朝的紫安躲过星移,继续往前走。 “紫安,你究竟为何不吹那哨子?” “吹与不吹重要吗?太子殿下难不成会因为我吹了哨子境界多升一阶?”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星移语气平静淡漠,微微皱着的眉头下的那双丹凤眼盯着地面,藏住了他不能开口的情愫。 他想说,可又能说些什么呢?说他忘不了凡间的种种,说他错了,说他以后一定改? 如今弑父弑母之仇,三界关系未定,再加上这历劫归来的双世之恨,让他如何能开这个口。 可忍着不见紫安,星移又有剪不断的思念,让他控制不住地来见见她。哪怕被她骂几句,都能缓解自己疯狂想念的内心。 望着紫安的背影,星移看着白玉莲花佛串,一手轻轻扶了扶,深吸一口气,又藏回了手腕上。见桂花深处已经没了紫安踪影,星移又一次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正红色魔气直直坠落星移身边,瞬间出现的染承一拳打在星移脸上。 “你还有脸来?!” 星移被那一拳打得一个踉跄。望着自小便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弟弟染承,星移咬紧牙关,把口腔里的血咽进肚子。 染承双眸变成蛇眼,整张脸上满眼红色,青蛇刀眨眼的功夫被唤出来,染承双手高高举起青蛇刀,冲着星移的头劈了过去。 刀锋停在星移头顶一寸,停了下来。 “你的飞天剑呢?!” “你砍吧,我不还手。” 染承身体一起一伏,一把收了青蛇刀,刀风改了方向,山间树林被刀风吹得弯了腰。 “我的青蛇刀不斩废物,你滚,以后不要再来招摇。” 星移望向染承剧烈起伏的背影,嘴角带着血的他惨笑一声。 废物? 倒也没错。 现在的星移,就是紫安和染承说的废物太子。 星移默不作声,只是不停吞咽着嘴里的血腥,慢慢离开树林。 染承平复心情,望着这空无一人的空地,攥紧的拳头一拳打在桂花树上。 紫安抱着朝朝走到人群中间,每个人都好奇打量着到底是哪位神仙敢在招摇王身上流口水。 看着这半大的孩子,小知跑了过去细细端详。 “嘶......你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小知一手端着个下巴,“这是找了个小玄夕???” “闭嘴,别在朝朝面前提那个人,晦气得很。” “这个也太小了,还没成人呢......” “你脑子里头都装了些什么污秽东西啊!” 紫安气得一下转头,声音也大了些,这时睡熟了的朝朝被这一颠弄醒了。 小知好奇打量着搭在紫安肩膀上的那可爱又俊俏的小脸,眉头眼尾都不自觉地上扬,微微笑着招了招手。 “姐姐?” 小知双手捂着心口:“诶哟喂~~是呢!是姐姐呢。” 紫安没好气地斜了小知一眼,“叫你了吗?朝朝在叫我呢!” 朝朝有点懵,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姐姐的衣服被我弄脏了,朝朝明天会帮姐姐洗干净。” “不用,没事的,我带你去狐狸洞睡吧,这是你小知姐姐,她带着你休息。” “那姐姐在哪里睡?” “我有我自己的房间。”紫安平静说道。 “亲近的人不应该在一个房间里休息吗?我和娘亲就一直在一起休息。” 紫安把朝朝放在地上,蹲着身子看着朝朝,“姐姐晚上有事,朝朝明天再来找姐姐玩。” “那好吧,今天朝朝跟星移哥哥玩得可高兴了,累了就睡着了,姐姐没着急吧?” 听到星移哥哥四个字的紫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也没了笑容,原本搭在朝朝肩膀上的手也跟着滑落下来。 第217章 “他不是招摇山的神仙,是坏神仙。” 朝朝歪着个头,看着紫安突然落寞的脸,“姐姐是跟星移哥哥吵架了吧?我觉得星移哥哥可喜欢姐姐了,问了朝朝好多关于姐姐的事,他也跟朝朝讲了好多姐姐小时候的事情。” 朝朝睁着大眼睛看着头越来越低的紫安,小手搭在紫安肩膀拍了拍,“娘亲说了,亲人之间可以吵架,但是总归都会和好的。” 紫安看着朝朝努力劝说的样子,嘴角牵强地笑了笑,拉起朝朝的手便朝狐狸洞走去。 狐狸洞口。 紫安看到了洞口一个熟悉的背影。 “星移哥哥!” 朝朝挣脱开紫安的手朝着站在狐狸洞口处的星移跑去。 星移没有想到会在狐狸洞看到紫安,整个人局促不安。朝朝本来满脸兴奋,突然注意到星移严肃又充满愧疚的眼神,有些害怕地回头看了看紫安。 紫安黄蓝异瞳早就没了人眼模样,黄蓝业火眼和满身的紫色闪电缠住紫安身体。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狐王叔......” “你也配?!” 紫安的脸上手上慢慢长出狐狸毛,远看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火眼白狐,狐狸人爪上窜出半人高的太阴真火,张开狐狸嘴大啸一声。 星移大呼不好,一把推开了已经吓傻了的朝朝。 几天前在人间时,紫安也如此失控过。 紫安飞速奔向星移,整个人好似还没被驯化的野兽,铺天盖地的紫火就为了杀戮而生。 染承闻声赶到,星移和染承二人艰难地对抗着铺天盖地输出着太阴真火的紫安。 星移大惊,紫安好似完全不受控制,甚至连染承都不认得了。 二人一边躲避着紫安,一边大声唤着她的名字。 紫安的动作越来越像狐狸,双手双脚趴在地上,头已经完全变成了凶狠白狐,周身紫电不受控制地肆意攻击。 一条紫电冲着小知和朝朝的方向甩了过去。 就在这紫电快要碰到二人的时候,一道红银闪电瞬间击出,紫电被打偏了方向,落在朝朝脚边。 “阿辞!” 那人形白狐听到呼唤,双眼骤然睁大,紫电也弱了很多。 “阿辞!阿辞!” 一双手不顾紫电威力一把揽住紫安双肩,紫安的脸也褪了狐狸毛,眼睛里的黄蓝异瞳终于有了人的模样。 被紫电伤到的玄夕吃疼闷哼一声,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玄夕......”紫安声音虚弱。 “没事了没事了。”玄夕轻轻扶着紫安上臂,见紫安恢复神志,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 紫安看着四周一片狼藉,有些不知所措。 星移和染承望着一脸无知的紫安,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心底不由得一沉。 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此等资质,若是走火入魔,恐怕只能沦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 染承跑过去扶起紫安,“都不记得了?” 紫安摇摇头,“我,我只记得见到星移之后怒不可遏,之后便......” “没事,没事,哥在。你不会有事的。”染承把一脸茫然的紫安搂进怀里轻声安慰。 恢复了意识的紫安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染承向身后望去。 玄夕又跑了。 “好!好得很!我叫你跑,跑了你就别再回来!” 紫安负气转身走向自己的小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狐狸洞口。 染承望着紫安背影,又斜了一眼星移,“紫安状态不对,你以后不要再来见她。还有,若是天族想要利用此点再兴杀戮,我染承就是舍了魔族的一切,也会为了招摇再杀一次天马大军。” 星移满腹的话想嘱咐,但看着染承冰冷态度,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消失在招摇之间。 朝朝被小知护在怀里,见紫安离去,也奋力起身,“姐姐身体不舒服,我要去找她。” 小知一把拉住朝朝,“诶,小孩子不能去。” 朝朝一脸疑惑,“姐姐去干嘛了,我为什么不能去?” 小知无奈撇着嘴,你这个姐姐自然是去找男妖去了...... 看着朝朝的小模样,小知突然灵光一现,仿佛发现了宝贝似的,“好孩子!你姐姐的幸福就靠你了,走!我们去找你姐姐!” 第110章 阿辞!使不得啊阿辞! 坐在一堆男妖精中间的紫安长发松散,一身单薄红衣好似一块没有剪裁的布,松松垮垮的随意搭在身上,整个人侧卧在幽绿的草地之上,一支胳膊拄着散着明媚灵力的冰玉石,撑起那软糯的半副身躯。 一条又细又长的美腿好似秋藕露在裙摆外,宽大的袖口根本罩不住那雪白的胳膊,曼妙婀娜的她整个人散着致命的吸引力。 般般和讨来坐在紫安身边,高兴地给紫安剥葡萄,伺候酒水。 紫安满意的闭起眼睛,伸展了一下身子,玉颈连着低开的领口,显得紫安整个人修长美艳。 般般调皮,用那葡萄逗着紫安,一会儿给一会儿又不给的,整个人笑的肆意。 紫安酥手抬起般般脸颊,手指轻轻勾着般般下巴,般般吃痒但又一副享受的样子让紫安满意笑了。 “王上可别对般般和讨来如此好了,免得,免得又要被玄夕......” “他再来招惹你们,我就打死他。” 第218章 在一旁的讨来本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听到紫安这样说一下喜笑颜开。 果然,紫安还是腻了玄夕的! 般般这时竟然反客为主,一把按住紫安双肩,渐渐靠近。 就在般般要碰到紫安唇瓣的时候,紫安下意识地用力一推,般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不解地看着紫安。 “王上不喜欢??”般般焦急问道。 紫安也懵了,她看着自己的手,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她是把她的男宠,推开了?. 有些恼羞成怒的紫安望向身旁跟着一脸不解的讨来,酥手一抬,讨来直接被吸了过来。 抓住讨来领口,紫安准备一口亲下去。 “姐姐!姐姐!你在哪呢?” 听到朝朝声音的紫安突然汗毛瞬间立起,一把放开讨来,慌乱整理好衣服。 看着满地的男妖,紫安也来不及解释,长臂一挥,把他们都送回各自住处了。 那松垮红布好似自己长了手脚,迅速变成了一身劲装,衣领也牢牢箍在紫安胸前,冰玉簪子也不知何时被紫安变了出来,利索地簪起紫安长发。 紫安正襟危坐在冰玉石旁,双眼紧闭着打坐。 朝朝的声音越来越近,扒开灌木看到紫安身影的朝朝飞奔向紫安,脸上带着开朗笑容。 看着紫安还在打坐,本来大喊着‘姐姐’的朝朝停在一丈开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身着红衣劲装的紫安,抿着小嘴不再出声。 紫安假模假式地做了个收尾的动作,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朝朝。 “朝朝你怎么站在那?” “朝朝担心姐姐身体,看姐姐在疗伤,朝朝不敢弄出动静,就站在这乖乖等着。” 紫安心里泛起感动,她垂眸一笑,抬起手招呼着朝朝过来。 “明天想去哪里玩?姐姐陪你如何?” “朝朝玩耍了一天,还要谢谢姐姐款待。但是朝朝要走了,朝朝还要去找哥哥,娘亲说哥哥劫数将至,定要在那之前找到他。” “那姐姐陪你一起,免得碰到坏神仙。” “真的?!”听到紫安要陪着他,本来满脸不舍的朝朝高兴地跳脚。 紫安被逗的咯咯直笑,摸了摸朝朝的头说,“你娘亲可有给你个方向?” “娘亲只算到哥哥在西海西侧,一直走定能找到。” “西侧......”紫安沉思一会儿,“离那最近的陆地便是人间西召城啊.....” “人间?”朝朝眼睛都亮了,“我们要去人间?” 望着去到哪里都能兴奋一整天的朝朝,紫安笑得更开心了,“是呀,你哥哥可能在人间游历呢。” “那姐姐我们明天就去人间吧!” “好。” 天一亮,交代了小知和染承关于鬼族地盘的事后,紫安便准备带着朝朝起程去人间了。 “你昨天刚刚气血倒流就要自己出山,若是出事可怎么办?”染承有些不悦。 “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需要星移少来我面前气我。”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十分正经!”紫安摇头晃脑。 染承看着一脸期待,面露神气的朝朝,弹了一下朝朝头上的插着的桂花树枝,“小孩儿,若是有事你就拿着个唤我,记住了?” 朝朝认真点头,“我会护好姐姐的!” “鬼族地界有白鹿的身影,派人盯紧了,但不要被她发现,我要看看,夙星和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知道了,再过一段时日就是交接的日子了,你需在那时候之前赶回来。”染承一想到要见到父君和二弟便有些忐忑。 “放心,你的大日子,我当然要在。” 说罢紫安抓起朝朝的手,轻松说道,“走吧!去人间给你买糖葫芦吃!” “糖葫芦是什么?” “问那么多有什么用,吃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在西召城逛了逛,什么糖葫芦,炒板栗,大糖人,紫安是让朝朝尝了个遍。要不是朝朝一直催着赶路,紫安恨不得把整个城池都给他买下来。 “星移哥哥之前说你在人间有个小院子,里头有好多的夜明珠。”朝朝边走边吃,满嘴都是吃食的他囫囵说道。 “他跟你怎么说的?” “星移哥哥说,姐姐在人间吃了好多苦,就在那小院子里时才有半点欢愉。星移哥哥还说,造化弄人,非神仙能左右。” 紫安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跟在朝朝身侧。 “姐姐能带我去看看吗?我想看看满是夜明珠的小院子有多漂亮。” 紫安看着一脸期待的朝朝,实在不好拒绝,忍着心里对玄夕的满腔不满还是带着朝朝出现在了北境。 “哇!” 还没等二人站稳,朝朝看着远处那翠绿山林里的一抹温柔白光,大声感叹。 “这是姐姐心上人弄的!我知道,星移哥哥跟我说了!”朝朝一脸坏笑。 “什么心上人,你什么都不懂瞎说什么呢!” “我懂!哥哥的爹爹就是我娘亲的心上人!心上人就是要一门心思对他好的人!” 紫安越想越气,嘴巴撅得老高,“我才没有心上人呢!” 跑到院子里的朝朝捧起那开满篱笆的黄木香,满脸的兴奋,“姐姐也喜欢木香花?” “不是我喜欢,是他......是他喜欢......” 第219章 “哦~是姐夫喜欢啊!姐夫眼光真好,我家里全是这种花,我和娘亲的山洞里爬满了黄木香,可好看了!” 昏暗的山洞,一个女人,满是黄木香的记忆,小黑蛇...... 紫安脑袋‘嗡’的一下。 飞到朝朝面前的紫安捧起朝朝的脸,左右仔细端详...... “你姓......玄?” “姐姐怎么知道的?!” “你,叫,玄,朝?!” 玄夕被紫安的呼唤叫得心痒难耐,一直悄悄跟在紫安身边的他正定在北境的一处荒地上静心。 紫安唤得真切,这也是玄夕跑了之后紫安唯一一次唤他。这双脉神的羁绊真的厉害,玄夕好似身体不受控制一般,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抗拒。 实在拗不过这羁绊,玄夕出现在了黄木香小院里。 站在廊下的紫安用紫电一下甩了出去,牢牢捆住玄夕,一把拉近还没站稳的身影,一只手紧紧扣住玄夕细腰。 “阿辞你听我说,阿辞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紫安白了玄夕一眼,转过身去一脚踹开了小屋房门,那一屋子的大红喜色映入眼帘。 这时,突然想到什么的紫安大手一挥,一个透明罩子罩住了在院子里兴奋地看着一切,捂着嘴不停坏笑的朝朝。 “这就是我姐夫吗?!” 被扣在罩子里的朝朝大喊,但是传出来的声音却微弱得很。 紫安回头看了一眼朝朝,“在罩子里待好,一会儿出来接你。” 朝朝开心点头,“朝朝不急!” 紫安用力一拉,身后的玄夕一个踉跄跟进屋里,门被牢牢关上,紫安二话不说直接把玄夕抡到大婚喜床上。 “阿辞!使不得啊阿辞!” 紫安按住挣扎的玄夕,玄夕被绑着也没法反抗,只能在紫安就要亲下的时候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可是我亲姐姐呀!” “哈?!” 招摇山,狐狸洞口。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染承和小知还在研究怎么做人间的早饭呢,紫安从天上‘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紫安面色铁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冲着被五花大绑的玄夕和一旁傻乐的朝朝翘起二郎腿,双臂抱在胸前,气得直喘粗气看向站着的二人。 染承看到玄夕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要不是小知拦着恐怕青蛇刀都要出场了。 “怎么回事啊?不是去帮朝朝找哥哥吗??” 小知变出桂花树枝,死死绑着染承,一边大喊着问。 紫安气的五官都拧巴到了一起,下巴狠狠一抬,白了玄夕一眼。 “问他!” “.......” 玄夕讪笑,一双大大的桃花眼里泛着无知。 朝朝倒是积极,“姐姐说姐夫就是我哥哥!” 小知听得迷糊,疑惑的歪着头,望着眉眼有些相似的玄夕和朝朝,突然明白了朝朝的意思。 “朝朝不是小黑蛇吗?” 紫安大手一挥,朝朝头上的封印瞬间解除,周身都泛着亮银色,双瞳现出银色龙眸。 “又一条小蛟龙?!” “这事儿还没完呢,最精彩的部分没说呢......”紫安阴阳怪气,冲着小知来了一句。 “怎么了怎么了??”小知一下来了兴致,坐到紫安旁边。 紫安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玄夕,被绑着的玄夕还是在那‘呵呵,哈哈,嘿嘿’的不停讪笑,那傻样跟朝朝一般无二。 “我知道我知道!”朝朝跑到小知面前,积极得像个要桃子吃的猴子。 “我哥哥以为紫安姐姐是他的亲姐姐,偏说他们俩个是一个爹爹生的,这才不知道怎么办就跑了!刚刚还死命不让姐姐亲他!” 紫安本来一副别人欠她十万两黄金的样子,朝朝这么一说突然脸色尴尬了起来。 “朝朝,少说两句!”紫安清了清嗓子,坐得更直了。 “你脑子被驴踢了??”染承不可思议的看着玄夕。 “不是......我以前梦里,总会出现一个白衣神仙,照顾我,教我功法,我娘还在孤岛上托孤给他......我当然以为他是我爹......那日在狐狸洞,你把狐王和冰莲仙子的画像挂在那里让我立誓......我一看,这不就是我爹吗?脑袋一热,就,就跑了......” “我爹这辈子,只有我娘一个女人!”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狐王这么专情......人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所以我以为,狐王可能应该就是我爹吧......” “你几个意思?!” “阿辞,我没意思,没意思......” 玄夕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挑着眉毛抬着眼睛心虚的看向紫安。 紫安气得那姣好的脸蛋上泛起红晕,本来有些清瘦的骨相也鼓了起来,倒是十分可爱。 她三步并两步大步跑到玄夕面前,玄夕吓得直缩脖子,闭紧了眼睛准备挨打,等了一晃也没见紫安的巴掌打下来,吓得他睁开一只眼,脸上都皱出了褶子。 “就算你觉得我爹会四处留情,我爹是九尾妖狐,身上全是妖族的血,怎么能生出你这个红银双脉的小蛟龙?!” “在我身上发生的事还不够离奇吗?”玄夕撅着嘴,有些委屈,“再者说,他一个全身炼白色仙气的仙隐天神,我怎得知道他就是妖族啊......” 这话玄夕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仙隐天神修成之后都会有自己颜色的仙法脉路,根本不会显露出自己妖族的脉路颜色。 第220章 之前紫安还不晓得自己的父亲竟是仙隐之姿了,在紫安印象里,她爹爹从她生下来便是那一身炼白仙气,可为什么狐王要一直对外讲自己只是仙宗境界呢? 望着自己依然可见的仙妖黄蓝双脉,还有前几次那走火入魔后的样子,紫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姐姐,我可以带着姐夫哥哥去见娘亲吗?” 朝朝跑了过来,满口的期待和兴奋。 紫安看向朝朝的脸,刚刚那一股子气一下子就消了一半,“你应该叫他哥哥,不用叫姐夫。” “可是紫安是朝朝的姐姐!” “那是你嫂嫂!”玄夕对这个弟弟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紫安使劲儿一瞪,玄夕瞬间闭嘴,她再转过头来看向朝朝的时候又是春风满面的,“姐姐还是姐姐,可是朝朝没有姐夫哦~” 朝朝无奈点点头,又望向被捆着的玄夕,冲着这刚刚认识的哥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紫安站起身来,朝着玄夕酥手一扶,玄夕身上的紫电绳索瞬间消失了,玄夕都来不及活动筋骨,大长腿几步便跨到紫安身边,两只手立马抬起准备抱住紫安。 紫安一个俯身,玄夕抱了个空。 玄夕看着再次起身,还有紫安肩膀头出现的朝朝的脸,嘴巴一撅,“阿辞~~” “不用学讨来那套,讨来那是浑然天成,你就是东施效颦。” 紫安把朝朝往怀里一颠,朝朝配合地揽住紫安脖颈。 “朝朝指路吧,姐姐带你去见娘亲。” “嗯!” “你可记得你家住在哪座山上?” “朝朝当然记得,朝朝和娘亲就住在这招摇山里呀!” 第111章 你父亲不光是鬼族的恩人,更是我与染景铄的恩人 朝朝拿着手里拿出一枝迷谷树枝,树枝散着灵水溪里独有的彩色灵气,枝头吐出蚕丝一般的细线,引着大家走向灵水溪汇集的地方。 朝朝拉着紫安走在众人最前面,可紫安却越走脚步越慢,眼睛时不时的瞟向身后地玄夕。 玄夕双拳紧握,那俊俏脸庞也因为一直的深呼吸而脸颊凹陷。 阳光被成片的梧桐和桂花树透出斑驳,照得玄夕脸上生出好看的光影,有些清瘦的面颊倒显得他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坚毅感觉。 紫安放慢脚步,等着玄夕跟上。 玄夕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注意到紫安已经走到了身旁。 紫安眼神飘忽着看着远方,一支手的手背有一搭没一搭地碰了碰玄夕的手背,随即温柔挽住,手指撺掇。 二人十指紧扣。 玄夕一愣,看向身侧的紫安。 紫安尴尬地吞着口水,好似在看风景的她只留给玄夕一个后脑勺。 “阿辞......” 玄夕气音低沉好听,紫安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耳朵一丝异样闪过,似有些疼痛,但内心小鹿乱撞的紫安完全没在意。 还是只能看到紫安后脑勺的玄夕轻声笑了笑,那笑声宠溺得很,只因他见到了紫安那早就红透了的耳根。 朝朝带着四人在灵水溪汇集的灵水湖畔停下。 朝朝灵力一转,那迷谷树枝飞身坠入那湖畔中央。 朝朝随即转身奔向紫安,一把拉住紫安的另一只手,声音里全是期待,“娘亲就要见到哥哥和紫安姐姐了!” 那灵水湖畔生起旋涡,一朵炼白色莲花印出现在眼前。 紫安周身一震。 这是她父亲的封印! 紫安即刻飞身到封印跟前,手指颤抖着,犹豫片刻的她终于抚上了那莲花封印。 双眼骤然睁大的紫安连连后退,她感受到了狐王的内丹碎片! 莲花封印的莲花瓣好似门窗,一扇一扇开启,招摇山的阳光好似救世主一样的光柱照进暗无天日的湖底世界。 朝朝带着玄夕走来,拽了拽还在震惊的紫安的衣角,“姐姐跟我来。” 众人跟着朝朝走下封印,紫安落在了满是黑色苔藓的地方。 紫安定睛观察着苔藓,这黑色苔藓应是常年见不到光的,只因为源源不断的湖水上飘下来的彩色灵力从而维持生命。 湖底本该漆黑一片,但这湖底世界上方好似有一个玻璃罩子,招摇山上的灵气最终都会聚在灵水湖上,灵气在湖底散着波光粼粼的彩色光线,这便是这湖底世界的唯一光源。 那玻璃罩子似的屏障可透灵力,那彩色灵力缓缓飘下,好似黑暗里发光的柳絮,轻轻飘荡,最终落在那黑色苔藓上。 众人随着朝朝走到一处石壁,看样子是灵水湖中的一处小岛的山岩。 朝朝拿着迷谷树枝,放在石壁上,扣了九下门。 门应声开了。 “太子殿下回来了!” 朝朝笑得灿烂,一直抓着玄夕的他一把把玄夕拉到身侧,“我带哥哥回来了!” 本来要围上来的众人突然四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祥之子,不祥之子......” 紫安听着这低声诅咒,心里怒火四起。手甩一道太阴紫火,照亮了这昏暗不见天日的山体。 看着被紫火吓到尖叫的人们,紫安眉头一皱。 “聒噪。” 朝朝连忙转身,深鞠一躬道着歉,“姐姐不要生气了,是我的族人不好。可他们没见过生人,更是没见识过太阴真火,求求姐姐收回真火,不要伤了朝朝的族人。” 第221章 紫安担心看向玄夕,看来这次认亲并不顺利,光是听到‘不祥之子’这四个字便让紫安起了杀心。 “玄夕马上要见到娘亲了,别弄得太僵。”染承在一旁轻声提醒。 紫安收回紫火,看向朝朝满腹担忧地看着自己,紫安深吸一口气,变出了上百颗夜明珠,随意洒在地上。 空间瞬间被照亮了。 这是个浑然天成的溶洞,山顶上的钟乳石看着有些年头了,有的甚至都连在了地上,挡住前面的去路,让这本就不大的洞穴更加狭窄。 这山洞里除了钟乳石,就只有山壁上渗出来的,掺着彩色灵力的湖水。 紫安细细观察,角落里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小东西在舔着岩壁,好像在吃饭。 这时玄朝转身,冲着紫安行了跪拜大礼。 “鬼族太子玄朝,谢招摇王此番搭救,助我寻得鬼族大皇子玄夕。” 本来藏在钟乳石后的众人纷纷现身,跟着玄朝一起跪下。 紫安挺立着身子,不言一词,只是眼神越过跪在地上的玄朝,看向一动不动的那个宽肩细腰的背影。 怕是那‘不祥之子’四个字戳碎了玄夕的心。 这应该是玄夕最怕听到的,他母亲弃养他的原因了吧。真的是因为他不祥,所以才不要他,把他扔在西海任其自生自灭的吗? 紫安大步走向玄夕,这一次紫安没有犹豫,牢牢抓紧了玄夕的手。 “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你娘亲还托孤给我爹,求他照顾你。若是她真的没有良心只是要撇下你,我今日便烧了这山,灭了鬼族。” 玄夕本来脑袋发胀,额前的头发不停颤抖,呼吸发癫的他全身都在轻微抖着。 紫安这手,把玄夕从已经沦陷的暗无天日的猜想里拉了回来。 “朝朝,带路。”紫安揽住玄夕手臂,回身看向玄朝说。 玄朝点点头,向山体深处走去。 一路上小知也发出惊叹,时不时的还倒吸一口凉气。 这鬼族人每个都十分矮小,面色蜡黄衣衫褴褛显然已是常态,就连体态也很扭曲,看着他们只能靠着灵水湖渗下的零星湖水和那满地的黑色苔藓为食,心里不禁唏嘘。 仙史上曾说,鬼族原是四族中最大的族群。 鬼族昌盛之时乃四界霸主,其他三界需时常跪拜。虽未多言鬼界盛世,但当时的鬼族王室,蛟龙一族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当年魔族战败心甘情愿臣服如此之久,也是看在能吞并这满地是宝的鬼族地界这一条上。 昔日辉煌与现在的佝偻身躯实在是让人不敢也不会联系到一起,这夹缝求存的鬼族如今已是天差地别。 紫安望着玄朝的娇小背影,现在也知道为何这六千岁的朝朝看起来却只有三四千岁一般幼童模样了。 大家走到了一处山洞洞口。 玄夕全身一僵,紧紧扣住紫安的手。 紫安抬眼一看,这从洞口好似喷涌一般爬出的黄木香,似乎是这暗黑无天日的山体里唯一的盎然生机。 “就是这了,娘亲就在里头,哥哥跟我来吧。” 玄夕胸膛剧烈起伏,垂下头的他微微张口,试图缓解这压在胸口的憋闷。 一脚踏入黄木香洞口,玄夕抬眼便见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身黑衣,身形单薄好似一根羽毛,头发有些干枯,在布满整个洞穴的灵力散出的幽暗光线下静静坐着,眼睛无神且发着淡淡的死灰色。 玄夕瞳孔不停收缩,双眼睁大的他眼睑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心形唇微微张开,大口大口地吸进洞里稀薄的空气。 紫安用力握住玄夕的手,另一只手一把揽在玄夕坚实的上臂,轻轻上下抚摸,紫安眼神担忧,望着一动不动盯着眼前女人的玄夕。 “娘亲!” “朝朝?!” 玄朝快速跑了过去,一下扑进女人怀里。女人本来面如死灰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面色也不似之前僵硬。她的手好似披了一层人皮的骷髅,焦急的摸索着玄朝。 玄朝温柔拿起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娘亲摸摸看,朝朝不光没有受伤,肯定还胖了!” 女人的手顺着朝朝脸颊,摸到了朝朝的头发,指尖摩挲着朝朝的发丝到发尾,焦急的她顺着便一下一下地摸着朝朝身躯。 “竟真的壮实了呀......” 女人声音虚弱,仿佛像一条陈年老旧,再也不能用的琴弦,松软但一碰即碎。 朝朝从女人怀里跑了出来,顾不得女人有些惊讶的表情,朝朝快步跑到玄夕身侧,抓着玄夕的衣摆,期待的拽了拽。 “来呀!” 玄朝声音里都是急迫。 玄夕脚步拖沓,他迈出了第一步,接着第二步,快速又稳健的第三步,走到了女人身侧。 女人感到有人在旁,一双死灰色的眼睛冲着玄夕的方向无助张望,眉峰都透着股忧愁。女人侧耳听着身旁玄朝强忍却怎么也忍不住的笑声,女人的双眉从局促到舒展,再到高高抬起,那一潭死水的眸子都能看出来她的激动。 她的手缓缓抬起,冲着空气颤抖地向前小心试探。 玄夕双眼布满泪水,看着那枯槁的手,高耸的眉骨都连到了一起,心如刀绞的玄夕一把握住女人的手,既心疼又夹杂着这一万年的委屈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第222章 被握住手的女人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把玄夕拽到身侧,摸索着探着玄夕身躯,拽着他蹲下与女人平视。 玄夕不停抽泣,时不时地拿着袖子摸着眼泪,那女人呼吸颤抖,指尖轻轻搭在玄夕眉间,她双手拇指摸着玄夕眉骨,顺着眉骨下滑到了玄夕那有一点点驼峰的鼻子,和那摄人心魄的桃花眼。 “你和你爹的眼睛真像。” 玄夕全身一震。 “儿啊,我是你娘啊.......” 玄夕嘴巴张张合合,全身颤抖的他不停地大口喘气,可就是叫不出‘娘亲’两个字。 玄夕娘亲早已泣不成声,她揽过玄夕抱在怀里,可她没有声嘶力竭地叫喊,只是不停抽泣,那上下不停震动的单薄后背因为强忍着的欢喜感动都要断了。 朝朝见二人情绪太过激动,在一旁开了口,“朝朝之所以能几天内就找到哥哥,是因为一个姐姐。” 玄夕娘亲回过神来,玄夕看着娘亲那死灰一般的眼睛,忍不住用手帮着她擦拭眼泪。 女人又哭又笑,不停一边点头一边握住玄夕的手,平静一晌后,女人款款道来,“洞口的贵人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我鬼族地界如今没什么可招待的,实在怠慢。” “姐姐快来!”玄朝跑到紫安跟前拉起紫安的手。 紫安望着半跪在地,满脸泪痕的玄夕,周身都透着担忧心疼。 玄夕感受到了紫安的眼神,昏暗之下向着紫安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招摇山,妖族紫安携魔族太子染承,友人小知,拜见鬼族公主。” 紫安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招摇王冰雪聪明,我还没说话就猜出了我的身份。你父亲的事,还请节哀。” “公主是长辈,还是唤我紫安吧。” “玄宛不敢,”玄夕母亲听着紫安声音朝紫安欠了欠身子,“鬼族已经消失在这世上,什么鬼族公主更是不敢当了。” “公主常年在这山体之内,如何知道我父亲的事?” 玄宛艰难转身,玄夕和玄朝见状赶忙搀扶,玄宛双眼失明,只能看个紫安的大概方向。 “玄夕,玄朝,向招摇王行跪拜大礼。” 玄朝乖乖听话,玄宛也艰难跪起身子,准备行大礼。 紫安大步跑上去拦住玄宛,“这如何使得?” 玄宛轻轻推开紫安,“你父亲,不光是鬼族的恩人,更是我与染景铄的恩人。没有狐王,鬼族保不住仅存的一脉,没有你爹,玄夕便活不到现在。” 第112章 把朝朝送我当个徒弟吧 “染景铄?!” “舅舅?!” 染承和紫安同时发出疑问。 “染承,”玄宛笑得温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了,“论辈分,你应唤我一声舅母。” 染景铄是魔族青蛇一脉的神将,若不是当年四族混战他在,恐怕狐王不会如此费力才拿下魔界。 后来三界初定,染景铄是唯一一个常年游走在招摇和魔界的神仙了,他经常来看染承,性格活泼,天生潇洒的他也跟紫安打成一片。 当年青蛇一族写给染承让他求娶紫安的信,就是染景铄亲手交到染承手上的。 ‘舅舅......这信你看了吗?’ ‘看了,我虽不同意,但这事还需要你自己做决定,毕竟是你自己娶媳妇儿。’ ‘你不同意?’ ‘小子,你没喜欢过姑娘吧?’ ‘我,我很喜欢紫安.......’ ‘啧,你还真没喜欢过谁,你对紫安那不是心动。’ ‘算了,无论怎样,我动心也好,没喜欢过谁也罢,我染承绝不用联姻巩固地位。’ ‘臭小子有点骨气,不愧是老子的外甥!我要走了,很久可能都不会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去哪?’ ‘去娶媳妇儿咯!’ 染承还记得两万年前,那天染景铄带着那信给染承看了之后,便消失在了自己生命里。 染承从回忆中突然惊醒,指着玄宛有些磕巴,“你,你是......” “我与景铄,是从八万年前的一场暗恋开始的......” 玄宛声音变得婉转,开始回忆过去。 当年,鬼魔两族交往密切,经常会在逢年过节彼此拜访。玄宛作为鬼族长公主,自然是要在成年之后去魔族拜访一下的。 来接待玄宛一行人的,就是这青蛇一族的当时名震一方的少年名将,染景铄。 染景铄潇洒肆意的像天上的雄鹰,玄宛就好似辽阔草原上的不可亵渎的天山雪莲。 自那一面之后,染景铄便朝思暮想,总是找个什么借口跑到鬼界去。他平常大大咧咧,但一到玄宛这就有些畏缩迟疑。 毕竟,这鬼族长公主,他一旁支青蛇怎能高攀得起?当时玄宛被许的人家,可是魔君的亲弟弟玄蛇一脉。 就在这婚期刚刚定下的时候,四界大乱了。 染景铄刚刚抵挡住狐王攻势,便听到鬼族被天族灭族的消息,他疯了一样的赶到鬼族地界,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感到惊恐惧怕。 在鬼族一处不起眼的丘壑之中,他发现了他的爱人,已经奄奄一息的玄宛。 玄宛带着一队人马逃了出来,可天族仍在搜索,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染景铄把他们伪装成青蛇的样子,带着玄宛和族人逃出鬼界,暂时藏在魔界一处少有人烟的荒地。 第223章 在三族瓜分地盘,谈论胜果的时候,染景铄找到了招摇山。 招摇山对玄宛来说是最好的疗伤圣地,此处灵气充沛,四界灵气,八成聚与招摇。 他费劲心思,终于将玄宛转移到了山中。 自那之后,他便时常来探望玄宛,这场不动声色的暗恋,渐渐成了以身相许的情愫。 可染景铄是魔族人。 那个背信弃义,在关键时刻放弃鬼族,让鬼族命丧家园的魔族人。 鬼族人一开始并没有抵触染景铄,直到发现二人情愫,那时的染景铄竟然已经在这鬼族山洞里偷偷生活了一万年?! 鬼族仅存的银脉蛟龙小公主,怎么可以跟魔族后人有任何瓜葛? 可这时的玄宛,肚子里已经有了玄夕。 为了玄宛可以平安诞下玄夕,二人假意分手麻痹了那为了家族仇恨而不顾一切的族人,玄宛装作负气抗拒,闭门不出,直到玄夕出生。 孩童啼哭,欣喜的父母却要被生生分离。 抱着婴儿玄夕的玄宛被鬼族人逼到角落,族人们用自己的命做要挟,求玄宛杀了这不祥之子。 玄夕若只是银脉蛟龙倒也罢了,可他带着魔族的仙脉,红银异瞳在这昏暗的山体里像明珠一般,让鬼族人看了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染景铄拼尽全力护住母子二人,按照计划,染景铄要带着玄夕逃走。 逃离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可看着眼前的玄宛,染景铄再也不忍心让爱人为一族拖累,一掌把母子二人打出湖底,自己留在湖下与鬼族缠斗。 玄宛的山洞里很静,只有玄宛心碎的回忆蔓延在这黄木香山洞里。 “紫安,我要谢谢狐王,若没有他,我与景铄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一万年的好光景。” 紫安面色严肃,想着当时湖底之下,自己父亲那炼白色莲花印,双拳不禁握紧。 “我父亲,为何会选招摇山做妖族繁衍生息的地方?” “为了遮掩鬼族还活在招摇山的事实。” 紫安本来站得笔直,听到这句回答不禁退后几步,心里的猜想也得到了印证。 她父亲不是醉酒之后跌落在招摇山的,是他发现了鬼族踪迹,为了不让天君赶尽杀绝,干脆用妖族做掩护,留住玄宛和鬼族族人性命。 可这招摇山是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天君自然想要收入囊中。渐渐的,本就眼红狐王仙力的天君就把招摇山当成了心中的一根刺。 就算招摇被屠山,她父亲也没想过要把那内丹碎片收回,一直为鬼族撑着。 “你父亲为了护住鬼族,把我们藏在了灵水湖下,那炼白色封印就是他用内丹碎片为我鬼族撑起的栖身之所。” 紫安身躯慢慢佝偻,有些站不稳,玄夕见状大步向前一把抱住。 “阿辞......” 玄宛听到一个不认识的名字,又觉得身边刚刚有风,有些疑惑。 朝朝这时悄悄抚上他娘亲耳朵低语,“紫安姐姐是哥哥的心上人。” 玄宛听到这,开怀大笑,虽没什么眼波流转的眸子,但也能从面部看出她的欣喜。 “世间因果,果然妙哉。” 玄宛感慨万千,声音听起来也不似刚刚沉重,“我从湖底被景铄推出,抱着孩子逃命的时候被狐王发现,我在西海孤岛把玄夕托付给他之后,便回到招摇找景铄。可惜,我回来的时候,景铄已经死了。我哭瞎了这双眼睛,却也没能换回什么,为了安葬景铄不让他尸骨被族人分食,我便给自己下了木咒,与这满洞的黄木香长在了一起,发誓永不出洞,守护鬼族。” “什么?!” 紫安看着行动不便的玄宛,心中大惊。 玄宛撩开脚底衣裙,那黄木香的根就与玄宛脚腕长在一起,玄宛赤足已经生出木皮。 紫安见状推开身旁的玄夕,运送真气准备为玄宛断开这生不如死的禁咒。 玄宛有些慌乱的辨认着声音,听到紫安的动作后的大喊,“不要不要,不要断开木咒!” “你疯了吗?!你会被这木香花吸食至死的!你的族人是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吗!” “是我心甘情愿的,跟他们无关!是我自己下的木咒,这木香花是景铄送我的大婚礼物,我只想跟着这花一起死!” 紫安大步向前,一把拉起玄宛衣领,“且不说你是一族之长,要为了族人为了他们生计而活!就算为了你的孩子,我也断不会让玄夕玄朝有个要跟棵树一起死的娘!” 紫安蓝黄异瞳一现,手上唤出冰玉剑,生生斩断那在阴暗洞穴里吸食精血而怒放的黄木香。 伴着一声惨叫,玄宛瘫在地上,玄夕玄朝跑过去抱起玄宛,听着她在耳边喃喃自语,“不要毁了黄木香,求求你们,不要毁了黄木香......” “母亲!你醒一醒啊!” 玄夕耐不住满腔的心疼,终于说了话。 玄宛僵在那里,听着玄夕的那一句‘母亲’终于放声大哭。 紫安唤出冰玉刺,在那黄木香迅速枯竭之前截断了一朵开得最好的木香花。 紫色莲花印好似花盆护住那柱木香根部,紫安捧起那黄木香,缓缓推到玄宛面前。 玄宛闻到木香花香气,一下从玄夕怀里爬了起来,慌乱把木香花捧在怀里,好似在哄着刚出生的婴孩。 第224章 “当年景铄第一次见我,我头上便簪着这木香花。” “玄夕,把白鹿的眼睛给我。” 玄夕有些懵,在反应迟疑的时候紫安又开了口,“让你娘亲看看你和朝朝的样子。” 玄夕掏出白鹿的活眼,紫安用手指逼出自己的心头血,又从白鹿活眼里取出一丝冰蓝色真气,与自己的心头血融合,冰蓝色仙气混着紫色灵气在这洞中显得十分好看。 紫安双指按住玄宛眉心,那精血四散,聚于玄宛双眼。 那死灰一般的眸子渐渐清晰,夫诸的再生仙气果然厉害,玄宛在九尾狐的心头血和那夫诸仙气的催化之下,终于看清了玄夕的脸。 玄朝看着眼前一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玄朝出生那天起,他娘亲就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玄宛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嚎啕大哭。 紫安看着玄宛如今被情困至死的样子,只觉悲凉。 玄宛缓缓看向紫安,“我真的有些嫉妒你。” “我?” “你若爱上的是星移,可还会有这般潇洒?” 紫安竟被这话问得无言以对,她沉默地低下头,交代着身旁的小知,“把鬼族族人带出这湖底,与妖族长居招摇山里。” “知道了。”小知点点头。 玄朝听到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手上还带着点脏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留下几道黑印,但表情十分严肃的再一次行了跪拜大礼。 “玄朝叩谢招摇王大恩。” “别急着谢我,鬼族需要答应招摇一件事。” “招摇王请讲。”玄朝认真回复。 “你族族人不可踏入鬼族地界,鬼族地界需暂时由招摇保管。” “朝朝多谢姐姐为族人打算,如今我族要鬼族地盘才是妄想。若我族人回到故土,那三界大局定将再次大乱,玄朝只求族人平安,与娘亲安稳度日。” 紫安看着玄朝,心里倒是生出一丝敬佩,这小小孩童,竟能撑起一族兴衰。 “招摇王若是不放心,玄宛愿意签订契约。” “契约就不必了,把朝朝送我当个徒弟吧,这样鬼族跟妖族也算亲上加亲。” 朝朝眼睛瞪得跟猫一样圆,乐得嘴角都没了,活脱脱的一个傻乐着的小玄夕。 玄朝马上跪下想要拜师磕头,却被玄夕一把按住脑袋,脑门差点被提了起来。 “不行,我不同意。” 玄夕看向紫安抗议。 “我收个徒弟,跟你有什么关系?” “朝朝是我弟弟,他当你徒弟那我算什么?” “你想算我的什么?我可是你亲姐姐呢!”紫安歪了歪脑袋。 “我......” 玄朝一把拿开玄夕的手,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三拜!” 交代了染承和小知鬼族的安顿事宜,紫安便起身离去了。 玄夕刚要跟上,却不见紫安踪影,望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玄宛,也只能乖乖待在玄宛身边。 出了湖底的紫安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望着满天繁星,大手一挥,湖面应声断开两截,露出那炼白色莲花印。 “死老头,什么都不跟我说......” 紫安半躺在那炼白色莲花印上,手上拿着桂花酒,把那满壶的酒直直灌进嘴里。 一壶接着一壶的烈酒下肚,看着一闪一闪的炼白色莲花,紫安转身趴在花瓣上,脸颊蹭着那内丹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 “爹,若是你在该有多好啊。你养大的那个玄夕去人间帮我渡劫,都是在报你的恩情呢......” 第113章 我只是想再见这孩子一面 “师父。” 朝朝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紫安了。 紫安醉眼有些迷离,看着远处的朝朝抬起手,“是我的小徒儿啊,来。” 玄朝乖乖走到莲花印上,紫安拉着他坐下,那一闪一闪的炼白色光芒晃得玄朝的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忽明忽暗的。 “爹爹你看,紫安有徒儿了,他叫玄朝,是玄夕的弟弟。” 紫安拿起一壶桂花酒,递给玄朝,“来,陪为师喝点。” “师父,朝朝才六千岁......” “才六千岁???”紫安听着玄朝的语气满是轻蔑,修长的手指比这'六'不停地在朝朝面前摇晃,“我六千岁的时候,这种小壶,能喝两排!把你师伯们喝得天旋地转,回家都找不到门!” “师伯?是染承殿下吗?” 紫安面色红润,但透着股失落,“还有你星移师伯。” “师父其实并不讨厌星移师伯对吧?朝朝懂的,天妖两族的仇恨太深,师父也不知道如何化解对不对?其实......星移师伯和我哥哥是情敌对吗?” 紫安双腿瞥向一侧,手扶着印节坐着,小嘴微微撇了撇,愣歪着个头看着玄朝,好像一只绞尽脑汁的小狐狸。 这娃娃问的问题紫安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是我徒弟还是小知的徒弟?不要这么爱打听,今日为师教你修逍遥道!” 玄朝一听要学新东西一下来了精神,双腿一盘坐得溜直,不停点着头。 紫安摇摇晃晃地又拿起刚刚那一壶桂花酒,“把这一壶喝了就逍遥了。” 满脸失望的玄朝看着紫安那一副誓不罢休的嘴脸,咬了咬牙便一口喝下。 伴着玄朝剧烈的咳嗽,紫安笑得肆意,“老头儿,你看,跟我喝酒的时候一个样,我这个徒儿随我吧!” 第225章 玄朝好不容易平息了剧烈的咳嗽,深吸了一口气,“朝朝知道了,师父是想父亲了。” 紫安被玄朝这一句话直戳心脏,手指轻抚着印节上炼白色的线条勾勒出的莲花,炼白色光芒晃得紫安的脸好似珍珠,散着温柔的光。 “我父亲的印节原本是狐族九尾的形状,因深爱我母亲,自他成亲之后,这印节就变成了莲花。” 紫安有些伤感,眼里尽是怀念,“他二人也算幸运,若是此番留着他们任何一个在这世间,恐怕都是对他们的一种折磨。” 朝朝坐在莲花印上安静听着,望着手里的桂花酒,又喝了一口。 紫安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找酒喝的玄朝,突然发问,“朝朝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朝朝的爹爹......”玄朝低着头低声重复,突然抬起头笑的灿烂,好似黑夜里的夜明珠,“朝朝的爹爹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 “哦?难怪能教出这么可爱的儿子。” 朝朝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朝朝的爹爹是鬼族当时身体最健康的族人了,娘亲给自己下了木咒,一心求死。而鬼族族人急需一个后继者以传承血脉,这便选了我爹爹与娘亲成婚。” 紫安有点后悔,都怪自己喝酒上了头,竟问这个娃娃这样的问题,鬼族常年居于不见天日的山洞之内,看样子也都寿命不长,为延续血脉自是要抓紧婚配。 那痛失爱人的玄宛更不能逃掉这为鬼族诞下继承者的任务,否则鬼族唯一的血脉就只剩有仇人脉路的玄夕了,恐怕当时的情形应是十分不堪的。 “爹爹在景铄爹爹仙逝后的第二年便被选中,在族人的威逼之下与娘亲成了婚。可爹爹知道娘亲不喜欢他,他就一直没有碰娘亲。无论族人如何施压催促,爹爹都不为所动,用身躯挡着大家不让他们去烦娘亲。” 朝朝盘着个腿,眼下有些红晕,双手捧着那酒壶又喝了一口,那酒壶底刚刚好盖住朝朝稚嫩脸颊,朝朝嘴角留下点酒,打了个嗝。 紫安被这小子逗得直笑,用袖子擦了擦朝朝嘴角的酒渍。 “我爹爹不爱说话,每一天都去搜集好多好多灵力给娘亲,好让娘亲不那么快枯萎,日复一日从不停歇。终于,在他们成亲四千年后,娘亲被感动,二人便在一起了。” 玄朝明显喝醉了,笑得痴傻的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之后嘛~便有朝朝啦!朝朝每天都陪在娘亲身边,爹爹说自从有了朝朝,娘亲就不会那么想死了。可是爹爹身体越来越差,在朝朝一千岁的时候便仙逝了,朝朝这一千年里,爹爹日日嘱咐朝朝要照顾好族人,多多提炼灵力以求娘亲长寿。” 紫安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只觉得这黑夜里,好似只有他才是唯一的发光体,她摸了摸玄朝的头发,笑了笑说,“朝朝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一定是位明主。” “朝朝想要跟师父学本事,更想跟着师父学如何当好一族之主。师父虽然看似荒唐,但其实心细如发,把族人照顾得很好,还有一颗仁心......” 朝朝滔滔不绝,刚刚抬眼满眼崇拜地看着紫安,就发现紫安已经睡着了,趴在炼白莲花印的她手还轻轻搭在莲花花蕊上。 看着紫安被那炼白色仙气晃着的脸,那闭起的杏仁眼,挺直的鼻梁加上这不薄不厚的嫩唇,朝朝满意点点头。 “哥哥的眼光还真的不错!” 说罢玄朝便起身跑开了。 一大早,紫安小屋里。 紫安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 手随意那么一搭,便碰到了一个紧实的肉体,玄夕紧绷着腰腹,一脸得意。 紫安瞬间睁开眼睛,看到玄夕那副傻憨笑容。 也就是这副皮囊生得太好,以至于他再怎么憨傻,那美惨了的桃花眼都能为他扳回一城。 紫安一掌击飞躺在床上的玄夕,玄夕摔得四仰八叉的。 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摸着屁股踉跄起身的玄夕疼脸上挤出好几道褶子,龇牙咧嘴的但又不敢出声,只能忍着痛,眉毛一高一低,眼睛里全是试探和委屈。 “阿辞,你这掌打得我可疼可疼了......” 紫安这时早已起身直奔屋外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辞!你别不理我啊!” 玄夕一瘸一拐的跟在紫安身后,可怜兮兮地跑了过来。 刚一开门,紫安就看到了等在门口好似晨曦般活泼的玄朝。 “徒弟玄朝,请师父早安!” 玄朝端着个盘子,一杯清泉水,一杯桂花蜂蜜茶,整整齐齐摆在那里,玄朝站得直直的也不知端了多久。 “朝朝怎么知道这些?” 紫安有些惊讶。 “朝朝去问了染承师伯,师伯跟朝朝说的。” “朝朝真乖。” 紫安走出廊下,便要接过那泉水。 就在手要碰到那杯子的时候,踉跄赶到的玄夕一把握住紫安手腕。 “阿辞!” 紫安手腕一转,躲开玄夕一口喝下那泉水漱口,就好像看不到那人似的。 “不是说好了只能喝我的水嘛!” “走,师父带着朝朝去练功。” 紫安一个转身躲过奔向自己的玄夕,喝下桂花茶之后拉起朝朝的手便走向灵水溪深处。玄夕一瘸一拐的在旁边聒噪,紫安和玄朝就好像没听见似的。 “阿辞,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要不是我昨天抱着你回去,你还躺在湖里呢!” 第226章 紫安停下脚步,质问的眼神投向玄朝。 玄朝有些心虚的看回紫安,呵呵讪笑,“嘿嘿,师父昨天晚上醉酒,朝朝太弱了,扛不起来师父就......” “山上那么多人,你就知道找你哥?!” “朝朝不敢不找哥哥,哥哥说只要朝朝找别人就要打我。” “什么?!” 紫安愤怒转头,看向还在揉着屁股的玄夕。 “阿辞......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师父!哥哥抱着你进了屋就不出来了,任我怎么叫都没用,还说再叫就要饿着朝朝,不给饭吃!” 玄朝一下来了气势,拽着紫安的衣袖大声控诉。 紫安走到玄夕面前,脸色难看。 “我昨天什么都没干!我就把你抱去床上,是阿辞自己抓着我不让我走的。” “胡说!” “阿辞,”玄夕一下子黏了上来,“你看看你耳垂,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紫安一愣,手摸着自己的右耳,心中一惊。 这不是在凡间历劫时候,玄夕在她耳垂上留的那个疤?! 回想起在去找玄夕娘亲的路上,与玄夕十指紧扣之后耳朵的一阵刺痛,竟是生出了那疤痕。 更吓人的是,紫安真的想起了些昨夜片段。 回忆突然袭击了紫安的脑子,眼前闪过玄夕白花花的肩膀。好像真的是她耍了酒疯,拽着玄夕骂他没脑子没良心,消失了那么久,还扒了他的衣服。 看着紫安眼神闪烁,玄夕满脸坏笑,“想起来了?是你拉着我说要扒开我衣服,看看我脑子长到哪里了。” “看脑袋在哪里为什么要扒衣服?”玄朝仰着头问,脑袋侧向一边,看着越贴越近的两个人。 “你哥哥脑子掉肚子里了。” 紫安拍了一下玄夕胸膛,眼神瞟了一下玄朝,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着这还有个孩子在呢。 有点尴尬的紫安率先走在前面。 见紫安走远,玄朝看了一眼玄夕,压低声音,“哥,只扒衣服了?” 玄夕被问的一愣,“你......” “我叫你去把抱师父回房间,她都扒你衣服了,你就什么也没做?” 玄夕一掌打到玄朝后脑勺,“你这个小子,在你师父面前装小孩儿?!” “你还不是连个小孩儿都不如。” “你懂什么!你以后要是有了心爱的姑娘,绝不可以趁人之危,要人家同意才行知道了吗!” 玄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冲着他哥竖起大拇指。 “玄!夕!你不要净教朝朝那些不正经的!” 玄夕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处满脸不乐意的紫安,手指不停指向自己,委屈的一直‘我,我,我’的无声抗议。 紫安招呼着玄朝,“朝朝你过来,离你哥哥远点,他脑子不好。” “朝朝听师父的!” 灵水湖旁。 紫安正在教玄朝如何修习仙脉,运用灵气。 “你常年在山体之内,灵气匮乏,如今让你在这灵水溪旁修复仙脉才是最好。你年纪小,又会提炼灵力,应该很快就能修习仙法了。” 玄朝认真听话,努力的样子让紫安有些出神。 这满脸严肃的样子像极了染承和星移小时候练功时的模样。 而一旁的玄夕好像个膏药一样,时刻贴着紫安。 紫安有些不耐烦,转头看向玄夕,玄夕也不躲闪,肆无忌惮的盯着紫安的杏仁眼,甚至还往前探了探,二人额前碎发都缠到了一起。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目不转睛地盯了对方一晌,紫安和玄夕都吞咽了一口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彼此。 “咳,你看着朝朝,我还有事去去就回。” 玄夕一把抓住紫安手掌,“阿辞,你别生我气了,求你了还不行吗~” “我对个没脑子的蛟龙置什么气啊?” “我是这世上最没脑子的傻子,但我有福气啊!我有阿辞呢!” 玄夕一旦憨笑就会嘴角消失,亮亮的桃花眼里全是爱意。玄夕借势一拉紫安手腕,另一只手按了按紫安耳垂。 看着不停挑眉的玄夕,紫安一下打开玄夕揉着自己耳垂的手,“你看着朝朝,少乱跑。” “你要去哪啊?” “去找小知骂你泄愤!” 紫安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玄宛被安排在一个鲜有人烟的地方,这是一处雅致的小院,身后便是满地的冰玉石和潺潺穿梭其中的灵水溪。 紫安特意交代小知,让桂花树们警告小妖们,不要来打扰玄宛休息。 玄宛此刻正在小院里感受着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的阳光了。 听到了脚步声的玄宛声音轻柔,“你终于来了。” “公主殿下,昨夜休息得可好?” “我没有休息,”玄宛轻声笑了笑,透着欣慰,“我已经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有些贪恋这感觉,便在这院子里待了一整晚。此事,还要多谢招摇王。” “殿下......还是唤我紫安吧。” 玄宛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红尘,满是风霜的眉眼里全是羡慕,“玄夕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眼神突然有些害羞闪躲的紫安深吸了一口气,“紫安今天来叨扰公主,就是为了玄夕的事情。朝朝之前跟我说,公主算到了玄夕有一劫,所以才让朝朝定要在大劫之前找到他哥哥。” 第227章 玄宛点了点头,“我只是想再见这孩子一面。” 第114章 紫安,你的劫数根本就不是凡间的烨楚辞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安心底一沉,看着被这世事折磨的不成样子的玄宛,语气也变得沉重。 “你与玄夕除了心意相通,是否还感觉到了别的,只有你们之间才有的一种联系?” “双脉神之间的相互吸引?” “是了,就是这种契约一般的吸引。” 紫安面色越来越凝重,杏仁眼里散着不安,玄宛那一副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千疮百孔的样子让紫安的心悬了起来。 “紫安,你不觉得你的仙隐飞升太过简单了吗?” 紫安的心漏跳了一拍,看着自己还是黄蓝仙脉的身躯,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世间仙隐天神少之又少,多少神仙穷尽一生,却连升登仙隐的资格都没有,举世无双的双脉神也不例外,亦是要靠修炼升级,”玄宛缓缓道来,可那迷离眼神里全是惋惜,“只是有一种情况,可让双脉神迅速升登仙隐境界。” “什么方法?” “若是世上同时出现多个双脉神,那便是天下大乱,祸神降临的预兆。仙史记载,乱世之中,双脉神之间必有仙隐天神降世。而多个双脉神同时出现,又想要升登仙隐的修习方法,便是耗死其他双脉神。也就是说,你与玄夕之间定会出现一个仙隐天神......” 紫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她盯着面色平静的玄宛一言不发,只是鼻息颤抖。 玄宛看着一动不动的紫安,垂下眸子轻声叹息,“双脉神会在飞升仙隐境界之时相互吸引从而命格交织。紫安,你的劫数根本就不是凡间的烨楚辞,在你见到玄夕那一刻开始,你所经历的凡间的一切,包括现在一团乱麻的三界,都只不过是仙隐大劫里的一环罢了呀......” 一个踉跄的紫安努力平复呼吸,低下头的她缓缓开了口,声音充满着不甘心。 “所以,我和玄夕,只能留一人存于世间?” “是,”玄宛的声音颤抖,她自然明白紫安的心境,感同身受的她语气里都是心疼,“我算到你二人天劫已至。那日,你回归招摇,玄夕为你斗西海四龙坠入灵水湖,我才又一次见到了他,心中实在思念,只想让他在大劫之前认了我这位没用又自私的母亲。” “若我一定要保住玄夕呢?” “双脉神只要一见面命格便会交织,再也无法回头。你若迟迟不动手,较强灵力的那一方仙隐气脉将会冲破内丹,从而让你无念无想,做个具有强大力量却只为杀戮而生的凶兽。而那时,升登仙隐的玄夕,恐怕会因为身份压迫从而杀了你。” 紫安杏仁眼骤然睁大,想着前一阵子自己失控差点错杀星移,还有下那往生咒的样子,身体摇摇欲坠。 “我还有多长时间?” “你的天资世间少有,灵力越强反噬越快......” “多谢公主告知,紫安先走了。” 望着快速转身离去的紫安,玄宛大喊,“你准备怎么办?” 紫安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玄宛声音颤抖,蹒跚站起身来,“妖族予鬼族有救族之大恩,如今由玄夕来还此恩情,我虽不忍我那命苦的孩儿,但!但我不会怨你!” “公主,紫安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我父亲,他知道此事吗?” “狐王知道。” “是了,这老头儿一定知道,但他还是选择救了玄夕。” “妖族的恩情,玄宛是报不完的。” “既然如此,那紫安就求公主对此事保密,莫要说与别人听。” 紫安消失在山林之间。 玄夕走在人间山林里,后面跟着背着柴火的玄朝,手里还拿着各色猎物,小小身躯在这成堆的柴火下显得更加幼小。 “我师父要是知道你这么欺负我,一定会替我出气!到时候打飞你!” “你师父她才舍不得呢~我今日定要好好露一手,在阿辞面前好好表现,她都好几日没尝到我的手艺了,定是馋了。”玄夕摇头尾巴晃地在朝朝前面叼着个狗尾巴草,语调轻快。 玄朝龇牙咧嘴,“那你自己背啊,为什么要我陪你来?还不让我用仙法。” “我是你哥,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哥哥也不能欺负人啊!”朝朝一下子把手里的鸡鸭鱼一股脑全都扔在地上,大声控诉。 “瞅瞅你今日早上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还‘徒弟玄朝,请师父早安’,”玄夕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你以后在敢在阿辞面前殷勤,我就让你背,秤,砣!快给我捡起来,以后早上不要来找你师父送!茶!喝!” 玄夕的盘竹枪枪头不停敲打着玄朝的脑袋,玄朝被砸的头一点一点的。 “等我跟师父学了本事,我一定打回去!” “臭小子,”玄夕满脸嫌弃,“还敢打你哥!” “我是鬼族太子!” “我还是招摇王未来夫婿呢!” “景铄爹爹一定很自恋吧,要不然娘亲生不出你这么不要脸的孩儿。” “臭小子我今天打爆你的屁股!” 这时小知从天而降,望着扭打成一团的玄家两兄弟,一脸看热闹的玩味笑容越在脸上。 第228章 “你怎么在这?阿辞不是在跟你骂我吗?这么快就骂完了?” 玄夕一把提起玄朝,边说边故意弄乱玄朝的头发,玄朝敢怒不敢言,只能皱起小脸双手不停打开玄夕的大手掌。 “紫安?我以为她跟你在一起呢,明天就是鬼族地界交接的日子了,我正要跟她商量看看要不要让染承去。” 玄夕一脸疑惑,“不对啊,阿辞说去找你了......” 突然玄夕一把扔下双脚不停蹬着,一直悬空的玄朝,朝朝被摔得四仰八叉。 “你还算我哥哥吗!” “不好!她一定是去找那些小妖精了!完了完了,我被骗了!” 刚落在招摇山的玄夕三人一抬眼就看到了满脸不高兴的紫安。 紫安双手在胸前,语气十分严肃,“你带着朝朝去哪疯跑了?” “你刚刚去哪了?你不是说去找小知了吗?”玄夕三步并两步急急跑到紫安面前,气得鼓了脸颊,义愤填膺地直直指向身后的小知。 “你管我干嘛,哪有亲弟弟管亲姐姐的?” 本来一副一定要有个说法的玄夕一下子泄了气,两根手指拉着紫安裙摆,“阿辞,我真的错了......你别气我了,我给你做好吃的赔罪,再不行你打我一顿,就是......别打太狠了,我本来就傻兮兮的......哦!或者是罚我晚上给你守夜都行~~” 小知跑过来在一旁添油加醋,“唷~!可不是刚刚那一副要捉奸的嘴脸了呢!” “什么捉奸?”紫安一头雾水。 朝朝这时候背着柴火,手里提着鸡鸭鱼肉在玄夕身后大声说,“哥哥说师父去找小妖精了!要带着小知姐姐去捉师父呢!” “你天天都在你弟弟面前讲些什么!” 紫安皱着眉头吼着一脸委屈的玄夕,一巴掌打到玄夕的后背。 玄朝步履艰难,努力走到紫安面前,费劲腾出一只小手抓了抓紫安衣角,“师父不要生气了,哥哥说今晚要给你做好吃的,还让朝朝去找吃食呢,朝朝都找回来了......可不敢懈怠呢!” 紫安低头看到被压得就快长不了个子的玄朝,脸色阴沉的好像海啸来临之前。 紫安酥手一抬,玄朝身上的东西一样不落地挂在了玄夕身上,白了玄夕一眼之后,紫安抱起玄朝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辞,晚上我炖鱼给你吃!” 玄夕望着在紫安怀里的玄朝一脸神气的模样,咬牙切齿地冲着紫安背影喊到。 傍晚时分。 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的玄朝突然有些崇拜自己的这位吊儿郎当的哥哥了。 紫安小心挑着鱼刺,把那鱼肚上的白肉一块一块挑出来摆在盘子里,再布上青菜,满满一盘放在玄朝的面前。 “朝朝快吃吧,小心刺。” 玄夕的眸子气的红银双色都现了出来,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用筷子疯狂不停怼着碗底,发出‘嘭嘭’的撞击声来发泄不满。 “阿辞都没给我挑过鱼刺......” 而玄朝小心翼翼地看着小知使着筷子,想要照猫画虎用筷子吃饭,但那双筷子东倒西歪的,本来直挺的筷身好像被人点了软穴似的。 紫安望着玄朝的样子,心里泛起心疼。 这孩子怕是六千年都躲在山体之下,只能用手拿着那不知是何味道的黑色苔藓补充灵力已保自己不死罢了。 哪里尝过这一日三餐的味道呢? 紫安变出一个勺子,语气温柔哄着玄朝,“我们今日先用这个吃。” 玄夕看着朝朝有点尴尬的样子,手上的筷子也停了动作,假装毫不在意地拿起碗来盛了鱼汤,眼睛盯着别处,把那鱼汤扔在朝朝面前。 朝朝看着洒了出来的奶白色的鱼汤,笑得脸上的婴儿肥都吊起来了。 “谢谢哥哥!” 朝朝拿起那脸一样大的碗一饮而尽,“哇!” “哇什么哇!赶紧吃饭,吃完快点走!”玄夕忍着嘴角的笑,高冷的冲着玄朝说道。 “朝朝还想跟师父练功呢。” “练什么练,”玄夕一听这小子还要磨着紫安不走,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又消失了,“你不要老黏着你师父,你师父很累的!” 紫安本来满眼温柔地看着朝朝,如今倒是垂下眸子,试图挡住刚刚闪过的一丝低落。 “今日师父确实累了,明日师父再带着朝朝去学仙法,如何?” 朝朝大眼睛轱辘一转,“朝朝晓得了,朝朝明天晚点来,不会打扰到哥哥和师父的!可师父也不要太累,明日师父可还有地界交接之事呢,若是太累误了事,师父会被人笑话贪恋美色的!” 紫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害得一直憋笑的小知一口鱼汤没喝好,呛得直咳嗽。 “叫你不好好吃饭,活该呛到,”紫安埋怨看向小知,“等下拿点鱼汤给染承,他今日没来吃饭,估计是没什么胃口。” 小知还在笑,边笑边咳,“放心吧,他只是担心明日和他父君母后见面,我们都跟着,场面估计也不会太难看。” 吃完饭之后,紫安走进了小屋。 看着紫安那小屋门大敞着,玄朝望向自己还在那傻呵呵收拾碗筷的哥哥,急得跑了过去。 “你赶紧去啊!这交给我!”玄朝一脸嫌弃。 “你们不走,我去了阿辞也是把我撵出来。”玄夕白了自己这个碍事的弟弟一眼。 第229章 小知拉起玄朝,递给玄夕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朝朝,走,姐姐带你回狐狸洞。” 玄朝高兴点点头,二人拿着给染承的鱼汤消失在了山林里。 玄夕看着玄朝和小知消失的瞬间,直接大手一挥变没了眼前的一团污糟,飞奔进了屋子里。 紧紧关好身后的门,玄夕抬眼便看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紫安。 紫安一身云灰色寝袍,长发墨泼一般倾泻而下,毫无粉黛的脸上,云眉之下的那双杏仁眼眼波流转,美得好像个瓷人,让人挪不开眼睛。 玄夕走到紫安身后,拿起梳子为紫安梳着头发,手指时不时的碰着紫安右耳,搞得紫安低下了头。 “今日,你说你去找小知,可是去了其他地方?”玄夕一边打理着紫安的头发,一边聊了起来。 紫安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突然一顿,“我......找到一处十分僻静地方,觉得不错,就待了一会儿。” “那阿辞下次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紫安骤然慌乱,只能不停眨眼掩饰着不安,心里却好似被揪了起来。 “我才不要你知道这地方在哪里呢......” 玄夕放下梳子,蹲在紫安身边抓起她的手,抿了抿嘴,“你还生气呢?” “气死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只要你不生我气了,我干嘛都行!” 紫安眼睛落到玄夕的脸上,望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自言自语,“你永远都能这样鲜活,我就高兴了。”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里的暧昧流转仿佛充满了整个房间,二人的唇一点一点的靠近,就在快碰到的时候,玄夕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缩了一下。 “阿辞,这,这赌约......” “是我输了。” 玄夕满脸的不可置信,“当真?!” “我愿赌服输。” 玄夕一把抱起紫安,身后的房间瞬间布置成了一片大红色。 跟木香小院的大婚喜房一模一样。 紫安积极的让玄夕惊讶,一时之间竟有些被动。微微睁开的桃花眼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紫安,毫无防备地被那酥手扯了衣领。 玄夕本来白皙皮肤的锁骨上都被紫安这喷发似的情愫搞得气血翻涌,紫安紧闭的双眼终于半睁开来,五官涣散舒展着,唇瓣带着齿关微微张开,不重不轻地咬在那青筋暴起的颈下笔直锁骨之上。 “嗯......”玄夕闷哼一声。 玄夕双膝一曲,捧起紫安的脸,叼着她的唇坐起,把头埋在紫安发丝里,“好一只野狐狸......” 身体一翻,玄夕按住紫安肩头,一口钳住那重回耳垂上的疤痕,在紫安耳边轻轻低语,“你自找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 紫安睡得头昏脑涨,才睡了不一会儿的紫安就被屋外面的嘈杂哭声吵醒。烦躁的翻了个身,摸着空荡荡的床铺,紫安皱着眉头,眼睛开了一条缝。 玄夕一身墨绿色银竹长袍,冠着紫安送的桂花树枝和黑曜石冠,精神抖擞的坐在床边看着赖在被窝里,和被子拧成一股绳的紫安。 “起这么早做什么?折腾一晚上你不累啊......” 紫安有些埋怨。 玄夕看着终于醒了的紫安,嗖的一下趴回她身边,桃花眼都笑成了一条线。 “那你再睡一会儿,我让外面的闭嘴。” 玄夕抿着嘴笑着,挽开紫安散开的长发,手指轻揉着紫安耳垂上的疤痕。 “是谁在外面哭嚎......” “嗯......”玄夕眼神从头到脚的一直打量着紫安,嘴角不停上扬着,“我趁着你睡了,去帮你清理了门户。” 紫安还是瞌睡,嘴里泛着慵懒,任由着玄夕揉着她的耳垂,“招摇哪里来的什么门户啊......” “你的那些小妖精啊!” “什么?!” 第115章 我这个小恩人还有第三个愿望呢! 原来是这个门户! 玄夕看着紫安听到面首有难之后,那一下子从床上半撑起的身子,醋意由心而发,顷刻之间漫至身体每一寸。 玄夕一把把她按回枕头上,大手掀起被子,二人眼前一下昏暗了起来,玄夕趁势紧紧把紫安箍在怀里。 “不是要再睡会儿吗?有我陪你,你起身干嘛?” 紫安把脸埋在玄夕肩头,悄声说,“今日还要去跟魔族交接鬼族地界呢......” 紫安试探推了推玄夕身体,谁知玄夕岿然不动。 “阿辞昨晚抱我抱得可紧呢......还说输了赌约也开心得很,想跟我一直在一起——” 紫安一只手从玄夕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捂住了玄夕的嘴。 “少说两句吧.......求你了.......” 外面的哭声越来越大,紫安忍不住掀开被子一角,抬了头往屋外看去。 玄夕醋意大发,一下抓住紫安下巴,把她的头硬生生掰了过来,狠狠咬住她的嘴唇,反身压在了紫安身上。 半晌过后。 看着跟那红肿嘴唇一样娇艳欲滴的脸颊,玄夕头抵着紫安额头,二人鼻尖碰着鼻尖,玄夕的急促呼吸也慢慢平复。 “若不是一会儿有正事,你以为你还能只是在这躺着?” 紫安早就没了脾气,小声试探着问,“那我们今日总得出门吧......” 玄夕强忍笑意,变出獠牙,又一次咬住了紫安嘴唇。 第230章 紫安吃疼闷哼一声,玄夕满意的看着紫安滴着血的嘴唇,一把拉起紫安,看着满身凌乱的紫安锋眉一挑。 “阿辞甚美。” 紫安白了玄夕一眼,随便拾掇一下便快速出了门。 看着一地已经面目全非,哪里还有半分姿色的男妖们,紫安倒吸了一口凉气。 紫安刚想上前扶起那跪在地上大哭的讨来,天上一道惊雷吓得紫安一哆嗦,心虚回头一看,玄夕正昂首挺胸,双手背后审视着这嘴角还在出血的小狐狸。 “阿辞说过了,愿赌服输。” 紫安清了清嗓子,望着鼻青脸肿的男妖们,语气有些虚,“你们以后游历在外,要记得你们是招摇的子民,要有风骨,品性要纯良,不可吸人精魄,记得好好修炼......” “王上!王上是要赶我们走吗?”般般大喊。 “你们跟着本王,本王也经常赏赐灵力给你们,便也省了你们万年光景的刻苦修炼。现在放你们去游历,对你们也算好事。但若有一天受了欺负,定要跟山里人说,我招摇的人决不能受委屈。” 讨来突然哭嚎一声,站起身来走向紫安。 “王上,讨来只想在山中守着王上,讨来绝不出现在王上和玄夕小神面前,只要能遥遥一见就好了......” 还不等紫安开口,玄夕走到她身后,一把从搂住肩头。另一只手扳过紫安下巴,低下头一口咬住那还在出血的嘴唇,吓得紫安全身僵硬竟忘了躲避。 玄夕抬头看向讨来,眼里的龙眸反射着阳光,抱着紫安肩头的手挪上紫安又一次出了血的嘴角,擦掉血迹的手就搭在那,玄夕微微俯身,跟紫安脸贴着脸。 “你在这,我们俩不方便。” 紫安挣脱了玄夕的胳膊,脖颈都红了起来,“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了,自是知道我的。既然让你们出山,你们就出去历练吧,也免得我以后不在,平白受人欺负。” 讨来见这次紫安来真的,也只能识趣走了,他这个王上他是最知道的,只要紫安决定了的事情,除非她自己反悔,否则谁也阻止不了。 待到大家四散之后,紫安一把推开马上扑上来的玄夕,“我好歹也是万妖之王,你当着别人面这样也太......” “太什么?我是你未来夫君,有什么可害臊的?” “你算我哪门子夫君?” “这么快就忘了?助你飞升,我这个小恩人还有第三个愿望呢!” 玄夕不顾紫安推搡,再次跑了上来抱住紫安,脸立马贴了上去,眼看那嘴就又要亲上了,这时,玄朝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师父!” “啊啊啊啊!又是那个小子!” 紫安趁着玄夕翻白眼的空档逃出玄夕怀抱,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这时玄朝拉着染承从远处走来。紫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染承今日是有好好收拾一番的。 一身黑衣仙气肃然,染承跟玄夕一样,都是细腰长腿,那冰玉腰封一系,显得那墨色长袍之下的两条腿好似可一步登天。 染承的青玉蛇簪还是当年他母亲青蛇染景愉在他来妖族做质子之前送他的,淡淡的那一抹青色便是他从魔族带来的唯一的物件。 紫安看着面色紧张的染承,从廊下迎了过来。 “哥。” 染承面露微笑,和那眼底的焦灼格格不入,他平静的点点头,就那么仙风道骨地立着。 “今天开始,哥哥也是一方之主了,妹妹还要贺喜哥哥呢!” 紫安轻声打趣,想要以此平复染承的紧张感,毕竟他与魔族那边这五万年都没什么来往。 染承自上了招摇山,便没有见过魔君和魔后,更别说那之后才出生的二弟了,这五万年里只有那常来常往的母家家书和染景铄,他的父君更是对他不闻不问的。 如今见面,竟还要靠养父一家子强取豪夺魔族地盘为由,想想都觉得可笑。 “没了父亲母亲,你我兄妹二人,也要为彼此撑腰。”染承看着紫安有些担心的模样,坚定地拍了拍紫安的肩膀。 目光落在紫安泛着血迹的嘴唇,染承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了?” 紫安触电一般躲开染承的手,本来退红的耳朵又一次烧了起来。 “早,哥。”玄夕走了过来。 染承一下瞪大了眼睛,望着一向不怎么客气的玄夕,又看了看偷偷打了玄夕一下的紫安。 “你们......不打赌了?” 还不等二人开口,迟迟未出现的小知从山林里跑了出来,边走边指着身后的山林,一脸惊喜,“紫安,你那些男妖可都走了!你一个不留啊!” 紫安无奈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唉,自己的一世英名啊...... “真行啊,”染承上下打量玄夕,听起来倒是有些佩服,“这一山的妖精,父亲母亲都没辙,竟被你这小神给撤了。” 染承语气中带着些钦佩点了点头,看着吃了瘪的紫安不禁笑出了声,“原来你也有被拿住的一天,哈哈哈。” 紫安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染承,“可算是帮你出气了,对吧!” 染承看着紫安的眼神温柔,“玄夕很好,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以后你们俩长长久久的,父亲母亲也能瞑目了。” 紫安被这‘长长久久’四个字刺得生疼。 玄夕见到紫安有些心痛的眉眼,还以为是因为提到了她父母,双手搭在紫安双肩轻声安慰,“待到我俩的第三个愿望实现,我要对阿辞的爹娘,对这黄天厚土,三界神明发誓,定要好生照顾你。” 第231章 紫安望着玄夕的眼睛,释然一笑。 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剩只争朝夕了吧...... 事已至此,她只想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 “时辰快到了,”紫安低头浅笑,语气轻松,“我们走吧。” 众人准备动身,看着一动不动的玄朝,紫安有些疑惑。 “师父,我是鬼族太子,鬼族答应过师父不会踏足鬼族地界的。” “鬼族太子不可以,我的徒儿却可以。你与玄夕生来就没有见过故土,今日我便带着你们去看看你娘亲长大的地方。” 朝朝眼里透着些渴望和期待,“可是,魔族若是怀疑我身份......” “鬼族的事,三界早晚都会知道。尽早要他们知道我招摇的态度也算好事,这样以后你就可以在三界拿师父和你哥哥的名字招摇撞骗,没人敢欺负你了~” “师父.......”玄朝深鞠一躬,声音竟还有些哽咽,“朝朝多谢师父疼爱。” “我不疼你疼谁啊,走吧!” 望着声势浩大的魔族,紫安这一行人倒是显得过于单薄了。 魔君一脸戒备,看着紫安只带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没长开的娃娃,心里泛起怒气,瞟了一眼自己只养了几千年的儿子之后,目光便落到的这位招摇王的身上。 而站在一旁的魔后染景愉倒是泪眼婆娑,这一堆魔气冲天的神仙里,只有这一位有那见到亲人的激动牵绊。 夙星看着拥有自己梦寐以求太子之位的哥哥,眼神冰冷的落到了染承的青蛇簪上。 那是他母后自小就戴在身上的青蛇簪子,夙星几乎能在所有母亲少时画像上都见到这青蛇簪在发上。 其中有一张母亲染景愉抱着正在她怀里玩闹着的染承的画像,画像里染承正要摘下母亲的那青蛇簪。 这张画像自夙星出生以来,就挂在染景愉的寝宫,染景愉每天都要望着那画像好久。 在夙星的印象里,染景愉就没有这样跟自己打闹过。母亲永远都那样温婉,她好像从来都不会发脾气,也不会开怀大笑。 她就端坐在那里,做一位合格的魔族王后。 后来夙星知道了缘由,在四族大战之前,母亲是青蛇一族资质最好的女魔,青蛇族把她当成族长培养,染景愉也不负众望,成为青蛇一族的佼佼者,一时间名声大噪。 直到认识了父君,夙秦风。 夙秦风原本是一个在家族里名不见经传的小玄蛇,因为与染景愉互生情愫,竟一跃成为了魔族最有实力争夺君位的魔仙。 为娶到青蛇一族倾尽心力培养的染景愉,夙秦风提议,让第一个儿子姓染,并封为太子,这才有了青蛇举族的支持。 再后来,战败后的魔君想都没想,为了拿到鬼族地盘直接就把染承送了出去,这是让染景愉万万没想到的。自那之后,经历大败的夙秦风便露出了他真正的面容,他逼迫还没从悲伤里走出来的染景愉用最快的速度诞下二皇子。 日日夜夜,染景愉就好像魔君的生育机器。 染景愉这时才知道,原来一直把她放到人生最高处,时时事事都以她优先,让她沉浸爱情无法自拔的夙秦风,为的只是和这位优秀的青蛇公主诞下资质非人的后嗣罢了。 很快,夙星就降世了。 自那之后,已经撕破脸的二人便再也没了以前的爱意温存,有的只是表面艰难维持的王上与王后的颜面罢了。 可夙星他也是染景愉的孩子啊,为什么,就因为小了染承一万多岁,就只能做个二皇子,就要面对一个没有情绪的母亲呢? 夙星一双黑眸死死盯着眼前的染承,双拳不禁握得死死的。 染承打量着阵前的三个人,他的父亲母亲,和他还没见过,就想趁着他人间历劫,杀之而后快的亲弟弟。 望向母亲欲说还休的样子,染承皱着眉头下的眼睛让人看着心疼。 夙星这时在泪眼婆娑的染景愉身边开了口,“招摇王安好,弟弟请哥哥安。” “二皇子好大的架子,魔君与王后见到染承不行礼也就算了,你见到魔族太子,为何不跪?”紫安声音傲慢,打断了装腔作势的夙星。 夙星脸上一僵,挺起身子看向魔君。 一阵大势冷风夹着雾刺席卷而来,冰玉剑从那冷得让人寒颤的雾气之中现在紫安手上。 紫安微微颔首,眼神狠厉挑逗地看着魔君,似乎在等魔君一个答复。 “......夙星,跪下,向你兄长行礼。” “父亲!” 魔君手上红气一现,那红气好似巴掌,一下拍向夙星后背。夙星一个踉跄,接着红气又拍在了夙星膝盖后侧,双膝便直直跪在这鬼族疆土上。 夙星的牙都要咬碎了。 他缓缓抬起双臂,从牙缝里挤出声响,“臣,夙星拜见太子殿下。” 染承一直不语,只是望着自己的母亲生吞思念。 “以后这木香花所到之地,皆为你的疆土,”紫安望着鬼界随处可见的木香花说道。 她随即又转向魔君,“本王还有一事,请魔君允准。” “招摇王还想要什么?!”魔君已经很不耐烦了。 “我哥哥许久没见王后了,可否让王后小住几日,与哥哥叙旧?” “.......” 魔君的身体一起一伏,看的出十分气愤了,夙秦风冷眼看着染景愉,咬牙切齿说道,“若王后思念染承,那定然是可以的。” 第232章 染景愉有些迫不及待,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地向着染承走了两步,夙星见状大惊,一把拉住母亲衣襟。 “母亲!母亲求你别走,母亲还有一个儿子,母亲救我!” 夙星眼神里有着紫安从未见过的恐惧,就连当时冰玉刺对着他的内丹,他都没有如此慌乱过。 染景愉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回头看向夙星,豆大的眼泪连成线似的滴在地上,面容都皱在了一起。 “不必了......不必了,见到太子安好,景愉就放心了。” 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染景愉接着说,“多谢招摇王这几万年的照顾,景愉心中定然铭记招摇大恩。” 紫安见没能帮染承求得母子团圆,心里也泛起不爽,“本来今天就是个形式,赤狐军早就交接了地盘,既然没什么别的事,魔君就尽快离开吧,难不成,还要本王请你吃饭?” 望着染景愉最后那个让人牵挂的眼神,染承终于开了口,“母亲......” 染景愉泣不成声,最后消失在了鬼界。 魔界,二皇子殿。 夙星大步流星,边走别卸下那彰显身份的锦缎外袍,长臂狠狠一震,把这个赶制了一个月的华服摔在地上,他一脚踏过锦服坐在大殿高台之上。 “白鹿那个贱人呢?!” “殿下别急,”玉腰奴腰肢酥软,靠在夙星身上,小手满上一盅美酒递到夙星面前,“白鹿还在鬼界,探听那三只犼魄的下落呢。” “没用的贱货!让她滚回来!” 夙星一把将那酒盅砸碎,强忍着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仇恨化成欲望,透过鼻息呼出体外。 第116章 落汤家犬小玄朝 白鹿快步走进夙星殿内。 “仙子最近清闲得很啊......” 夙星一个人坐在大殿之上,三只手指拿着酒盅边缘不停摇晃。 “二殿下大可不必在这风言风语,你赐我这双普通鹿眼,去找三只世人见都没见过的犼,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白鹿面色冰冷,黑眸挑衅的望着夙星满脸的不忿。就在她回来的路上,听说了在刚刚在鬼界发生的一切,这合着是要拿她撒气呢。 自白鹿被夙星救起,要以自己鲜血作为交换之后,白鹿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夙星对她说出三只犼的秘密,这便动身寻那犼去了。 可惜,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她虽然在鬼界没有被妖族的人发现,可是搜遍了整个地界都毫无所获,本来也是一门子官司的白鹿被夙星这么阴阳怪气的说一句,火气更大了。 “你可知道,招摇山上有个小孩,大概三四千岁这样,常陪伴在紫安身边?” “紫安身边不曾有过什么孩童。” “奇了......她今日带了一个娃娃,看着很是亲昵。” “你要我去查那孩子?” “你现在的眼睛都没了,能查到什么?”夙星也怒气不减,现在连白鹿都敢对他颐指气使的,便找了机会挖苦回去。 不过夙星脸上很快就升起一丝诡异笑容,手中变出一个卷轴,一把扔在白鹿脚下。 白鹿低头瞄了一眼卷轴,并未俯身去捡,“这是什么?” “当然是你需要的,”夙星眼光泛着寒气,“你不想要你那双真身鹿眼吗,本座教你如何拿回。” 白鹿周身泛着清冷,全身都充满了戒备。 夙星双指一抬,卷轴从地上飘起,随着夙星的操控在白鹿面前一页一页地翻着。 “往生结?!” 白鹿眼睛骤然睁大,深受其苦的她整个人开始颤栗。 仿佛当日她被锁在天后密室里,突然感受到的钻到脑子里的电流又一次击中了她一样。 “往生结可用于酷刑,施咒人可利用已经被挖出的器官从而让犯人受到二次痛苦,当日紫安对你眼睛下的就是往生咒——” “二殿下还是说点有用的吧。” 白鹿语气生硬,让人听着只觉得强势,跟那弱小无助的信使小仙仿若两人。 “呵呵,本王忘了,小仙子今夕不同往日了,今日的侧妃娘娘是立誓要杀了自己夫君的......”夙星还是不忘挖苦这白鹿,“但往生结若是器官本人施展,便更有妙处,这也是为什么往生结变成禁咒的原因。” “哦?” “由本人施展往生结,器官便会再次跟主人产生连接,从而可探听器官四周的动向。更妙的是,但凡沾上器官仙气的人的记忆都可追查,这对仙子你来说在合适不过了。” 白鹿一直僵直的肩膀这才松了下来,低下眉眼想着刚刚夙星的话,“也就是说,我对我自己施展往生咒,便可探得招摇的一举一动?甚至还可能探到紫安的记忆?” “正是,仙子聪慧。只是这往生咒若下了,你将时时刻刻感受肉眼分离的痛苦,仿若日日剜眼。本座不知,白鹿仙子想要如何啊?” 白鹿长臂一挥把卷轴收入怀中,转身离开。 “殿下,您告诉白鹿这往生结的坏处做什么?就不怕她放弃?”见白鹿离开,玉腰奴从殿后走了出来。 “她会学的。” 夙星似乎有一种能力,一种可以看穿人性的能力。他能看得出药王的野心并加以利用,也能看得出白鹿的仇恨,让她为自己做事。 只要以最终目的为准则,那万事皆可为正义。 第233章 这就是夙星的人生信条。 “放心吧,”夙星提起酒壶把酒从壶里直直倒进嘴中,“她的仇恨,可不光是自己被抛弃这一条。世上被屠山的又岂止招摇一族啊......当年傲岸山上,众神生食夫诸的时候,又有哪一族完全干干净净呢?” 白鹿快速选了一处僻静山洞,交代了魔族侍女不要人来打扰后便一头钻进山洞里不再出来。 刚刚打开卷轴,上面一行大字。 ‘习此结者,需心怀苍生,为天下计’ “呵呵呵......创结之人还真是可笑,心怀苍生?苍生皆蝼蚁,唯能者独尊!”白鹿眼神透着绵延无绝的恨意,一把撕下这第一页。 一月过后,招摇山上。 玄朝正聚精会神地练着剑,今日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可是个大耗灵力的活。 就短短二十天,玄朝迅速暴涨的灵力和他那身躯一样,竟窜的比玄夕还高了半头。 十天前,玄朝欢天喜地,跑去紫安面前炫耀自己成人的时候,差点没把玄夕气死,愣是生生找了各种借口敲了他弟弟三天脑袋解气。 玄朝的脸已经消了婴儿肥,那骨骼棱角分明,跟他哥哥一样,高高的眉骨连着带着些驼峰的高挺直鼻,薄一点的心形唇一笑就没了嘴角。 那宽大平肩显得玄朝头很小,一双腿比他哥哥的还长,这身形刚刚好能装下一个已经很高大的玄夕。 那天一觉醒来,见到自己变化如此大的玄朝,跑去跟玄宛报喜之后便来到紫安的小院子吃早饭。 “师父!” 紫安抬头看向一夜暴风成长的玄朝,若不是他那双有点内双的星眸和熟悉的低沉嗓音,她差点都以为自己收了另一个徒弟。 “朝朝?!” 紫安和小知正吃着早饭呢,看到这样的玄朝连筷子都掉了。 小知率先跑了过去,围着神气兮兮的玄朝感叹,“你还真别说啊!紫安,你这几十天疯狂虐你这徒儿还真是有点效果!” 小知忍不住手戳了戳玄朝胸膛,玄朝害羞吃痒,一个劲儿地躲闪着小知的手,脸都红了。 “小知,你别对朝朝动手动脚的!”紫安埋怨看着见色起意的小知。 玄朝逃命似的跑到紫安身边,嘴笑得跟月牙似的,拿着自己的小凳子紧挨着紫安坐下,那身体蜷成一团,膝盖都快碰到下巴了。 紫安被逗得呵呵直笑,拿了玄夕的凳子给了玄朝,“坐你哥哥的吧,你现在坐不了那个小凳子了。” 一旁的玄夕拿着一屉刚刚蒸好还冒着热气的点心,重重放在桌上。 听着这声音不对,紫安本来欣慰望着玄朝的脸也僵了一下,转头看着双臂交叉,眼角耷拉的玄夕。 “我懂了,我就是个臭做饭的呗,座位都可以让给别人!” 紫安讪笑,“那不是别人,是你弟弟呀......” 玄夕一把拉起紫安,坐在紫安的位子上长腿一岔,拍了拍大腿,“那阿辞就坐在我腿上吧。” 紫安悄声说,“别闹,朝朝还在呢......” 玄夕也不讲话,红银仙气缠住紫安的腰,用力一拽,紫安跌入玄夕怀里。 把头都埋在粥碗里的玄朝呛了一下,“娘亲前几天跟哥不是打过招呼了吗?说我还小,你和师父在我面前还是要克制一些......” “已经很克制了,”玄夕一手揽住紫安的腰,一手拿起桌上的点心喂给紫安,“要不是你,小知还有染承天天来蹭饭,你以为我会穿得这么平整?我早就——” 玄夕接着要说话,紫安一把拿起点心塞进玄夕嘴里,烫得玄夕脸都皱在一起了。 “诶?妹夫大可不用管我,紫安从小就跟别人腻咕,我都看习惯了。”一直不出声的染承,顶着那张看戏脸真的很想让人想打他一顿。 “我哪有?!”紫安连忙否认,低头看向被烫的龇牙咧嘴的玄夕轻轻摇头,声音都变得娇滴滴起来,“我真的没有呢~” “咦~~!!!!” 那蹭饭三人组咧着嘴不停摇头。 话说回来,玄朝这小一个月里被紫安折磨得够呛。 自从鬼界回来之后,紫安时时刻刻监督着玄朝习武练功,一天恨不得教会他两三道心法功夫。 玄朝也争气,愣是咬着牙硬挺过来了,每日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回玄宛那里,玄宛都会心疼好久。 “娘亲不要去找师父!朝朝一定要做最合格的徒弟,给师父争气!” 玄宛看着朝朝发白的脸,也只能摸了摸他的头作为安慰。 “朝朝立志要做像师父,师祖那样的族长,就要在最短时间内超过同龄的神仙。朝朝本来灵力就弱,就要好好修炼才能当一个合格的鬼族太子。” 玄宛看着朝朝颤抖地都拿不住东西的手腕,语气也跟着抖了起来,“可这也太急了些......” “朝朝挺得住。” 如今看着自己澎湃仙脉,手上冰玉石做的满月剑融为一体的感觉,玄朝心里骄傲得很,他真的做到了,赶上了哥哥和师父的步伐。 就在朝朝长大的那天,紫安送了他一个冰玉石做的宝剑,与紫安的那柄上古冰玉剑十分相像,只是更加厚重。 “给你的佩剑取个名字吧。” “满月,”玄朝看着自己的佩剑欣喜不已,“这冰玉石好似明月,满月又是团圆的意思,就叫她满月剑。” 第234章 紫安笑着点了点头,“好听。” 此刻的玄朝,就正用着这满月剑,无数次的运气凝神,劈向灵水湖。 他师父给他的任务,是今日必须劈开湖水,看到他师祖的炼白色莲花印才能休息。 眼看着日落招摇,离那湖水中心的炼白色莲花印就差一点了。 玄朝双手把住满月剑,静气凝神,心里默念着紫安教他的心诀,狠狠一劈。 终于看到了那炼白色莲花印! “师父!快看!” 玄朝笑的时候线条流畅,月牙似的嘴型显得他这英俊脸庞多了分俏皮可爱。 但很快这笑容就消失在玄朝脸上。 紫安整个人侧躺在玄夕怀里,玄夕一条腿弯着立在地上给紫安当靠背,一只手搭在她的腰腹,时不时地挠挠紫安的痒,二人满脸都是笑容,还特意压低了嬉笑声,生怕吵了一直辛苦练剑,大汗淋漓的玄朝。 二人面前全是新鲜瓜果,紫安酥手正剥着一颗翠绿葡萄,剥好了便喂给玄夕,玄夕张嘴的时候紫安又把葡萄拿走,二人闷着声音打闹的动作连面前的瓜果都抖落下来。 玄朝看着滚到脚边的瓜,脸色阴沉得可以吃人了。 紫安这时觉得身后太静了些,回头一看,正看见衣襟湿透,额前碎发滴着汗珠的玄朝。 紫安慌乱坐起身来,有点尴尬地笑着,“朝朝呀!练,练得怎么样了?” 玄朝本来那满腔的热情被这香艳一幕浇得仿佛落汤家犬,他不满地撇着嘴,用满月剑胡乱朝身后的灵水湖畔草草一指。 湖面平静好似镜面,映着招摇群山。 “不行的话,明天再练吧,你哥说要回去做饭了。” 玄夕不满地“嘶”了一声,一把抓回坐起的紫安,那手上的青筋都因为用力而清晰可见,胳膊一环扣住奋力挣脱的小狐狸,把紫安死死箍在怀里。 “你赶紧再练一会儿,没事别老回头。去!” 玄朝不解,疑惑向身后一看,嘴巴大张成‘哦’型一直叹着气,满月剑疯狂点着莲花印的方向。 “我刚刚劈开了!真的劈开了!要不是你们两个瞎腻歪!啊啊啊啊!真是气死我了!” 玄朝一气之下长剑一刺,那湖水瞬间旋成龙卷风似的水洞直奔湖面中心,伴着呼啸而过的亮银色仙气,那莲花印跃于湖面中央。 紫安望着玄朝,欣慰笑着,长舒一口气。 “你最近逼他实在太紧,如今有此等成绩可谓是绝无仅有了,你这师父也不能这么难为徒儿,该让他歇歇了。” 玄夕看着玄朝那虚脱呼吸的背影,一直欺负弟弟的他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但他又怕玄朝听到,只能悄声跟着紫安说。 “嗯,不枉我这一个月来的辛苦,”紫安满意点点头,“懂得如何支配灵力,那世间万般招式,便可无师自通了。” “我还以为你是严师出高徒,合着你是准备让玄朝自学,然后偷懒!”玄夕打趣,轻轻弹了一下紫安额头。 紫安快速别过身去,看着玄朝已经成年的背影,“你说......是不是该给朝朝找个伴儿了?” 在晚饭桌上,紫安把给玄朝找个伴的提议说了出来。 “我们还可以宴请三界,看看有没有适龄又可心的女子......” “师父!你正经一点!”玄朝大喊。 紫安满脸委屈,“你就当给你找个玩伴,养在招摇也没什么的,就像我和你师伯这样,等你们长大了也有个照应,也没逼你举案齐眉你怕什么?” 玄朝拒绝了一路,现在又要在饭桌上说给小知和染承听,气得他撂下碗筷,狠狠丢了一句,“你们跟她说吧,我说不明白了!我回去找娘亲去,她起码不给我塞女仙!” 看着玄朝瞬间消失的背影,玄夕也埋怨起来,“你这师父当的有些专权,先是疯了似的让朝朝练习,还没等喘个气呢就要给他找个伴儿,干嘛这么急啊?” 紫安眼神有点慌乱,“这不是就是话说到这了嘛,我还想着......帮他挑挑......” 玄夕刚想开口反驳,玄朝抱着玄宛从天直直落下! “师父!你快看看我娘!!” 玄宛眼眶两个血色窟窿,鲜血顺着脸颊呈线状往下流。 刚落地的玄宛疯了一样地推开玄朝,脚步踉跄双手向前探着,死死抓住了迎上来的紫安双臂。 “紫安!快,那玄鹿给自己下了往生结,刚刚追到用她仙气修复的我的这双眼睛,探了我的记忆!她知道了仙隐的秘密!” “你先别说话,我先救你的眼睛——” “来不及了!是我自己捅瞎了双眼,剜出她那玄鹿灵气,我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一定要找到她,快!要快!你听我的!不能让她活着!” 玄朝望着玄宛手上还散着冰蓝仙气,浸满鲜血的眼球,怒气不止。 银色龙眸骤然现在脸上,烧起熊熊灵火,玄朝用那迷谷树枝缠住白鹿仙气,另一只手唤出满月剑,一下消失在了招摇山上。 紫安见状冲着小知大喊,“快让桂花树去找!玄朝还不是魔族和白鹿的对手!” 小知飞快消失在了小院,原本宁静的招摇山因为桂花树的灵力,带的山体都在震动。 玄夕抱着玄宛,稳住她夺眶而出的鲜血,用仙力快速愈合这已经虚脱了的娘亲。 “玄夕,给我白鹿的眼睛。” 第235章 第117章 我陪着你,死也陪着你 这迷谷树枝带着白鹿灵气,把玄朝引到了魔族地界。 一丝银光现在那偏僻山洞洞口,玄朝的满月剑在这月光之下泛起寒光。还不等洞口的侍女动弹,玄朝一剑劈死了那正要报信的女子,大步跨进山洞。 只见白鹿一身白衣,身上还挂着摄魂环。 深吸一口气,她抬了抬那纤长的脖颈,眼神魅惑地看向这怒发冲冠的少年。 “真是意外之喜啊,竟把你这小郎君引了过来。你长得可比你哥哥玄夕好看多了。怎么?紫安没把你也收了?按理说,你这模样,应该更受宠才对啊......” “贱人!你也配提我师父,”玄朝的满月剑剑身生起大势银火,“还我娘眼睛!” “哈哈哈!对!我就是那个贱人,让你那个为了仇人哭瞎眼睛的娘,恢复几日光明的贱人!今日我把你的六魂七魄也分了,让紫安再次尝尝那肉体生生分离的痛苦!” 白鹿从身后甩出醒妖鞭,那药王的醒妖鞭如今与她仿佛一体,鞭鞭打向玄朝要害。 玄朝冷静应对,可也渐渐败下阵来。 这时,那满月剑仿佛感受到对手强大,在剑柄处竟生出紫电! “紫安真的如此宠你?她如今都这副残躯了,还敢碎掉内丹,分一片护着你?!” 玄朝来不及细想,狠狠一劈,满月剑在紫电加持下生生切断了醒妖鞭。 醒妖鞭里充满了白鹿灵气,在断节处长出新节,死死勾住根本没料到这一切的玄朝。 摄魂环瞬间变大把玄朝罩在中间,那四只琉璃做的鹤头吐出金丝,就要缠住没有还击之法的玄朝头颅。 这时,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山洞,以为自己命在旦夕的玄朝听的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那摄魂环骤然失色,好似一颗彩色的废石头落到地上。 白鹿的眼睛生出太阴真火,在那紫色火焰之下顺着眼眶迅速消融白鹿肉体。 白鹿咬紧牙关打坐入定,喉咙里发出刺耳鹿鸣,胸口心脏处突然发出玲珑冰晶蓝色。 那是夫诸玄鹿一族心脏的真实颜色。 冰晶玲珑心飞快的跳动挤压,再生之血散着大量的冰蓝色精气四散循环在体内,整个人的血管纹路隔着那白袍都依稀可见。 这是一场夫诸血肉和太阴真火的较量。 突然那冒着紫火的眼眶瞬间熄灭,留下又一次在脸上两个血洞,没了双眼的白鹿。 白鹿绝望里夹着万般不甘的嘶喊着,“紫安,我一定杀了你!” 一道紫电强势而下,生劈到白鹿面前,紫安真身一现,黄蓝异瞳生出业火,狐狸爪一把掐住白鹿脖颈。 “贱人!本王本想留你一条狗命!” 紫安声音愤怒颤抖着,狐狸爪狠狠扣进白鹿脖子上的青筋,顺着抓痕把周身紫电过到白鹿身上。 就在刚刚,紫安急中生智才保住了玄朝的命。 紫安抓起白鹿的眼睛在手,手指瞬间生出紫电笼子,另一只手比出往生结,狠狠按在那笼子之上,紫色太阴真火顺着那笼子直直堕入白鹿双眼。 如若不然,恐怕现在玄朝已经被摄魂环击碎六魂七魄了。 玄夕紧随其后赶到山洞,扶住摇摇欲坠的玄朝,见到摄魂环悄悄收入囊中。 这时,一阵黑色魔气旋风状席卷而来,一拳打在紫安后背,掳走了已经没什么反抗之力的白鹿。 紫安站定,望着四周留下的魔气,把迷谷树枝甩向玄朝。 “再探!本王今天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玄朝听令!” 玄朝刚刚拿起迷谷枝准备施法的时候,紫安身躯狠狠一震,紫色仙气仿若重拳击中地面掀起一阵飓风,玄夕,玄朝二人也只能勉强站立。 “阿辞!” 紫安直直跪下,身后已经生出完全不受控制的九尾,一下竟将跑来的玄夕一尾甩飞! 玄朝看着眼前一幕吓到呆住。 紫安身上长出白狐毛发,面色痛苦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玄夕和玄朝,那一黄一蓝的狐狸眼配着半人半狐的脸颊,好像一个修道未成,堕入疯魔的女鬼。 紫安用尽最后力气唤出冰玉剑,便消失在了这山洞之中。 “哥!师父她!” 玄夕自觉大事不好,望着掉在地上的迷谷树枝和满月剑上的紫电,一把抓住玄朝。 “快,用这个找你师父!” 染承和小知在玄夕兄弟二人的呼唤下来到招摇的一处山崖之下。 “镇妖崖?” 小知和染承异口同声,心里大呼不好。 “师伯,师父就在下面!” “这是什么地方?” 染承整个人都在颤抖,“镇压走火入魔,或者不能驯服的上古凶兽的地方。” “玄夕!等一下!” 小知大喊,放出桂花树枝也没能拦住从崖上一跃而下的玄夕。 玄夕在这只能透出一条缝的山崖中小心走着,这山崖很深,今日的月光也透不进来。 盘竹枪生出红银业火,成了这崖底的唯一光线。 这时,蛊雕,朱厌和梼杌,从山崖上落了下来。 三只凶兽望着眼前这位好似点着根单薄红银火烛的玄夕,凶兽生吼一声,响彻镇妖崖。 染承,小知顺势而下,身后跟着成群的赤狐军。鬼族族人也闻声赶到,与玄朝一起站在染承身后。 第236章 一道青色蛇形闪电从天而降,青蛇刀乍现在染承手上,染承大红色魔气蔓延刀身,双眸在这黑暗峡谷中好似两颗发光的红玛瑙。 “杀出去,护王!”染承大喊。 这是一场鏖战。 这三大上古凶兽是狐王当年和天君一起收复的,只是奈何这野性实在难以驯服,才在这镇妖崖下,把这凶兽锁了起来。 日后,只要有未驯化,或者走火入魔的凶兽,都会扔下山崖。 可如今这山崖里,依旧只有这三只凶兽存于崖下。 玄夕一行人满身是伤,只能变出真身,与这三只凶兽缠斗。一道红银业火引天而下,镇妖崖照得通天火光,招摇山好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般。 三只凶兽跌落崖底,在地上抽搐着,元神从体内飘出。 染承与玄夕封印三只凶兽,把他们的不灭元神锁在了阵中。 精疲力尽的众人还在喘息的时候,玄夕已经向迷谷树枝指的方向冲去。 镇妖崖最深处。 原本好似深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有一抹淡淡的紫色拱形外壳,好似脉搏不停跳动。 “阿辞......”玄夕只能发出一丝丝气息声音。 玄夕踉跄跑了过去,整个人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在那紫色拱形封印里,一只双眼冒着黄蓝业火的星紫尾白狐正在与冰玉剑缠斗。 九条星紫尾末梢此刻正生起九支紫色太阴真火,白狐獠牙一现,一口咬住冰玉剑,试图将剑生生咬断。 冰玉剑此刻生出冰雾刺,雾刺收到指令,疯狂穿插在妖狐身体之间。 妖狐骤然鲜血涌出,吃疼的妖狐松了口。一声长啸,紫色太阴真火缠住冰玉剑,冰玉剑四处逃窜,没了紫安控制的冰玉剑锐气依旧,剑身伺机而动,试图对那九尾妖狐一举杀之。 染承和玄朝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不光看到了这恐怖一幕,还有近乎疯狂的,不停试图冲破封印的玄夕。 紫色封印坚固异常,无论玄夕的盘竹枪如何进攻,都只是徒劳。 玄朝满月剑布满亮银色灵火,伴着紫电一击劈向封印。 这时,冰玉剑似乎感知主人内丹,对那妖狐的进攻有些迟缓。 “孩子,这方法有用,快接着砍!”染承大喊,和小知也注入灵力试图破坏封印。 “这封印被人加固过很多次了!” 小知看着被冰雾刺伤的体无完肤,全身都看不到一点白色毛发的妖狐,声音充满绝望。 “她在自杀!”染承再次注入灵力,却于事无补。 冰玉剑稳定了下来,那太阴真火也越来越弱。冰玉剑吊在天上,剑头指着动作已经有些迟缓的妖狐发出铮铮之声。 “阿辞!” 玄夕的叫声响彻山崖。红银脉路被自己唤醒,双眼紧闭的他心中不停呼唤紫安,用尽全身力气向白狐冲去。 玄夕再次睁眼时,已经在那封印之内。 冰玉剑在这时从头上灌风似的奔向妖狐! 玄夕来不及多想,盘竹枪上的红银业火长满枪身,向冰玉剑刺去。冰玉剑被这气贯如虹的盘竹枪直直打入山崖石缝,不再动弹。 拄着盘竹枪的玄夕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头颅低沁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哥!快跑!” 玄朝不停敲打着封印,无助嘶喊。 妖狐已经在这喘息之际踉跄站起,崖下的风吹过沁满鲜血的狐狸毛发,那妖狐眼又一次生起业火,望着背冲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双脉蛟龙垂涎欲滴。 白狐飞奔而至,一口咬住玄夕左肩。狠厉一甩,玄夕腾空,被狠狠砸在封印之上。 “哥!” 玄朝不停敲打封印,已无计可施的他只能靠着喊叫让玄夕的精神不要涣散。 妖狐在这蛟龙血的加持之下,原本已经熄灭的太阴真火势头更胜以往,九条星紫尾已经布满紫色真火,崖角被这紫火九尾照得通天一般的亮。 妖狐望着已经瘫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玄夕,冲着众人方向大吼一声,狐身纵然一跃,悬在空中的火尾妖狐飞扑向玄夕。 伴着众人绝望叫喊,半空之中一道紫电由心而生,缠住妖狐周身。 紫安真身终于在空中出现,只是毫无反应的她翻了几个跟头,失重砸在地上拖行至几丈之外。原本的木槿色纱袍全是斑驳血迹。 好似冬日乌云盖城,却依旧怒放的梅花。 玄夕撑着断裂的骨骼,慌乱爬到呼吸虚弱的紫安身边,身旁掀起大片尘土。 一把抱起紫安,玄夕声泪俱下。 “阿辞,阿辞......” 紫安从喉咙里传出呜咽,杏仁眼也缓缓张开,手上的紫色仙气一把按住玄夕肩头伤口,为他疗伤。 “你怎么进来的......快走.......” 紫安虚脱的声音很小,只能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靠着玄夕的耳朵说话。 “我不管你怎么了,我不会走的,我要陪着你。”玄夕抱着紫安抱得更紧了。 “在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 如今的紫安除了劝说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她用紫电电醒自己意识,如今已经灵力耗尽,与那凶兽妖狐争了这一息罢了。 就在紫安轻声劝说的时候,本来酥软无力地身躯开始僵硬,不听使唤的长出狐狸毛。 紫安从喉咙里发出呜咽,杏仁眼时人时狐。 第237章 “阿辞,阿辞!” 紫安一口鲜血喷出,头无力的搭在玄夕肩膀,鲜血流了玄夕满背。 “我撑不了多久了,待到我精血耗尽,这副皮囊便要交给那凶兽妖狐了。你快走,妖狐会吞了你的.....” “我陪着你,死也陪着你。” 紫安再次抗争过了妖狐,挣扎看向一直在封印外,看着一切的众人。 “招摇就交给染承,玄夕。待到玄朝成神,鬼族就还给他,让他带着他娘回归故土。至于小知,你喜欢在哪都行,我看他们也拦不住你什么。总之你们都在,我很放心。” “紫安你都在交代些什么呀!” 小知泪流满面,映着一呼一吸的紫色封印,眼神绝望的冲着面色惨白的紫安大喊。 紫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看回一直把她用力抓在怀里的玄夕,面无血色的紫安挤出笑容。 “前一阵子跟你说去找小知骂你,其实我是来这,给我自己找了个山洞。就算冲破封印,也有三只凶兽在,我也出不了这镇妖崖。” “那三只畜生已经死了,你若是想要三界平稳,就给我撑住。” 玄夕忍着哽咽,把头埋在紫安肩窝里。 “你坏了我的事,还让我硬撑,真是难为人呢.....”紫安抬眸看向半个剑身都插在山岩之中的冰玉剑,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们能找到我,也没想到原来这双脉呼唤如此之神,竟能冲破封印......朝朝这的迷谷树枝平常不拿出来,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步。” 玄朝在封印外跪得笔直,一直哭嚎叫喊着‘师父’。 紫安看向玄朝,“我这一月,逼你逼得有点紧,还想硬塞个女仙给你,朝朝别怪师父,师父赶时间......” 玄朝哭得像是个刚没了家的孩子,心里的愧疚懊恼伴着眼泪夺眶而出。 “我没想到,你竟真的舍了自己。” 玄宛在鬼族族人的搀扶下,出现在封印之外。 紫安看着玄宛,轻叹一声,“若是你我异位而处,你也不会杀了染景铄的。” 玄宛的声音伴着均匀跳动的紫色封印响起,仙隐之谜浮出水面。 玄夕桃花眼里的瞳孔震动,手马上探到紫安心口,惊呼一声。 “你的内丹已经裂了!” “玄夕,事已至此,看来只能是你存于世上了......对不住啊,我没跟你说,”紫安手指轻轻探着玄夕眉骨,划过挺直鼻梁,好像当年花墙下微醺的烨楚辞,“你长得真好看......” 染承一声不吭,径直离去。 “染承,你去哪?”小知冲着染承喊道。 “你们给我看住这个狼心狗肺的丫头,我去想办法。” “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 “去天宫,找星移。” 第118章 我也算,还了你这么多年的朝夕情意.... 染承手握青蛇刀,身形笔挺地站在天宫门口。 “染承,天妖两族已经休战,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座找星移,守卫若是去通报本座便不会闯宫。” “本将看在你还挂着个魔族太子的头衔,才对你客气到现在,莫要欺人太甚!” “你报与不报,本座今日一定要见到星移!” 青蛇刀从刀柄处窜出半人高红火,染承蛇眼通红,准备大干一场。 “染承。” 星移清隽声线在宫门后响起,一身玄蓝素纱袍冠着银色天龙冠,人像玉雕的一样出现在染承面前。 染承看着星移,默不作声。 “魔族太子今日到访,所谓何事?”星移有些疑惑,追问了一句。 染承见到星移后便收了魔气,欲言又止的他不停吞咽,眼眶有些泛红,身体也跟着微微抖了起来。 星移本来还是面冠如玉的淡漠样子,见到染承这个表情,面色突然凝重。 小的时候,染承只要有做不了抉择,或者有苦难言的时候,便是这个表情。 星移每次看到这个表情,就会本能的变得愤怒,看看是谁敢欺负他这个弟弟,少时的星移一手举着飞天剑,一手抓着染承在招摇满山地跑,势必要为他讨回公道。 星移呼吸变重,眼神也开始慌乱。 他猜到定是招摇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否则染承就是死也不会来找他的,想到上次紫安变成妖狐袭击他二人,星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走。” 星移大步走到染承面前,抓起染承的胳膊准备离开。 “殿下!臣请天马军护佑殿下。”天宫禁卫大声喝住星移。 星移回身,眸子里散出比那冰玉石还冷的目光,凤眼扫视,露出半颗琥珀色眸子,语调缓慢,好似正被精细打磨着的刀刃。 “本太子可有说,要带上谁吗?” “可,可天后......” “管好你的嘴,今日的事若是传出去,本座剐了你的本事还是有的。” 侍卫噤了声,退回了本来的位子。 镇妖崖壁。 星移和染承站在一颗凸起的山石上,俯视着百尺之下,全身战栗不停呕着精血,面颊时人时狐的紫安。 染承道出仙隐秘密的时候,星移差点捏碎了手中的白玉莲花佛珠。 “你才认识他多久......”星移语气不甘,面颊不停抖动着。 望着紧紧抱着紫安的玄夕,星移深吸一口气,手上唤出飞天剑。 第238章 “你做什么?”染承一把拉住星移。 “杀了玄夕,紫安就能升登仙隐,保住自己的命!你们下不了手就我来!反正她已然恨我入骨,只要能救她,她日后找我报仇我也绝无怨言!” “来不及了!太晚了,”染承紧紧抓住正要一跃而下劈开封印的星移,“紫安内丹已经裂了!” “什么?!” “她生生拖到如今变成妖兽为的就是这个,即使我们发现了仙隐的秘密杀了玄夕,她也会因为内丹碎裂而仙逝!而且她更怕,怕玄夕知道了真相,会为了她自刎。” 星移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我现在就回天宫查阅古籍,你去招摇翻翻记妖阁里有没有任何可修复像她这样的天神内丹的方法。只要她内丹修复,一切就都有希望!” 染承点点头,望着已经大步离去的星移的背影,突然喊住了他,“星移,多谢。” 星移回头,“我曾跟狐王叔承诺,作为长兄定会护好弟弟妹妹,我决不食言。” 望着星移化作一团金雾离开,染承也奔向记妖阁,他今日之所以放心去找星移,也是因为他确实保守了紫安当时走火入魔的秘密。 星移虽然不说,但染承好几次都撞到星移偷偷跑来观察紫安状况。他确实没有食言,无论是当年招摇屠山,他为紫安挡下的醒妖鞭。还是如今,为了护住紫安而隐瞒天族招摇山上的一切。 紫安越来越虚弱了,妖狐似乎能感觉到紫安的精血快要枯竭,一次又一次地频繁掠夺紫安身躯。 这一日还未过半,紫安已经发作十次了。 昏暗的连一缕阳光都透不进来的崖角,坐在地上的玄夕紧紧抱着身体僵硬发癫,不停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紫安。 时人时狐的紫安吐出一口精血,她又赢了妖狐一次。 “阿辞......阿辞......” 玄夕颤抖着给紫安擦着嘴角流出的血,他面容憔悴,望着死命硬撑连指甲都扣进土壤,一次痛过一次的紫安,玄夕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每一次紫安发癫,他都会从心底生出惧怕,怕紫安再也回不来了。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紫安耳畔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恳求着她回来。 望着紫安痛苦面容,玄夕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决堤,哭的像是个被父母刚刚抛弃了的幼童一样,整个身体都跟着啜泣。 “已经是第十二日了,你已经很棒了,”玄夕捧起完全没了力气的紫安,手不停的扶着紫安脸颊,“阿辞,你若是实在痛苦,就不必硬撑了......” “哥!不要!” 一直跪在封印之外的玄朝疯狂敲击着紫色壁垒,声音早就沙哑了的玄朝踉跄站起,用满月剑向封印再一次砍去。 玄夕抬起手臂,唤来了山石之间的冰玉剑。 看着精神已经开始涣散的紫安,玄夕惨笑一声,“别怕阿辞,我跟你一起。” “玄夕,不行......你出去。” 紫安吊着最后精神,虚脱的地发出游丝一般的声音。 玄夕把紫安衣裙悉心整理平整,把她靠在自己怀里,望着手里的冰玉剑,毫无血色的玄夕那双本该明媚的桃花眼里充满了绝望。 连手都抬不起来的紫安只能不停在玄夕怀里喃喃,“你出去,快出去......”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变成妖狐把我吃了,另一个就是我们一起死。你拖到内丹碎裂才说出真相,你没给我留任何余地,这是你欠我的!” “玄夕......” 紫安双眼一闭,留下两行清泪。 玄夕双指一抬,冰玉剑半悬空中。 长呼出一口气,玄夕看向玄朝,“母亲交给你了。” 冰玉剑开始蓄力,那铮铮之声盖过玄朝无助哭嚎。 这时,飞天剑变成十倍之大从天而降,直直插在紫色封印之上,那封印竟然出现裂痕! 玄朝拭去眼泪,举起缠着紫电的满月剑,冲着裂痕直直批去。 封印碎裂了! 星移落在玄夕和紫安面前,凤眸一震,紫安被星移吸到怀里。 星移放紫安盘坐在地,仙气一指冰玉剑,冰玉剑头瞬间调转方向,直指飞天神剑。 电光火石之间,飞天剑在冰玉和星移仙气加持下应声断成两截,落在地上的两截废铁似的碎片中间有一条好似链条的金黄色连接着。 那是一条脊柱。 星移抽出那金黄脊柱,定气凝神,坐在盘坐着的紫安对面。 缓过神来的玄夕定睛一看,那竟是条上古龙骨! 那龙骨骤然变成半张手掌大小,但龙气十足,小小的金色龙头散出的光照亮了整个山崖。 龙骨盘旋,在星移的操控之下,龙头冲向紫安心口。 紫安闷哼一声,白得已经发出青紫色的脸上,终于恢复了生气。 “额......” 紫安鼻息发出呜咽,全身痛感都消失了。 望着嘴唇恢复血色的紫安,玄夕连滚带爬的跑向紫安身边。 “阿辞,阿辞!” 玄夕轻轻把手放在紫安肩头,小心试探着唤着紫安。 杏仁眼微微一张,紫安挤出一个笑容。 玄夕又哭又笑,把紫安紧紧抱住。 冷静下来的二人泪眼婆娑,逃过一劫之后的窃喜和感动布满脸上。 玄夕望向星移,双手一拱,“太子殿下大恩,玄夕定当回报。” 第239章 星移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灵力有些透支的他也坐在地上,一时间站不起来。星移鼻息间叹出轻笑,闭着眼睛缓着神,“我救我自己妹妹,跟你没关系,你若是想报恩就离我远点,别老来我眼前烦我。” 这时紫安撑起身躯,玄夕赶忙去扶。 “多谢你。” 星移看着恢复了人样的紫安,“你跟你父亲一个样子,事情做尽,连话都不说一句,害得大家都跟着你着急。按说,我们三个和玄夕都是狐王叔养大的孩子,就你跟他最像。” “废话,”劫后余生的紫安笑了出声,“就我是他亲生的。” “玄夕,听说你爱吃醋?”星移瞟了玄夕一眼。 玄夕一愣没有接话。 星移笑了起来,“紫安内丹如今爬满了我族上古龙骨,这醋,看来你得吃一辈子了!我星移,今日也算扳回一城。” 他撑着膝盖吃力起身,玄朝看着赶忙去扶。 “玄朝送师伯出崖。” 星移点了点头。 望着走出十丈开外,步履有些蹒跚的背影,紫安突然喊住了星移。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吹那哨子吗?” 星移一愣,转头看向紫安,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些期待,又有点害怕,表情迟钝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明知道我对你下了蛊,还在等我杀你?” 星移身体一震,随即放声大笑,那笑声有些凄凉又有些释然,“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星移笑声嗔痴,消失在山崖之间。 紫安听着星移的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 世间新仇旧恨绵延不绝,你觉得他亏欠了你的,但他若不亏欠你,那是不是又辜负了自己呢? 终是算不清的了。 在玄朝搀扶下,星移终于登上了山崖之上。 他低头望着手上的白玉佛串,喃喃自语,“我也算,还了你这么多年的朝夕情意....” 那白玉佛串化成千万薄如尘埃的碎片,随着招摇的风四散了。 星移周身的金色脉路好似冰晶似的,整个人都散着金灿灿的光,仙脉澎湃的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玄朝恭贺星移师伯,升登仙宗境界!” 星移感慨一笑,看向玄朝,“照顾好你师父。” 随即消失在招摇山上。 这几日,终于过了些平静的日子。 紫安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被那应龙龙骨包裹的内丹渐渐恢复仙力。 “玄朝呢?” 紫安坐在院子里,夕阳的阳光却也暖暖的,映着她有些担心的脸。 “去练功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玄夕递给紫安修复仙力的仙药,定睛看着紫安。 见紫安拿着那药迟迟不吃,玄夕坚定开了口,“快吃,听话。” “可若我仙力恢复,我们......” “我们两个谁也不会有事的,你答应我,我也答应你。”玄夕拿回药碗,把药一勺一勺地喂给紫安。 这时,玄朝拖着疲累身躯回来了。 紫安推开玄夕的手,踉跄从那摇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有些不安地拽着衣裙。 “朝朝回来了啊......” 玄朝面无表情眼角耷拉,身体稍稍一侧越过紫安,好似变了一个人,周身散着肃穆。 紫安赶忙转身,还想追着去找水喝的玄朝说话。 玄夕一把拉过紫安,“算了,他自己过去心里那坎之前是不会跟你说话的,把药喝了,我去给你煮鱼汤。” 自从紫安被救,玄朝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那日之后,玄朝去到鬼族藏书阁搬来了半阁的宗法,没日没夜地练习,手脚都肿了也不停下。 紫安知道他是在自责,也在生气。 气自己,更气他师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准备舍了自己这条命,保全所有人。但玄朝把这种种一切归结到自己太弱,只能被保护这一点上。 紫安近日费力讨好,玄朝还是不言不语。 这小子在紫安房间外的小窗下安了个小床,每晚就守在紫安屋外,只要紫安一有动静就立马起身冲着屋里的玄夕问情况,等天一亮了就又去练功。 今日深夜,紫安扭着个脑袋在床榻上望着窗户,满脸的愧疚担心。 玄夕看着紫安的样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手里变出了个东西,轻声笑了笑说,“去哄哄他。” 屋子的小窗开了。 本来头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望着屋檐的玄朝飞速侧身,留给紫安一个僵硬的后背,试图把脸上的委屈倔强都埋在夜色里。 玄朝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串红色。 紫安整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一个胳膊拄着窗框,一只手够着向前,拿着一串糖葫芦在玄朝面前画着圈。 玄朝眼里突然充满了委屈的泪水,湿了眼眶的他有点恼自己,同时,也不知为什么竟有点想笑,不好意思的玄朝一把打开那糖葫芦。 “切,谁稀罕啊......” 紫安轻笑一声,“不吃算了,我给你哥吃~” “给就给呗,那小孩子的东西我早就不稀罕——” 紫安看准时机,一下把那糖葫芦塞进玄朝嘴里。 玄朝生气坐起,翻了个身瞪向这个一点都不像师父的师父,眼里的湿润还在,夜色下亮亮的。 本来一肚子气的玄朝看向紫安的瞬间就开始哽咽了,嘴里还叼着那串糖葫芦。 第240章 紫安见到自己徒弟如此样子忍俊不禁,她摸了摸玄朝的头,玄朝迅速甩了甩脑袋,好像正在闹脾气的小猫儿,难哄得很。 “师父为徒弟打算是师父应该做的,你不用自责——” “你都什么样了还为我打算!” 玄朝一手拿掉嘴里的糖葫芦,冲着紫安生气喊着。 “我都已经那样了,当然要为你打算,”紫安面色平静,望着浑身仿佛带着刺的玄朝轻声安抚,“朝朝已经做得很好了,若不是你劈开封印,师父可能就死了。” “你什么都不说,只知道闷声帮着我计划,你可知我当时在封印外面急成什么样了?!说白了还是我弱,若不是我不管不顾去找那白鹿,师父也不会......” 玄朝越说越急,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他大力擦掉眼泪,嘴巴里喘着粗气,眼睛倔强看向地面。 “师父答应你,以后什么事都跟你们商量,好不好?” 玄朝没好气地太了眼睛,剜了紫安一下,随即又看向一边不再吭声。 “你别生师父气了,师父以后一定改。” “你最好改!”玄朝愤恨说道。 “回去睡吧,别在屋外风吹日晒的,明天陪师父一天,别去练功了。” 玄朝吸了吸鼻子,低头嘟囔,“走就走,谁想待啊......” 说罢玄朝便起身离去,走到山林处,玄朝回了头,已经成年男子模样的玄朝声线低沉,“师父!” “嗯?” “你身体刚好,跟我哥悠着点!想我走就直说,送哪门子糖葫芦啊......” “臭小子我砸死你!” 第119章 阿辞天颜,只用一簪实在可惜! 紫安看着玄朝消失在山林之间,她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抿着嘴释然地笑着。 关上了小窗,心情大好的她还蹦跶了两下,小跑回到床上。 “慢点,才刚好些!” 玄夕看着紫安高兴,心里也松泛了不少。 紫安躺在那大红色床铺上,一个劲儿地往玄夕怀里钻。 “哄好了弟弟,现在要哄哥哥了呀~” 紫安面容灵动,眼神里多了些俏皮心思。 玄夕嘴角轻轻一扯,低眸看着怀里探头探脑的紫安,手放在紫安脑后,稍稍用力把她的头按在肩窝,制住闹腾的紫安。 “你不用哄我,我对你已经没什么脾气了......” 紫安本来想了好多俏皮话想要逗玄夕开心,这话倒是让她瞬间安静了下来。 近日的玄夕就好像上了发条,马不停蹄的照顾着紫安,面色也是紧绷着一根弦,时刻都不肯放松,根本没有以前那意气风发,甚至有点流里流气的放肆样子。 紫安抱回玄夕,不再逗他。 这次是真的吓到所有人了,连小知和染承也不怎么搭理紫安,每天一见面,紫安都有点害怕这两人要用嘴骂死她。 “你做师父的,可不能对徒弟撒谎。” 玄夕把头埋在紫安长发之间,轻声冲着紫安耳朵说。 紫安一愣,玄夕声音颤抖,好像胡乱拨动的琴弦。 深叹一口气的紫安一只手轻轻拍着玄夕的背安慰着他,那几日紫安用精血抗衡妖狐,每次发作玄夕也都跟着她受一次折磨。 即使紫安全身僵硬,内丹碎裂忍受噬心之痛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玄夕抱着她发抖,还有他那绝望的喘息声。 刚回来的那几天,紫安发现玄夕经常发呆,但只要自己弄出动静玄夕就如惊弓之鸟,目光马上放到紫安身上,却又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不曾怪过她一次。 “不撒谎,我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做任何决定。我错了,活了这么久才知道我错了,我应该和你讲的......” 玄夕身体抽搐,嘴唇发抖,呼吸也变得沉重,紫安都感到了他心脏的剧烈跳动。 这时,紫安耳边突然一滴湿热,液体顺着耳朵流向脖颈。 玄夕的哭泣声很小,极力忍耐的他身体也跟着抖,用力吞咽的喉结强忍着呜咽,脖子上的青色血管凸起,耳朵都憋红了。 “阿辞......谢谢你回来......” 玄夕没什么骨气地哭出了声。 “你在我身边,我定然回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玄夕起身坐起,别过头去躲过紫安视线不让她看自己的样子,还有点抽泣的他用手胡乱擦了擦脸,脖子扭得都快断了。 紫安跟着坐起,看着眼神躲闪,脸都哭肿了的玄夕一直忍着嘴角的笑。 这桃花眼下还挂着点泪痕,微微肿起的脸颊带着嘟着红唇,皱在一起的眉心稍稍抬高,一脸委屈模样。 终于看起来像是个刚满一万岁的小神了。 其实跟玄夕在一起的时候,紫安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年纪小还不懂事的。紫安一直死死盯着这满脸委屈又在强装无事的玄夕,只觉着可爱得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紫安的手忍不住掐了掐玄夕哭肿的脸蛋。 玄夕懊恼闪躲,见紫安誓不罢休,也只能噘着嘴等着她掐一下过把瘾。 这时,玄夕一把抓住紫安的手放在手心里,低下头说,“我明天就走了。” “啊?” “你现在已经可以走动,身体也一点一点好了,我也该去找这仙隐之谜的破解方法了。我跟玄朝说好了,明日开始,他来照顾你药石,不要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不吃仙药,知道了吗?” 第241章 “我跟你一起去!” 紫安没了刚刚的笑模样,另一只手牢牢抓住玄夕的手。 “这种秘术典籍,定然都是藏在隐秘地方,有妖兽守护的。你现在仙力没有恢复,你跟着我去只会耽误进程。阿辞,我们剩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管,”紫安急得眉头微颤,担心溢于言表,“我就要跟你。” “我答应你,绝不会做傻事,”玄夕用力抓紧了紫安的手。 “绝不。” 紫安本来平静的心现在又被这仙隐诅咒缠绕,她已然认定,此次自己和玄夕,定然非死即伤。 晃了晃紫安的手,玄夕把紫安从担心惊惧里拉了回来。 “阿辞,你答应我。乾坤未定,我们绝不能说自己败了改编自自己很喜欢的一个歌手的歌词。” “......好,我答应你。” 玄夕眼神开始有些混沌,鼻子里呼吸声有些重,痴汉似的盯着眼波朦胧的紫安俯下身子。 紫安随即向玄夕伸出酥手,缠住他的脖颈。 小屋灯光昏暗,伴着红烛忽闪摇曳,玄夕摸索着在紫安的口中肆意作乱。 紫安本来有些涣散,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她一把推开玄夕。 玄夕手指正要四处摩挲,被打断的他嗓音低沉,语气散着不满,一双桃花眼不解地睁开。 “嗯?!” 面色绯红的紫安被这一声伴着鼻息满是不耐烦的‘嗯?!’吓了一愣,竟有些磕巴,“你......你刚刚说,跟,跟玄朝都说好了......合着你们两个今天,是合起伙来诓我?” “他没框你啊,不是劝你悠着点?” 玄夕嘴角泛起坏笑。 “你!” “他一小屁孩儿还没开窍呢,都是我的主意,你今晚罚我吧。” 说罢玄夕堵住了紫安的嘴。 招摇山下起小雨,雨声潺潺,潮气给这鲜绿的山体添上一抹薄薄的雾。许是春雨露重,玄夕和紫安二人的心头也潮湿了起来。 浮浮沉沉,许久许久。 次日清晨。 紫安磨蹭出了房门,脸色有些凝重。 玄朝,染承和小知已经在院子里坐好等着开饭了。 紫安像是个打翻了酱油罐子的小猫,坐在桌子角落绻着个身子,小心试探地看着面色凝重,连话都不跟她说一句的三个人。 玄夕做好了饭菜,坐在紫安身边。 “哥,昨夜辛苦了!” “噗!” 本来肃静的餐桌被玄朝这阴阳怪气的一句逗乐了,小知差点没把刚喝的水喷出来。 玄夕筷子夹起一颗青菜朝着玄朝扔了过去。 玄朝再也忍不住那脸上的笑,又呲着牙露出了月牙嘴。 紫安见这桌上气氛轻松了些,望向端坐着的染承,“哥,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紫安麻利拿起筷子给染承夹菜,讪讪看着染承。 染承倒是不买账,他眼神一斜,狐狸眼只露出半颗瞳眸。紫安噘起嘴,筷子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大眼睛忽上忽下的瞟着染承。 “少装可怜,你这招儿也就用玄夕身上才管用。” 紫安撇嘴,把筷子收回。 “你们两个,”染承看向玄朝和小知,“给我把她看住了,一天吃了多少饭,喝了几顿药,有没有睡觉,睡得好不好,这些我都要知道。每一天都要报给我,记住了?” “放心吧,”小知搭腔,“玄朝白天看着她,晚上换我盯着她,眼睛眨一下都算我桂花树学术不精!” “你这样吓人我怎么睡觉???” “怎么了呀,”小知也开始阴阳怪气,“玄夕盯着你,你就睡得着,我盯着就觉得我吓人咯!” 紫安也冲着小知丢了颗菜叶子。 “别闹了,好好吃饭。”染承给紫安夹了菜。 “你们两个,也要日日给山里报平安,知道吗?”紫安低着头轻声嘱咐。 “会的。” “对了哥,”玄朝边吃饭边囫囵着说,“娘让我跟你交代,你外出游走,敖岸之山不能去。” “为何?” 玄朝自顾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娘只说爷爷从小就交代过,鬼族人不可踏入敖岸之山。至于为何,只有历届王子公主在受封太子当天才会知道。” “敖岸之山......”染承低喃,眼神疑惑,“我记得小的时候读天史,鬼界当年最鼎盛之时,那时的鬼后便是夫诸玄鹿一脉啊,这算下来你们是鬼王鬼后的嫡系曾孙,为何去不得曾祖故土?” 玄朝一脸无辜,望着师伯摇了摇头,眼睛里也是一张白纸,什么也不知道。 染承摆了摆手,“也罢也罢,那我便去探那边吧,玄夕别去就好了。” 饭吃完了染承便走了,走的时候嘴碎得连玄朝都不耐烦了起来。 “师伯你快走吧,玄朝定然照顾好师父。我和小知姐姐也走,让师父送哥哥,大家都别在这碍事!”玄朝推着染承后背,大步向前。 “臭小子,还有你!你也别太痴迷练功了,年纪轻轻的不知道玩乐,那脑子一定是有问题的!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满山地跑......” “快走,”玄朝撇着的嘴咧成了“一”字,“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玩乐!” 三个人消失在山林之间,只剩下紫安和玄夕两个人。 “我送你。”紫安拉起玄夕的手往招摇山外,海滩处走去。 第242章 二人十指紧扣着,引来林间无数小兽半妖偷偷来看,四周环绕着他们发出的嘻嘻笑声,有一些小兽时不时还偷跑过去撞一下玄夕,让他贴紫安贴得再近些。 紫安放慢脚步,手也拉得越来越紧。 穿过树林,生长出繁茂植被的肥沃土壤开始有零星砂石,越往西海走去这砂石就越多,接着二人就走到了辽阔的沙滩。 白色沙滩绵延不绝,好似一条银河隔开了招摇和卷着白色海浪的西海。 山体碧绿,茂盛的梧桐和常年绽放的金桂拢着从西海吹来的咸咸湿气,温暖的日光把那水汽化成白雾,一抹高耸的白绿之色缭绕仙山之间。 日光还不那么刺眼,今日海风怡人,海面也没什么浪花,阳光的倒影被海波荡成碎钻,在海面上浮浮沉沉泛着金光,把海滩上这对难舍难分的恋人眼眶照得有些湿润。 “我,我还是想跟着你......” “阿辞,你听话,我们昨晚不是都说好了么~” 紫安和玄夕站定在那银河一般的沙滩之上,倒让人想起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 玄夕的一只手被紫安牢牢扣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紫安耳朵上的淡淡疤痕。 紫安欲言又止,深呼一口气低下了头。 玄夕虽然答应了紫安不会自戕做傻事,可这探宝寻踪之路凶险,若是有一日,紫安突然飞升成神,恐怕她会疯。 “不会的,我一定保护好自己,”玄夕一眼看穿紫安,把紫安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你忘啦?我可是阿辞的小恩人呢,我的第三个愿望还没实现,我没娶到媳妇之前我肯定不会死的。” 紫安被玄夕逗笑了,她拿下玄夕头上一直簪在黑曜石发冠上的桂花树枝,又把那磕着玄夕名字的冰玉簪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把树枝和冰玉簪放到一起,手指一绕,一股紫色仙气注入簪内,两个簪子齐齐发着紫色幽光。 “每日三次,必须报平安,只要过了时间冰玉簪没亮,我便带着朝朝和小知去找我.......找我未来夫君!” 玄夕嘴角先是紧绷着,眉毛不自觉地上挑,也就一晃神的功夫,那嘴巴好像被人扯着上拉,恨不得咧到耳根。 “未来什么??!!” “......” “快点说话呀!未来的什么?” “夫君~~夫君,未来夫君!” 玄夕笑声爽朗,伴着海浪声音十分好听。 “我走啦!待我集齐世间奇石异木,回来给你做千支发簪!阿辞天颜,只用一簪实在可惜!” 一吻浅浅落下,玄夕瞬间消失在海滩上,他生怕再拖沓一点,就走不了了。 第120章 这便是.....食龙脑的上古神兽,犼? 染承先到了敖岸之山。 早上吃饭的时候玄朝的那句‘鬼族后人永世不得踏入敖岸之山’,让他心里生出许多疑惑。 莫是敖岸之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走了一路,染承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这山有些荒凉罢了。 踩着敖岸之山特有的红土石路上,这山风一吹还能看到在地上生出的美玉和黄金。只是植被杂乱,盖住了以前的盛世。 望着一炷香前染承自己在那黄金上刻的蛇印,染承骤然兴奋。 果然有东西! 他应该是步入迷阵了。 青蛇刀狠狠一劈,幻象随即消失了。 看着眼前开得正旺的幻茜草,染承陷入深深失望,原来是这小小植被的小把戏罢了,搜寻一圈无果的染承低头喃喃。 “许是夫诸一族尽灭,那秘密也跟着被带走了吧......” 确定了染承的离开,在角落的白鹿一掌收回幻茜草。 “侧妃娘娘眼疾手快,夙星佩服。” “二殿下若是想要这太子之位还是快些找吧。”白鹿看也没看夙星一眼,竟直走开。 几日前。 夙星把白鹿从紫安手里救回,又杀了一头灵鹿给她换上眼睛。 “如今你自己给自己下了往生咒,此咒定会让你剜眼之痛日日缠绕,这眼睛估计隔几天就要换一双。” “魔界的灵鹿,应该不少吧......” “虽说不少,但本座还是心疼那些小生灵的呀,毕竟这刚修成人形就要生剜双眼,可怜得很啊......” 白鹿冷哼一声,“你是心疼我在浪费你的时间,什么东西都没找到还要帮我换眼睛吧。” “侧妃娘娘不妨细想,我为何要派蝙蝠去救你,难不成,是可怜你吗?” 忍着双眼剧痛,白鹿突然有些异样,她的那双刚刚借来的眼睛瞬间爬满血丝,她一双红目愤怒看向夙星。 “我这是怎么了?!” “哦?”夙星媚眼邪光一闪,语气不紧不慢,“这么快就嗜血了?” 夙星抬起玉雕似的手,轻轻一摆,把刚被剜眼的灵鹿带到白鹿面前。 白鹿看着那变回真身的灵鹿的脖子,竟有些控制不住。她飞身跌在灵鹿身边,眼睛里的血不住地往外流。 一口,撕咬下那灵鹿肉身。 “嘶,这往生咒的排异竟如此神奇......当真是以形补形了。”夙星顺势坐在高台之上,看着这玄鹿瑞兽好似一头食肉的畜生正在享用美食。 看着一地血迹,只剩灵鹿残骸的白鹿全身发抖,她不敢相信自己竟食了同类! 可这眼睛恢复了应有的样子,也没有刚刚那么痛了。 第243章 “这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鹿冲着夙星大犼。 “往生咒要的是你自己的眼睛,而不是你同宗之眼,自然要排他,可若用这同宗之眼的主人肉身,则可压制一阵子。” 白鹿满嘴是血,口腔里都是鹿肉血腥。 她的那双鹿眼瞪得老大,伴着已经有些习惯了的眼眶的疼痛,她周身开始颤抖。 她食了同族...... 反之,夙星则表现得十分兴奋,妄悖伦常之后众仙的反应总会激起他深深的兴趣,甚至让他本来没什么波澜的心情澎湃起来。 不过夙星的激动很快就变成了疑惑,白鹿竟然只用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平复下来了。 “我探到了犼的所在之地。” 夙星本来还有些失望,觉得这个白鹿自从开始复仇之后过于坚强很难崩溃,让他心生无趣。可听到了犼的消息,他又觉得这样的白鹿,用起来才十分可爱。 “在哪??” “我有个要求。” “说!” “犼要分我一只,你的江山,我要两座山头。敖岸之山,还有招摇。” “侧妃娘娘已经开始想着瓜分地界了呀......是不是太早了。” “我要当招摇王,如果你不同意,此番合作就不必继续了。” “山头可以给你,犼要留下。” 白鹿沉默半晌,满是鲜血的嘴巴轻轻张开,“好,我们下血契。” 血契已毕。夙星刚要催促,白鹿又开了口,“如今,你要把犼的秘密全都告诉我。” “你不要太过分了,白鹿......” “既是盟友,就要有盟友的样子,我不是谁的跑腿的,我一路奔走,自然要知道所有事情。” 夙星忍着心里的鄙夷,深吸一口气,把药王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 “原来玄宛的爷爷,便是那个鬼族出现的三个仙隐天神里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白鹿,现在轮到你了,你最好还是把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夙星语气生硬,强忍着心里的恶心,逼着她跟自己做着信息交换。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要跟这么一个低贱女使平起平坐。 白鹿慢慢道出仙隐秘密,夙星大惊,见他那不停起伏的胸膛,白鹿轻声嘲笑,“这下都说得通了,鬼族当年的三位长老都是双脉天神,驯服三只犼之后便称霸天下,可好景不长,这三人中两人被大哥耗死,这才有了那唯一的仙隐天神。” “那为何鬼王又陨落了,他可是仙隐天神啊......”夙星也陷入沉思。 “看来找到那三只犼,便能知晓答案了。” “犼究竟在哪里?” “敖岸之山。” 夙星大惊,想不到鬼王竟然没有选在鬼族地界,而是在敖岸之山封印了犼。 来回踱步的夙星脸上泛起一丝激动和期待,声线都变得绢细,“在动身之前,本座有个主意,把这仙隐之谜透给天族。你说说,这天后会不会再次屠尽招摇呀......” “二殿下,当真配得了这天下,此计甚妙,甚妙啊!” 白鹿一愣,随即从喉咙里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笑声渗人,肆意发泄着从心底发出的绵延恨意,配着她满脸的鹿血好像一支在血泊里长出的白莲。 刚刚躲过染承的夙星,白鹿二人在敖岸之山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确定是敖岸之山?”夙星有些不耐烦。 白鹿还是观察着四周,默不作声。 她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夙星一眼,毕竟这剜眼之痛非比寻常,她现在连眨眼都会痛,更别提转那灵鹿的眼球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真的不确定那三只犼是不是真的在敖岸之山。 白鹿当时只探到了幼时玄宛对她祖父和两位叔公的短暂记忆,在那两位叔公仙逝后,她祖父祖母便也去世了,把鬼族交给了玄宛的父亲。 自那日之后,鬼族便立下规矩,凡是鬼族后人终生不得入敖岸之山。 白鹿也是听到夙星说的那三位天神,加上自己对玄宛记忆的探知,把这故事融合在了一起,至于是不是真的,那犼会不会真的在敖岸之山,她都不清楚。 但起码现在,白鹿知道了夙星的秘密,这次,她占尽上风。 “白鹿,你要知道欺瞒本座的下场......”夙星黏了一手蜘蛛网,恶狠狠地说。 “我已经跟二殿下说了,要你把鬼玺交给我,我会鹤族的追踪之术,可二殿下不放心,我又能如何呢?” 白鹿话音刚落,二人突然撞到了一面看不到的墙。 这时一处山沟,若不是白鹿和夙星争吵,可能会避开绕着走。 “鬼.....玺......” 白鹿和夙星瞬间拿出法器护体,一鞭一刀立于那透明墙体之前。 “鬼.....玺.....” 声音从山沟里发出,可是声音听起来十分吃力,从腹部发出,听着‘鬼玺’二字此起彼伏,白鹿和夙星都突然兴奋起来。 夙星掏出鬼玺,一点点接近那封印。 那透明的墙突然泛起银光,中间撺掇着玲珑冰晶蓝色仙气。 “夫诸玲珑心?!” 白鹿一眼认出了只有本族才可能有的心血颜色。 “就是这里!三只犼就在这里!”夙星大笑着,握着鬼玺不停颤抖着双手。 鬼玺不停呼应着那银色封印,亮银色封印上伸出一条银色冰晶似的触角,触角直指鬼玺上那蛟龙龙眼,龙眼瞬间被点亮成银色。 第244章 那山谷内又响起声音,“山上......何人?” “魔族二皇子夙星,夫诸玄鹿后人白鹿,恭请犼神!”夙星声如洪钟,十分激动。 “玄鹿......血!”山谷下的犼吃力说道。 还不等白鹿反应,夙星一下割开白鹿手心,抓着她的手腕狠狠按在那银色封印上。那封印瞬间发出刺眼银色,伴着冰蓝色好似冰裂纹路的走势,瞬间吸食住白鹿上手的血。 白鹿只觉骤然血枯,胸前的冰晶玲珑心现出原形疯狂挤压以保自己不死。 醒妖鞭缠住夙星手腕,鞭上生出骨刺,狠绝扎入夙星体内。 夙星吃疼松开双手,白鹿立刻拉开自己的手,这才留住一命。劫后余生的白鹿大口喘着粗气,恨不得杀了夙星而后快。 而夙星咬紧后槽牙,恼羞成怒的他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白鹿的手,迅速舔舐白鹿还没愈合的伤口。 白鹿一巴掌扇在夙星脸上,恶狠狠地望着夙星。 夙星看着自己被鞭刺刺穿的手腕迅速愈合,连个伤疤都没有,轻笑了一声。 “难怪天后和药王都对你‘物尽其用’......” 啪! 又是一巴掌,打得夙星的脸生疼,那完美的白皙脸蛋也有了红色掌印。 这‘物尽其用’四个字深深戳疼了白鹿,若不是她刚刚差点被吸干精血动弹不得,定要将夙星杀了泄愤。 夙星的舌头顶着脸颊,嘴里不停发出轻笑,望着怒目而视的白鹿心中只能强压怒火。他不得不压住这怒气,白鹿的不死不灭之血他还得留着,才能把鬼玺合二为一。 当然,白鹿不知道此事。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山谷之上飘出三个幻影。 鹿角驼头,蛇颈之上长出狮子的鬃毛,前爪似鹰后爪似虎,长长的尾巴上挂着蝎子钩,周身的鳞片好似鱼,泛着黑青色。 “这便是.....食龙脑的上古神兽,犼?” “夙星,白鹿,你二人找到本尊有何愿望?” 那犼的声音不再难以辨别,反而让人听着尤为悦耳,这声音时而厚重,时而单薄,夹杂着人这一生拥有的稚嫩,成熟,和苍老音色。 “晚辈夙星,前来解救犼神,望与犼神连成一脉,共赴天下!” “哈哈哈哈哈!共赴天下?”那犼的声音突然尖厉,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千万年前,也有这么几个人,曾经要我共赴天下。” “可是鬼王玄氏?” “你这小子知道的还不少,玄子期.....他虽封我在这数百万年,但他也没怎么好过,哈哈哈哈哈!”犼的声音千变万化,让人有种神往之感。 “夫诸后人白鹿,请犼神安。”白鹿虚弱回道。 “就是你的血救了我的嗓子?虽说这血比上当年鬼后白旖的血差了不少,但还能用。想不到,这千万年前恨我入骨要灭我元神的夫诸一族,今日竟出了个要救本尊的......你既然恢复了我的嗓子,我便欠你个人情,不如说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第121章 夙星愿意解救犼神脱困,终生以天下龙脑供之 “当年玄氏三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鹿满头虚汗,只能慢慢恢复。 “玄子期和他那两个弟弟原是三位双脉神,在当时的四界之中列于三首之位。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们要当这四界唯一的王,便四处笼络军力,搜集凶兽。在人间找到了当时魂魄被分成三份的本尊。” 这三只犼几乎一模一样,齐齐张口却散出不同音域,好似千人吟唱。 “本尊当时被宓羲女娲控制在阵法之内耗尽灵力,魂魄被迫分成四份,却只有三个灵魂跑了出来,在人间修养,当时的玄子期仙力澎湃,与他两个弟弟收服了我作为坐骑,称霸四界。” “那玄子期为何又将您封印在此?”夙星不解,如此人物怎么可能陨落如此之快? “我乃天下神兽开山祖师!不是什么可以驯化的畜生!我是盘古额前骨头所化,以龙脑为食,只因一战耗损巨大就要输给鬼族那玄家小儿?!当年的昊天、女娲和宓羲加在一起都没将我杀死,如今我竟要被这区区双脉蛟龙,栓上缰绳,披上鞍甲任其抽打!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 白鹿和夙星被这暴怒的犼声震得双耳出血,只能用尽灵力强撑。 “不过玄子期倒是娶了一个好王后,本尊的声音可生音蛊,让众神听我差遣。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在我的厮杀之下夺去江山,其乐融融,我恨!便蛊惑白旖献出鲜血供我养伤,待到我灵力恢复,我便下了一个诅咒......” 那三只犼的虚像在山谷之上踱步,步伐一致,声音婉转好似在沉吟一首颂歌。 “双脉神的诅咒,是你下的?!”白鹿惊呼。 “你这小鹿,倒是聪明......”那犼的眼睛好似海虾,盯着白鹿发出赞许,“诅咒一下,那三位兄弟瞬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呵呵呵,想着他们有一个人可能会成为跟我一样的凶兽,我就发自心底的高兴。” 犼的情绪变化极快,时而像个怀春的少女,有时又像老年的怨妇,时而又有少年的朝气,有时还带着刺耳的阴损。 “不过他们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自相残杀!玄子期那两个没用的弟弟竟然选择自尽而成全玄子期!但仙隐天神的力量虽可匹敌上古天神,可再怎样也不是我的对手。玄子期恨我用音蛊吸白旖的血,下了诅咒害他家人,便割掉我的喉咙让我不能再用音蛊。可玄子期见杀我不成,便自破内丹要把我封印,白旖知道夫君要牺牲自己,便用她那夫诸玲珑心加固封印以保封印千万年不破,他们又把封印之地选在敖岸之山,才禁锢住了我这么多年!” 第245章 “夙星愿意解救犼神脱困,终生以天下龙脑供之!只求犼神垂怜,让魔族报那五万年前四族混战的血仇!” “哦?你想让我帮你?”犼停下脚步,定睛看向夙星,“可你又有什么值得交换的?就你这小玄蛇,连玄子期的手指都比不上......” “夙星可保证,待到魔族称霸三界,犼神可肆意游走,魔族绝不干涉,契约在此,请犼神垂怜!” 见犼看了契约犼还是沉默不语,夙星缓缓道来,“鬼族一脉,玄子期嫡系曾孙还存于世间,唤作玄夕,玄朝。” “什么?!” 紫安长发肆意散在肩上,她今日都没有梳发髻,因为要时时刻刻盯着那冰玉簪。 现在的她的双手正死死抓着冰玉簪不放手。 “师父,”玄朝在一旁撇着嘴,“这还没到时间呢,你盯得都快对眼儿了......” 紫安好像看不见玄朝似的,就坐在那藤鞭的摇椅上一直盯着那簪子。 这时,簪头映出淡紫色仙气,一晃一晃得好似烛光,映着的‘玄夕’二字格外显眼。紫安瞬间弹起身来,那摇椅晃得厉害,玄朝看那摇椅就快失重慌忙去扶。 “来了来了,你哥报平安了!” “看到啦看到啦!你俩不是说好的一日三次嘛......这可倒好,差不多一个时辰就亮一次......合着我哥这是想你了就亮一下。”玄朝不耐烦地晃着脑袋,不过他也习惯了,毕竟这二人恩爱的时候从不避讳他这幼小的心灵。 近日的紫安都是这个样子,只要冰玉簪子不亮,她便忧心忡忡坐立不安,时不时的就要探下自己的仙力,看看是不是还没恢复。许是玄夕猜到紫安会如此,为了平她心情,只要在赶路没在打架的时候便会唤着这簪子一直亮着。 “诶呀,你兴奋一点嘛~你哥没事你不是应该跟我一样高兴?” “我又不嫁他我兴奋什么.....我师父现在跟个痴傻儿郎似的什么也不干,天天捧着一根白筷子傻乐......师父!师父!你什么时候看我功课啊,我有一段心法老是练不会.......” “你这个小孩真是的!”紫安把那眼睛终于从冰玉簪上挪开,“你师伯跟你说了,你这个年纪不要老是想着练功!老了你会后悔的!” 玄朝眼睛翻到了天上,一直解释,“我不后悔,我就要练功!我要保护师父,保护招摇和鬼界!” “朝朝你听为师的吧!要不你等你老了,到了十万岁了再想掏鸟窝是会被人笑话的!” “......” “朝朝,你这么爱学习......要不你学个做饭?我觉得你手艺应该也挺好的......毕竟你哥他真的有天赋!”紫安轻轻一躺,在摇椅上自顾自晃着。 “......我真的是服了......” 玄朝就觉得他师父定是被他哥哥下了情蛊,自从玄夕离开招摇,紫安三句不离玄夕,玄夕虽然不在,却又好像日日都在。 小知这时慌张出现,“不好了!桂花树发现了凤族踪迹!他们在探招摇山!” 紫安瞬间坐起,“天后......莫不是!她知道了我的事情,准备再次屠山?” 玄朝唤出满月剑,“小知姐姐,快!带孩童去鬼族山体里避难,我去召集赤狐军和鬼族将士!” 玄朝看向紫安,刚想张口却摇了摇头。 是了,他就是再劝紫安去山体之内她也是不会去的。 “我把玄夕和染承叫回来,你去部署吧,不用管我。” “不行,”玄朝拉上紫安,“师父身边不能没人!此番天族赶来进攻,除了为了屠山,就是为了杀你。玄朝绝不会再让师父涉险!” 天空上满是凤族特有的橙色烈焰,那火气烧得天空一躲云彩都没有,团团热浪砸向招摇和西海。 玄朝的满月剑散着亮银色仙气,与小知直直立在紫安面前,梧桐和桂花树们织起木网,灵水山泽里的灵气被树根吸收,散在木网之上形成了一层五光十色的灵气盾牌。 被唤回的玄夕和染承瞬间落在紫安身边,玄夕一把抓住紫安,“你听话,在狐狸洞等我。” 紫安望着满身是伤的玄夕倒吸了一口凉气。 玄夕脖子上一条手掌那么长的口子,一看就是利爪留下的,还有脸上的零星血迹根本分不清是妖兽的还是他自己的,玄夕面色疲惫,紫安甚至觉得玄夕抓着紫安的手都有些力道虚浮。 紫安杏仁眼不断颤抖,嘴巴微张着,手轻轻按住玄夕脖子上的伤口,上下打量着玄夕,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多少伤。 玄夕眉头微皱,表情严肃看向天上的火云,来不及和紫安讲道理,他一把搂住紫安,瞬移进狐狸洞把紫安放在石凳上。 “等我。” 说罢玄夕便消失在狐狸洞里。 紫安跑到洞口,发现玄夕已经设下结界,自己仙力都没恢复竟连个结界都破不开。 玄夕,染承和玄朝带着赤狐军准备迎敌。 “染承,”天后在那团烈火中现身,“交出妖狐,天族便不会与魔族论长短。” “你现在撤军,招摇也可以不和天族计较。”染承的青蛇刀染着正红色灵火,在凤族面前毫无惧色。 “没了紫安,你们打不过天族的,本君劝你们,莫要自戕啊......” 天后的凤族神火熊熊燃烧,山上的植被都低下头颅纷纷躲藏,有些枝头上高处的叶子迅速枯萎,灵水湖畔的水位快速下降,疯狂供应着招摇植被,“妖狐内丹已损,若是他日失了控制祸害人间后果你们招摇可担待不起,我天族作为三界之首,理当收复妖兽!” 第246章 玄夕银竹枪枪头生出红银业火,仿佛水袖一般迎天而上,那火势巨大竟把凤族将士和招摇山之间隔出一条火线,一时间凤族将士再也不能向前。 天后大惊,随即杀心四起,想不到短短几日这双脉小蛟竟有如此长进,看来若是留着玄夕和紫安,那天族真的危矣。! 天后和凤族将士蓄势待发,招摇山顶的植被已经开始枯萎了。 这时,一道金色雾气雷霆之势劈下,星移现身,挡住了凤族进攻的烈焰之火。 “母后,”星移身形挺拔,一掌起势,大风呼啸打回凤族火焰,“天妖两族一年之内绝不开战,是当时您求来的,还请天后三思啊......” “太子!你!” 已是仙宗之姿的星移还是挺着消瘦的身形,凤眸清澈,声线俊秀的清冷样子。 天马军这时围了上来,还有半个天族朝廷的使臣。 “星移,这个天宫还不是你说的算的地方。”天后脸色阴沉,语气里全是指责愤恨。 “这个天宫,也不是天后随心所欲之处。” 星移声音很轻,面无表情的他字字掷地有声。 星移逼近天后,“一,本座不会看着母后破坏盟约落人话柄。二,趁人之危,毁弃家园而称霸三界之法令人唾弃,星移绝不姑息。三......这天族,天后说的,不算。” 天马军齐齐向前一步,那发出的声音好像一道闷雷,众臣向天后跪下。 “天后,如今太子已经升登仙宗,请天后禅位!请天后禅位!” “你们!这可是灭掉招摇山最好的时机!你们忘了当初紫安是怎么杀了天君,怎么杀了天马军的了吗!” “天后最近荒唐得很,还是回宫中静修己过的好。如今魔族气势正盛,我天族此刻举兵招摇,是想要魔族坐收渔翁之利吗?!”星移强硬的气势让人生畏,周身散着君主之气。 禅位之声不绝于耳,天后的双手气得发抖,“好孩儿,这就是我养的好孩儿!” “天后当时以本座仙资不够而代管天宫,如今本座已经升登仙宗,那天族的事,就该由我星移做决定!本座的天宫,断不会有屠山灭族之事再次发生。您是孩儿母亲,星移自会尊敬孝顺,但若要再次胡闹扰乱三界,本座不允。” 天后凤眸扫视着群臣,和已经归顺星移的天马大军,心中虽然怒不可遏,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强攻招摇必然不是什么好的决策。 一番看似平静的沉默对峙之后,这天族的闹剧终于落幕了。 星移在离开前转身望向狐狸洞口的紫安,久久未眨眼。凤眸撇向满身血迹的玄夕,轻声嘱咐,“照顾好她。” 看着星移消失在天际,玄夕扑通跪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哥!” 玄朝赶忙去扶。 紫安疯狂拍打着结界,染承见状解开结界,紫安飞奔而出。 “玄夕!” 第122章 碧波荡漾,皱了衣面 紫安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玄夕旁边,一指按在玄夕眉心,探着玄夕内丹。 虚弱喘息的玄夕修长手指握住紫安指尖,挤出一丝笑容,“我内丹没事,你别怕。” 紫安一把抱住跪在地上的玄夕,抬头望向一身狼狈的染承,抽泣出声,“你们俩谁也不许再去了,不许去了。我是招摇王,你们要听我的!” 玄夕轻轻拍着正在啜泣的紫安后背,看了一眼染承那也是一样疲惫不堪的身形,心底一沉,声音却还是低沉温柔,“是我贪心,那海兽身上长着好大一个玛瑙珊瑚。我就费了点力气把他杀了,好取下那玛瑙珊瑚给你做簪子......” “我不要什么簪子!你们也不许再出山!” 紫安眼睛红肿,脸颊上好似挂了霜的冰玉石,眼泪不住的从眼角流出。 玄夕推开紫安,手指仔细擦拭紫安脸颊,还挂着血迹的嘴角凹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好了好了,不走了,不走了,你是招摇王,都听你的!” 扶着玄夕走进狐狸洞,一路上玄夕和染承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知道二人此行都非常的不顺利。 找了妖医前来治疗,紫安就趴在玄夕床边牢牢抓着玄夕的手。 “王上,这狐狸洞的冰玉床有聚气凝神的功效,今夜让玄夕小神宿在此处是最好的。” “知道了,多谢妖医。” “你抓得我手都紫了......” 玄夕看着妖医离去,轻声冲着紫安埋怨。 紫安杏仁眼瞪得老大,那黑色瞳孔恨不得把玄夕装进眼里。 “别在床下坐着,上来。” 玄夕看着紫安这幅样子只觉得可爱的很,笑的嘴角纹路好像两个括号。 紫安也不说话,她安静爬上床,双臂紧紧环住玄夕的一个胳膊,一只手与玄夕的手十指紧扣,紫安的下巴搭在玄夕的肩膀上,竟突然有些想哭。 “别找了,大海捞针何其困难......陪着我吧......” 紫安有些哽咽。 玄夕吃力转身,望着泪眼婆娑的紫安吻住她的额头,接着那吻落在紧锁的眉心,微凉的鼻尖,还有流到脸颊上的几滴清泪。 “阿辞......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乾坤未定,我们都不能说败了。” 紫安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玄夕繁星似的轻吻不停落在紫安眼睛脸颊,双唇轻碰在脸上的泪滴。 “可我们时间不多了,陪着我吧......” 第247章 紫安睁开一直皱起的眉眼,双手捧起还带着细小伤痕的玄夕的脸,迎上玄夕满是眼泪的湿润的唇。 舌尖带着玄夕嘴边的眼泪清苦试探着向前,紫安与玄夕的唇执着厮磨。 眼泪的咸苦味蕾在四瓣软糯唇瓣交织之间你进我退,舌尖穿过的酥麻传遍身体每一个角落,此刻的紫安用力贴合着玄夕,她哭得厉害了,紫安多希望这个吻可以很久很久。 感到了紫安的抽泣,玄夕的吻突然发力,好似要掠夺掉紫安体内的空气,不停地提醒着有些缺氧的紫安,这个吻真的可以天长地久。 玄夕引着紫安的唇,一点一点地占领着刚刚紫安的主动地位,抽离开这个苦情又缠绵的亲吻,玄夕的胳膊撑起半个身子,眼神湿热的看着那对泛着满满不舍的杏仁眼,鼻子喘出深深鼻息,还带着血痕的喉结上下滑动。 又一次落下的玄夕的吻细密而又野性,青筋暴起的手游离之间反复地告诉着接受这一切的紫安,这酥麻与眩晕是真实存在的,是长远又绵延的。 二人寝衣的带子松散开来,每一寸都乱麻一样的纠缠扭转在一起,在天旋地转中微微抖动交织。 寝衣在缠绵之中的褶皱好似灵水湖畔微微起风后的湖面,碧波荡漾,皱了衣面。紫安抓住玄夕肩膀,在那一片丝绸湖面的涟漪之上二人抱住彼此混沌沉浮。 意识涣散的紫安努力撑着眼睛,连一呼一吸之间都由着玄夕决定的她,似乎想把眼前这个面庞刻进脑子里,生怕忘了。 伴着夹杂着抽泣的急促喘息,玄夕轻揉紫安绯红,带着咬痕的耳垂,他贴着她的微微发热的身子,唇瓣划过她的玉颈,在她耳边轻喃。 “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次日清晨。 玄夕轻轻拿开整晚都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准备起身。 半起的身子一下子被紧紧抱住。 “你去哪?!” 玄夕轻笑,拍了拍紫安手背,声音宠溺安慰着好似惊弓之鸟的紫安,“我去给你打水做茶。” 看着紫安还是满脸狐疑的眼神,玄夕把手放进紫安青丝之间,特意弄乱了紫安本来就睡得不平整的头发。 紫安警惕甩开玄夕的手,“真的?” “真的,我都说了我陪着你就会陪着你,什么时候骗过你?” 紫安把手轻轻放下,玄夕轻吻了紫安额头便起身了。听着玄夕在狐狸洞外忙活,紫安的心就像有了定海神针一样,不再焦灼了。 从狐狸洞的卧室出来,看着佛龛上供着的九尾狐仙像,紫安轻叹一声,拿起狐尾担轻轻打理着九尾狐像。 想起来当年让自己亲手打理狐像的父亲,紫安自言自语,“老狐狸,以后这佛龛可能要交给玄朝(zhao)了......我没给你留个九尾白狐的继承人,你不会怪我吧......” 这时玄朝从洞外跑了进来,“师父,哥说让你出去喝茶。” 紫安回头答应着,“来了!” 这打扫狐像的手还没停下,扭着头看向玄朝的紫安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狐像的其中一条九尾,那尾巴竟然被按了下去! 九尾狐仙像的嘴里吐出一张纸。 在洞外满脸挫败阴霾的玄夕和染承正低声嘀咕着什么,面色凝重。 “此番游历,我毫无收获。”染承语气低迷。 “阿辞说得对,此法犹如大海捞针,对于我们这种时间所剩无几的人来说,这根本行不通。” 没了紫安在身边的玄夕也不再装作气定神闲,眉头从狐狸洞出来就一直锁紧,想着当时阿辞耗尽心血控制自己不变妖兽的样子,心就搅在一起的疼。 “那我们能怎么办?又不能就这么等着,等着你们俩必须选一个......”染承欲言又止。 玄夕高高的眉骨挡住了低垂的桃花眼,他也不知道这困局如何破得。 “师伯!哥!小知姐姐!有办法了,有办法了,师父有救了!” 玄朝大喊,伴着三人震惊有疑惑的眼神,玄朝从狐狸洞口连蹦带跳地飞奔向玄夕三人,满脸的兴奋。 紫安跟着玄朝身后跑了出来,那青丝随着兴奋的心情荡漾起来,眼底里透出的欣喜和希望让玄夕本来的愁容也多了分期待。 ‘双脉之困,寻青蛇染景愉,可解’ “父亲的字迹,这是父亲的字迹!” 染承接过玄朝手里的纸条欣喜若狂!拿着那字条对着每一个人大喊。 玄夕一把夺过染承手里的纸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恨不得把这字迹刻在眼睛里。 桃花眼一闭,玄夕呼出这些天唯一一次的长气。 抬眼望向紫安,大步流星走到紫安面前的玄夕一把紧紧抱住紫安身躯,那力道似乎要把她揉进怀里。不停亲吻着紫安的耳垂的玄夕被紫安慌乱推开,耳廓红得滴了血。 玄夕不管不顾,又一次揽过紫安抱住了她,任她在怀里挣扎也绝不放手。 “有人在呢......”紫安囫囵嘀咕。 “就抱一会儿.......别动。” 紫安停了一直推开玄夕的手,迎了上去抱住玄夕的细腰。 她知道,玄夕这几天虽然看似平静,其实他受的煎熬不比紫安少一丝一毫。每每想到可能又要感受一次那刻骨离分,那窒息感便想诅咒一样笼罩着玄夕。 如今看到希望,玄夕只有卸下的紧张,和那好像劫后余生之后的窃喜。 第248章 在场的另外三人相视而笑,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了地。 染承看着玄朝,“照顾好你师父,我和你哥现在就动身去魔族。” “魔族不比其他地方,如今这脸虽未撕破,但魔族心思已经天下尽知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啊。”小知回道。 这对儿立在招摇山上的恋人难舍难分,紫安理着玄夕衣领,看到了那白色丝绸的寝衣领襟,想起昨夜甜蜜,不由得莞尔羞涩。 一把抓住紫安游在脖颈边缘的手,玄夕的低吟充满磁性,“待我归来,我便做好多好多簪子给你日日佩戴。” 紫安微笑点点头,“万事小心,一定要避过夙星和白鹿,他们的心思现在天族和招摇都没探到,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总是有点担心。” “此次魔界一行,我和玄夕定然不会久留。拿到破解之法就会回来,你们放心吧。”染承欣然说道。 说罢染承和玄夕二人消失在招摇山上。 魔族王宫。 玄夕和染承全身黑衣打扮,快步走到染景愉寝宫。 不费吹灰之力地迷晕了染景愉宫里的宫人,染承一把推开王后寝殿。 “母亲!” 寝殿内空无一人。 染景愉的寝殿好似修道的僧人,什么华丽装饰,奇珍异宝都没有,只有几匹青灰色布幔装饰房间。 殿内挂着好几幅画像,都是染景愉与染承和夙星的画像。 染承望着在染景愉床榻旁的那幅她带着幼儿染承玩闹的画像陷入沉思,当年染承十分喜欢他母亲的青蛇簪,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每次见到染景愉带这个簪子都会开心大笑。 在染承离开魔界前往招摇当质子的时候,染景愉亲手将这簪子簪到了染承的发上。 如今一晃五万年,还没跟母亲有过什么交谈的染承见这寝殿就知道母亲对他一直都是深深思念的。 可染景愉不在寝殿,会在哪呢? 二人只能扮成魔族侍卫的样子,在皇宫里四处搜寻。 “听说了吗,二殿下好像已经去了,今年去的格外早。” “不是每年这个时候二殿下都得去受罚吗?” “是呀,虽说二殿下人脾气古怪,人也狠厉。但,但这事儿也不怨他啊,魔族大败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今年好像不太一样,可能是魔君今年吃瘪吃得太多,下手太重了,我刚刚看连魔后都惊动了!带着人就去了!” “啊?!魔后与魔君这几万年都互不干涉,这,这二殿下怕是真的出了事!” 宫墙角,两个宫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 染承手指魔气一现,把那两个宫人捆在一起。 “你们说的是什么地方?” 那两个宫人刚想呼救,就看到了那双透着寒意的狐狸眼,“染......染......染承殿下!” “他们不应该管你叫太子吗?”玄夕在身后问道。 “回,回殿下,回小神,”其中一个宫人吓得赶忙解释,“是,是二殿下定的规矩,在魔界不提,太子,两个字......” “你刚刚说夙星每年都要去哪里?” “伏魔涧......” 第123章 我乃太子,魔族的地方,魔君可往,我亦可往! 伏魔涧是当年四族混战,魔族大败之后,天妖两族选出来的谈判之地。 就是这里,定下了染承为质入招摇,魔族永世称臣不得造次。 其实此处不叫伏魔涧,而是青蛇一族的一处山涧,因长满绿柳而叫榈留廊。 也是当年染景愉和夙秦风定情之所。 后来因为魔族大败,不得不送出唯一的太子作为质子之后,天妖两族便给这个地方取了新名字,叫伏魔涧。 孩童染承还生活在魔族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便是着榈留廊了,这里全是母亲当年和父君的回忆。 小的时候染承常常缠着染景愉让她讲她和父君定情的故事,每次染景愉开口回忆夙秦风是怎么表白的,站在一旁的夙秦风总是会找借口跑掉。 “当年你父君约我去榈留廊,舌头都打结了,根本说不好那名字......”染景愉那时总笑,眉眼里全是温柔。 染承总以为,一直心怀大志,对他要求极其严厉的魔君也有害羞的一面,所以每次母亲一提这事他便跑掉。 如今,染承倒是不知道他的父亲夙秦风是真的害羞,还是对那段回忆而言,他只觉得自己的苦苦追求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卑微求得出人头地的办法罢了。 落在了伏魔涧的山体之上,染承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的榈留廊的成片柳树,就像深海里没有人打扰的海草一般,随风荡漾的都是草绿色的柳枝,常年不败的新芽在茂密柳枝上好似春笋,总能填满这山体不让山石露出,只要微风拂过,就让人想起千百条新生的嫩青色小蛇在山上随风玩耍,任谁看到这一幕青柳扶风,都会觉得希望满怀。 而如今的伏魔涧,那没了柳叶的成片柳树,枝干枯槁都快成黑色,那细长突兀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柳枝好像被谁捅了蜘蛛窝,千万条蜘蛛腿在风中踩着突兀的山石左右窜动。 看着一副暗黑败相,染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一阵争吵声从一山洞处传来。 “你到底还想要我如何!” 那是染景愉的声音,染承和玄夕屏气掩身,跑到洞口。 第249章 “我在管教儿子,王后还是让开的好。” “夙秦风,你每年这个是时候都会把夙星叫来,把他捆在伏魔阵里鞭打,你是在泄愤还是在管教夙星?!” 染景愉的身体挡在夙秦风面前,身后是衣衫褴褛,双手被两侧铁链吊起,已经奄奄一息跪在伏魔阵中央的夙星。 “本君是在教他强大!当年若不是狐王设下的这个伏魔阵,本君便不会输!你弟弟染璟铄如此骁勇,也是败在这伏魔阵下,才让我魔族今日抬不起头来!” 夙秦风诉说当年,那本就有棱有角的眉眼冒着寒气,他拿起魔鞭,向着夙星的方向一指,“他!作为我的孩儿,若是这辈子都脱不了这个伏魔阵,他就只配死!” “五万年了......整整五万年了......”染景愉满眼的泪水沁在眼眶,“你每一年,在你认输的这个日子,就要打你的儿子,让他这个连大战都没经历过的孩子跪在阵里受罚。你究竟是恨自己技不如人,还是恨我,恨你费尽心机找到的青蛇公主,没帮你守住这江山......” 夙秦风被戳到痛楚,一把推开染景愉,冲着只剩一口气的力气的夙星走去。 夙秦风的魔鞭上的红色闪电把那鞭子都电直了。 “若不是你废物!魔族怎会被紫安那小狐狸夺走鬼族地盘!当时若不是为了救你这个技不如人的,给魔族留个后,本君定要杀了她身边那个狗仗人势的双脉小蛟泄愤!” 夙秦风好像闻到血腥味道的孤狼,不顾夙星低声祈求,那魔鞭向夙星头颅劈去。 染景愉奔向夙秦风,一把握住那满是红色闪电的魔鞭,顾不得全身被电的酥麻僵直,大声喊道“夙星他会被你打死的!” 夙秦风再次推开染景愉,语气冰冷得好像极寒之地里的千年寒冰,“同样是王后,为何冰莲仙子生出来的就是双脉狐神,年纪跟夙星一般大就成了仙隐之姿。而你?却只能诞下这普通玄蛇?!” 这话彻底激怒了染景愉,她飞扑向夙秦风,与这位以前对她百依百顺的‘如意郎君’大打出手。 染景愉的功力不在夙秦风之下,夙秦风见他并没有占到上风,这本就恼怒的心情更加烦躁,下手也越来越狠。 夙秦风唤出玄蛇魔君的银面鬼头刀,一刀劈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昔日爱人会下如此狠手的染景愉。 青蛇刀此时飞击而出,带着正红色魔气撞飞了夙秦风的刀口。 “染承?!”夙秦风语气阴狠,“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当年跪着求我母亲嫁给你的地方。” 染承手握青蛇,身姿笔挺的他挡在染景愉和夙星面前。 “你来魔界做什么?”夙秦风一脸戒备。 “本座乃魔族太子,魔族的地方,魔君可往,我亦可往!” “逆子,你也配?”夙秦风从嘴边泛出一道讥笑。 “父君莫要忘了,当年可是你许下誓言,要你的第一个儿子随了青蛇一族的姓氏,我母亲诞下麟儿那日便把儿子封为魔族太子。如若不然,今日的你,在玄蛇一族可有一席之地?” 魔君手里生出数丈高的红色魔气,一掌向染承和他身后的染景愉和夙星劈去。 染承青蛇刀一震,正红色魔气生出魔盾,两股红色势力在这山洞之中僵持不下。 “夙秦风,你若再执迷不悟,我便带着夙星和染承离开魔族,去鬼界生活!”染景愉大声叫喊。 夙秦风突然收了火势,火气十足的他笑出了声,望着染景愉点着头,“好啊,真的是好啊,如今你可是有了可以撑腰的儿子了......” 夙秦风拿着鬼面刀,用刀尖指了指阵中血迹斑斑的夙星,“你问问他,他愿不愿意跟你和染承走?” 夙秦风仰着下巴,嘴角锋利向上,那狐狸似的眼睛一眯,整个人肆意的自信泛在脸上。 “夙星......跟娘走......”染景愉带着哭腔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夙星说。 “我,我要跟着父君,我要壮大魔族,做魔族史上可圈可点的君王!”夙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等着阵外的染承,疯了似的狂叫。 “儿啊,你疯了吗.....”染景愉低声叹息,眼角滴泪。 夙秦风脸上散着胜利者的笑容,看着泣不成声的染景愉,那表情带着泄愤似的快感。 染承望着自己根本不认识了的父君,有些不解的疏离。 这不是五万年前的夙秦风,他认识的魔君很爱他的王后,染承自己一直觉得他是在父母相知相爱之下长大的。虽然后来去了妖族,但好在有狐王和星移紫安的陪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昔日爱人为何如此,他不懂。 他更不懂,在这伏魔阵上的夙星,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夙秦风笑得好像鏖战之后惨胜一局的将军,站在自家将士的尸骨上笑着哭,哭着笑。 “这才是我魔族的孩子,这才是我魔族的应该有的野心!” 冷静下来的夙秦风望着染景愉,“王后可以走,但你最好想好后果,你的小儿子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听到此番言语的染景愉气得浑身颤抖,嘴唇发白。 她当年为生下夙星受了多少折磨囚禁,不论她如何的千般不愿,夙秦风都不予理会,没日没夜地逼迫她,直到怀了夙星。 当年夙星出生,夙秦风不顾她的哀求,马上就抱走了夙星。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让染景愉彻底死了心。 第250章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染承可独当一面,却又要她选。 “母亲......母亲......”夙星不停唤着染景愉。 染景愉望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向夙星走了两步,却一把被染承抓住胳膊,“前些天我不知道你在魔界是如此情况,今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带你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夙星对人性抉择和痛苦的兴奋来源应该是继承了他父亲。 如今的夙秦风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自己的王后,看着她好似灵魂被撕裂一般痛苦,夙秦风竟然燃起一丝兴奋,他好像看了一部从没看过又起承转合的戏文,恨不得快速翻页看到结局一般。 染景愉沉默半晌,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准备按下染承一直紧抓着不放的手,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更怕夙星这个苦命的孩子没了回头路。 谁知染承一把打开染景愉的手,用力一拽,“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必须跟我走!” “阿承......你弟弟他......他不能没有我啊......” “他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可他不肯啊......” 夙秦风这时开了口,气定神闲的他笑得邪魅,“夙星,本君在魔族大殿等你。” 说罢夙秦风便消失在伏魔涧。 染承望着伏魔阵里的夙星,大步向前,手指比着结印,那伏魔阵瞬间解开了。 “你,你?!”夙星摊在地上,嘴角抽搐,“你会解伏魔阵?!” “我父亲在招摇山的时候教给我的。” 染承语气平顺,手里的结印没有停,他生出另一个结印,按在夙星眉心。 伏魔阵是专门对付魔族而研究出来的阵法,被困者会被水系法术不停进攻魔族火系脉路,只要施阵者的灵力高过被困之人,那便无法逃脱。当年狐王设阵,并把阵法交给狐族将士,那伏魔阵在大战之时遍地开花,魔族损伤惨重。 自那之后,魔族便一心钻研这阵法,可却永无突破。 每年今日,就是魔族承认自己败了的日子。魔君夙秦风便把夙星唤到伏魔涧,看他是否有所进益的唯一标准就是能在阵中撑多久,又何时才能想到破解之法。 “你父亲......你,你有父亲????”夙星在染承的结印之下身体脉路迅速愈合,刚刚被水系法术所伤的经脉恢复如初。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夙星突然仰天大笑,他笑得绝望,满是嘲讽,只是这嘲笑好像是在笑自己而不是他这位亲哥哥,“你父亲?!你的父亲???” “我早已认了狐王做义父,他待我如亲生,我唤他父亲很好笑吗?”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夙星一掌打开正要扶起他的染承,夙星惨白的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好像一头刚丢了猎物的雄狮,自己在和自己打架。 他气愤,他恨。 他嫉妒的心都出了血。 “狐王竟然教会你了伏魔阵!还教了你治愈之法!他一定是想用你这个傀儡控制魔界!再把自己女儿嫁给星移,让她妖祸天族,用她的身子狐媚天族太子,好统治三界!真是好大一盘棋啊!他死得好!他死得太好了!他若不死,三界迟早要被他吃尽!” 啪! 染承这一巴掌用尽身体力气,狠狠打在夙星脸上。 “我今日作为长兄,警告你!不要用你那龌龊心思想我父亲。”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又算我哪门子的哥哥!”夙星抬手准备打回,却被染承一手制服。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这是你脱离魔君最好的机会,他没有舐犊之情,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带你去鬼界,我们一家三口重新过日子,以后你自然知道我配不配做你长兄。” 染承语气恳切,抓着夙星的手也松了松力气。 夙星眼神慌乱了一下,过日子,过什么日子? 光想着这个词,他的脑子就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样子的。 抽出自己的手,夙星咬紧牙关,面无表情的他只有那完美无瑕的眼睛满是仇恨和惊恐地看着染景愉,“母亲,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染景愉走向前,“孩子,你跟我走吧,你父君他,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夙秦风了......” “你要丢下我,跟染承走?” “我......” 夙星看着不知如何作答的染景愉,点了点头,“好,好!你们不要魔族,我要!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魔族,壮大魔界,成为最厉害的魔君!” 染承头也不回,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染景愉就往洞外走去。 山洞内的夙星没了刚刚那留在脸颊上的可怜样子,头歪向一侧,喉咙里发出瘆人笑声,这笑声音量很小,好像是笑给自己听的。 “把你们都杀了,一个不留......三界,还有母亲,就都是我一个人了......” 第124章 仙力平分,双双成神 染承带着染景愉出了伏魔涧的山洞,玄夕突然跑到染景愉面前,嘴巴一张一合,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空张着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玄夕,拜见王后。” “原来是玄夕小神,有礼了。” “王后——” 玄夕疾走一步,想要说明来意。 染景愉酥手急急一抬,制止住了玄夕。她冲着玄夕和染承微微摇了摇头,眼睛瞥向还在洞内的夙星。 第251章 “我去拿点随身行李,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染景愉用力握了握染承的手,用一切尽知的眼神冲着玄夕点了点头。 招摇山上。 染承带着染景愉,和玄夕三人落在狐狸洞口。 玄夕大步跑向紫安,“我没事,染承的家事,我不好出手。” 迎上前来的紫安长呼一口气,见二人都完好无损,欣慰点了点头。 “招摇王安好。” 染景愉这时开了口,欠了欠身子行了礼。 “王后不必多礼,我是晚辈,应该是我拜您才对。” 染景愉看着紫安的脸,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长得倒是跟你父亲说的一样。他说,他的这个女儿就挑父母长得好看的地方长,缺点一个不要。果然打娘胎里就是个聪明的女娃。” 紫安听到父亲,身子也松泛了不少,“倒像是我爹能说出来的话......” 老头子真的自恋,什么都爱炫耀。这点跟紫安就跟狐王不一样了,不过这个自恋的优良传统倒也没失传,被玄夕学了个底儿掉。 “王后,叙旧可暂且缓缓,玄夕有一事,求王后一定成全!” 玄夕走到染景愉面前单膝下跪,手上递上了那九尾狐仙像嘴里吐出的纸条。 “母亲,紫安和玄夕二人......”染承想要解释一二。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狐王跟我交代过,我刚刚就是去拿这双头青蛇的蛇胆的。” “双头青蛇?” 染景愉被带进狐狸洞里,回忆起过去。 当年四族混战之后,染承被送进招摇山,作为母亲的染景愉总是去偷看他。 有好几次被狐王碰到,他不光没有怪罪染景愉破坏盟约,他还会把染景愉叫到狐狸洞,问问染承喜好性格,应该如何相处才能让他不受质子身份困扰。后来这狐王跟冰莲成了亲,他和冰莲仙子也经常把染景愉偷偷叫来,跟她讲讲染承儿时趣事,已解染景愉相思之苦。 “狐王和冰莲对染承的事情如数家珍,星移也一直护着染承,一万年后紫安也出生了,每次他们两个都帮着染承出气,漫山遍野的找人打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三个是一伙儿的......” 染景愉很久没有笑过了,发自内心的笑过。 如今染景愉笑容有些僵硬,不习惯地扯着自己的脸颊嘴角,但语气里听的出她是真得高兴,“紫安还没出生的时候,有一日狐王去魔界找到我,说有件事要征得我的同意。” “何事?”染承疑惑。 “授予你伏魔阵法,和疗愈之道。”染景愉望向染承,面容平静沧桑。 其实老一辈的人都清楚,染承这个太子在踏入招摇之后,便不再是夙秦风的心仪继承人人选了。夙秦风早晚会有第二位继承人,之后的染承便没了用处,所以这质子也就只能换得几万年的和平罢了。 染景愉后来踏入招摇山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甚至不见人影,狐王也能猜到一二原由。 而狐王若是将这魔族软肋,伏魔阵法教与染承,便是让他踏上了夺储之争。这疗愈之法,将可能是染承一举登天的最重要的一环。 ‘王后若心疼这孩子,我这个老狐狸便把他养在身边做个招摇的人,紫安和星移也定然会护着他。可染承他性子很要强,我怕他以后无论我们如何为他打算,他都会卷入储位之争。到时候......我怕我护不住他。’ 染景愉回忆着狐王的话,接着望向紫安,“我真心感激你父亲,他把染承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还不忘事事问我这个没什么用处的母亲。那时,我知道狐王正在自创功法修炼仙隐境界,我有办法能让他不费吹灰之力而心愿达成。” 染景愉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那石头上布满黑色的蛇鳞,看起来乌糟糟的没什么光泽。 “青蛇一族的祖先其实是一条青色双头蛇,当年双头蛇霍乱混沌,盘古开天地之后,便把这双头蛇收复,以防他霍乱人间。可双头青蛇并不服软,屡次三番挑战远古天神,想要毁天灭地,盘古这才下令杀之。临死前,他祈求盘古为他留下蛇胆,供给青蛇一族后人,以防自己的业障报给后世,怕子孙无力招架。” “既还能想得到子孙后代,又何故要毁天灭地呢?”紫安不解,语气里都是惋惜。 “贪心不足......拥有上古神力尤嫌不够,试图做这天下的唯一霸主,古往今来,一次次的新仇旧恨不都是起源于此吗?”玄朝垂下眼眸,有感而发。 “这位小仙......应是玄家的吧?” 染景愉打量着玄朝和玄夕,一眼便猜到了。 “招摇王首徒玄朝,拜见魔族王后。” 玄朝礼数十分周全,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魔族对不起鬼族啊......我那弟弟染景硕算是赎了青蛇一族的一点罪过罢了。细算下来,我还是你们的姑姑呢。” 染景愉深吸一口气,看向玄朝和玄夕,她的目光最终落在玄夕的眼睛,挪也挪不开,那眼睛实在太像她弟弟染景硕了。 “我交给狐王这个蛇胆,为了感谢他倾囊相授之恩,想要助他飞升,却被狐王以这是青蛇祖先留给后世子孙的原因拒绝了。可就在大概一万年前,他又找到了我,让我为他护住这蛇胆,直到紫安,或者我的侄儿玄夕来找我。” “母亲,这蛇胆究竟有何用处?”染承有些沉不住气,眼看着谜团即将解开,只想着快点解了紫安的困境。 第252章 “双头青蛇的蛇胆可供二人分食,食用后可得双头青蛇全部灵力。二人脉路会融合一体再一分为二,从此仙力平分,双双成神。” 玄夕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就是说,紫安和他若是食了这蛇胆,便可融合两人仙脉,成为拥有四脉一体的天神! 平分仙力,那便是永远不会有一方的仙力大过另一方,那这双脉神强者必杀弱者的诅咒,便不攻自破了! “五万年前,我本想着把这蛇胆给了狐王和冰莲让他二人双修,可他夫妇二人拒绝了。而一万年前狐王又来找我,那时的他已经升登仙隐,他告诉我了景硕仙逝之事,也交代了他留住玄夕的决定。双脉神频出,天之祸事将至。这双头青蛇的蛇胆,或许是困境之中的唯一希望。” 染景愉拿起蛇胆,递给紫安和玄夕。 “只是......这蛇胆若想食用,还需激活。” “如何激活,上天入地,玄夕都能做到!”玄夕急道,桃花眼都亮了起来。 染景愉望着面露欣喜的所有人,轻叹了一声,“万只妖魔精血,供奉滋养百日。” 狐狸洞中一片缄默。 半晌过后,紫安幽幽开口,“不可能,我爹一定留了别的办法,他不会让我去杀万只妖魔的,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染景愉打断紫安,“你父亲让我带句话给你,天祸若至,这万只妖魔精血,可用。” “哪里有什么天祸?!”紫安反问,“就为了仙史上不知道是谁写了的这么一句,我就要杀了万只生灵?” 玄夕走到紫安身边,轻抚着紫安后颈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二人对视,紫安询问似的看着玄夕的眼睛,心就放下了一半。单论杀了万只生灵,玄夕也是不肯的。 可这洞中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或许......真的有别的办法。”小知这时开了口。 众人都投来了询问眼光,小知望向每一个人,深呼一口气,“若是能有不死不灭之血,这万只生灵或许不用献祭。” 夫诸玄鹿?! “我这就去剜了那贱人的心来用!”染承说罢就要离开。 “如今白鹿有魔族庇护,你们准备掀起大战吗?招摇刚刚经历屠山,我又这一副样子,如何能拿到她的心头血?”紫安垂眸,轻轻说道。 “即使你们掀起大战也无用,”染景愉娓娓道来,“夫诸玄鹿一族的心头血,只有她心甘情愿地献出才有用处......” “什么?!”紫安大惊,回想起以前四族大战,敖岸之山上的夫诸后人被蜂拥而至的四族残兵败将分食,心里不由得一惊。 “可笑吧,当年夫诸一族鼎盛,每个人都知道这夫诸肉身,若不是他甘愿献祭是没用的。可在回天乏术之时,他们还是奔向一直中立的敖岸之山,生撕了那一山的玄鹿。” 紫安突然明白了白鹿这几年隐姓埋名,恨不得躲在角落不被人看到的样子究竟是为何了,想到家园被屠,紫安竟也跟白鹿共情起来。 “那个贱妇又怎么可能同意呢......”玄朝咬牙切齿地说。 玄夕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了困在紫电笼子里白鹿的眼睛。 “她不是给自己下了往生结?此刻她应该日日承受剜眼之苦,若以此为交换,倒是可以一试!” “不行!”紫安拒绝了,“她和夙星如今究竟在做些什么我们都没探知清楚,若是有了差池——” “拿她的心头肉来换,到时她眼睛归位,往生结也会失效,便不能再探知招摇任何事情。”玄夕脑子转得飞快,排除着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可行!此法可行!”染承也逐渐兴奋。 “不行,这两个人一定在谋划些什么,我不同意,在我弄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之前你们不能去找他们。”紫安一直摇头。 “阿辞,我等不了了,”玄夕抓着紫安双肩,“这是你我唯一的机会,待你我二人双双成神,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 “为了你,即使我又千般不愿,我也可以杀了万只生灵,”玄夕颤抖着从鼻息里喘出一口气,“镇妖崖下那样的日子,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 “待到师父和哥哥都成了四脉天神,吸收了双头青蛇的灵力,白鹿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玄朝跑过来附和。 紫安眉头微微锁着,许是那‘双脉神频出,天之祸事将至’扰乱了她的心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确实也想不出比这还好的办法了。 “值得一试啊,阿辞!”玄夕晃了晃有点呆滞的紫安。 望着那青蛇蛇胆,紫安动摇了。 第125章 日后这天上地下,你我共赴 “可如今,如何才能找到白鹿与她谈判呢?”小知问道。 “她在魔界,夙星那里。”染承垂下眼眸。 玄夕深吸一口气,“我去找,就算是翻遍魔界,我也定要找出白鹿。” “不用那么麻烦,”染承轻声说,“我有办法。” 染承手上变出一个卷轴,他手指轻轻划过轴身,“这是伏魔阵法和疗愈结印,魔族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夙星在魔界将畅通无阻。” “不行!”紫安直接打断了染承的话,“他若是有了伏魔阵法,你的太子之位危矣!” 第253章 “当君王那套我试过了,确实不太喜欢。” 染承讥笑一声,轻耸宽肩,一脸无所谓地看向紫安。 “你......” “如今我娘也来了我身边,魔族那地方我没什么牵绊的了,你别难过,这东西能救你和玄夕,那便算是父亲留给我们三个孩子的福报。怎么......你还真想让我离开招摇,去魔界啊......” “胡说,”紫安红了眼眶,“什么时候想过让你走......” “那本座以后,便只能拿着招摇王兄长的身份招摇撞骗了,待你和玄夕用了这蛇胆,我就是四脉天神的哥哥和大舅子,我看谁敢造次!”染承看着紫安打趣,引得大家轻笑一声。 “待玄朝练成飞升成神,师伯也可以拿我的名字招摇撞骗!” 玄朝看着大家终于露出了月牙嘴。 伴着所有人如释重负的玩笑,玄夕低着头看着紫安,手不停上下搓着紫安手臂,安抚着她近日无端担忧的内心。 不出半日,从招摇送去的信便有了回应。 ‘三个时辰,敖岸之山,面’ 染承的送去魔族的信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单单附上了阵法图的一角和白鹿眼睛上的一缕仙气,要换白鹿的一块心头肉。 “鬼族终生不能踏入敖岸之山,这不是规矩吗?”紫安望着玄夕有些担忧。 “阿辞,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顾不得这么多了,我一定要去。” “哥,”玄朝跑了过来,“我跟你一起去,就算有什么事,我们兄弟二人一起担着!” 简单部署之后,玄夕和染承一行人准备出发了。 “阿辞,你安心在招摇等我回来。”玄夕握着紫安的手坚定说道。 紫安轻笑莞尔,“近日你总是说这句话。” “很快就再也不用说了,日后这天上地下,你我共赴。” 玄夕笑得温暖,上升的脸颊让这本来消瘦棱角多了分柔和,桃花眼里闪着星星似的碎光,让紫安看着这笑容出神。 当初的烨楚辞,也是因为这个在发光似的笑,对玄夕上了瘾。 敖岸之山。 夙星悠哉悠哉地在山体之上踱步,身后是定在原地的白鹿。白鹿日日都在忍受剜眼之痛,如今的她那双瞳仁紧闭,不停调整着呼吸让这痛感缓解一二。 就在刚刚,她又食了两只灵鹿。 灵鹿的眼睛可用时日可谓是一日短过一日,白鹿需要不停的换取眼睛以重见光明,现在的她已经轻车熟路,瞎着眼睛都能一把抓住灵鹿动脉,一口致命。 嘴里泛着鹿血的血腥气,白鹿静静听着四周动静,只希望玄夕能带着她的眼睛尽快出现。 染承和玄夕带着玄朝一起出现在了敖岸之山。 “兄长,”夙星语调轻慢,“真是......好久不见呀......” 染承望着自己的这位亲弟弟,大手一挥把伏魔阵卷轴浮于空中,语气冷淡,“卷轴在此,心头肉呢?” “我的眼睛呢?!”白鹿急急叫喊。 玄夕那白皙手腕一转,两只眼睛散着冰蓝色的光悬于手上,面色冷峻的玄夕望着眼前这个恨不得碎尸万段的白鹿,却只能咬碎了牙忍着恨意。 “你先挖心头肉!”玄朝走上前来。 “原来是朝朝啊......”白鹿突然妩媚起来,想要用这语气激怒玄朝。 玄朝心形唇瓣狠狠一抿,唤出满月剑,气得宽肩上下起伏,“贱妇......你再敢这样叫我,我就将你千刀万剐!” “你我二人可算是不打不相识呢~当初我可是想着收你一魂留在身边玩乐,可惜啊,真的可惜......看来紫安是快不行了,要不然,以她的性子,你们两兄弟这姿色,任谁能逃得掉她的手心呢?哼哼哼......哈哈哈哈!” 玄朝大步向前奔着白鹿走去,玄夕盘竹枪枪杆一把拦住满月剑上布满银火的玄朝。 玄夕修长的手打了一个响指,手掌上的红银业火在那白鹿眼睛下面熊熊燃烧。白鹿捂住眼眶,眼里的灵鹿眼睛又一次化作一滩血水,从白鹿脸颊两侧流出来。 “你的心头肉,交出来。” “玄夕,即使紫安用了我的心头肉又能如何啊,你只要不死,她永远就只有变成凶兽这一条路可选。”白鹿忍着剧痛,声音狠绝里带着一股快意。 玄夕不再多说一句,只是加大了手上的业火,让白鹿痛得无暇再多说一句话。 “夙星,白鹿现在是你的人,还是快快交出心头肉,你也好回去跟夙秦风复命。”染承言辞冷淡,望着自己的亲弟弟没什么情感波动的说。 “你们要心头肉做什么?你又为什么出现在伏魔涧接走母亲?说出来,我便给你。”夙星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如今争分夺秒的染承娓娓道来。 “我们做的是交易,你拿了你想要的,我取走我所求的,至于为什么,你无需知道。” “那就是谈不成了?”夙星锋眉一挑,邪魅眼角里泛着威胁。 “夙星,你的太子之路就在此一举了。我劝你考虑清楚,再张嘴说话。”玄夕在一旁举着白鹿的眼睛,语气生硬地警告夙星,手里的业火照得他的脸好像那定人生死的阎罗。 夙星看着面前的三人,这谈判明显是他占尽上风,自然语速也是不紧不慢,“你不说出你为何出现在伏魔涧,我是不会把白鹿的心头肉交给你的。” 第254章 夙星拎起捂着眼眶的白鹿就走,根本听不进这三人的话。 玄朝心底一急,飞奔而出,满月剑剑气直指夙星因用力抓起白鹿而青筋暴起的手。 夙星感知玄朝逼近,头也没回的他只是周身魔气一散,震开满月剑剑风,玄朝被飞弹回地面。躺在地上的玄朝吃疼闷哼,迅速起身的他准备起身再攻。 “玄朝!回来!”玄夕大喊,上前阻止。 “可师父的内丹不能再拖了——”玄朝情急脱口而出。 这时的夙星眼里生出狂喜目光,一边的嘴角上扬着轻喃,“原来......招摇王的内丹已经碎了?!” 白鹿听到这里更是开始又笑又哭,没了眼睛的她只觉得那眼眶肿胀,有些难受,声音沙哑的她听着痴傻,“紫安当真做到如此地步,紫安当真做到如此地步!星移,星移啊!她为了别的男人做到如此地步!哈哈哈哈哈!” 夙星手上瞬间长满蛇鳞,那手指生出尖尖的好似爪子一样的指甲,一手掏进白鹿胸膛。 伴着白鹿惨叫,一块冰晶玲珑心被夙星生生剜走。 夙星的手掌恢复了完璧无瑕的皮肤,只是整只手加上半个手臂都是鲜红一片,那鲜血上带着点冰蓝色的冰晶,衬得那心头肉玲珑剔透。 疼晕过去的白鹿被夙星扔在一边,好像一滩没了骨头的肉瘫在地上。 “卷轴。” “心头肉。” 玄夕把白鹿的眼睛扔到白鹿身边,那往生结迅速感受到眼球,节咒好似生了根的藤蔓,伸向鹿眼,终于填补上了那眼眶里的空缺。 夙星和染承同时抛出那卷轴和心头肉,玄鹿的玲珑心紧紧攥在染承手里,随即三人消失在敖岸之山上。 而夙星颤抖的双手慌乱打开卷轴,他贪婪地扫视着卷轴上的内容,恨不得一目十行。 伴着笑声从细小气音到发自丹田声如洪钟,夙星那张完全可以忽略性别的美的脸上扭曲起来,眼睛里全是兴奋和大胜在即的欢欣雀跃,他一侧的眉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吊起他的内眼角,跟着他的手一起,晃得他眼前的字都看不真切了。 “伏魔阵法......我有伏魔阵法了,我有伏魔阵法了!” 这时,倒吸一口凉气的白鹿从刚刚的剜心之痛中苏醒过来,她骤然瞪着双眼,身体十分虚弱地呼吸着。 白鹿还是刚刚那个被夙星扔在地上时的姿势,抬起手试探着摸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呆滞的她突然笑了。 笑声一开始有些哑然,若只是听声音还以为她在轻咳一般。 白鹿的身体在那敖岸之山的红石土地上一抽一松,眼角不住地留着泪,本来脸上干涸了的血迹在泪水的浸染下,就好像干了许久的砚台上的墨汁突然又被人滴上了两滴清水一样。 她的笑声渐渐清晰,惨淡的嗓音伴着眼泪,从她一直被别人不停摘下又安回的眼珠里涌出来,止也止不住。 白鹿啼笑皆非,“星移,你活该......都是你自找的。而这些,也都是我自找的......呵呵呵......” “玄子期竟然把鬼玺分成两半......”这时,这仿若千人千音的犼在这散着冰蓝色的封印后现了身。 “如今犼神见到了玄夕和玄朝,心里应该相信夙星了吧。”夙星收起卷轴,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抑制不住的呼吸都显得他整个人意气风发,仿佛他已经魔袍加身,太子冠就在他头上一般。 三只犼的幻影在空中踱步,望着倒在地上失神嗔痴苦笑的白鹿,悠悠开了口,“本尊可以考虑跟你们合作,夙星,本座交给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必然妥当。” “玄子期,你把我困在这千万余年,那就由你的后人来迎我出山吧!” 招摇山上。 “玄朝机灵,他说你的内丹破了,这才让夙星放下警惕换了这心头肉。” 染承拿着那冰晶玲珑心,赞许地看了看这个吵着要跟去的玄朝。 “染姑姑快些看看,这能不能救我师父和哥哥!”玄朝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看向染景愉急忙问道。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陈旧黑乌之色的蛇胆。不过这蛇胆被放在玲珑心上,似乎没什么反应。 染景愉红色仙气萦绕指上,源源不断地向着蛇胆注入灵力,见染景愉渐渐虚脱,大家的脸色也越发沉重。 送尽最后一丝灵力的染景愉向后一倒,被染承接住。 “母亲!” 染承探到染景愉虚空内丹,迅速向染景愉身体灌入灵力。 “是我没用,”染景愉喘着粗气,有些失落,“双头蛇胆只认青蛇后人,而这蛇胆威力太大,我的灵力不足以打开这蛇胆。” 闻讯赶来的玄宛听到这里,灵光一现,“玄夕,你来试试!” 玄夕看了看虚脱的染景愉,又望向紫安,沉住一口气向那双头蛇胆大量输入灵力。 在那红银包裹之间,那蛇胆外的乌黑鳞甲缝隙散出绿色光芒,那绿光好像刺穿千丈乌云的一丝烈阳,刀刃粗细的光线好像瓷器上的冰裂纹散在招摇山山体之上,与这周遭的金桂和梧桐遥相呼应。 黑色鳞甲开始松动,渐渐脱落的黑乌一片一片的好像枯叶,掉落地上露出大片刺眼青绿。 那蛇胆突然开始涨缩,好像在呼吸,感知到在蛇胆之下的玲珑心,二者迅速贴合。 夫诸心头肉好像听到指令一般裹住蛇胆,冰晶蓝色包住那青绿在招摇山上空散着沁人心脾的蓝绿之色。心头肉的厚度急剧下降,越来越薄,蓝色渐弱而那青绿却愈发刺眼。 第255章 一声碎珠落玉盘的叮咚响声之后,被吸干的玲珑心碎了。留下的是一颗半个手掌大小的,散着淡淡灵光的青色蛇胆。 蛇胆缓缓落下,径直飘到玄夕手心。 “阿辞,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第126章 弃子入局搅弄风云,何其可笑 玄夕和紫安二人站在狐狸洞口,看着染景愉设下结界和阵法。 “心法已经教给你们了,这七七四十九天你二人需全身投入阵法之中,把双头青蛇的灵力化为己用,重塑仙脉会极为痛苦,但只要撑过这四十九天,便大事可成。切记,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出这个阵法,否则你二人会双双堕入兽道,永生永世无法翻身。” 玄夕拉起紫安的手,笑得仿佛招摇山上的朝阳,“知道了,姑姑。我们定会小心的。” 染景愉被这一声‘姑姑’叫的一愣,低头浅笑一声,她走到紫安面前,看着紫安的杏仁眼,声音里都是感慨欣慰,“我终于还了狐王的恩情,玄夕是个好孩子,狐王估计自己都没想到,当年竟是给自己养了女婿。” “待我们出洞,我与阿辞便行婚礼,那时还望姑姑陪着母亲坐在高堂。” 紫安一愣,嗔怪道,“你我何时聊过婚事啊......” “这事儿没得商量,出来就办!”玄夕用力一拽,把紫安揽在怀里,笑得没了嘴角,露出齐齐的两排牙齿。 紫安瞟了一眼偷笑的众人,慌乱推着玄夕的腰,谁知他力气好大,根本没给紫安挣脱的余地。 “好了好了,出来办就是了......”紫安小声嘀咕,求饶一样地逃出玄夕怀抱,又看向染承的紫安轻声嘱咐,“招摇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染承微笑点点头。 “师父放心,朝朝一定照顾好各位长辈,帮着师伯打理好招摇事宜,等着师父归来。”玄朝脸上洒着肆意微笑,眼角都是欣喜。 紫安欣慰点点头,看向身侧的玄夕,“走吧。” 二人一起踏进狐狸洞口。 双头蛇阵阵法诡异,整个狐狸洞都罩在阵法中间,青色迷阵由千万只蛇眼组成,显得在这洞中央的双头蛇身极为突出。 那双头蛇蛇颈之上没有蛇头,染景愉说那蛇头处便是紫安和玄夕这四十九天绝对不能离开的地方。 二人对面而坐四目相视,同时行起结印,玄夕和紫安的双掌碰在一起,那蛇胆从高处落下,悬在二人头顶中间散着绿色光芒。 阵法瞬间被蛇胆的绿光点亮,由双头青蛇蛇身扭动开始,那阵法好似活了过来,所有洞中的蛇眼一眨一眨,好像千条青蛇正望着阵中二人。 紫安和玄夕的双掌一经触碰就好似有磁铁一样相互吸引,二人的手紧紧贴合在一起,拿也拿不开。 玄夕和紫安都觉得自己的仙脉经络膨胀,血脉开始翻腾涌动,一阵撕裂的疼痛之后,仙路经络好似青筋暴起在二人身上,从内丹出发散出业火,走遍身体每一个角落,身上衣物燃烧殆尽。 在一片红银业火之下的玄夕看着经历同样业火焚身的紫安,待到二人的经脉业火烧遍周身,手上的业火经络也开始纠缠。 二人指尖的四色经络彼此试探,每次触碰都让对方感到滚烫异常,渐渐接受彼此仙脉的四色开始缠绕,一点一点深入对方体内。 “啊!” 紫安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指尖刺入,一阵疼痛之后那红银双脉开始搅弄紫安手掌,在黄蓝脉路之间穿梭,延伸至手臂。 二人同感同受,玄夕试图控制自己探入紫安体内的双脉,那红银双脉好像感知主人召唤,变得不再肆虐钻夺,而是轻抚那经过的黄蓝双色,一点点的小心划过那蓝黄业火,好似春雨拂面。 红银双脉盘成螺旋形状,缠绕在紫安体内的脉路之间,与那仙妖双脉仿佛耳鬓厮磨,所到之处一片乱麻却又被温柔笼罩。 最痛苦的一步在二人彼此的极力控制之下顺利完成了。 转眼之间这玄夕和紫安二人已经在洞中四十天了。 双头青蛇阵的中的蛇胆已经开始分成两股灵力注入二人内丹,对面而坐的紫安和玄夕身上已经没了业火,四色经络自由游走与二人身体之间仿若一体脉路,紫安只觉每次经脉游走都会全身酥麻,但已经没了之前那重塑经络的痛苦。 青色灵力分别在紫安心口和玄夕眉间落入二人体内,顺着这四处扩散着的经络平均分配给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玄夕感受着紫安温柔强大的黄蓝仙脉包裹仙体,那蛇胆的澎湃仙力在二人掌心撺掇,心中十分安定泰然。 “来......来呀!” “来......敖岸之山......我在等你啊......” 玄夕耳朵里突然生出一丝声音,那声音时近时远,音色难辨,时而少年,又时而像个老妇人。 “我是你曾祖父啊,救我,救我!来敖岸之山救我!”那声音突然清晰刺耳,千百种声音异口同声的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从玄夕头骨里面散出。 玄夕陡然慌乱,气息不稳的他额头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双手也开始颤抖。原本平静的四色仙脉开始上下不规则的起伏,这震动也惊醒了紫安。 紫安睁开眼睛,看着玄夕表情痛苦,头不住的撇向两侧,好像在躲着耳边的什么东西,胸膛不规则的喘息着,全身的肌肉线条紧绷,皮肤上生出大量冷汗。 第256章 “玄夕,玄夕!”紫安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只能大声唤着玄夕名字。 “敖岸之山!救我......救我......”玄夕不住发出气音,好似在做着噩梦。 用尽全身力气,紫安动了动与玄夕严丝合缝的手掌,一把握住玄夕的手,二人十指紧扣。 四色仙脉开始疯狂动荡,蛇胆在阵中均匀散出的仙气也开始断裂,紫安身体开始疼痛,不由得更加握紧了玄夕的手。 “玄夕,醒醒!” 玄夕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在紫安的呼唤声中惊醒过来,那双桃花眼有些慌乱,望着周遭那疯狂眨眼,渐渐扭曲的蛇眼阵,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游离了。 阵法发出嘶鸣,那千万只蛇眼睁的越来越大让人生畏,有的蛇眼已经开始变换形状,好像化了的千年寒冰,以十分诡异的形态盯着阵中仙气紊乱的两个人。 紫安的狐狸眼已经不受控制的现在脸上,玄夕也的眼睛里也生出红银龙眸,玄夕手臂甚至生出龙鳞,二人仙脉沸腾竟有些难以控制。 “行心决!”紫安大喊。 二人嘴里振振有词,同时静气行了心决,一番惊心动魄之后,扭曲的蛇眼慢慢恢复正常,在这狐狸洞中又一次被幽绿的淡淡光泽笼罩。蛇胆也终于不再抖动,归于平静。 紫安有些担心的看着眼前大汗淋漓的玄夕,而玄夕只是闭着眼睛调整呼吸后握了握紫安的手,便再也没有做声。 招摇山一如既往的平静,每日玄朝都随着染承来查看封印和结界,看着一切如常的狐狸洞,玄朝深吸一口气,满意地冲着染承说,“还有九日,师父和哥哥就能出洞了。” “是啊,九天之后,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也终于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对,”玄朝近日总是笑,笑得颧骨都酸了还是忍不住一直笑,“待到师父和哥哥出洞成了亲,我就等着他们的小孩儿出生,我就能当小叔叔了!” 染承笑笑,“朝朝啊,你这个辈分当真难论。细算下来,玄夕是我舅舅染景硕的孩子,他就是我的表弟,你又是玄夕的弟弟,便也算是我的弟弟。紫安既是你的师父,又是你的嫂嫂,可你又唤我师伯......这紫安和玄夕的孩子出世,定是在我们几个里选个当师父,那你又跟你侄儿成了师兄弟......” “就不能我教我侄儿吗?我来当他师父!” 玄朝一听自己要叫小侄儿师弟,心里生出不满。 “你再怎么着也得小十万年后才能成神,你指望着这两人十万年后才生孩子?以玄夕和紫安的调性,二人成神以后定然是没有丝毫节制,出洞之后估计都没时间理你功课。不出我所料的话,你成神的时候他俩孩子都一堆了.......” “啊?”玄朝那笑容突然耷拉下来,“那,那我不是有一堆小侄儿当师弟?那也太没面子了!” 玄朝在染承身边一直摇头喊着,“不行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太没面子了!我脸往哪放啊!” 逗得染承哈哈大笑。 这时,小知从天而降,看着染承和玄朝有些欲言又止,脸上的担忧也展露无遗。 “小知姐姐,出什么事了?”玄朝走上前去,他现在只要一看到小知这个表情就知道定是谁又在密谋些什么。 小知的眼神越过玄朝,有些尴尬地眨着眼睛,看向染承,“魔族,出事了。” 桂花树的信息网延伸到了鬼界,如今也能探听到魔界一二。就在昨日,夙星发动了政变,把魔君夙秦风软禁,夺了魔王王君的位子。 “明日便是夙星登基典仪,这,这是青蛇一族逃出来的族人,给染承的求救信。” 染承快步走上前来,伸手准备接过信件,谁知小知死死拿住一角,并未松开,看着染承疑惑眼神,小知缓缓开口,“还有一封,是夙秦风的。” 染承接过信件,眼神快速扫了两封信件。 在染承读信的时候,小知交代,“夙星回到魔界后一直研习伏魔阵法,近日终于练成,便以找到伏魔阵破解之法为由,把夙秦风约到伏魔涧。带着自己的人把夙秦风擒获用伏魔阵控制,夙星知道青蛇一族拥戴与你,便献祭千只青蛇以保阵法灵力浩大,让夙秦风受尽折磨......现如今,青蛇一族逃到鬼界的族人我都接到招摇来了,你母亲染景愉正在安顿他们。” 染承看着夙秦风的信,突然笑了,“他,他竟让我担起太子重任,匡扶正义?!” 小知望着荒唐叹笑的染承心里生起一丝苦涩,这位魔族质子,在为人人质的地方被当成了家人,在自己的家乡,被当成弃子。 如今又要弃子入局搅弄风云,何其可笑。 染承合上信件,“派人去天宫,让他们小心魔族动静。如今天宫肯定也是不太平,星移和天后闹得正僵,至今都没传来星移受任天君的消息,可见凤族并不老实。如今魔族动荡,谁知道那个天后会做出什么。” “我这就去办。”小知点点头。 “玄朝,招摇也要布好阵法准备迎敌,夙星绝不会止步于魔族君王。看来本座这次,是要跟亲弟弟一决高下了。整理赤狐,青蛇,鬼族军队,本座要杀入魔族,救出青蛇族人!” “玄朝听令!” 第127章 此番背水一战,定要护住家园 天宫。 看着赤狐军送上来的信,已经很久都没休息的星移眉头皱得更紧了。自从上次星移集合天马军拦住天后进攻招摇,这母子二人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 第257章 如今一半天族人觉得星移应该继承天君之位,而凤族却因星移不够果决,心中并无匡扶守护天族霸主地位为由,拥护天后继续管理天族。 而魔族夙星已经反叛成为魔君,自然这魔族不会有什么称臣的心思。 星移合上那招摇来的信,望着送信的赤狐军,“招摇也要小心,如若需要,天马军愿意支援。” “太子殿下救过招摇王,此信便是招摇报的恩情,可天马军与招摇山恩怨甚深。染承殿下也说了,无论发生何事,天马军不必再次踏入招摇。” 星移垂下凤眸,轻轻扯了一下嘴角,这两个弟弟妹妹,真不愧是招摇的人,“请殿下和招摇王放心,本座定然稳住凤族,必要时,定会给魔族致命一击。” 招摇山彻夜未眠,染承,玄朝和小知奔走部署,确保山中每个角落都能严防死守。西海鲛人早就归于招摇,如今也整装待发,准备守护招摇防线。 就这样,招摇迎来了又一天的朝阳。 “如今多事之秋,我虽相信星移,但保不齐天后会来偷袭招摇山,我这次举兵魔界,你们定要护好后方。” 染承带着一小部分赤狐军和全部青蛇军准备出征,望着狐狸洞口,忧心忡忡地交代着小知。 “师伯,”玄朝有些急,“让我跟着您吧,师父出洞之后若是知道您自己去打魔界,会怪罪朝朝的。” “你是招摇王的首徒,又是鬼族的太子,你的责任就在这片土地上,不能因为我是你师伯就意气用事。你要护住招摇,做好招摇王首徒应该做的事,知道吗?”染承拍了拍玄朝的肩膀。 就在玄朝点头的空档,一阵阵隐隐雷声伴着乌云滚滚涌向招摇。 众人抬头一看,那乌云之间闪着红色闪电,在那天雷声中仿佛那地府的彼岸花,应声而开。 “夙星?他刚登基就如此按捺不住?!”玄朝望向那赤红闪电,心底一沉。 “如今他已学会伏魔阵法,招摇现在又是最弱的时候,没了伏魔阵法抑制魔族,夙星还未成魔诛境界,只是手握伏魔阵疗愈之法诓骗来的君王之位,所以他一定要举兵以求大胜招摇,从而站稳脚跟。我本想着先下手,把战火引到魔界以求他们把注意力支开,远离狐狸洞,可惜......”染承冷静回道,望着狐狸洞口,深吸一口气的他唤出青蛇刀,“招摇众军听令!” “在!”赤狐,青蛇,鬼族和鲛人齐齐应声。 “死守招摇山,保住狐狸洞!此番背水一战,定要护住家园!” “是!” 小知和山上所有植被迅速吸食灵水山泽里的溪水滋养自身,生出一层牢牢的树网护住狐狸洞口,所有还未成人形的小兽也都纷纷跑了出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守在狐狸洞前。 乌云之中的夙星已经穿上君王战袍,玄蛇王冠在这耀眼红光之下散着诡异的红黑光芒,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招摇山,“他们竟有所准备?看来此次屠山,要费些功夫......” “怎么不见玄夕?”白鹿站在夙星身侧,眼神落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狐狸洞。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这仙隐诅咒真是困住了这两个情愫难舍的秒人,你说.....玄夕会不会已经自杀成全紫安了?” “不会,若真如此,紫安定会大杀四方,让三界为她的小情人陪葬。” 夙星扫视山体,唯独不见玄夕和紫安二人,心里生出疑惑的同时还有着隐隐不安。他潜心修行习得伏魔阵法,又得知紫安内丹碎裂,就算是她用了白鹿的心头血,那内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此番考量之后,夙星才决定集结军队招摇屠山,务必要速战速决。 如今见不到最让他担心的两个人,心里不由得一沉。 “玄夕和紫安......”白鹿拿出醒妖鞭,“可能会在狐狸洞。” 顺着白鹿指着的方向看去,那全民守洞的阵势让夙星单眉一挑,“还真是,毫不避讳呢......” 即使会被夙星一眼看出破绽,也要用着树枝罩住一点伪装都没有,看来这狐狸洞里正在进行的东西对紫安和玄夕应是极为重要的。 “这洞中的紫安和玄夕,是不能被打扰呢......”白鹿微微一笑,“给我朝着狐狸洞打。” 白鹿声音仿佛冰萃,醒妖鞭轻轻一指,笑容邪魅的她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魔军声势浩大,仿若流星一般从高空坠下,冲向散着五光十色灵气,枝繁叶茂一片碧绿的招摇山,那红光缓缓坠落绿帐,绽放出一朵朵鲜红的罂粟花。 夙星看着眼前的一片血腥浪漫,微微侧头轻声低喃,“染承,我已经处理了夙秦风。只要再杀了你,母亲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玄朝当做前锋冲上天去迎战魔军将领,那满月剑生出紫电,伴着玄朝亮银色仙气在招摇上空一剑刺入敌军内部,那紫电仿若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在进入敌军那一刻生出万千枝丫,魔军将士在这银紫之色中应声跌落。 染承带着各族将士紧随其后,与魔军在招摇上空大杀四方。 望着如暴雨倾盆而下的血迹,招摇又一次被鲜血染红,如画的碧绿色山体上的血迹,好似画家忘记拿开而一直滴落墨汁的笔,一点一点侵染了这千里仙境。 “夙星!” 染景愉这时出现在魔军阵前。 夙星看着染景愉,脸上生出一种期待又可爱的笑容,“母亲!” 第258章 “娘跟你走,你把青蛇都放了,如何?” “母亲......你跟着染承走,就可以抛下族人不管不顾。母亲跟我走......就要提条件?” 夙星本来笑得一直上扬的脸颊瞬间耷拉下来,那好似白兔一般无辜的大眼睛也蒙上了一层不解和遭遇背叛后的记恨。 染承飞奔而至,拉住染景愉,“母亲,他不会收手的!” 夙星嘴唇用力抿着,下巴皱出了坑,他那眼里生出些湿润,却被他生生憋了回去,“对!本君不会收手的!” 夙星从脊骨出唤出魔刀,直直劈向染承,电光火石之间这青蛇刀与夙星魔刀擦出红色火光。 “我曾立誓,不到我成魔君那日,我的刀便没有名字,如今我是魔界之主,这刀就唤斩承刀!” “自不量力,也不看看你自己除了伏魔阵法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青蛇刀红光一现,魔气震得连招摇的山体都颤了一颤。 夙星被染承爆发出的魔气推开十步开外,染景愉挡在兄弟二人面前,“是我的罪过,是我的罪过!夙星,娘和你回去,以后在也不见你哥哥,只要你放了青蛇一族,娘可以一直待在你身边。你不是还要娶青蛇的竹姬吗?娘可以回去给你张罗婚事.......” 夙星惨然淡笑,不停地大力拍着自己的胸脯,身影也跟着那力气颤抖,“竹姬?可竹姬已经被本君杀了呀......她见我杀她族人,二话不说便于我刀兵相向......你们这些人,所有人!都有最在乎的人和事,就是唯独不在乎我!没有一个人把我放在第一位!好呀.......好啊......那本君就要成为三界唯一的王,让你们所有人都被我踩在脚下,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事事以本君为先!” “孩子!” 染景愉奔向双眼已经现出蛇眼的夙星,夙星现出獠牙,在这魔君王袍之下的人形蛇面吐出信子,全身散着红色业火。 一阵火光冲向染景愉,染承飞快拦住母亲把她护在身后。 就在这焦灼之际,天空的橙色军队飞奔而至。 玄朝看向天空,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凤族......” “还未贺喜魔君登基之喜!” 天后在这橙黄色火焰里走出来,全身散着骄傲。 “天后脚程真慢。”夙星收回蛇面,边说边发出嘶嘶蛇鸣。 “还要多谢魔族前来报信,否则天族都不知原来招摇王已经成兽......如今收复妖兽,我天族自然也要出一份力。到时,魔界和天族平分招摇,如何?” “老凤凰不要太自信了!”玄朝一身麒麟银甲,满月剑身生满银色烈火,“你今天既然也想趁乱分上一杯羹,那鬼族的债,今日我玄朝便一起讨了!” “区区小仙......”天后望着才六千岁的玄朝,满脸都是讥讽,手指轻轻一摆,凤族神鸟纷纷飞向招摇山。 玄朝静气凝神,招摇山上的所有生灵皆被他唤醒,千里招摇山都为他生出灵力,密密麻麻的灵气星璨一般集于满月剑。玄朝仿佛一条由地而生的闪电,双脚蓄力一蹬带着族人奔向凤族。 “这小仙竟然会仙及境界才能做到的提炼灵力?紫安对这个小徒儿当真极好......那,就先杀了他,再杀紫安!”天后望着在竟能载下满山灵力的神剑满月和杀疯了的玄朝,露出变态笑容。 如今魔族和凤族大举进攻,招摇渐渐势弱,可每位招摇将士士气十足,战势倒也僵持不下。 玄朝被铺天盖地的凤族将士缠在身侧,分不开身。天后手中唤出凤火剑,眼睛里都是大计将成的快感,“就先砍断你的手脚,紫安,让你的徒弟先尝一尝我当年的断翅之痛!” 凤火剑直指自顾不暇的玄朝,一旁与夙星缠斗的染承大惊,“护住玄朝!” 小知的桂花树枝及时赶到,缠住凤火剑一晃,玄朝借势脱困。 可在这凤火之下的小知哪里能撑住多久,那凤火顺着桂花树枝飞速燃烧,直奔小知真身。 “小知姐姐!” 玄朝惊慌失措,顾不得身边凤族将士的攻击,生生挨了几刀不管不顾地奔回招摇山去。就在凤火马上吞没小知的时候,金色飓风卷过招摇,把那凤火卷回天后手中! 小知失重跌落,被玄朝牢牢接住。望着小知已经烧得通红无法动弹的手臂,玄朝怒气不减,咬紧牙关的他准备再冲上去。 “别,”小知忍着手上剧痛,拉住玄朝,“那凤火比你师父的太阴真火差些,但也是天下十味真火之一,你修的水系法术还不够与之抗衡,不能去啊......” “那我就杀了所有凤族!让她无兵可用!”玄朝全身颤抖,望着一旁已经分身乏术的染承,心底下定决心决一死战。 一个熟悉的消瘦身影出现在玄朝面前。 星移俯身低头观察小知,手上的金色灵气爬上小知手腕,小知那通红泛着伤疤的手臂渐渐愈合。 转过身来的星移望着天后,清隽的声线泛着怒气,“母后当真好大的胆子。” 天马军把凤族团团围住,天后望向星移,“天族内部的事,太子还是不要放在此时来说。待我归来自会给你一个解释。” “母后一定要战?” “本君要为天族报仇!” “天族的事,母后无权插手。”星移手上现出一把折扇,每一处扇骨之上都有一个龙骨骨刺,那扇面画着紫云遮星,星移唤她紫云扇。 第259章 天马军齐齐剑指凤族将士,站在招摇山上的星移缓缓吐出几个字,“母后,莫要逼本座。必要时,本座可武统天族。” “星移......你这个不肖子......她杀了你父君!” “那她的父君又是谁逼死的?!她的族人又是谁屠的?!”星移大声呵斥,阻断了天后的斥责。 “天后今日若能助魔族攻破招摇,魔族愿助天后重掌天族大权!”夙星与染承打的得正酣,喘息之间的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天后的怒火。 天后深吸一口气,抬起那凤翅之下的手臂,凤族将士蓄势待发。 “母后!”星移对着那副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凤眸,声音里竟有了些祈求。 “凤族将士听令,今日本君要血洗招摇,为天君报仇!凡阻拦者,不论血脉,尽诛!” “母亲!”星移大声唤着天后。 “你连上古飞天神剑都能舍了,用那上古应龙骨救紫安的内丹,你自己说!你是多么的不配做这三界统领!” 天后声音颤抖,看着那紫云扇道出自己的愤恨不满。 白鹿心底一惊,“什么?紫安的内丹是飞天剑里的龙骨所救,那!那她要我的玲珑心又是做什么?!” 夙星心里的那丝不安更加浓烈,望着树网之下的狐狸洞,“给我杀!” 第128章 冰上玉琴,弦弦扣心 白鹿手上的醒妖鞭握得都出了响动。 “你,你竟用飞天剑的龙骨救她,她何时把你放在眼里......” 望着带领天马军与凤族斗在一起的星移,白鹿惨淡笑出了声,眼角泪水顺势而下,“紫云遮星,紫云遮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醒妖鞭一甩,白鹿直奔狐狸洞口而去。 小知一跃而起,与白鹿在狐狸洞口打斗起来。 “贱人!你还有脸站在招摇!” “我与夙星说好了,待到杀了紫安,我来当这个招摇王!” “你也配!” 小知满目怒气,一手化成桂花树枝长出尖刺好似匕首,另一边的手生出树鞭,与醒妖鞭死死缠在一起。 小知飞身一脚登上树鞭借力,树枝刺冲着白鹿狠狠刺去。白鹿艰难躲避,小知的路数很难琢磨,那树刺可生万形时长时短,永远不知道会从何种方向刺来。 这场乱斗声势浩大,在招摇之上各家泛着自己的仙路颜色,扭打在一处。 以招摇山为中心,那鲜血流到西海之上,在这烈阳之下的碧波变成了红海,唯一没变的,就是海波荡漾下泛着的烈阳碎钻一般的倒影。 这场乱斗鏖战生生持续了九日。 精疲力竭的星移在天马军的掩护之下退到招摇山,一把抓住刚刚才有些喘息之机的染承,“紫安呢?” “狐狸洞里,就在今日了!撑过今日正午,一切可成!” 染承随未有重伤,但这连战九日的辛劳也几乎让他的灵力消耗殆尽。星移回头看向狐狸洞,望向同样也见疲乏之势的凤族和魔族,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招摇山深处的瘴气都猩红一片,那金桂和灵水溪早就被染红,根本不知道是谁的血。多少生灵化作晶莹灵灰消散在这灵气山脉之间,五颜六色好不绚烂。 白鹿挣脱小知的纠缠,飞回招摇上空找到夙星,“情况不对,如今已是第九日了,你看染承玄朝,这两日却越战越勇,根本不见久战之后的疲惫。我看是要出事,快走!” 精疲力竭的夙星被白鹿点醒。细细观察一番,果然,招摇山的人士气越来越足,即使兵力已经所剩无几,那士气倒是比九日前势头更足。 “撤,”夙星看了一眼白鹿,“犼神交代的结界,可有设好?” “早在九日前就已经在魔界和敖岸之山设下了,断然不会出事。” “留下一部分兵力,佯装大势,你我带着亲信先走。”夙星愤然扫视着招摇山,想不到,现在兵力最胜的魔族竟然九日拿不下前不久才经历屠山的招摇! 白鹿望向拿着紫云扇与凤族魔族打斗的星移,眼角蔓延出恨意。 狐狸洞内。 千眼青蛇阵中的玄夕和紫安仙脉已然融合,四条仙脉在双掌之间交织纠缠,末梢都长满整个身躯。 青蛇蛇胆的绿色渐渐暗淡,直到最后一丝灵力注入紫安和玄夕体内。 “来......敖岸之山......救我,我是你曾祖......” “来啊......救我,救我!” 玄夕只觉得什么东西钻进耳朵,不停地,好似千人千音地召唤着他,如今最后一丝灵力已然注入身体,现在便是青蛇灵力幻化为己用的最重要时刻。 可那声音好似有魔力,不停干扰着玄夕。 这已经是玄夕第五次发作了,望着游离在外的玄夕,紫安已经学会如何控制四脉,感受着玄夕仙脉又一次开始沸腾,紫安冒险操控双人仙脉,以求控制玄夕体内翻腾的灵力。 二人在仙力开始沸腾,双头青蛇的灵力不停冲撞着紫安和玄夕仙脉,气息不稳的两个人被那仙力冲得头晕目眩。紫安在这灵力撞击之下吐出一口鲜血,压着身体不适,强行运气试图安抚住还在游离的玄夕。 “玄夕,玄夕,快回来......” 紫安望着玄夕手臂上的生出的玄色龙鳞,极力控制着那时人时狐的音色,束手无策的她只能不停地唤着玄夕名字。 第260章 玄夕惊醒。 看着紫安满口鲜血,玄夕慌乱之中桃花眼里生出狠绝,强行脱开仙脉交织的双手,千眼青蛇阵瞬间发出嘶嘶吼叫,那声音直奔紫安和玄夕耳廓,紫安吃疼五官都扭在了一起,身上不受控制的生出业火。 玄夕定气凝神,双手唤指定向耳廓,玄夕闷哼一声之后,双耳被震出鲜血。 玄夕把紫安的手重新抬起试图再次连接四脉,可紫安已经迷离,身上缓缓生出白色狐狸毛发。 “阿辞!阿辞醒醒!” 玄夕拉住紫安双手,一把抱住紫安。 紫安被玄夕的叫嚷唤醒,与他紧紧相拥,而千眼蛇阵发出蛇鸣吼叫,仿佛在发泄着二人违背阵法的愤怒。 玄夕一口吻住紫安双唇,也许是怕这是彼此最后一次相拥亲吻,玄夕的吻炽热霸道,恨不得把这满怀的情愫都从舌尖传达,紫安被这蛮力拥抱缠尽了口中空气,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也在不停回应着在口中放肆索取的玄夕的吻。 就在蛇胆不停颤抖就要爆裂之时,二人紧拥的身体的四脉末梢开始连接,在这昏暗的千只绿色蛇眼下二人全身的经络枝杈穿过肌肤,交换着彼此体内热浪一般的仙气,越抱越紧。 嘶吼声渐渐消散,本来呼吸困难的紫安也渐渐平复,在这如呼吸一般眨着的千只蛇眼下,忽明忽暗的幽绿洞中似乎泛起潮气,二人磁石一般贴合着。嘴里的血腥气迷了心智,在这明暗交替的忽闪之间,那四条脉路好似吟唱了一首隽长瑰丽的颂歌,袅袅余音之中四色紧密纠缠,合为一体。 颂歌如冰上玉琴,弦弦扣心。 一弦曲罢,在那绕梁余音之下,双头蛇胆仿若枯石,跌落阵中。 紫安的双手从满是抓痕的玄夕的背落下,终于好好吸进了一口气。睁开迷离双眼的紫安对上了那半张着的黑色眸子,二人的唇呼出的湿热空气在这咫尺之间相互交换。 “阿辞,我们挺过来了。” 玄夕伸出手,擦了擦紫安已经被那吻席卷得凌乱一片的嘴边血迹,喘着粗气轻轻说道。 紫安平复呼吸的功夫,看到玄夕耳边血迹,急忙用指尖去探。 “没事,没事......” 玄夕躲避,手抓住了紫安试探指尖,把那手放在自己腰上,精疲力尽的玄夕全身放松趴在紫安怀里,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拥抱。 紫安仰面躺在双头蛇阵中间,发丝胡乱散着,那空虚的内丹如今内力汹涌,周身泛着四色光芒。 潮红脸颊之上的杏仁眼望着这千眼蛇阵的青色蛇眼一个接着一个地闭起,渐渐瓦解的蛇眼碎成万片,化作荧光绿色,冰晶雪花一般飘飘洒洒落了下来,亮晶晶地洒在玄夕和紫安的肌肤和青丝之上,与那四色仙脉在这还没散尽热气的身体上一起泛着光泽。 “好美......”紫安喃喃自语。 玄夕缓缓起身,眼神湿热的看着紫安,“嗯?” “我是说,这阵法真的好美。” 玄夕半只手臂都抚着紫安泛着绿晶之色的发丝,嘴角轻轻勾起,带着点驼峰的鼻尖蜻蜓点水似地碰着紫安的鼻尖,唇齿又一次紧紧钳住紫安的柔软唇瓣。 阵法在这缠绵悱恻之间渐渐褪去消散,狐狸洞现出她本来的样子,那乱斗之声也传入洞中。 紫安光速推开玄夕,朝洞外看去。 “出事了?”玄夕盯着紫安。 紫安裹住那榻上的红布,看着玄夕,“走。” 洞外的大乱斗的敲打之声仿佛那烧开了无人开关的水壶,肆意奋发这刺耳沸腾之声。 封印一解,那强撑九天的树网终于退散开来,小知感应到树网变化,奔到洞口查看。 狐狸洞好像这招摇山上的唯一僻静之所,与这争斗毫无瓜葛。 “紫安......玄夕?”小知上前一步,试探喊着。 一声刺耳龙啸伴着声波从狐狸洞中传出,震掉了洞口的碎石。 玄色蛟龙冲破碎石而出,那黑色龙甲泛着珊瑚红色的炫光,龙眼骤然睁开,那红,银,黄,蓝四色好似打翻了的水墨盘,交融混合在那龙眸之内。 被震倒在地的小知深深叹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她在看到那龙眸之后,眼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染承的青龙刀已经全是鲜血,看着那四色如深渊一般的瞳孔,突然卸下心防的他竟膝盖一软,单膝拄着插入地上的青蛇刀直直跪下。 “哥!” 满身伤痕的玄朝在这泛着血光的麒麟银甲下的胸膛激烈起伏,兴奋大叫。 那玄蛟扫视不停扫视着四周,龙尾还留了一节在洞口。 一双赤足踩着蛟龙龙脊缓缓走出洞口。一双狐狸眼散着那跟蛟龙一样的四色眼眸,伴着周身强而有力的紫色仙气,把那身上裹着的红布吹得好像仙子可以自由飘动的袖摆,露出雪白腰线。 紫安每踏一步,那龙脊便收回一节,到紫安迈向下一步再瞬间立起。走出洞口的紫安九尾在身后摇曳生姿,尾巴末梢出都生出一颗紫色火莲花,在那摇摆尾巴上显得格外摄人恐怖。 本来兵刃,仙力迸发的乒乓之声瞬间消失,每个人都定在原地,好像在等着神的审判一般。 紫安走到蛟龙龙身,缓缓坐下,露出修长双腿和勾人腰线,轻轻抚摸着蛟龙龙鳞,玄夕龙身一盘,把紫安盘在龙身之中。 那四色狐狸瞳扫视着整个山体,望着满地的青色被血水覆盖,便知这是一场鏖战。 第261章 “凡扰招摇清净者,诛!” 那九支紫火莲花瞬间腾空,细胞分裂一般生出千万冰玉刺,刺尾的紫色太阴真火好似死神的倒计时,众神四散逃离。 紫安轻笑一声,一个响指,魔族在这冰玉刺的精准打击之下瞬间消散。 紫安轻拍了玄夕龙身,“玄夕,凤族当年在屠鬼族之时可是天族主力,这天后,我就留给你,可好?” 龙头转向那一片橙黄之色,玄夕龙口之中生出珊瑚色火焰,那烈火奔向凤族将士好似燎原一般,珊瑚一过,寸草不生。 玄夕变回人身,一身黑袍映的盘竹枪的银色格外耀眼,枪头生出珊瑚色闪电,仿佛鞭子,一鞭缠住天后直直拖下空中。 天后失重跌落招摇山上,那金色锦袍被草地上的深浅血红色侵染。 星移奔向紫安,“紫安.......” 紫安轻瞟一眼星移手上的紫云龙骨扇,眼神闪避。 星移尴尬收起扇面,“我知道,我没有立场求你......” “这是鬼族和天族的恩怨,招摇不能插手。”紫安语气缓和,只是让她去告诉玄夕不能复仇,她做不到。 “可她毕竟是我母亲......” 星移一把拉住紫安手腕,用力握紧。可紫安和染承对视之后,都沉默不语。 天后哪里有还击之法,那珊瑚色灵力铺天盖地从天而降,一波接着一波,把她按在地上无法脱身,盘竹枪生出业火,玄夕眼神冰冷,一枪刺入天后后背脊骨之处,枪头一转,天后吼叫。 星移瞬移到玄夕身侧,一掌打飞玄夕的盘竹枪。 紫云扇飞盘而出,龙骨刺上生出耀眼金色,风刀斩瞬间飓风一般缠住玄夕双腿,控制玄夕步伐后,紫云扇散出千只骨刺,朝玄夕飞去。 玄夕龙眸一现,周身仙气一震,那风刀骨刺尽碎,紫云扇也飞回星移手中。 “带她回天宫吧。”玄夕淡淡说道。 星移一惊,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我说过,你用上古龙骨修复阿辞内丹的恩情,玄夕一定会报。如今她凤翅断脉,再也不能翱翔于天际,可能是更好的惩罚。” 星移惨淡一笑,望向紫安和染承点了点头,扶起天后消失在招摇山上。 这时的紫安望着满身伤痕的众人,嘴边透出几个字,“夙星和白鹿这两个贱人在哪?” 第129章 我俩灵修了 紫安和玄夕带着众人来到鬼魔交界处。 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结界,紫安轻笑,“没种的东西,魔界给了你当真丢人。” 冰玉剑被紫安召唤,紫安身形挺拔,一身红绸裹着身躯显得的她妖异随性。剑气一指,冰玉剑剑尖直直插进结界处。那本来透明的结界瞬间生出原本颜色。 结界乳白色为底,上面浮着碎冰晶似的镭射绿粉颜色水波,以冰玉剑好似一剑扎进了水里,以剑指之处为中心荡起镭射颜色波纹。那波纹如梦如幻,发出水滴入深井一样的空洞声音。 紫安从没见过这样的功法,她不慌不忙手里生出冰诀,拔出冰玉一掌打向似水结界,那水波瞬间凝固。 紫安和玄夕交换眼神,二人心有灵犀,冰玉,盘竹齐齐向那泛着粉绿的冰面。 那结界骤时好像被人踩碎了镜子,从那冰玉盘竹开始迸发裂纹,蔓延至天际。就在大家都整装待发,等待那镜子碎裂瓦解的一刻,一股强势粉绿灵力沿着裂痕从天而降,好似久旱逢甘霖的雨露,迅速蔓延至那酷似龟裂的结界裂痕之中。 紫安眼疾手快,就在那灵力抵达冰玉剑留下的一拳大小的剑痕之时,狐狸爪一现,一手抓住灵力末梢,手上生出紫电,紫电顺着那碎冰裂痕攀爬而上死死缠住那粉绿颜色,整个结界开始震动,连鬼界的土壤都开始跳动。 那镭射一般的粉绿之色开始疯狂窜动,仿佛逃兵在寻找一丝生机。 紫电就像是吃了人参果而疯狂攀爬的魔藤,顺着那乳白结界对每一丝粉绿之色围追堵截。罩在整个魔界的巨型拱状结界在紫电勾勒之下现出真正面目。 玄夕生出珊瑚红色业火,一掌加持在紫电之上,那护住魔界的拱形结界好像一个着了火的半球体。 另外一股子粉绿仙气仿佛光柱一般从天而降,在紫电珊瑚火之间铺天盖地的涌出,突然那仙气顺着紫电仿佛找到了破坏结界的来源,直直奔向紫安的狐狸爪。 仙气钻进狐狸爪,紫安耳边升起异样。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声音,仿佛少女在耳边低语,又仿佛婴儿哭泣,时而如老朽叹息,时而像壮年呐喊。 他们不是在说话,而是轻轻吟唱着一首旋律。 千人千音,直入紫安胸膛内丹。 紫安四色狐狸瞳的颜色在这旋律之下疯狂撺掇,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突然她被那灵气抓进结界,紫安站定之时,自己已经身处一片乳白世界之中。 每走一步,紫安都走在一片柔软水面之上,脚印散开那让人着迷的美妙镭射粉绿。望着脚下旖旎,紫安手中生起太阴真火,警惕望向四周。 那旋律再起,连紫安内丹的应龙骨都有了反应,紧紧裹住紫安内丹的应龙骨在内丹之上生出金罩,抵御那千音迷惑,本来有些恍惚游离的内丹在这金罩之下瞬间稳定。 “你竟比我想的要厉害许多......” “谁?!” 第262章 突然一阵风从紫安身后袭来,紫安业火一震,转身冲着那风甩出太阴真火。 一只鹿角麒麟头穿过太阴真火,生生扑向紫安。 紫安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在玄夕怀里了。 玄夕见紫安游离,那不停摇着头躲闪什么声音的样子似曾相识,一下子让他紧张起来,玄夕马上收起业火,一手拖住狐狸爪,一手揽住紫安腰际,把她生生从结界处拖拽出来。 “你听到了吗?刚刚那声音!” 紫安喘着粗气,抓着玄夕手臂望向玄夕。 玄夕桃花眼瞳孔微微震动,迟疑了一下,“没有。” 紫安推开玄夕准备再探,玄夕见状猛地拉回了紫安,死死扣住紫安手腕,“不许去!” 紫安被这突然的呵斥弄了一愣,疑惑看着玄夕,玄夕感到自己的语气不对,愧疚说道,“我,我刚刚看你狐狸眼有点不受控制,我怕是当时我们俩在阵法里最后那一环没有按照心法的缘故......” “什么意思?你们刚刚在阵法里出事了?!”染承听罢,急急上前询问。 紫安身体一僵,脸色有点迟疑,“没,没事......应该没事。” “什么意思,说清楚!”染承大声质问,身旁的小知和玄朝也走上前来。 “四脉已成,真的没事......” 紫安声音越来越小,耳朵也越来越红。 “走,边走边说,去找我母亲,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若是真的在那双头青蛇阵里有事,我母亲也好有所准备!这事开不得玩笑,现在就去!” 染承拉上紫安,转身就要走。紫安求救似的看向玄夕,玄夕脸上倒是泛起坏笑。 “我俩灵修了。”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所有人都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只有紫安绝望闭上眼睛,鼻子都跟着皱了起来。 这尴尬的一晌沉默由玄朝的一声嚎叫打破,“我还在这呢!!!我才六千岁!!!” “你们?!这么重大的事,你们竟然!把持不住吗???”染承尴尬的连抓着紫安的手都有点无所适从。 只有小知一个人双手捂着嘴,笑得跟朵花而似的。 “不是,是那双头青蛇阵突然变化,我们俩没办法才......”紫安头低得好像有那千斤重。 玄夕就不一样了,一把揽过紫安,锋眉一挑,一副谁也拿他没办法的得意样子。 染承看向恢复如初的魔界结界,自知如今怕是没办法攻进魔界了,转身嗔怪数落,“先回去,让母亲看看那蛇胆是否真的幻化成功了。” 染承带着玄朝四处布防,安排了信使去天族送信,交代所有事宜之后,准备去找染景愉。 玄朝回头找师父,眼神落到这两位四脉天神,定睛一看,人都气笑了。 紫安佯装生气一个劲儿地嗔怪玄夕刚刚那流氓模样,玄夕的手稍稍一搭上来紫安就负气躲开,玄夕赶忙追在紫安身后,笑得好像中了那吸人精血的狐媚邪术,好一副好色的痴傻儿郎模样。 染承一把捂住玄朝眼睛,连咳好几下缓解尴尬,“你,你师父......确实过分了哈......这徒弟还没长成呢,就......你哥也是的......” “我习惯了,师伯,”玄朝撇了撇嘴,不高兴里夹着无奈,“师父不会忘了还有个我吧......” “我觉得自从你突然长大后,你师父好像就不怎么偏袒你了......要不,你幻化成孩童朝朝,或许还能跟你哥争争宠。”染承拍了拍跟他一样高的玄朝。 “师父~师父!师父!!!我们走了!别闹了~诶!快点!” 玄朝躲开开他玩笑的染承,奔着紫安跑去。不顾玄夕一脸愤恨,玄朝好像老父亲似的操着心,苦口婆心地追在紫安身后。 隔着一片乳白结界,夙星的眼睛都要滴出了血。 “紫安和玄夕为何会突然飞升,不是有双脉诅咒吗!” “她和玄夕身上,生出四脉......”白鹿用那真身鹿眼探到身体四脉之时,吓得连连后退。 “双头青蛇阵.......”夙星喃喃,随即交代身边毫不掩饰恨意的白鹿,“把竹姬的父亲找来,只要他想要族人活命,就得吐出点东西。” 魔族大殿上。 整个大殿都透着大战失败后的严肃压抑,夙星坐在魔君王椅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大殿上跪着成排的小青蛇,最前面是伤痕累累的竹姬生父。 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大家都屏住呼吸,生怕哪个细小声线耽误了魔君听这双头青蛇的故事,惹火上身。 “双头青蛇胆......本君也是青蛇后人,为何本君不知道这事?” “魔君属玄蛇一脉,自是不用知晓青蛇一族旧事的。” 本来面容僵硬的夙星脸上突然抽搐了一下,看不出来究竟是笑,还是别的什么表情,“本君不是青蛇一族,那染承就是吗?我母亲为什么什么都要给他,什么都给他!” 望着跪成一片瑟瑟发抖的青蛇幼童,夙星大手一挥,“青蛇一族隐瞒双头蛇胆大事,引得魔族瑰宝归于招摇,将青蛇族人打入堕魔天牢,以待来日审判。” “夙星!”竹姬父亲见夙星根本不想履行诺言,大声怒吼。 夙星手上生出伏魔阵,一掌按在这位青蛇长老的头上。 夙星失魂一般的来到敖岸之山。 “魔君夙星,求见犼神!” 第263章 “你来做什么?结界不是帮你下过了,紫安也没能破除。”犼的三只幻象从山谷处升起,悠悠问道。 “犼神神通,连四脉天神都不能破其封印,夙星佩服!求犼神垂怜,受夙星杀敌之法!” “呵,本尊的神通又岂是你这种东西见识过的,若不是被玄子期和白旖这两个贱人把本尊封印在此,本尊也不会只能通过结界幻化去攻击那只九尾神狐,让她有机可乘竟然逃脱。” “如今,玄夕已然成神,那鬼玺印节更是难以取得,若犼神愿意教夙星,夙星愿意以半壁天下交换。犼神资质,可配天下王者。”夙星又一次深鞠一躬。 “哦?我来称王?”犼的声音如今听着倒是能听出些玩味了。 “只要杀了星移,紫安和染承。这天下,夙星愿意献出半壁,三界龙族,皆归犼神!” 犼的笑声十分摄人,有着千种语气,让人听了汗毛直立,“有意思,有意思!只要本尊出了这封印,杀了那三个小儿,你便让我当王?本尊还没当过王,当真有意思!” 犼吐出一丝粉绿之气,那粉绿好似飘忽的雾,钻到夙星耳朵里。 “夙星,这契约已下,若是你反悔,这音蛊便可震碎你的头......” 夙星疑惑,“既然音蛊如此厉害,为何犼神下了音蛊却不杀了玄夕,拿走那鬼玺丢失的一部分岂不快哉?” “那鬼玺怎么会只是被玄子期分成两份那么简单?那黑曜石发冠认主,需要主人亲手奉上发冠才能与那鬼玺合二为一,成为这解除封印的印结啊......再者说,杀了玄子期后人?本尊可舍不得,此等四脉小蛟,本尊有别的用处......” “亲手奉上......”夙星心底一沉,有些担忧。 “不急,”犼又发出了那细密笑声,“他一定会来的......玄子期,当年本尊受的屈辱,就由你的后人来还,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你可莫要怪我狠心呢......” 第130章 弄好了,你给我专心一点 招摇山上,染景愉处。 染景愉的手从紫安和玄夕的内丹处移开,望着急急围上来的一群人赶忙笑了笑,安慰大家的样子坚定点了点头。 大家都长呼一口气。 玄夕和紫安相视一笑,这些天的奔波忙碌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结果。 是最好的结果。 紫安望着眼前这个生怕忘记的英俊脸庞,笑着笑着竟有些想哭。 玄夕见状忙着跑到紫安身边,抱着紫安就要亲上去安慰。 本来还在感慨万千的紫安吓了一跳,脸上梨花带雨的表情瞬间乱了套,眼睛不停瞟着四周众人,用力推开玄夕一直贴上来的身体。 “哥你够了。” 玄朝一把捞起玄夕后衣领子,把他哥哥拉开。 “就是,大家都在呢......”紫安赶紧整了整衣服,小声埋怨。 染承翻了个白眼,这俩真的被他说中了,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群小狐狸小蛟龙围着他叫舅舅了。 “染承。”染景愉走了过来。 “母亲。” “如今恩情已报,我也见你活得如此好,我也放心了。娘......娘也是时候回去了......” 一直笑意不减看着大家的玄夕这时急急跑了上来,染景愉可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姑姑,这如何使得?魔族现在好似炼狱,夙星的心思已经不是姑姑可以感化的了,万万不能回去。” “可我不光是染承和夙星的母亲,我还是染氏青蛇一族的公主。族人有难,我不能不管。” “是儿子没用,”染承拉住染景愉,语气里有万般亏欠,“我本来想先下手为强,举兵打入魔界,没想到被夙星抢了先,还在招摇杀了那么多人......” “夙星有备而来,还找了凤族做助力,这如何防范得了。若是如此算下来,是不是还要算我没有管教好你弟弟的责任呢......”染景愉轻声安慰。 “都别互相揽着责任了,不如跟我说说,夙星如何得了这魔君的位子,那夙秦风呢,又在哪里?”紫安闲庭信步,款款走到这越说越伤心的母子面前。 这时候,小知和玄朝来了兴致,两个人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着抢着在紫安面前推搡要先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会儿的功夫,在这两人的你争我夺之中,紫安听了个大概。 紫安坐在石凳之上就看着玄朝和小知像吵嘴似的聒噪,确实好久都没有享受如此吵闹了。 “谁也不许离开招摇,景愉姑姑,您就在这里住下。青蛇一族好战,现在只需要一个理由罢了。” “夙星资质只是魔玄境界,实则德不配位。可奈何他有伏魔阵法,此阵法魔族至今除了他无人可解啊......”染景愉有些焦虑。 “哥哥为我鏖战九日,献出伏魔阵法才引得魔界大乱,这乱世理应由我来平。作为回礼,我便把夙星拉下君位,如何?”紫安望着染承峨眉一挑,轻松说道。 染承看着紫安如此模样,轻笑一声微微摇头,他的这位妹妹定是有了法子。 “景愉姑姑不要太过担忧了,我自有办法,”紫安手中一个变化,手掌出现了一块乳白色结界碎片,“等我一日,待我研究出这结界用的是何种仙法,我自会让青蛇破敌。” 回到紫安住处,紫安就在院子里研究着乳白色结界。旁边放了一张纸,在一边写写画画,画着画着,紫安就觉得身边老是有个炽热眼神,盯得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意思。 第264章 杏仁眼一抬,对上了那双一直黏在她身上的桃花星目。 玄夕穿着一身黑袍,内衫和手脚绑带都是耀眼的红色,他两条长腿岔开踩在地上,坐在那藤编摇椅的边缘,摇椅被他坐的轻轻摇晃,玄夕双肘拄在藤编茶几上,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伸向前握着一颗大大的芦苇草画着圈。 心形唇一直抿着笑,两边嘴角露出两个括号似的纹理,剑眉之下那双摄人桃花眼半眯着上挑,所有五官都在轻巧飞扬,整个人都闪着星星似的。 远远一看,活脱脱一副摇着尾巴,没什么烦心事的满足小狗模样。 “你,你别老盯着我啊......” 玄夕微微侧头,看着紫安这一副娇羞样子,笑意更浓了。 他拄着膝盖站起,笑意盈盈地走向紫安,“干什么呢?” 紫安把笔一丢,满足地说,“差不多了,明日我便送夙星一个大礼,算还了他这次来招摇鏖战的礼!” 玄夕拿起紫安手边的画作细细端详,嗯,终于找到这招摇王不太擅长的东西了...... 紫安一把夺回纸张,试图把‘佳作’藏起来,“我,我在破结界时进入了一个幻象,幻象里有个长相很奇怪的麒麟,也可能不是麒麟,我便想着把它画下来,看看记妖阁里会不会有记载。” “额......你画的这东西是个兽?”玄夕看着这七扭八歪有些囫囵的画作笑出了声。 紫安给了玄夕大大一个白眼,负气背冲着他,任玄夕如何唤她都不回头。 那手中的芦苇草轻轻划过紫安脖颈,肩头,再到胳膊,腰线和她那露出一半的雪白长腿,玄夕脚步一点一点靠近,那芦苇触碰的肌肤面积又大了些,二人越靠越近,那亲昵之间二人都觉得周遭瞬间升了温。 紫安吃痒,不停躲闪,刚想站起身逃走就被玄夕拉了回来,一把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玄夕看着窝在自己臂弯的紫安还不罢休,一个劲儿地抓着痒,知道紫安连连求饶他才罢手。芦苇移到了紫安锁骨,停在她的下巴轻轻画圈。就这么一直痴盯着紫安半晌,二人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玄夕修长细白的手上稍稍用力,透出好看的青筋,手指伸入紫安发丝上下挑逗,紫安顺势握住玄夕手臂,手指在那手臂上划着圈,那杏仁瞳眸也不似刚刚清澈。 二人的眼神拉丝,谁也算不上清白。 玄夕的下巴突然微微抬起,又快快落下,冲着紫安的不点而红的唇瓣忽近忽远的,无论紫安如何回应就是不落一吻。在这极致暧昧下,玄夕的呼吸轻轻扑在紫安脸上,那顺着耳根红起的脖子让玄夕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玄夕臂弯突然用力,把紫安箍得更紧了些。他的长腿轻轻一抬,紫安在玄夕怀里一个趔趄,嘴唇碰到了他的脖子。 “哝,这可是你先勾引我的......” 玄夕一副奸计得逞的坏笑。 “明明是你先用那芦苇——” 玄夕那放在紫安发丝的手突然用力,猛地吸进一口气的玄夕抱紧紫安让她严丝合缝的贴合着。 恨不得吃了这磨人的小狐狸。 换气的功夫,紫安一把抓住玄夕变得有点不老实的手掌,嘴唇有些红肿的嘟囔,“这可是院子呀......大白天的......” 玄夕叹了一口气,看着打断自己的紫安一把捞起她,让紫安的腿缠住他的腰肢,像抱树一样的抱着他,站起身来,昂着头看向双手搭在自己肩上的紫安,脸上尽是些坏主意,“亲我,你要是停了,我可就不进屋子了。” 这小蛟何时如此会撩人了! 紫安眼神躲闪,但嘴角疯狂上扬。 玄夕双臂用力一颠,把紫安贴得更紧了些,下巴一扬,闭起眼睛。紫安从喉咙里传出轻笑,迎了上去。 二人这天旋地转的吻异常莹润香甜,紫安的胸膛贴着玄夕锁骨,爱意滋养的舌间交缠厮磨,离开那软糯唇瓣,玄夕啃吻着早就想要留下记号的紫安脖颈。 就这样,小屋子的门被牢牢关了起来。 “放我下来啊......”紫安撑起稍稍空间,看着玄夕。 “没必要。” “哥!师父!今天小知姐姐想吃兔子!我亲手打的,可肥了!”玄朝抓着四只兔子,从山林里面跑了出来。 小知跟在玄朝后面,乐得可谓是开了花。 这些天事情太多,哪里有什么机会吃到这人间美味。如今万事尘埃落定,她小知也终于可以犒劳犒劳自己的胃了。 小屋里紫安一阵慌乱。 “怎么,疼了?”玄夕一手拄着墙,看着坐在梳妆台上抓着他维持平衡的紫安,停下急急问道。 “你没听到吗?朝朝在外面!”紫安推开玄夕。 玄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手向外一挥,回手按在紫安肩窝处,盯着那绯红脸颊,语气不容置疑,“弄好了,你给我专心一点。” “师父!哥!” 玄朝一脚踏进院子。 咚! 好大的一声,玄朝扔下兔子双手捂住脑门一个劲儿地嘶哈嘶哈。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玄朝边喊,边揉着那可怜的头。 “这,大白天的弄个罩子干嘛啊......”小知向着院子里的空气探了探,敲一敲,罩子还弄得挺厚。 小知脑子灵光一现,眼睛睁个老大,嘴巴里感叹着,“娘嘞......” 第265章 玄朝一脸无辜,还在跟着小知敲着那玻璃似的透明罩子,把耳朵贴在上面,想要知道这都在搞些什么名堂。 “诶!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小孩子听不得这些!” 小知情急之下拉起玄朝耳朵,提溜着一直大喊着“疼,疼,疼”的玄朝迅速离开战场。 梳妆台前。 还未怎么平复呼吸的紫安坐在那里等着玄夕给她梳头发,她看向那梳妆台桌角,脸又蹭地红了起来。 玄夕望着耳根通红的紫安抿着嘴笑个不停,手指划过紫安青丝,手中变出一只玛瑙珊瑚簪子,“今日你穿红袍,便簪这个吧。” 紫安看着玄夕手上的簪子,反着抬手勾住玄夕手腕去拿。 玄夕刻的簪子很好看,留住了珊瑚本来的样子,那玛瑙晶莹剔透,看着就知道定是百万年海兽身上才能长出的玛瑙珊瑚,簪身之上依然刻着‘玄夕’二字。 “喜欢吗?”玄夕俯下身子,贴在紫安耳边轻喃。 紫安没有说话,只是摸着那玄夕两个字微笑着点头。 “我搜集了好多奇珍异石,以后日子长久,你可凭心情挑你喜欢的。” 紫安抬眼看向镜子里的玄夕,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玄夕拿过簪子,轻轻挽起紫安发髻,簪在头上。 “阿辞甚美。” “好啦~快点出去吧,他们不是说想吃兔子了?”紫安起身,推着玄夕往外走。 “玄朝想吃兔子就有啊~刚刚差点坏我好事。” 玄夕一听这个老是窜出来的弟弟,语气就变得阴阳怪气。 “不是小知想吃吗,这几天大家都累了,定是馋了你的手艺。” 玄夕一直歪着头看向身后的紫安,“想吃也要自己去打,我才不去呢,我要陪着阿辞。” “朝朝不是打了兔子,就等你去做了?刚刚在外面那么大声喊着的,你都没听啊......” 玄夕一愣,一时间竟有些语塞,“谁,谁像你那么不专心啊......” 第131章 阿辞知道之后肯定更爱我了 “朝朝来,吃鱼。” 紫安晚饭上十分殷勤,一个劲儿地哄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师父把鱼刺全~都挑走了,你放心大口吃!”紫安满脸讨好,看着面容阴沉的玄朝。 玄朝瞥了一下紫安把那满是鱼肉的碗推到自己跟前,下嘴唇一弯,下巴皱得全是小坑,连那双好看的剑目眼角都跟着耷拉下来,跟那孩童时期委屈的小朝朝放大了似的。 紫安见状忙抓着玄朝胳膊,晃了晃,“就算要跟师父生气也要等吃完了饭,不能气鼓鼓地吃东西,到时候肚子又不舒服了,来,小蛟龙就是要多多吃鱼~” 玄朝负气身体一转,给紫安留了个后背。玄夕坐在紫安身边,见这跟自己争宠的弟弟,不满地呲了下嘴。 紫安轻打了一下玄夕,狠狠剜了他一眼,玄夕瞬间老实,笑呵呵地盯回紫安。 望着玄朝宽肩,紫安心里不由得感叹,这孩子长得真快,她就没注意着小徒儿几天,这平肩窄腰露出的倒三角背影都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了,真有点可惜,错过了他长大的样子。 只是玄朝这小表情和那微微侧头偷偷观察紫安的那副模样,一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染承看着把脸转过来的玄朝那副明明很在意又佯装愤然的样子,笑出了声,“你啊,叫你每天就知道跟玄夕腻歪,朝朝想找你都找不到人,日日都要我帮你来带,如今,自己的徒弟自己哄吧!” “诶呀,朝朝~~朝朝~~”紫安一直晃着玄朝手臂,“师父错了,师父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我们去人间吃糖人儿,甜豆包儿。我再带你去听戏文,怎么样?可惜你不爱喝酒,要不我就带你去酒楼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少拿这些哄我!师父,你也没个师父的样子,怎么只知道带着徒弟玩耍!每次我想问师父功法,师父都在跟哥哥那,那个.......在,在一起!” “师父跟你道歉,师父保证以后每日都问你功课,保证!还要餐餐陪你吃饭,带你打坏神仙!”紫安冲着玄朝背影信誓旦旦地发起誓来。 “当真......师父当真日日都能抽出些时间给我?” 玄朝有些动摇了,毕竟再装下去,这鱼肉跟鱼汤就真的凉了。 再加上这一旁的小知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鱼汤,还在旁边大口大口的吃着兔子,看得玄朝是真的有点馋。 更重要的是,这桂花树是真的能吃,而且一点都没想给他留。 “当真!师父错了,师父再也不敢了!” “那,那......那也不行,”玄朝脸色马上好转,那下巴的小坑都消失了,随即是那弯弯的月牙嘴挂在脸上,“师父说了不算,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种事师父都听我哥的,我哥也得跟我保证!” 紫安望向玄夕,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 玄夕脸色木讷,原本死盯着紫安脸颊的那双桃花眼四处观望,看向一脸疑问的染承和小知。 “说话啊!”紫安小声嘀咕。 玄夕眼睛里生出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掩饰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那流里流气的浪子样子,“我......我刚刚,没听你们在说什么......光盯着阿辞看了......” 玄朝愤怒转身望向肩头碰着肩头的紫安和玄夕,“师父!你看我哥啊!他,他根本就是想耍赖,他肯定听到了!” 第266章 “别管他,师父说的算着呢!明日师父就带你去魔界,让你风光一回!做最潇洒的招摇王首徒!朝朝这仙力,定能迷倒一片小女魔!”紫安赶忙帮着玄朝顺气,嘴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师父要带我去破魔族结界?可,可我功夫还不到家......” “放心,明日师父一定让你的大名响彻魔界,做最厉害的小仙!” 玄朝满脸期待,“真的?” 紫安得意点点头,“那时当然!” “那,那哥哥也得答应我,以后不能不让我见师父!”玄朝望向紫安身边的玄夕。 “好!” 玄夕痛快答应,惹得紫安和玄朝都有点惊讶,一般这时候,玄夕定会找个由头打他弟弟一顿,这样朝朝就不敢缠着紫安了。 这桌子饭吃的温馨轻松,紫安喝的有点微醺,小手指在桌下轻轻勾着玄夕手指,二人摇摇晃晃,笑得浓情蜜意。 只有染承,一直细细观察着死盯着紫安,那视线好像永远放在紫安唇瓣上的玄夕。 晚饭过后,脚步虚浮的紫安被小知送进小屋,玄朝找了个僻静地方开始打坐,为明天的魔界潇洒出场做着准备。 染承绕到忙着收拾残局的玄夕身后。 “诶!” 玄夕的手上的动作并没停。 “玄夕,我有事问你......” 染承望着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还在自顾自忙着的玄夕,猜想被证实了之后的他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捏了一下。 这时,玄夕也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眼神,转身查看,就撞上了染承那双瞳孔颤动的狐狸眼。 染承灵气一运,手指当笔,在空气中写下信息。 ‘我在狐狸洞口等你’ 玄夕见那赤红色大字悬在半空中,面色一冷,眼神有些闪躲着,半晌过后微微点了头。 紫安今日很开心,迷迷糊糊的就感觉玄夕把她放在床上,哄着她睡去。 看着紫安沉沉睡去的样子,玄夕的嘴角也没了笑,深吸一口气的他化成珊瑚仙气,瞬间出现在狐狸洞。 染承立在洞口,手握成了拳头。 玄夕望着染承背影,停顿了一下的他缓缓开了口,“已经是万幸了。” 染承转过身来看向玄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当时在双头千眼青蛇阵中,我总能听到一个声音,只要那个声音响起我便会不受控制地神游,每次都险象环生。” “为何会如此?难道是我母亲的心法或者阵法有问题?” 染承不解,见玄夕有些吃力地看着自己的口型,本来快速的语气也因为玄夕听不到而缓慢下来。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玄夕点点头,“许是阵法久远,我又只有一半青蛇血脉,所以激活青蛇胆时出了差错。当时阵法到了最后关头,阿辞为了救我差点成为妖兽,我没办法,只能破了听觉,绝了这声音才修成四脉天神。可昨日破魔界结界时,我才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说,紫安当时在破结界时进入的幻象?她当时在那结界中也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的,所以我才拉住她不让她再去破那结界。” 染承望着玄夕面容平静的脸,“你这两天,一直佯装痴傻儿郎模样死盯着紫安,就是怕她发现你听不到了,所以时时刻刻都要看着她的嘴唇,生怕她说话时你没发现,对么?” “阿辞......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她迟早会知道的。”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至少这两天让她多开心开心,”玄夕恢复了那一副俊逸不羁的样子,耸了耸肩,“阿辞知道之后肯定更爱我了。” “切......”染承看着玄夕那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嫌弃地撇了撇嘴,“不过你说的,那是一种什么声音?” “它让我去敖岸之山。” “什么?敖岸之山?” 染承眼睛里泛着惊奇,想起当时玄朝说的‘鬼族后人终生不得踏入敖岸之山’,心底一沉。 莫不是,这敖岸之山上真有什么东西? “待到明日我陪阿辞去破魔界,之后我便会再去探一次敖岸之山。”玄夕说道。 “不行!我替你去,”染承急急走了过来,“你去找你母亲,她可能会有线索。此事不能掉以轻心,既然事情直指敖岸之山,那必是那山上有对你鬼族有威胁的地方或者东西。” “许是我们想多了也未必,玄朝跟我们一起去的敖岸之山,他却没事。也许,真的只是那阵法出了错,我又最近老想着敖岸之山的缘故......”玄夕皱着眉头,轻轻说道。 染承叹了一口气,“我去想个法子,治你的耳朵。” 玄夕挥了挥手,“我断了内丹的听觉脉路,定是治不好了。那声音十分霸道,光是耳朵听不到没用,连骨头震动都可以传入内丹。” 染承看着玄夕,心里生出些悲凉。 玄夕现在的世界是怎样的,没有潺潺流水,没有枝杈沙沙,没有招摇的繁华吵闹,也没有紫安的开怀笑声。 一切都如此生动,又如此寂静。 玄夕抬头看到染承那唏嘘眼神,玩笑似的推了推染承胸膛,“我可是四脉天神,差了一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干嘛弄得这么伤春悲秋。” 染承有些不好意思,打回玄夕一拳,“回去陪你的阿辞去吧你,看你那天天不要钱的便宜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天神。” 第267章 次日。 紫安在玄夕怀抱里醒来,外面是玄朝的聒噪。 “师父!哥哥!快起了!” “玄朝,大清早的你少烦你哥。”染承跟在玄朝后面嘱咐。 “师伯!你怎么还向着他啊,我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染承尴尬一顿,“哪有徒弟这么叫师父起床的!在外面乖乖等着......” 门被打开了,紫安一身素白长衣飘飘,长发轻松束起绾在脑后,由冰玉簪子冠着。 这桃花玉面真的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师父今天好素净。”玄朝行了个礼。 “今日朝朝穿得倒是十分英俊好看。” 紫安歪着个脑袋,看着一身黛色劲装,上面还绣着团龙图案的玄朝笑得明媚。 玄朝那点小心思被紫安看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今天师父带我去打架,我不能给师父丢人。” 玄夕这时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和紫安一样,也穿了一身素色白袍,腰间系着一直不离身的乌青莲花玉,二人看着十分般配。 “哥哥真是的,总是要跟着师父穿着配衣服......”玄朝嘴巴露出‘咦’的样子,手都翘起了兰花指,不停摇着头。 玄夕绷着个脸,单脚踢起一块石头朝着玄朝砸了过去。 “师父!我哥打我!”玄朝嬉笑。 “你们俩别闹了,今天可是有正事。”紫安望着一脉相承,都没什么正形的玄家两兄弟说。 “师父,你说你能让夙星让出君位?就算是真的破了结界,也是大战一场,如何让君王易主啊......”玄朝问出了他一直不解的问题。 “夙星无非就是仗着伏魔阵法才得以坐得君位,抢了哥哥的位子,可若魔族人人都知道这伏魔阵的疗愈之法,又当如何?” “妙计,若能如此,那青蛇一族定然奋起反抗,”染承茅塞顿开,“可你如何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疗愈之法?” “他不是躲在结界里不出来么?既然他如此喜欢这结界,我便用这结界给他送上这份大礼!” 第132章 哥哥和师父,能不能晚点再要小狐狸和小蛟龙啊...... 又来到魔界这诡异结界之外。 紫安仙风道骨地立着,下巴稍稍抬起的她眼神尖锐,嘴角侧扬一边笑得肆意,连这本来尽显温婉的素白长袍也被这周身气场显得坚毅起来,仿佛那冰玉簪子尖尖的簪头,锋芒毕露。 “朝朝,师父教你的,可都记下了?” 玄朝点了点头,满脸的意气风发。 “当年魔族背信弃义,四族大战之时,舍了鬼族全族以求自保,还夺了鬼族家园。今日,你和你哥哥便了了这当年恩怨,让魔族人也尝尝这家园大乱的滋味。” 玄朝长臂向天一展,手掌开得大大的,一道亮银色天雷从天际劈下,满月剑缠着银色闪电直奔玄朝手心。 满月发出铮铮声响立在玄朝双目之间,紧闭的剑眉星目微微蹙着,嘴边念念有词。修长双指划过剑身,心诀一毕,玄朝的星眸骤然睁开,露出亮银色蛟龙瞳。 满月剑从剑柄开始成出冰霜,折射着鬼魔交界的绚烂阳光。 腾空而上的玄朝带着寒气逼人的满月剑飞入云霄,从九重天上直直下坠,一剑刻在那乳白色结界之上。 结界虎躯一震,从满月剑剑头之处荡起海啸似的粉绿镭射之色荡在整个结界表面。 结界撼动震耳欲聋,魔界众人吓得四处逃窜。 “妖族来了,妖族来讨债了!” 玄朝在这好似海面似的乳白之上游刃有余,满月剑与主人合为一体,在那结界之上画着什么。结界感知表面裂痕,迅速生出粉绿仙气,游走在满月留下的痕迹之间。 玄朝冷静观察,盯着那升起的粉绿之色唤出紫电,一击即中! 结界好似有生命意识的仙体,显然被这穷追猛打弄得慌乱,仙气一时间迟缓,那满月剑留下的剑痕在缝隙之中结上冰晶,使其无法愈合。 就在这空挡时候,玄夕手握珊瑚业火,一掌按在那裂痕之上。 以玄夕掌心为源头,业火顺着满月剑留下的痕迹游走,仿佛一支巨大的毛笔在那宣纸之上留下苍劲草书,这伏魔阵法图和疗愈之法就这样一笔一划的燃烧在那乳白纸张之上。 逃窜的魔族众人中,有一个人忍不住好奇抬了头。 “快看!那是伏魔阵法图!招摇王首徒在结界上刻的是伏魔阵疗愈之法!” 魔界瞬间炸开了锅。 而这时,一股更大的粉绿仙力从玄家兄弟头上的九重天上以灌顶之势重磅落下前来支援。 就是现在! “本王等你很久了!” 紫安四色狐狸瞳瞬间生出紫火,在眼尾处熊熊燃烧。 那仙力成巨柱状飞旋而下,想以最快的速度奔去被玄朝刻上字迹的结界,这仙气似乎也感知到了此次紫安定是有万全之备,雷霆之势可谓势不可当。 紫安带着九支业火紫莲的星紫九尾在那白袍之外迎强大仙力疯狂飞舞。 “诛!” 那九支紫火莲花在紫安的一声令下迎风而上,冲向那旋天之势的粉绿仙力。 九条紫色风筝线一样的火莲在碰到那擎天巨柱一般的仙力时,在天空中以燎原之势爆出太阴真火,粉绿之色被冲天直上的太阴真火瞬间吞噬包裹,在魔界天际之上绚烂如紫色烟花,龙卷风一样的在留下一道长长的紫色火线。 第268章 紫安手举紫火莲随着那太阴真火迎天而上。她一掌按在那裹住粉绿仙力的紫火之上,火莲花如蛇吐着信子一般,花蕊钻入巨型仙力之内。 仙力和操控之人仿佛仙灵一体,发出刺耳悲鸣,蜷缩着后退。 冰玉剑侧面飞来冲向那仙力中间,一剑穿进仙力巨柱!剑身一拧,好似给那后退的仙力打了结。被在这巨型仙气下显得米粒大小的紫安用另一只手生生拽了下来,使其无处可逃。 紫安手里的紫火顺藤摸瓜似的探着这仙力来源,整个人身体都因为完全调动的仙力好像陷在雾中一般。 这时,一股声音顺着那紫火向紫安发起攻击。 又是那个诡异旋律,千人吟唱的曲调,直击内丹。 应龙骨听到这旋律飞速盘桓在紫安内丹之上,紫安顺势手中生出应龙节,胸口内丹炸出一圈金罩,应龙骨随着那暴涨的灵力在紫安内丹上越转越快,金罩也越变越大。 那旋律疯狂攻击着应龙骨,而那金罩岿然不动。 与此同时,紫安定心凝神,那紫火信子飞速在那粉绿之间越探越深。 一声巨响,那粉绿仙气好似千只烟火,裹着紫气绚烂爆炸在空中,仿佛一场巨大的盛会即将到来。 这巨型仙气竟然完全放弃了魔族结界,以求紫安探不到这仙气来源。 紫安有些惋惜,就差一点,就能探到这诡谲仙法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杰作。转头看向那被放弃的结界,伏魔阵疗愈之法在那乳白之上熊熊燃烧。 “好强的结界,夙星究竟找了哪路神仙帮他......” 在这满月剑和珊瑚火的交替冲撞之下,那结界竟还能死死撑住不破。 “看来,魔族内乱,我们是看不到了......”紫安喃喃自语。 安排好了赤狐军和青蛇军在这鬼界交界处准备接应出逃的魔界难民,紫安一行人就回了招摇山。 “此番青蛇一族终于能大展身手,在魔族真正说的算了。”玄朝兴冲冲地跟着染景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时不时地还比划起来。 染景愉望向紫安,“还要多谢招摇王,我青蛇一族绝不会向夙星低头,只是......夙星那孩子......” “染姑姑放心,青蛇一族一直以您为尊,夙星断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以我的判断,这夙星应是已经跑了。这设下魔族结界之人,多半是夙星找的。如此霸道的仙法我从未见过。可惜,我白白设计一番引蛇出洞,却也没探到这仙力从何而来。” “我已经派人监视魔界,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染承安慰着染景愉和紫安。 敖岸之山。 夙星今日算是足足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就在那伏魔阵疗愈之法燃烧在魔界上空的时候,还不等青蛇一族从那镇魔牢里出来,他身边的侍卫和魔军就已经叛变了。 夙秦风的亲信解了那困住夙秦风的伏魔阵,青蛇一族举全族之力进攻,两股势力涌入魔族大殿,试图生擒这德不配位的小小魔君。 白鹿带着狼狈的夙星跑到了敖岸之山,如今正站在那封印之前。 “犼神,请犼神救我!” “与你这种无用之人合作,当真是本尊的劫难。” “夙星无能,”魔君王袍在夙星身上满是浮尘,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袍领子七扭八歪,“求犼神收我为徒,我定为犼神马首是瞻!” 白鹿听完轻轻一笑,语气满是轻蔑。 一代魔王之后,竟要拜一兽为师?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你要拜本尊为师?”犼的声音充满魅惑。 “求犼神成全,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夙星连叩三头,掀起了敖岸之山上特有的红土。 “有意思,当真有些意思......”犼笑的声音让人背后发麻。 “如今师父被困,徒儿定当拼尽全力以救师父脱困!待到师父出山,定能灭掉天下四族,成为唯一的霸主!” “好,很好,”犼的三只虚像来回盘桓,“既然如此,为师就送你一份礼物。” “多谢师父!” “你不是想要仙力暴涨么,只要你修得往生结咒,便可与为师连接,为师就可助你飞升了。” “往生结咒?” 夙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往生结咒只听说过连接自身器官,如何连接两人?这结咒他读过无数遍,只觉得咒语阴森诡异,若此人心术不正便能迷其心智。白鹿食掉同族,就是这个原因。 “你们当然不知,往生结咒是猰貐(yàyu)的杰作,他只因长相与天神‘贰负’相似,被‘危’和‘贰负’联手杀死。复活之后心境大变,便创造了这往生结咒,求这世间再无公平。他誓要让天神们看看,他们创造的欲望世界,开出的这天地究竟如何丑陋不堪。猰貐在人间不停作恶,食人,后被后羿一箭射死。但这往生结咒却留了下来。” 犼回忆起过去,显得意气风发,“后羿发现往生结咒,想要销毁。但猰貐怨念太深,就算是上古天神也不能将这怨念消除,就只得在这咒语前写上警示,‘凡修此咒者,需心怀天下’。” 白鹿听到这里,竟笑出了声,“竟是怨咒,往生结竟是怨咒......” “可就算是后羿也不知道,这往生结咒最厉害的不是那灵体分离,而是倒修咒法。” 夙星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的红土,“倒修咒法?” 第269章 “对,这才是真正的往生结。这办法,还是本尊想到说给猰貐听的......他觉得不错,便创了这往生结咒以蒙混众神。此咒人可使人与任何灵体相连,久而久之合二为一,从此双生连接。固称往生,取往返相生之意。只是后人愚笨,还以为是那佛祖说的‘往生’罢了。” “师父,要与徒儿行往生结咒?”夙星拳头握得发白,语气颤抖呼出一丝恐惧。 “怎么?你怕?”犼轻蔑说道。 “能拥有师父神力,夙星甘愿!” “就算你想,为师也不可能与你真正合二为一,你资质太差,本尊只能徐徐渐进,一点一点与你行这往生结。如今我困在封印之内,能力有限,只能将这灵力注入你体内,待到封印破除,往生结才能真正生效。” 夙星长臂一挥,那往生结咒浮于空气之中,夙星手中比划着结印,眼中全是仇恨。 犼在那封印之内闲庭信步,看来过不了多久,它就可以有人的身躯了...... 招摇山上。 玄朝已经神气一整天了。 他不停地在大家面前卖弄着自己今日有多威风,因玄宛看不到,还特地跑到他母亲跟前,硬是抓着玄宛的手让她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与那结界缠斗的。 紫安望着这无比兴奋的玄朝笑得欣慰,笑着笑着眼睛便落到了紧挨着的,一直盯着自己的玄夕身上。 这玄夕真是的,自从青蛇阵修成四脉天神之后,这眼睛就好像长在了自己身上。 紫安拐了一下玄夕,轻声说,“朝朝现在需要关注,你别老是看我......也夸夸他......” “我才不管他呢......我要看阿辞!”玄夕轻笑,说话的功夫手已经揽上紫安细腰。 就在紫安和玄夕推搡之时,玄朝跑了过来。 紫安马上立正,毫无感情地把玄夕推开,一副严师出高徒的严肃样子,生怕这好不容易哄好的徒儿又气得不吃饭。 玄朝开朗笑着,完全没生气,倒是把他哥哥从一臂之外拉了回来,神经兮兮地说,“我,我能求哥哥和师父一件事嘛......” “何事?”紫安疑惑。 “哥哥和师父,能不能晚点再要小狐狸和小蛟龙啊......” 紫安被这口水呛得直咳嗽,一脸慌乱的看着玄朝,这,这话从何说起啊?? 玄朝刚想解释就被玄夕打断了,“这么早要那些小东西作甚?!” 还在喝水强压咳嗽的紫安被玄夕这话吓得又呛到了...... “真的?!”玄朝倒是兴奋。 玄夕翻了白眼没再说话,心想着有你这么个六千岁的抢阿辞还不够,还要小孩子来分宠,这赔本买卖他才不做呢! 反正时日长久,他可是要跟阿辞浓情蜜意好一阵子的! “太好了,师父和哥哥晚点要小孩,朝朝再努力一些,待到我成神就能收小侄儿为徒!这样就不用叫小侄儿师弟了!光是想想就怪没面子的......” 紫安哭笑不得......这两兄弟的脑子...... “那可说好了!朝朝每天会更加刻苦,必不让师父和哥哥等的太久!” “你可以慢慢来~”玄夕一脸坏笑。 第133章 阿辞,一不做二不休,你就跟我破罐子破摔吧 趁着今日玄夕玄朝二人晚上陪他们母亲说话的空闲时间,紫安来到灵水溪旁找了一处低矮山石上安静打坐。 听着这溪水蝉鸣,少时只觉得这半夜的安静百般无赖,非要把睡熟的星移和染承叫起来陪她闹出些响动,吵到山灵睡不着才好玩。 如今世态变迁,紫安只觉得这份安逸十分难得。 那五光十色如繁星入河的溪水在山石之下潺潺流淌,发出只有灵水溪独有的叮咚之声。山石上被溪水拍打留下一抹闪亮,和水面蒸发出的蒸汽里带着的灵力,忽明忽暗的带着十分色彩晃在紫安的白皙皮肤上。 溪水边一棵大大的桂花树在紫安头上覆盖住了小小山石,落个不停的金桂花瓣把那深灰色山石点缀出了几分活力,在徐徐微风之下花瓣飞到散着大片落花的溪水上,每颗花瓣都像金色小船,成千上万左右飘浮着涌向更大的湖泊。 紫安徐徐睁眼,一身淡紫色星光薄纱软衫趴在身上,勾勒出朦胧曲线。衣服衬得她肤色好像西海里那颗光泽最好的珍珠,她望着这满目星璨的落花流水,不禁想起儿时和染承星移满山乱跑的日子。 当年的日子多好啊,跑着跑着三人就长大了。那只为了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帮对方出头的日子也跟着消散了。 紫安很少回头,只是那旧时有爹有娘,有玩伴兄长的日子太美,总是有那么一晃神的功夫,就浅浅沁在回忆里了。 紫安深深吸进一口气,带着清洌泉水味道的桂花香气十分好闻。 赤脚的她玩心一起,脱了袍子随意扔在山石上,勾着水花跳入了溪水中。 那灵水溪里的灵气感到紫安仙脉,都逆流而上争先恐后地往那四色仙脉里钻,紫安手捧起一汪灵力,与那碎钻似的颜色玩闹起来,她整个身子藏在水下,只露出带着些水珠的一抹香肩顶着那细白脖颈上的绝色容颜。 这时,水下一条长长的黑影从远处蜿蜒游来,紫安发丝上带着零星水滴,发尾好像那合欢花一样的开在溪水水面上,看着那蛇形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水花四溅,一只手先从水面里伸了出来,抓着那紫安捧着溪水的手腕把自己的身子拉出水面。 第270章 紫安连忙躲避,可玄夕那坏手捧着溪水洒向紫安脸颊。 “诶呀,你烦死了!” 紫安闭着眼睛逃窜,躲着玄夕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玄夕不笑的时候像是个冷峻英气的杀人怪物,可他只要一笑,那齐齐的牙齿和嘴边两条弯弯纹路就显得他只剩下帅气和可爱了。 紫安见玄夕这势头太猛,只能反击。 一晃的功夫,二人脸上肩头就都是那灿灿溪水了。 “不公平!等下,这样不公平!”紫安顶着水势,一把抓住玄夕手腕,将他制服。 “怎么不公平了?” 那桃花眼笑得都要眯了起来,黑色的眸子泛着四种色彩的点点星光,显得格外好看。 “我是狐狸,不通水性。你是个水里的蛟龙,刚刚还偷袭!” 玄夕锋眉玩味一挑,看着被紫安死死抓着手腕的双手,用力向自己一拽。紫安顺势被这手腕的一把子力气带着拉到玄夕眼前,伴着那溪水哗啦一声荡起的波浪,二人鼻尖眼看要碰到了。 玄夕从嗓子里发出气音,嘴唇一点点地向前探着,“阿辞不会水,可要抓紧我.....” 玄夕手腕挣脱开紫安双手,一把抱住水下紫安的后背,两个人紧贴的身子两人之间的水花压得溅起,山石上的星紫外袍瞬间湿透了,水珠从那光滑石壁一滴一滴流淌而下。 这吻掺着二人嘴角上的甘甜溪水,在夜色之下星钻似的光亮在二人唇瓣的一张一合间隐约闪烁,相互交换。 玄夕吻得连呼吸都带了些声音。 “诶......”听到紫安低语,玄夕也并未罢口,似乎也不想给紫安开口的机会,“这山上有......嗯.....小兽......” 紫安睁开迷离杏仁眼,稍稍望向溪边树丛就看到了好几双夜明珠似的眼睛。 “真的有......”紫安躲开这热气交换之下变得更加甘甜的溪水吻,“都看着呢......” 玄夕桃花眼眼睑低垂,微微张开的心形唇‘呵,呵’呼着热气,身体一个劲儿地往紫安身上贴,根本不管紫安呢喃。水下那双手大力握住紫安细腰,狠狠一拽,水面上的紫安惊呼半声就又被堵住了嘴。 紫安在这紧密之间抽出一只手,趁着玄夕忘情换气的时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玄夕那一直张着的湿润心形唇瓣如今紧紧闭起,抿成了一条线,看着挡住半张脸的那杏仁眉眼微蹙着对着他摇头。 玄夕周身仙力一震,整条溪水两边的金桂开始不停抖动,开满枝杈的金桂在这大力抖动之下大片大片地落在灵水溪上。很快,那一片白金之色就把灵水溪的水面覆盖,一层盖着一层,直到最上面一层的花瓣都能干爽地乘风飞去,哪里还能看到溪水的半点灵力。 紫安望着玄夕肩上不停掉落的桂花花瓣,“那,那也不行......总不能盖住脸吧.......” “抱紧了,不通水性,可是很危险的。” 咕噜...... 紫安身体自发地闭气,整个人被丝绸般的溪水笼住。 山泉潏潏汩汩,仿佛包住了耳廓,淙淙之声在紫安脑子里飘忽不定。 紫安惊奇睁眼,望着水下更加忘情的玄夕正努力撬开她的齿关,只得双臂环住这唯一的气息来源。 裹着自己的溪水中的灵气亮晶晶的好像能画出那潺潺水流,在紫安和玄夕身边卷着闪亮的温柔,玄夕身后的水面上的桂花瓣厚厚的遮住视线,只能隐约看出今日月光喜人。 朦胧潺潺声中,紫安不自觉地轻声发出闷哼,夜晚溪水冷冽,体内突然进攻的凉意让她不住的颤抖。又随即被一股温暖包围,忽冷忽热的她只把那热气来源抱得紧紧的。 在这灵力闪烁的溪水中,紫安身上的四色脉路被玄夕的盈盈一握激活,玄夕口中不停向着紫安呼着气,那雪白肌肤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泡泡。紫安发丝有规律地荡漾着,散着好看的波浪。紧紧相拥的二人肩头厮磨,发丝游动,把这花瓣都吞进二人纠缠的青丝之中。 二人任由着水流漂浮沉沦身躯,玄夕见紫安紧绷的身体渐渐软糯,离开紫安唇瓣的嘴啃吻住了紫安脖颈。 丝毫没有防备的紫安身体剧烈抽动,有些慌乱地蹬起溪水下的河床。 “咳咳咳......你别不亲我啊......” 紫安被玄夕拦腰抱出水面,扶住玄夕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呛了几口水的紫安连连咳嗽。 玄夕被这好似穿了桂花衣的紫安逗得呵呵直笑,连连答应,“好好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刚刚太着急了,来,这次再试试......”玄夕说罢便又一次迎上了紫安嘴唇。 草地上一片慌乱逃窜的声音引得紫安百忙之中抬眼看了一眼。 “额......额.......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说只有你自己在这吗!干嘛呀你们两个!”小知捂住眼睛大喊。 若不是刚刚这美人双双出浴的香艳一幕太过突然,小知一定能悄然退场不被那地上的石头绊倒。 紫安慌乱推开玄夕,拼了命地往那花瓣水面下沉着身子。 “怕了?我这次注意点......” 玄夕还在往紫安身上贴,那眼底的欲望根本不曾掩饰。 紫安急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一次次推开玄夕。玄夕有些疑惑,顺着紫安眼神回头望去,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这是天族天君继任大典的请柬!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走了!那个,你不会水,小心点啊......”小知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闭起眼睛转身就跑,手上生出桂花树枝,利落缠着梧桐树杈子,猴子一样的飞快荡走了...... 第271章 紫安哀嚎一声,整个五官都皱成一团,一点一点沉下水面。 玄夕回身看着懊恼的紫安,喉咙里传出笑声。 “阿辞,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这样了,你就跟我破罐子破摔吧!” 说罢玄夕也消失在这金桂花水面之上。 紫安是玄夕抱着回到小屋的。 月色盖住了紫安红到肩头的羞涩,一想到刚刚那水下一幕,还有最后玄夕在水下发出的那丝释放似的叹喘声音,紫安就不由得把自己的脸埋在玄夕胸膛里。 唉,她一个阅妖无数的招摇王,竟对眼前这个刚满一万岁的小神娇羞尽显,可谓是无地自容,却又欲罢不能。 玄夕把紫安轻轻放在床上,连挽着紫安青丝的指尖都透着宠溺,拍了拍紫安的头说,“你先睡。” “你去哪啊?”紫安半弓起了身子,手再一次环住玄夕脖颈,望着他问。 玄夕从手变出一颗手掌一般长的,水晶一样的灵石,满脸的回味,“我刚刚在水下捡到的,今晚做个簪子给你,明日阿辞就戴这个给我看,好吗?” “我,我才不戴呢......” “明日我给你梳头。”玄夕落下一吻,走出屋外。 紫安看着玄夕背影,嘴角泛着甜蜜笑容,眼睛咕噜转着,又想到那溪水温吞,把脸都埋在了枕头里。 “快睡!别笑了!” 从屋外传来玄夕声音。 紫安像个受了惊吓的小猫,一下子扬起身子,惊慌失措地看着门窗,却不见玄夕踪影。 “我还不知道你么......”玄夕盯着手里的水晶灵石,满脸泛着笑。 紫安笑的更甜了,整个身子都在床上扭来扭去的,摇头晃脑的她自言自语中都带着好大的得意,“还挺喜欢给我梳头的......” 眼神落到那梳妆台,本来刚刚褪红的脸又唰的一下通红起来。 真是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都怪你,搞得每次都心惊胆战的......自从成神之后这人都变了......”紫安假意负气嘟囔,趴在床上的她双腿弯着,晃得惬意。 一直晃着的双腿突然僵在空中,杏仁眼有些迟疑地又一次转向了那梳妆台。 眼神抖动的紫安慌乱眨着眼睛,一时忘了呼吸。 坐起的紫安望向屋外,赤脚悄声走到窗边,嘴巴一张一合,许久才传出一丝微弱试探,“玄夕?” 月光之下的玄夕正磨着那石头,并没有回头。 紫安的手都跟着抖了,她加大了声音,“玄夕!” 望着没有任何反应的玄夕的背影,紫安一个踉跄,没有站稳。 玄夕这时许是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似的,疑惑回头,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窗户。 侧身躲进窗边的紫安眼睛里生出一层薄雾,强忍着啜泣声,生怕被人听到。 哦,不。 玄夕听不到的。 紫安把脸埋在手里,仍然哭得安静。 第134章 先揽入怀中,然后物尽其用,最后吃干抹净 招摇的清晨一般都是万里无云,海风徐徐的。 紫安喝着玄夕弄的桂花蜂蜜茶,看着这宽肩细腰的背影在忙活着好几个人的口粮。 其实他们神仙也不需要吃饭,只是招摇山的神仙普遍嘴馋,又得了个手艺奇佳的小神,自然是不能放过。 招摇的规矩。只要是好的,就要先揽入怀中,然后物尽其用,最后吃干抹净! 玄夕时不时地抬眼观察着梳了个新发髻,顶着那水晶灵石发簪的紫安。紫安只是在那桌边玩着芦苇草,好像被那抖动芦苇吸引了的一只小猫。 “师父!徒弟请师父早安!” 玄朝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和这招摇的朝阳很配。 身后跟着染承看着这活蹦乱跳的玄朝笑得惬意。 紫安望向淅淅索索的灌木,不知道里头什么东西,扭捏着不出来。嗯,原来是小知拖泥带水,蹭着脚步低着个头从那灌木里探出身子。 面色突然有点尴尬的紫安扔了手里的芦苇草,干咳了几声。 大家围着那小桌子坐下,看着细腰上围着围裙的玄夕忙碌。 紫安起身走向玄夕,“要不我来帮你吧.......” “你帮我......炸厨房?”玄夕轻笑一声,打趣紫安。 “切......” 好心好意的要帮你,你还不领情......早知道不来了....... 玄夕笑的五官都展开了,“哝,王上,烦请王上帮小神把这点心拿上桌吧!” 紫安和玄夕在角落你一言我一语地嬉笑,两个人紧紧挨着,就算是手上做着事情也要用身体的哪个部分随意贴在一起一会儿。 “师伯,小知姐姐,你们天天看这个,不着急吗?” 玄朝‘嗷呜’一大口,吞下整个烧麦,肉汁爆在味蕾里,好吃得让玄朝闭着眼睛抖了抖脑袋。 “什么意思?”染承宠爱看着摇头晃脑的朝朝,语气里有点疑惑。 “你看我师父和哥哥整天蜜里调油,仿佛四下无人似的腻咕,你俩怎么还是孤家寡人?要不,朝朝帮忙,给师伯和小知姐姐找个伴吧!” 两双筷子重重打在玄朝脑门,玄朝吃疼叫了一声,但笑得开朗极了。 “你这小子,现在敢打趣你师伯了?” 紫安走到桌前,放下玄夕刚刚熬好的鱼粥。 玄朝拿起空碗,哈下身子脑袋一抬,双手捧着碗的他瞳孔都放大了一样看着紫安,脸上还挂着那开朗笑容。 第272章 紫安嗔怪地看了玄朝一眼,这跟等着放饭的小狗没什么区别。 顺势拿起玄朝捧着的碗帮着他盛粥,玄朝在旁边伸个脖子,不停地指着鱼片,“师父我要这片!还有这片!” 紫安把这闹腾的玄朝打点了,便拿起碗给玄夕也盛了粥,放在玄夕面前。二人接碗的时候手指还摸搓了一下,相视一笑好像看不到别人似的。 “哎呀......小知啊......”染承深呼一口气,故作惋惜状,“我俩走吧,这一家三口才是一伙的!” 紫安拿起染承面前的碗,一大勺粥胡乱一放,用力向前一递,“吃还堵不上嘴,我可是万妖之王,给你盛饭还挑理!再阴阳怪气我就让朝朝今天就给你挑个媳妇!” 反击完染承,随即紫安有点心虚的看着小知,伸手去拿小知的碗,小知一个激灵,“我我我自己来!” 玄夕和紫安一望向小知就尴尬的直吞口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玄夕的眼睛便总是瞟向紫安,盯着紫安头上的那水晶发簪,嘴巴不停抿着坏笑。 紫安在桌子下面踹了玄夕一脚,故作镇定地吃着饭,只是耳根通红,耳垂上的咬痕依稀可见。 “哥,昨天跟母亲说完话你去哪了?母亲忘记给你拿补药,让我跟着你送来,可你和师父都不在小屋。”玄朝一边狂吃,一边囫囵说话。 小知正喝粥呢,扑哧一下咳了出来,差点没把嘴烫个泡。 玄夕一直盯着紫安头上的簪子,没理玄朝。 见玄朝疑惑抬头看向旁若无人完全没有回应的玄夕,紫安赶忙接话,“我和你哥.....去灵水溪旁,那个,散步去了......” 小知又呛了一口,差点没把肺咳了出来。 玄朝看着小知咳得脖子都红了,赶忙送上清水,“小知姐姐,人家散个步你激动什么啊......” “我,咳咳,我没,咳咳咳......” “师父,咱们给小知姐姐搞个比武招亲吧!”玄朝看着小知,坏主意一起,就想逗逗她。 “要是,要是小知真的有那意思......倒是可以考虑。只是你小知姐姐她......” “朝朝你这孩子真的越来越欠打了!我不用你操心!”小知负气,小脸一红,望着玄夕和紫安,“那个,那个,星移的授封大典的事你们别忘了!” 小知放下碗筷就跑掉了。 “你少操长辈的心,你小知姐姐有心上人。”紫安剜了一眼玄朝。 “真的啊!人呢?我姐夫人呢?” 玄朝一脸八卦样子,许是跟小知待得久了,这性格也像她,嘴又馋又爱听八卦。 “正找呢,找到了给你看。”紫安笑了笑,玄夕和染承也心领神会。 “还要找?小知姐夫是跑了吗!师父把人像给我,我去把他掳来关在招摇,给小知姐姐出气!让他插翅难飞,只能跟小知姐姐在一起!” 紫安看着玄朝那一脸土匪模样,嗯......不愧是招摇山上出来的人,揽入怀中,物尽其用,吃干抹净学的是炉火纯青。 朝朝果真还是像她多些......真是亲徒弟! “你一个小破孩儿怎么老想着给你师伯和小知姐姐找伴儿啊,这山上你这个年岁的本来就少,你师伯给你找个伯母,你小知姐姐给你找一姐夫,然后就都没人搭理你了!” 紫安一语点醒梦中人,玄朝抓着染承,“师伯,你别找伴了,你还得养我呢......” 染承冷哼,笑了一声,“哟,这会儿才知道你需要师伯了?不把我往外推了?” 朝朝连连摇头,“不推不推,师伯可别找了!” 桌上的其他三个人笑个不停,只有玄朝还在深呼吸,摸着自己的胸脯做出‘好险’的样子。 “星移的授封大典,我便带着朝朝去吧。”染承看着紫安提议。 “嗯,”紫安也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我若是去了又要出事。招摇如今不可能再向天族称臣,我的身份确实不合适去大典之上。现在哥哥卸下了魔族太子的位子,朝朝又是我首徒,去贺一贺刚刚好。” “师父可要送什么东西给星移师伯?朝朝一定办得妥帖,绝不给招摇和师父丢脸!” “贺信一封即可,”紫安简单回复,又望向染承,“你准备送他点什么?” “仙丹,我已经炼好了。他丢了飞天剑,又刚刚升登仙宗,正是需要仙力的时候。” “好。”紫安眼底闪出一丝惊讶,但又迅速释然了。 星移升登仙宗,继承天君之位是早晚的事。染承怕是早就开始准备这贺礼,放在身边很久了。炼制仙丹不光需要时日,还要根据那食丹之人的灵力脉路特征对症下药,才能知道何种仙丹为最好。 这事让从小跟星移一起长大的染承做,再适合不过了。 见这桌上因为提到这天族天君气氛有些沉重,染承逗趣玄朝,“要跟师伯去天宫了,高兴吗?” 玄朝兴奋点了点头,“我除了招摇和人间,其他地方都没好好逛过。” “好,那今日我们早点去,师伯带你去逛逛天庭,顺便看看仙女。” “不看仙女,师伯!我们不看仙女了!”玄朝仿佛看到了自己孤苦一生,形单影只的样子,连连摇着手。 “行了行了,”紫安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模样,“去选几件好看的衣服,天族人惯爱以貌取人的,你们俩穿得好看些,也给我长长脸。” 第273章 “好!朝朝一定选最好看的衣服给师伯穿!” 看着这热闹桌边只剩玄夕和紫安两个人,玄夕起身收拾残局。 自从那木香小院里,人间三十天之后,玄夕似乎很喜欢亲手照顾紫安的感觉,就算是在招摇也亲力亲为,不曾用仙法。 “我来帮你!”紫安抢着收拾。 玄夕有点疑惑地笑着,“怎的今日如此殷勤?难道......是心疼你夫君昨日辛苦了?” “你不要老是提昨晚的事......” “我说什么了?是阿辞自己脑子里一直在想吧......” 望着玄夕一脸的得意的样子,紫安脑子一热,“玄夕。” “嗯?” “你什么时候娶我?” “啊??” “你!什么时候!娶我!” 紫安喊得很大声,脸颊都红了,手也握成了拳头。 玄夕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一愣,他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紫安的嘴型。 “额......我,我问过招摇山上的老人们了,招摇王成亲步骤繁琐,还有些人间旧俗也参在其中,我读过你父亲大婚时准备的东西。现在我还在准备聘礼......然后找染承,祭拜你父母,还要找我母亲和鬼族长老写礼书,还有宴请,山上的部署安排......” 紫安惊讶望着如数家珍的玄夕,她竟不知玄夕早就问好了这些,正自己偷偷准备。 “我不用那些杂乱东西,你不是我的小恩人吗?许个愿,我就满足你。” 紫安走上前去,抱住愣在原地的玄夕,越抱越紧。 “阿辞......你不会是怀了吧?” 紫安本来还在满心感动地表达情愫,突然一愣。 “什么???!”一把推开玄夕,紫安气得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我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这么急呢.....”玄夕讪笑。 真的是气死人了,紫安剜了玄夕一眼转身就走。 玄夕大步一跨,从背后牢牢抱住紫安,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行,这事急不得。别人有的你一样都不能少,还要比她们都多很多才行。” 紫安心里又甜又苦,她不知道何时可能就露馅儿了。可玄夕这么努力的让自己高兴,她不忍心拆穿,就只能顺着玄夕这么高兴下去。 转过身来的紫安望向玄夕,“我们不用那些琐碎——” “没得商量,”玄夕果断打断,“这事听我的,你什么都不用管,等我许愿就好了。” 紫安莞尔,点了点头。 “你......没有别的事要跟我说?”玄夕询问模样看着紫安。 “是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紫安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氛围,欲言又止。 “你去吧,早点回家。” 紫安惊讶抬头,看着玄夕开始繁忙的身影,玄夕轻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么......” 紫安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玄夕。 “阿辞,你帮我带句好,祝贺他授封天君。” 第135章 我的未来小夫君,可还满意? “你不吃醋!?” 紫安看着这玄夕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感觉好像换了个未来夫君。 “不吃啊,我一直都很大度的!”玄夕盯着紫安笑意渐浓。 紫安撇了撇嘴,这话从这醋精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笑死人了。 玄夕走到紫安跟前,“你与星移从小一起长大,老白狐狸那人也养过我,我自是知道他才不会精心照顾你呢。我问过染承,是星移和染承把你带大成仙。如今星移当上天君,你理应去贺一贺。” “道理还挺多......”紫安小声嘀咕,不过心里倒是泛起感动。 作为招摇王,她只能送上贺信。而作为紫安,她想去贺一贺星移大喜。 “那我晚上晚点回。” “你,要晚上去??”玄夕盯着紫安问。 “对啊,宴席之后大家四散,我去正好不会被人注意。” “不能现在去吗?送了贺礼就回来。”玄夕有点急了。 “现在都是迎来送往的,我会被人看见拿出来做文章的。” “那......那你何时走,去多久,都要聊些什么?” “哟~”紫安玩味一笑,“知道我要深夜私下会友,这就不大度了?” 玄夕眼神闪避,“哪有的事!那,那你去吧......” “那我就多谢大度的玄夕小神!行,我带几坛子好酒,与星移叙话一番,你就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玄夕看着紫安这一副贱贱的表情,又气又笑地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毕竟是青梅竹马嘛......应该的!” 一下午都不见玄夕人影,紫安觉得十分奇怪。 今日染承和玄朝去天庭胡吃海喝,小知只是留了句话说有件急事要办,晚上不来吃饭。眼看着日落西山,玄夕才出现在小院里。 “你去哪了?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你?” “我去我母亲那了,陪她说说话......”玄夕囫囵搪塞。 分明就是在撒谎......这桃花眼忽闪忽闪地狂眨,还强装镇定。 “今日别做饭了,都没人来吃。”紫安挽住玄夕。 “你不吃?” “今晚只有我们俩就别忙了,每次看你做饭都累,今日休息一下。” 玄夕看着紫安一动一动的嘴,自己的嘴倒是撅得老高,胸膛也跟着起伏,“所以......你不吃我的饭了?” 第274章 这怎的还生气了?紫安有点疑惑,连忙解释,“我是觉得你日日围着灶台太辛苦,今日我俩就在山上溜达溜达,踩踩草踏踏水,便不做饭了吧......” “哦,”玄夕抽开紫安抓着的胳膊,“知道了,你晚上要去天宫吃是吧?” “我何时说过要去天宫吃东西?” “哦。不吃饭,就喝酒是吧!”玄夕面无表情,连语气都平成了一条线。 紫安就跟着玄夕在招摇山上闲逛,边闲逛边拌嘴。紫安明知道玄夕吃醋,还故意逗他,提一句星移再说一嘴玄夕的好,搞得玄夕心里乱哄哄的烦躁。 眼看着夜幕降临,估摸着这大宴已毕,紫安就准备动身去天宫了,紫安牵着玄夕的手,走到狐狸洞旁两颗大大的桂花夫妻树下。 紫安双指仙气一运,那桂花树干之间的土被翻了起来,三坛子酒现在坑里。 “阿辞,阿辞你!你怎么还藏酒啊!” 本来一路负气扭捏的玄夕快步小跑到土坑旁,有些生气的大声指责。 “这,这是我和染承星移少时酿的桂花酒......我们约定好了,谁有大喜事的时候就拿出来,一人一坛。怎的就算藏酒了?” 紫安有些不解,这树是当年父母大婚时二人种下,常年桂花化作春泥,连土壤里都是桂花味道。小时候他们三个闹腾调皮,比如掏了谁家鸟仙的鸟窝,偷了哪个狐狸的野鸡,或者拿了那老白狐狸的私房钱去人间玩儿,就会在这夫妻树下受罚。 再后来,三人为庆祝紫安人生第一次喝酒,就酿了这桂花酿。 本来是想着找个隐蔽地方把酒藏起来,可谁知紫安发了酒疯,满山大喊着‘酒真是个好东西!’,这便被冰莲仙子发现这两个哥哥带着才三千岁的小娃娃紫安喝酒,气得让三人在老地方罚跪。 星移怕冰莲仙子搜身,这才把这三坛子酒顺势埋在这夫妻树下。不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些年了竟也没被发现。 玄夕一屁股坐在那坑旁边,靠着桂花树干,有些泄气。 这时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灵兽从树林里跑了出来,爬上紫安的袍子,蹲在肩头悄悄跟着紫安说些什么,边说还边指着泄气皮球一样的玄夕发出些咯咯嘲笑。 紫安一脸无奈,好不容易忍住表情,又看向负气盯着自己的玄夕,噗嗤一下谑笑出声,“原来你一下午都在藏酒啊......” 玄夕趁着紫安打坐悄悄跑到藏酒阁,把阁里的酒全都搬空了。 因为小兽们都在,他还怕藏在招摇任何地方都会被这些小东西泄密,特地跑到西海海底,找了一处隐蔽珊瑚群放好。 “我家老头儿爱酒,藏酒阁可是他毕生珍藏,你没累着吧......”紫安还在不停打趣玄夕。 “哪有人半夜会友,把未来夫君扔在家里独守空房还要跟别人喝上两盅的!”玄夕大声控诉,看着土坑里的桂花酿,想着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也就算了,还白费了辛苦,就气不打一处来。 紫安走到玄夕面前俯身蹲下,手指勾起玄夕下巴,迎上玄夕的心形唇。 轻啄了一下玄夕嘴唇,紫安开朗看着玄夕。 “这就亲完了?”玄夕皱着个眉头有点疑惑。 紫安又一次亲了上去,这一次的吻细密绵长,连舌间都透着温柔,半晌过后,紫安拉开些距离,笑得明媚,“我的未来小夫君,可还满意?” “阿辞,你可要早点回来。”玄夕一把抱住紫安的腰,语气好似有些委屈。 “知道啦~~”紫安拍了拍玄夕的脑袋,心里忍笑都快憋出了内伤。 还说自己不是醋精!桂花树都要被你酸倒了。 上了天宫的紫安轻车熟路,只是在一处岔路停了下来。 左边的路是太子殿,右边的路是天君寝宫。 正纠结着呢,突然听到一声,“诶!” 抬眼一看,是染承。 “哥。”紫安走了过去。 “这边。”染承朝着天君寝宫的方向一指。 紫安笑了一下,在这冰萃似的月光下格外好看,手里晃了晃那桂花酿。 “怎么,你家小郎君管得这么严?我等你好半天了!”染承阴阳怪气。 “什么啊!玄夕可是主动提出来让我上天宫贺喜的!”紫安剜了染承一眼,“朝朝呢?他不是跟屁虫一样的跟着你,竟也肯放你自己一个人在天宫里游荡?” “我跟他说我去鬼族视察,让他先回招摇了。” 紫安轻笑一声,这朝朝八成是猜到了她和染承来找星移才走的,要不然怎么可能不跟着染承。 二人到了这天君寝宫门口,竟一个侍卫都没有。 那寝宫殿门就这么大敞着,星移褪去了那天君的繁重朝服和天龙簪,一身草青色便袍,素簪冠发坐在殿里。 三人望着对方,彼此脸上都挂起一丝释然笑意。 “谢谢你们俩来。” 三人坐在那冰玉桌上,星移开了这桂花酿,满上酒盅。 一时间,有种不知如何言说的沉默。 星移尴尬地吞了吞口水,举起酒杯,望着眼前同样有些不知说什么的两个人说,“要不......还是先喝点儿吧......” 这句话倒是打破了沉默,三个人都没忍住笑了出声。 酒过半旬,这桌子上的声音倒是开始多了起来,三人回忆那招摇的五万年光景,竟不知原来他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 第275章 “当时......是我蠢笨,若不是我不查,也不会......”星移深呼一口气,嘴里的桂花味道如今倒泛着一丝苦。 “万般皆为定数,此番便是我们三人的劫数吧。就算你知道了,天族也无非就是多了一个叛变的太子殿下。世间欲望不断,就会有争有夺。如今,尘归尘土归土,我也不能一味地把父亲的事情压在你身上。”紫安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如今想来,紫安只觉得无力。 纵使她修成四脉,仙力可匹敌上古天神,也挽不回这命运大势。 “今日,你二人能来赴我桂花酿的约,我已经别无所求了,”星移一饮而尽,“这坛酒喝完,我做我的天族天君,你做你的招摇妖王。愿这天地之间,天妖再无战乱。” “好。” 看着这最后一滴酒倒空,三人默契地散了这酒局。 “我还有事,你先回招摇。”染承交代紫安。 “何事啊......你跟我一起回去呗,我,我喝了不少,身上有点酒气......”紫安有点心虚,想要抓住个垫背的,省得回去醋精生气。 “你自己解决吧,你家那个小郎君我可惹不起。”染承摆了摆手,消失在天宫中。 望着紫安有点不安的局促背影,星移在她身后笑出了声。 “看得出,他对你不错。” 紫安回头看了一眼星移,眼角泛着温柔,“嗯,他很好。” 星移不再说话,只是在月色下伫立着,垂下眸子的他点了点头,看着有点孤单。 “我昨日才给你下拜帖,你没生气吧。”星移找了个别的话题。 不是他想如此潦草,只是这凤族仍是天族主力,虽说当下形势所迫也拥立了星移坐上天君宝座,但对招摇山还是仇恨甚深的,星移着实废了一番口舌,才劝得凤族族长点头。 “我明白,你不必多说。如今你是天君,有些事情不能随心所欲,但也不要心急,迁怒臣子是大忌。” “嗯,我知道。” “你们天族规矩多......要是自己郁闷了,记得排解,再不行......就去招摇找染承吧,不用你下拜帖。” “好。” “还有......”紫安还想说,可杏仁眼一抬便碰到了星移那双盖都盖不住思念的丹凤眼,竟有些语凝,大大咧咧地摇了摇手,“诶呀!算了,你肯定可以的。” 星移点了点头,笑着露出牙齿。 紫安深吸一口气走回星移面前,酥手一抬,手掌上变出一条坠子。 这是一条由细密金丝缠成的坠子,金灿灿的,跟星移仙脉的颜色如出一辙,坠子上方由玄蓝丝线细细一绑,那绑着坠子的丝线上挂着一颗冰玉石雕刻的应龙龙头。 “给我的?” “嗯,”紫安眼睛瞟向别处,嘴里的话也变成了嘟囔,“配你的紫云龙骨扇。” 星移笑得惊喜,呼吸变重的他缓缓抬手,一副要把紫安的手牢牢握在手心的架势。他的手停在紫安手掌上方,指尖微微抖着,许久都不曾落下。 星移吞咽了一口苦涩,那手掌缩成了拳头,随即用两只手指轻轻拿起那扇坠。 “多谢,”星移握着那坠子立在原地,手掌都显得紧张,“紫安,如果玄......” 已经准备转身离去的紫安站住,并没有回头。 星移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额......如果玄朝需要什么记得跟我说,我也是他师伯。今天见到玄朝,看他被染承养得很好。” “你怎么就知道是染承养的?明明是我徒弟。”紫安回头望向星移。 “若是你养,玄朝现在怕早就是个四处留情的混世魔王,不会如此妥帖的......” “你们,你们对我有误解......”紫安有点不服气。 星移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他是个单眼皮凤眼,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凶,小的时候紫安老是逗他笑,他一笑那脸颊上的肉就堆到一起,可爱得紧。 “就算没有玄夕,”紫安接上星移的话,“我也不可能再跟天宫有何瓜葛。” “你还真是......偏要说出来,我都没要问你了。” “走了走了~” 都是命数,皆是命定。 招摇山,紫安住处。 乌漆麻黑的一片,小屋里的灯早就熄了。紫安蹑手蹑脚地走过小院,悄悄把门开了个缝朝里望去。 她愣了一下,嗯,玄夕现在听不到,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紫安的动作稍微大了点,飞快爬到床上使劲儿闭着眼睛。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紫安长长呼出一口气,看来今晚是安全了。 “你还知道回来!” “啊?你没睡?!” “现在就睡!” 小屋里的烛火好久之后才亮了起来。 玄夕坐在小桌旁,寝衣大敞着咕咚咕咚喝着水,那喉结上下滚动,显得那脖子上的深红吻痕都会跳舞了。 紫安蜷在床上,看着撕成碎布的满地衣服,脸色还没退红的她摸着渗血的肩头,有点委屈地嘀咕,“你怎么还咬人啊......” “晚归醉酒的王上也不赖呢!” 玄夕扒开寝衣,给紫安看他身上的抓痕,语气里全是带着醋意的阴阳怪气。 “就那么几口,我怎的就醉酒了......” 紫安把自己一头蒙在被里,逃避现实。 就在玄夕掀开被子挠着紫安痒,逼着紫安看她都干了什么的时候,院子里传来玄朝的叫喊。 第276章 “师父!哥哥!师伯出事了!” 第136章 喉咙会震动 紫安不敢耽搁,直接幻出衣衫跑了出去。 玄夕一愣,连忙跟上。 “师父!你看!”玄朝迎着紫安跑了过来,双手紧紧握着他常戴在头上的桂花树枝。 这是染承给玄朝的,那树枝仙气与染承和紫安相连,只要玄朝唤醒发簪,染承和紫安便能找到他。 紫安拿过树枝,探入仙气去找染承踪迹。 敖岸之山?! 还回发簪,紫安跟着玄朝说了句,“留在招摇,跟着你哥。” 敖岸之山上,染承被夙星手中生出的藤鞭似的仙气压在那泛着冰晶色的封印之上,那封印似乎在排斥着染承想要拒绝他的进入,却奈何那镭射颜色似的粉绿太过强大,连封印都凹陷进去,弯成了一个人形。 远远看去,夙星手上的镭射藤鞭好像要把染承揉进那封印之内。 冰玉剑一剑切断那粉绿之气,紫安飞奔而至,飞向封印之上拉住染承肩膀,紫安一脚蹬向银色封印,二人稳步落在敖岸之山的红土上。 紫安面容焦灼,抱住已经快要虚脱的染承快速查看。 “我没事......小心夙星,他的功法跟那魔界封印的仙气出于一人......不比你这四脉差多少。” 夙星的眼睛里全是那粉绿色,手上生出的仙气好似两条鞭子,粗壮藤鞭盖住了夙星的手,八爪鱼的触角一样生在夙星身上。 紫安眼神锋利看向身后银色封印,这封印看上去有些时日了,竟被山石埋入深深土地里,但这封印十分缜密,定是高人所设。这东西应该是藏在封印之内,如此这般还困不住这东西的仙力,还能与夙星连接在外作乱,看来这封印里的东西不简单。 “夙星好像没有意识了。”染承拿着青蛇刀,在紫安身后悄悄提醒。 “好邪门的契约。” 紫安观察着夙星,口鼻里都透着那粉绿的光,他脚尖踮起,悬浮在那红土之上。 夙星这时开了口,却不是夙星的声音。 就是他,是那个封印里吟唱奇怪旋律的那个东西! 染承蛇眼一现,通红的双目发着嘶嘶蛇鸣,丢了魂一样的转身向封印内走去。紫安大惊,紫气一现,缠住已经失去意识的染承。 那声音直击紫安内丹,内丹上盘着的应龙龙骨应声现出金罩,挡住了那声音蛊惑。 夙星好似发怒了的狮子,他张开嘴,粉绿仙气在口中泛着镭射的光,与那已经完全被这妖冶仙法覆盖的双眼在夜色之下泛着诡异的光。 那旋律越来越大,染承开始躁动。青蛇刀被染承唤醒,直奔紫安而来! 与此同时,夙星那长长的粉绿藤鞭一下缠住紫安脖子,试图将她勒死。紫安冷静应对,想用自身仙力震碎这藤鞭,却发现这仙力竟然大得让她这个四脉天神都无法震断。 这时候冰玉剑腾空而起,飞向夙星俯冲护主。紫安九尾现出,手上的太阴真火死死握住那粉绿藤鞭,紫火霸道,瞬间烧到夙星肩膀。 夙星在冰玉剑和太阴真火的攻击之下放开紫安的脖子,紫安才有一丝喘息之机,捂住那火辣辣烧着的脖颈,紫安竟生出一丝紧张。 这粉绿仙气究竟是什么?封印之后的东西到底有多可怕? 眼看着紫火就要烧到夙星肩膀,那另一条藤鞭毫不犹豫的砍断了直逼夙星的紫火。 断了胳膊的夙星没有一丝痛感,那肩膀上也不见伤口,而是一个圆切面一样的粉绿镭射之色。那妖冶仙气从那切面生出千万只触角迅速生长,一眨眼就长出那胳膊的血管经脉,新的胳膊就这么完好无损地又生出了一条藤鞭。 不给紫安任何的反应机会,身边的染承已经挣脱开紫安仙气束缚,朝着紫安没有感情的挥着青蛇刀。 “染承!”紫安边躲着刀,边生出玻璃仙罩,把他扣住。 那罩子在那旋律之下疯狂震动,瞬息之间破成碎片,原本刚刚恢复了些意识的染承又一次被控制。 夙星此次的藤鞭双双向紫安奔来,缠住了她整个身子。染承飞身向紫安发起进攻,紫安只能勉强躲闪,生怕伤了染承。 紫安四色狐狸眼一现,身后是奔袭而来的冰莲刺,冰莲刺飞快穿插在那藤编之上,带起太阴真火。紫安操控其中一只冰莲刺,直直刺入夙星喉咙。 那粉绿仙气竟把紫火吞噬了!夙星也并没有停止吟唱! 这时,白鹿从旁跳出,她笑声瘆人,向着紫安击出一掌。 一道四色闪电从天而降,玄夕挡在紫安身前,一掌打在那白鹿的手掌之上,白鹿被飞击而出。 白鹿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但脸上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狠绝笑容。 玄夕来不及观察白鹿,盘竹枪贯穿夙星双臂上的藤鞭,枪头一转那藤鞭断裂。玄夕反身揽住紫安的腰,二人对视心领神会,双双甩出仙气死死缠住染承。 “走!” 招摇山上。 小知和玄朝看到染承和紫安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染承全身酥软,没有一丝力气地倒在地上,那狐狸眸子不再是那红色魔眼,终于有了些人模样。 玄朝飞速跑来,把染承抱起查看。 “师伯!” 小知跑到紫安身边,看着紫安那脖子上渗出些血迹的红色勒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277章 玄夕拉住踉跄的紫安,手指轻轻抚着紫安脖子,桃花眼里全是焦灼担忧。 “我没事,快去看看染承。” 把染承安置好后,一直忍着不说话,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的玄朝强压着怒火,似要发作又不忍斥责的语气问道,“不是说去鬼界吗!为何去了敖岸之山!” 染承眼神闪避,只是连连咳嗽。 玄朝见状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师伯今日怎样都得把话说清楚......学师父装病弱,咳嗽什么的,没用!” “我是路过,看到有个奇怪的封印便去查看,谁知夙星竟在那里,还习得了奇怪术法。” 染承心虚瞟了一眼玄朝,他确实虚弱,但是也加了不少表演成分在里头。 “你骗谁呢!”玄朝冲着染承喊,看到染承虚弱的样子,使劲咽了口气,缓和一阵接着问,“以师伯的性子,定会回来找大家商量决策再做定夺。无论是从天宫还是鬼界,都不会路过敖岸之山。你!师伯......就是故意去的!” “我......我想到朝朝曾说鬼族不得进入敖岸之山.....所以想去看看......” “这事你早就知道,为何偏偏等到今日?!”小知也觉得事有蹊跷,染承语气越虚弱,这事就越不对。 小知太了解染承了,这事换做他没有隐瞒的话,他就是强撑也不会让大家担心,如今做出这副病弱美人的模样,这分明就是想逃避话题。 紫安盯着染承久久不语,手握成了拳头,她转头望向跟染承一样,眼神闪躲有些心虚的玄夕,心里明白了大半。 “可是......与玄夕有关?”紫安轻轻问道。 染承一愣,从床上爬起,有点疑问地看向紫安,见紫安眼睛里都起了雾,“你,你......知道了?” 玄夕望着大家七嘴八舌,竟没发现紫安说了话,他只顾盯着染承的嘴唇,看着染承那副震惊表情,双眉微蹙的他还没意识到紫安眼角已经流下清泪。 玄夕觉得事情不对,望着玄朝和小知盯着自己一脸询问表情,他那桃花眼从疑惑变成慌乱。 紫安推开玄夕,捂着嘴跑了出去,消失在灵水山泽里。 “阿辞!”玄夕管不得太多,追了出去。 追上来的玄夕看着在那树林里轻轻啜泣的紫安背影,他缓步走到紫安身后,双手握住那一起一伏的肩头。 “阿辞,我没事的......” “染承都知道,我却才发现......”紫安满心都是懊恼,恨自己粗心大意,哭得更厉害了。 “......” 紫安忘了,玄夕看不到她的嘴唇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她转过身来想要道歉,刚刚张口却被玄夕打断。 “我存心瞒你,你不要自责,”玄夕手指擦掉紫安眼角眼泪,“可是我的阿辞太聪明了,竟没瞒住多久。” 紫安把头埋在玄夕肩窝,抱着玄夕的手握成了拳头,一个劲儿地捶打玄夕后背。 “我想你高兴,没有任何遗憾的高兴。” 玄夕轻拍紫安后背,柔声安抚。 听到这话的紫安抽泣更甚,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抖,那捶打的拳头也变成手掌,抓着玄夕衣衫,把那平整背脊都抓出好多褶皱。 “我错了,你别伤心了......我还跟染承说,说你知道后肯定更爱我了,你再这么哭下去,我这牛皮可就白吹了。” 紫安身子一抖,玄夕那满脸的担忧也缓和了不少,阿辞应是被他的话逗笑了。 “你瞒着我要成妖兽成全我成神,我又瞒着你断了听觉只想让你高兴,这次就算我们扯平,好不好?” 紫安哭得略微有点红肿的眼角尽是委屈,擦了擦满脸的泪痕,心疼抬头看向玄夕的耳朵。 紫安手如柔荑,指尖泛红轻轻划过玄夕耳廓。 “很疼吧......” 玄夕握住紫安酥手放在胸膛,摇了摇头,脸上泛起坏笑,“没什么感觉,毕竟当时我俩正在灵修......” “你!” 看着玄夕的憨傻笑容,搞得紫安倒是不想再哭了。 “阿辞,你是怎么发现我听不到了?我这么刻意瞒着你都能发现,看来以后真的不能骗你,定会被你一下捉住。” 玄夕本以为紫安会神气一下,这样就算是彻底哄好了这小阿辞,谁知她脸上倒是生起了好看的红晕,在这茂密树枝透过的微弱月光下都依稀可见。 总不能说她是......他俩亲热总是被人打断的时候发现的吧...... “我,我就是知道!你少管......” 玄夕心领神会,“哦......是那次和那次啊......” “不是那两次,你瞎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又没提灵水溪和梳妆台......”玄夕看着羞恼的紫安笑得比今日的月色都温柔。 紫安刚想打玄夕一下,可看他这样子,又想到他听不到了,这刚刚缓和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手也轻轻落在玄夕肩上。 “好啦~你看,我也没耽误什么事情,照样生龙活虎的。用这听觉换你我二人如今的日子,我觉得很值。” 紫安仰着头看向玄夕,踮起脚尖吻了一下玄夕的耳廓。 玄夕借势捧住紫安后颈,深深吻了下去,二人好像那人间能飞到高空的烟花,在这一刻爱意迸发,泛着绚烂色彩。 放下身体松软的紫安,玄夕轻笑一声,“其实......听不到确实是耽误了些事情......” 第278章 “嗯?” “就是......少了些跟阿辞的乐趣......” 紫安被玄夕一下推倒在草地上,按着头亲吻。 “不行,这什么地方你就!” 玄夕紧闭双眼,反手做了一个拱形罩子罩在二人之上,那罩子游离着四色璀璨冰晶,流光一般密密麻麻的游走在这拱形之上,把紫安的娇羞照得一览无遗。 还是闭着眼睛忘情啃吻紫安的玄夕喉咙里发出轻笑,他哪里用看紫安说了什么,这时候他的小阿辞定是在拒绝他。 听不到也挺好的,闭上眼睛就有借口了。 紫安慌乱把那罩子上又盖了一层,二人周遭瞬间暗了下来。 这漆黑一片中,只有那草地上细微摩擦声有规律地响起。 “王上......玄夕都听不见了,想看,不可以吗.....” 玄夕呵气声里带着十分恳求,好像这小蛟受了天大的委屈,正求着他的招摇王疼他似的。 紫安被这耳边呓语似的祈求激得一颤,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实在没法拒绝这条小蛟龙的请求,眼睛一闭把那绚烂色彩还给玄夕。 玄夕惊喜睁眼,望着双眼紧闭的紫安,兴奋的他喘得更厉害了。 紫安只觉得自己羞得发烫,一进一退之间她轻轻抓起玄夕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把玄夕的两根指节按在了自己勒痕还没褪下的喉咙上。 玄夕感受到了那指尖传来的震动,心跳骤时停跳了一拍,胸口接着又报复似的,毫无规律的疯狂躁动。 玄夕俯冲朝着草地落下身子,一吻落在紫安的喉咙上。 伴着玄夕那心形唇瓣传来的一阵大过一阵的震动,那四色流沙般的罩子闪着一下大过一下的光亮。 第137章 阿辞~就再亲一下,就一下! “你们两个真的要注意一点......朝朝还小呢,他可还有两千岁才成人!”一大清早染承拖着病体冲着紫安抱怨,火气可大了。 紫安一头雾水,“我又怎么了?” “你......行......那你说说吧,你和玄夕昨夜在干嘛?” 染承气得语塞,不过一旁的小知一直点着头,深受其害的她表示可以感同身受。 “在,在房间啊,还能干嘛......”紫安有些心虚,赶忙嘬了一口桂花茶。 “回房间之前你们在哪???” “你管我那么干嘛啊?我,我六千岁的时候男妖精都十多个了,也没见你操这闲心......”紫安反客为主,一脸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 “昨夜,有个四色星光罩,照得招摇半夜好似白昼!还,还一闪一闪的......要,要不是我拦着朝朝,他定是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谢谢我,还敢和我顶嘴了?!”染承实在是对这个妹妹没了办法,只能和盘托出。 “啊?”紫安的脸上迅速窜起红色,“我,我以为他只照了里面,怎的也不知道盖住外头......” 小知噗嗤一声呛了水,“你下回说话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就不喝水吃粥了......” 玄朝和玄夕二人这时拿着吃食走了过来,玄夕面色轻松,毫不掩饰盯着向紫安,“聊什么呢?” “没,没,就闲聊......”紫安耳朵红得像山上的猴精。 “哥,”玄朝拍了拍玄夕,示意他哥看他的嘴型,“你们昨天看到了吗?招摇山上半夜突然有个东西可亮了!把半座山照得像龙宫一样,可好看了!” “你......你没过去凑热闹吧?”玄夕瞟了一眼头沁的老低的紫安,心里也有点慌了。 “没有,我在照顾师伯,师伯那时候突然咳嗽得厉害,我就没抽开身......” 小知一直忍着的笑实在是憋不住了,她看向染承,夸张点头,“辛苦你了!” 玄夕倒是没像紫安那般手足无措,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朝朝,以后要少凑热闹,知道了吗?” 玄朝一脸不服气刚想争辩,就被他哥敲了脑袋。 “我都已经长大了,哥不要再打我脑袋了!” 咚! 玄朝又被空气狠狠打了一下脑门。 玄夕连眼睛都没抬,帮着紫安布好了菜,手拄着下巴冲着低着头的紫安笑得像个痴傻儿郎,“阿辞,快吃,补补。” 噗! 桌上除了玄家两兄弟,大家都被呛到了,一个劲儿地咳嗽。 玄夕似乎早就料到一切的样子,拿起碗筷给自己也夹了菜,“嗯,我也要补补。” 噗! 紫安连忙伸手捂住了玄夕的嘴,把他的脸掰了过来望向自己。 望着这无辜的桃花眼,紫安面无表情地说,“可以了,不许再说了。” 玄夕点了点头,见紫安如释重负地把手拿了下来,又给紫安添了茶,“王上,喝茶,可不可以啊......” 这顿饭在那之后吃的异常安静,紫安禁了玄夕的声。 玄夕已经一个时辰没见到紫安了,自从他口无遮拦之后紫安就消失不见了,害得他在院子里苦等。 没办法了,挨揍就挨揍吧。 玄夕闭起眼睛,心里一直呼唤‘阿辞’。 唤了好一阵子,一本书简卷成了卷狠狠敲在玄夕头上。 “啊!好痛!” 玄夕睁开桃花眼,揉着脑门可怜兮兮地看着紫安,“王上~你干嘛去了,我好想你啊!” “我看你就是想要变得又聋又哑!” 玄夕站起身来一下抱住紫安,笑得眼睛都弯了,“好了好了,我不逗阿辞了!” 第279章 紫安抬起头嗔怪看着一脸流氓模样的玄夕,“你以后再敢胡说,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阿辞可舍不得呢......”玄夕一把握住紫安抬起准备打自己的手,语气里全是宠溺甜蜜,“跟你未来夫君说说,你看什么呢?” 紫安脸色变得有点严肃,“我刚刚在记妖阁里看书,就被你叫回来了。” 打开书简,那密密麻麻都是记载着不同时期可以叫得上名字的灵兽。 “那粉绿仙力十分强大,我猜记妖阁定会有所记录的,在那魔界的封印之内我又见过那东西一面,应是灵兽。” 玄夕拿起书简,若有所思。 “可有关敖岸之山,又有能操控人心智的声音,体内巨大灵力的妖兽,这记妖阁里却找不到,实在奇怪。” “当时在千眼双头蛇阵中,那声音提到了一个人。”玄夕回忆起当日的声音,望着紫安脖子上还留着的勒痕,心里升起不安。 “什么人?” “我曾祖。” 玄夕在修成四脉之后问过玄宛,他曾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玄宛只得婴孩时候见过他曾祖,只知道曾祖名为玄子期,其他的便无从知晓了。玄夕虽然疑惑,但也不想让玄宛担心太过,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听着玄夕解释,紫安原本对玄宛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如今鬼族已经收复,或许鬼族有迹可查?”紫安轻声的自言自语。 “阿辞,”玄夕定睛看着紫安脖子上的红印,“你不可以自己去敖岸之山,知道了吗?” 紫安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的。我已经书信天族,现在天妖两族兵力在敖岸之山盘桓四处搜查夙星,若能找到他,或许也可以破解那封印之谜。” “别急,我们一起带着玄朝去鬼族看看有什么关于我曾祖的线索。” 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让紫安心里升起隐隐不安,看那地壳变迁,红土高盖的模样,那封印应该已存于世上百万年之久了。如此大的阵仗却无一笔记载,倒像是被人特意抹去,根本不想让人知道一样。 天族藏书阁对敖岸之山记载详细,竟也不知这山脉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透着古怪。更吓人的是,星移派了人去了紫安说的那地方,可什么都没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封印的迹象。 百万余年那角落静谧似空气,无风无浪。如今这封印背后的东西又为何突然操控夙星,那仙力竟还能伤到紫安,与太阴真火一绝高下,确实让人担忧。 “师父,你要带我去鬼界玩儿?”玄朝兴奋地在紫安身旁绕圈。 “是呀是呀,我和你哥哥去鬼族查些事情,想着你很久都不出去玩了,就带着你!高兴吧!有这好事师父肯定想着朝朝呀!” 染承在玄朝身后背着手,满脸的不情不愿。 “我跟着你们去。”染承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信任。 “师伯还是在招摇养伤的好。”玄朝有点担心染承的身子,苦口婆心地关切嘱咐。 “不行,我怕你回来就变样了。” “哥,变什么啊?我就带着朝朝出去半天~”紫安也担心染承体力不支,便想着让他多休息。 “我怕这孩子跟着你俩之后就变流氓了,朝朝这么小若是开了蒙如何是好?” “哥,你们真的对我有很大的误解......”紫安满脸的无奈。 众人一起到了鬼界。 “小知姐姐,听说那日我和师伯去天宫的时候你没回家吃饭?可是去做了什么要紧事?”朝朝心情大好,看着小知问道。 小知看大家都来鬼界,便发了脾气也要跟来。这五人便来到漫山黄木香的鬼界。 “我是有件要紧事去办,你个小屁孩儿少管。” 玄朝还在跟小知拌嘴的功夫大家便来到了鬼族宫殿。 这里的一切都被换成了魔族样子,只有这怒放的黄木香还在提醒着别人这里曾经是四界最鼎盛繁华的地方。大部分珍奇法器都被魔族收走,只剩下这空落落的棱角躯壳立在这土地之上。 一行人来带了鬼宗阁。 三个时辰过后,只有玄夕和紫安还在翻找,其他三个早就出去玩耍了。 “找到了!阿辞,我找到关于曾祖的故事了!” 紫安从好几个架子外,小心避开一地的卷轴,跑到玄夕身边。 ‘玄氏子期,鬼族第四代长孙,妻乃敖岸之山夫诸白旖。子期有二弟,唤子幻,子筝,同为双脉之神。双脉三生,乃鬼族昌盛祥瑞之召,三人合创鬼玺。佣鬼玺者,可翻云覆雨,定天地乾坤。鬼玺一分为二,分为玉玺,护甲。鬼玺分掌魔族政务,合掌四界兴衰。’ 紫安急急拽了拽那到底的卷轴,“没了?” 太奇怪了,一代双脉鬼王,记载如此之少,还在一个角落的卷轴里才看到玄子期的名字,倒像是被人忘了销毁的一丝线索。 “阿辞,预言曾说,双脉频出,天将大乱。这里为何记载双脉三生乃昌盛祥瑞之召?” “为何如此......百万年而已,为何对双脉神的预言如此不同?还有,你母亲竟不知祖上出过三个双脉神?鬼族为何要隐瞒这段历史?” “卷轴带回去,我回去问问母亲,鬼玺倘若是在鬼族手里,那必是我母亲收着的,可那护甲.......又在何处?”玄夕把卷轴收了起来,看着满地的卷轴,“翻了个底朝天,好在最后拿到了这么个卷轴,否则这一天真的白费了。” 第280章 “回去吧,也不是一无所获,明日问了你母亲再做打算。” 玄夕一把拉回拿着卷轴准备走出去的紫安,一双桃花眼满是兴致,“要奖励。” 紫安没好气地推开玄夕,谁知玄夕早就料到紫安反应,一口浅酌紫安的唇瓣,“诶呀阿辞~就再亲一下,就一下!” 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上气不接下气的长吻。 玄夕说的亲一下,那就是亲一下,离开唇瓣就算输的那种。 玩得满头大汗的玄朝从那书阁外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这难舍难分的师父和哥哥。染承紧跟在后,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样子一把挡住了玄朝的眼睛,把他拉走了。 眼看着夕阳西下,一行人回了招摇山。 其实玄朝早就习惯了这腻腻歪歪的兄嫂,已经练就了一身任世间如何喧嚣,我亦岿然不动的本事。 “你看,朝朝现在心如止水,是修神最需要的心境,怎么能说我这个师父不够格呢!” 紫安神气兮兮地摇头晃脑,染承放下碗筷恶狠狠的剜了紫安一眼。 那脸色让紫安想起来老是骂她和老白狐狸不正经的娘亲。 瞬间紫安感到后背一凉,老实了。 深夜。 玄夕帮着紫安用桂花油篦了头发,拉着她的手去休息。 “阿辞,你真好闻,总是香香的。”玄夕抱着紫安说。 “......” 玄夕有点惊讶,这阿辞今日怎的睡得这么快。后来转念一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认识阿辞这么久,就没见过她看书。 听染承说,紫安小时候就是想看人间的话本,都要蛊惑了凡人来招摇念给她听。她听倦了就把凡人记忆抹去,再送回凡间,顺便弄点财运让人家永生不愁吃穿。 今日紫安看了一下午密密麻麻的字,看来真的是筋疲力尽了。 玄夕宠溺冲着紫安额头一吻也沉沉睡去。 紫安睡得如婴孩一般,翻个身的她回身想拉着玄夕的手接着睡,可却一把扑空,紫安睁开迷离眼睛,床边空无一人。 紫安疑惑起身,走到院子。 见玄夕完全没了踪迹,想着他又听不到,紫安便只能用那脉路呼唤。 玄夕瞬间出现在了小院之内,他额头都是虚汗,一脸惊恐未定的表情在夜色下努力辨认着自己身在何处。 “玄夕?你去哪了?”紫安一把拉住玄夕手臂,想要他看向自己。 玄夕一把打开紫安的手,桃花眼里都是错愕惊恐,心形唇微微张开,急急的呼吸吹得他唇瓣有些干燥发白。 “怎么了?”紫安还举着被打开的手,脸色也焦虑起来。 “没,没......”玄夕定睛看向紫安,把紫安悬在空中的手按下,轻轻安抚着紫安的他面色也逐渐缓和。 “你去哪里了?怎么半夜不见人影?” “我......睡不着,就去鬼界又探了探,谁知上了困意,就在鬼界睡着了。刚刚做了个噩梦......你又唤我,我还以为我在梦里......所以才有点慌乱。” 紫安连忙走近,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拉着玄夕埋怨着他,二人步入小屋。 夜色太暗,玄夕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的黑曜石发冠巧妙地融在了夜色里。 与玄夕天衣无缝的借口把这难得的平静,短暂的还给招摇山。 第138章 万蛊之祖 招摇山的夜晚从来不是死寂一片。 鸱鸺(chixiu)猫头鹰,守宫兽,猫妖,小豹子都会让这看似静谧的梧桐树下的招摇山尽是暗夜里的生气。 本来破土而出,准备吸收些空气里灵力的蚯蚓被一阵脚步惊到,嗖的一下又爬进土里。 玄夕桃花眼微微睁开,可却看不到那好看清澈的眸子,眼睛上蒙上一层奶白色的雾,十分规律地抬着腿走在夜色之下。一些顽皮就是不想休息的灵兽感到他身上有些怪异的气息,纷纷爬到他身上拽着他的衣角,拍打着他的身子试图唤醒玄夕。 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玄夕还是一步一步穿过树林,来到西海海边,那奶白色的雾眼在月色下更加骇人,月光被海浪荡碎,零零散散地反射在玄夕皮囊之上,衬得他好似人间做的那种内里空空的纸扎人。 小灵兽是招摇山上飘忽的闲散灵力凝聚幻化而成,起初只是个水珠般大的灵体,吸收多了灵力之后便成了有鼻子有眼睛的小兽,是招摇独有的小东西。 玄夕身上的小灵兽拍打他的拳头更加用力,有的小灵兽甚至幻化出了爪子和尖牙,在他手上,脖子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玄夕好似没有痛觉和感知,手机械似的抬起,做了一个陌生的结印,随即消失在招摇山。 玄夕双脚踩在了一片红色土壤之上,这里今日的夜色跟招摇不同,天上一层厚厚的云,挡住了那本就不怎么强烈的月光。 四周一片漆黑,只是玄夕身上的小灵兽们散着招摇独有的灵力光亮,却也在几步之外就被黑夜吞噬。 突然,他身上的那由招摇山巨大灵力幻化而成七八只虚灵小兽化成数团粉绿火焰,照亮了这漆黑一片,那小生灵的凄惨嚎叫转瞬消失。 犼的那张似虎似鹿又似麒麟的脸就直勾勾地摆在玄夕一掌开外的地方。 玄夕双眼失神,好像完全没看到那只隔了一层薄薄封印后的妖兽。粉绿之火稍纵即逝,那犼的虾眼又消失在黑夜里。 第281章 “呵呵呵呵,”那笑声阴森恐怖,仿佛无法投胎转世的千万支怨灵,“玄子期啊玄子期,当真是命数,你的后人可是尝尽了他曾祖母白旖当年的苦......” 黑夜之中,一身黑衣的夙星拿出手里方正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黑曜石鬼玺说道,“师父,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白鹿被夙星一把拉到身边,白鹿面色惨白,在这漆黑之下也能轻易辨认,夙星双指生出粉绿仙气,混着他的红色魔气点在白鹿眉心。 一滴精血从眉头凝出,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精血逐渐形成了拳头大小,在夜色中白鹿的精血看不出红色,更像是飘在空气里滚动着的黑色液体,偶尔有夫诸玄鹿独有的冰蓝色碎钻似的光窜与液体表面。 白鹿的玲珑心闪着微弱的光,那只剩半颗的玲珑心用尽力气维持着白鹿被提炼精血后虚弱的身体。 “师父!精血已毕!请师父合鬼玺!”夙星一把扔掉白鹿兴奋大喊,那双缠着红,粉,绿三色的眼睛早就没了眸子,只剩这三个颜色勾勒出原本没有一丝瑕疵的双眼轮廓。 黑暗之中犼发出以前从未听过的音色,好像低沉的钟鼓被敲击后的余音,念念有词地诉说这古老咒语。 玄夕身上泛起四色仙脉的光亮,那手毫不犹豫地抬起,一层白雾泛在手上,那黑曜石发冠就出现了。 夙星把手里的鬼玺上的九蛟龙印冲着那封印狠狠一压,本来透明的封印瞬间开出万个亮银色“卍”字。“卍”大小不一,有前有后的错落在封印之上,与那撺掇的冰蓝色仙气就这么沉睡了数百万年。 这方方正正的鬼玺上方突然凹陷,泛起黑曜石独有的金光,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玄夕手上的发冠生出三只蛟龙龙头,那龙头上的眸子泛着跟鬼玺一样的金瞳。 稳步走向鬼玺的玄夕托着那黑曜石发冠,蛟龙龙眼上发出的光照亮了没有任何意识,好似在梦游的玄夕身躯。 '玄夕,玄夕?' 那罩在玄夕桃花眼上的奶白色罩子好似蜥蜴的眼睑,狂眨数下。 玄夕的眼睛在这突然的呼唤下看到了几个敖岸之山的碎片,动作也随即迟疑起来。 那一直低沉的咒语突然声如洪钟,试图稳定操控玄夕身体的那东西。夙星大吼一声飞奔向玄夕有点颤抖迟疑的躯壳,一下掐住了他的脖子,似乎是想让他窒息晕厥。 ‘玄夕!玄夕!’ 阿辞......阿辞在叫我...... 玄夕的意识越来越强,那桃花眼冲着血气,带着四脉仙力由眉心内丹出发,碎了眼里的乳白色罩子。 夙星那失了心智,因为用力而扭曲的脸印在了那惊恐的桃花眼眸里。夙星双手下的窒息感也冲进玄夕肺中。 一把抓住夙星手腕,玄夕生生掰断了那脖子上的力量来源。 可夙星那非人扭曲的手瞬间掰直,好像刚刚没有断骨一般! 低迷的咒语声仍在继续,可似乎只能起到微弱的作用,玄夕被双脉呼唤彻底惊醒,看了一眼夙星和白鹿的玄夕瞬间消失在这敖岸之山上。 “紫安!又是你!”山间响彻犼歇斯底里的嘶吼。 “把,把精血还我......快......”白鹿拽着还有些人模样的夙星轻声急道。 夙星听到犼的愤怒吼叫后有些恐惧地抖着,听到这白鹿的话愤恨地看了身后好像快死了的白鹿一眼,把那空气里的液体甩到白鹿脸上。 白鹿好像久旱龟裂的河床遇到了春雨,把那满面的精血从皮肤里瞬间吸收,又一次露出了惨白皮囊,那玲珑心也终于有了些颜色。 封印上的“卍”因为黑曜石发冠的离开瞬间暗淡,敖岸之山上的一角又一次归于暗淡。 夙星大手一挥,魔气照亮了在那封印之后暴怒的犼。 “别让这玄鹿后人死了。” “是,徒弟明白。” 那犼已经从三个虚影变成一个,本来透明的好似鬼魂的灵体如今已经可以看得出爪子上的指甲了。 “犼神......”白鹿虚弱地连跪着都要扶着地,“求犼神再赐一只髓蛊虫给白鹿。” “你已经用了大半玲珑心跟我交换髓蛊虫,没把蛊虫打入紫安体内那是你无用,如今本尊三灵合一,还要用你的血来粘合鬼玺,你倒是说说,你拿什么交换?” 白鹿咬着嘴唇,愤恨的望着地面,指甲都陷进那红头之内。 当时紫安赶来救探敖岸之山的染承时,她便想要把这用玲珑心交换而来的髓蛊虫打入紫安体内,可那掌却被碍事的玄夕拦下,髓蛊竟钻进了玄夕的身体里,当真可惜! 几日前。 看着倒修往生咒的夙星渐渐失去本心却日益强大的样子,白鹿心里也长了草。 “犼神,也请犼神也垂怜白鹿!” “你?”犼轻蔑看着白鹿,“若不是本尊如今被困,夙星都不在我眼里更何况你?本尊怎会与你连接?” “白鹿对那至高仙力并无兴趣,只求一事,”白鹿跪在犼的面前,额头上的血管都因为这愤恨沸腾起来,“我只求紫安和星移能与我一样,做个身不由己的人。” “身不由己......” “对,我要他们做他们不想做的事,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美好和机会稍纵即逝!自己堕入深渊无法回头的滋味,我一定要他们俩尝尝!” 第282章 犼的眼底生出一丝算计,看着这十分好被利用的白鹿,心里早就下好了一盘大棋,“你可知为何夙星要你跟着他?明知你仙力平平,却还要与你结盟?” “因为我是夫诸后人,有不死不灭之血。” “解开本尊封印需要印节,也就是鬼玺,而这鬼玺被玄子期分成两半,一般在夙星手上,另一半,到了玄夕小儿那里。那鬼玺若想合二为一,便只能用白旖后人不死不灭之血融合,有了真正的鬼玺解开封印,这样本尊才可重获自由。” “白鹿愿意献血!” “你与夙星早已下了血契,你的精血是要给夙星的东西,与本尊何干?再说,只有区区精血,本尊是不会助你灭掉两界主人的。”犼的语气里尽是嘲笑。 “求犼神垂怜!白鹿肝脑涂地!” “好......那既然如此......本尊就算出了封印,也只是三个分身精元罢了,你若能献出你半颗玲珑心,供本尊三灵合一,本尊自会报答,助你心愿达成。” “半颗......”跪在地上的白鹿心头一紧。 她已经失了两片心头肉,若将半颗玲珑心都献祭,恐怕自己将再也不是什么不死不灭之身了。 “你若不愿就算了,待本尊出去,自会好好疼你......”犼淡淡嘲笑。 白鹿咬牙切齿,是啊,犼怎么会放过她呢......不如经此一事,当了这个妖兽的犬马,也可杀了紫安泄愤。醒妖鞭从白鹿手中抽出,幻化成了一个匕首,手起刀落,那半颗泛着冰蓝色晶体的玲珑心被白鹿挖出,白鹿的嚎叫响彻山谷。 白鹿胸口的伤口愈合缓慢,那心口本来亮得刺眼的玲珑心现在只能泛着断断续续的蓝,更像是闪电之后的余光罢了。 拖着剧痛不停流血的身体,白鹿脸色煞白,只能爬着向封印那里挪去。 一掌按在封印之上,那封印上的冰蓝色疯狂撺掇,感知后人心头肉的封印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白鹿。兴奋不已的犼与那封印缠斗,粉绿色灵力疯狂击打着封印,使封印有了漏洞,白鹿的心头肉飘进封印之中。 那三只犼的虚影变得好像可以飞速移动,三只犼头抵在一起飞快转着圈,那玲珑心坠入三头中间,一阵刺眼光芒之后,犼合三为一。 它的鳞片从半透明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铠甲质地,那虾眼也能反射光芒,看着自己的爪子,犼一爪按在封印之上,封印瞬间有了裂痕。 封印上的白旖仙体幻化而成的冰蓝色瞬间冲到裂痕处,封印再一次回归平静。 “白旖......白旖!你们夫妻二人是要困我终生?!不可能!”犼一边狂笑,一边嘶鸣着。 看着已经可以打碎封印与其抗衡的犼,白鹿在封印外的声音好似蚊子,“犼神......求犼神垂怜白鹿,求犼神垂怜白鹿......” “对了,本尊还要谢谢你呢......” 犼闭起眼睛,在那鼻骨有一块凸起的骨头,伴着犼的喃喃低语和粉绿仙气的撺掇,那凸起的一块小骨头应声断了。 小小的鼻梁骨突然越变越细,开始动了起来,紧接着变得好似没了骨头的蚯蚓,在空中蠕动。 “每百万年,本尊身上的毒性和怨气便会在身上化作一块鼻骨,这块鼻骨就是万蛊之祖,髓蛊虫。” 犼把髓蛊虫送出封印,“今日起,你便要用你的血来养它,直到你把它注入宿主体内,咒语本尊会交给你,至于,它能不能进了紫安的身子,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看着这黑黢黢的,似乎可以一脚碾死的东西,白鹿挣扎起身,“请问犼神,此物唤万蛊之祖,可有何功效?” “髓蛊虫进入宿主体内后会即刻找到宿主脊柱,进入骨髓。之后会像树一样的生根发芽,连接血管,缠住肌肉从而听从蛊主召唤,单单就是此过程,宿主便会感受到蚀骨噬心之痛,”犼的声音和愉悦,似乎十分期待这个结果,“还有更妙的一处,髓蛊虫只入骨而不入脑。所以,宿主会时时刻刻清醒,只要宿主活着,就会日日被蛊虫趋势,但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想解了这蛊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宿主肉身大卸八块......” 白鹿听罢,那激动的胸脯上下起伏,完全顾不得还没完全愈合的心口伤口。 “多谢犼神!” “本尊有一个要求。” “犼神吩咐!” “待髓蛊虫进入紫安身躯完成生根之后,你要让她杀了玄夕。这样那另一部分的鬼玺就会认紫安为主。待本尊逃出封印之后,这只九尾妖狐,本尊要她做杀遍四界的前锋!” “犼神无需多言,此法甚秒!白鹿定当助犼神脱困!为犼神添上一位战神!” 第139章 鬼族密室? 玄夕坐在小院里磨着一颗桂花树枝给紫安做簪子,手指突然一僵,那树枝从手里滑落。 “嘶......” 玄夕低头去捡,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肩头一阵刺痛难忍,随即那痛感又消失了。 心里有些烦躁的玄夕不停地握着拳又松开,眼里透着些疑惑。 “喂!” 紫安从玄夕身后出现,双手一把拍在玄夕双肩,吓得他一抖。阴谋得逞的紫安满脸得意,跑到玄夕面前,“想什么呢!” 玄夕没好气地剜了紫安一眼,“阿辞,你吓我一跳......” “别弄簪子了,我们出去玩儿吧!我们带着朝朝去西海打鲲鹏怎么样?!” 第283章 “鲲鹏招你惹你了?你就要打他?” 玄夕哭笑不得,这招摇王闹起来是真的比朝朝还疯,也可能是这个师父太不靠谱,搞得朝朝倒像是个稳重的老神仙,整日开口闭口的修炼,招摇的脸面什么的。 “那我们去人间听戏文?”紫安顺势坐到了玄夕大腿上,环上了他的脖子接着提议。 玄夕借势揽住紫安腰肢,抬着头有点叹气地说,“你跟着小知去吧,我还有事呢。” “你有什么事啊......” 玄夕见紫安一脸的失望,手里变出卷轴,冲着紫安晃了晃,“我要去找母亲聊曾祖。” 紫安见玄夕真的是有正事,也只能撇了撇嘴,准备起身放过这个俊俏小郎君。 谁知刚一站起就被玄夕又拉了回来,“怎么,我们阿辞不高兴啦~” 紫安摇摇头,但脸上还是不情不愿的,甚至生出了些委屈。 玄夕轻笑,啄了一下紫安一直撅起的嘴,“这样,你先去听戏文,回来还要问问朝朝功课,我问过母亲后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然后我们一起去人间下馆子怎么样?” “嗯.....也好~”紫安眼睛一转,脸色倒是好了很多,手还是缠着玄夕的脖子。 “人间都说狐狸精缠人,看来所言不虚。”玄夕逗趣。 紫安在玄夕腿上坐的溜直,“你嫌我粘你啊?那我以后不找你了!我去找小知和朝朝!不,我还可以找讨来和般般!” “你敢?!” 玄夕挠起紫安的痒来,那昨夜的烦恼也好似不那么沉重了。 嬉闹一番后,玄夕望着紫安说,“有件事可能要先与你说。” “什么事啊?” “我去找母亲问这卷轴的话,若是需要可能要带她去趟鬼界。之前不是答应了你,鬼族人不踏入鬼界的吗?我怕擅自做主带着母亲去鬼界,你知道了会不高兴。” “之前我不让鬼族人去鬼界是怕你母亲体弱,朝朝年纪又小,若是当时回到鬼族免不得会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这才要立下那规矩威慑鬼族。待到朝朝成人,我就让他带着族人回鬼界。你自可以带着你母亲回鬼界的,以后都不用问我。” 紫安细细解释,生怕玄夕错了理解,谁知玄夕轻抚着紫安后背微微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可我还是想说与你听。” 紫安还想继续说,却被这安抚弄得没了声音。随即她轻轻笑了笑,紫安自是明白的,他们彼此都不想有任何的芥蒂,哪怕有一丝丝造成误会的可能也要说清楚,千辛万苦得来的感情,自是要好好珍惜的。 “那王上,玄夕可要走了,王上莫要挂念啊......” 紫安被这一通矫揉造作逗得连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本王要去找小知听戏去了,你就退下吧!” 玄夕轻咬了紫安耳垂,笑得跟那旭朗海风一样,只让人觉得清爽。 玄宛住处。 玄夕不停动着拿着卷轴的手腕,那手腕上的异物感来的毫无征兆。 “是玄夕吗?”玄宛听到了声音,试探喊道。 刚巧抬眸看到母亲的玄夕看到了玄宛往前试探的身体,连忙跑了过来,“母亲,玄夕来看你了。” 玄宛笑得温柔,轻轻拍了拍玄夕的手,“紫安呢,没跟着你来吗?” “她今日有事,我让她去忙别的了。” “你要多陪着她,她身上担子重,可不要粗心大意忽略了人家。” 玄夕看着玄宛的嘴型,无奈笑了,这小妮子有玄朝和染承,闲得跟个散仙似的,她那一梭子流氓理论也就打架的时候能用得上,平时的招摇事宜,还是染承和玄朝打点的多。 “母亲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朝朝来看你?” “朝朝要来的话我都不用听脚步,老远就听到他大喊大叫,这孩子自从出了那山洞之后就开朗了许多。每日吵吵闹闹的,紫安和染承都稳重得很,也不知这小子随了谁。” “母亲怕是不太了解阿辞,朝朝可像她了。”玄夕被这玄宛心里的紫安形象弄得哭笑不得。 “是吗?那她在我面前还端着了?” “可不,”玄夕满脸的幸福,“在未来婆婆面前她还是稳重得很的。” “你就偷着乐吧......之前你说要自己准备聘礼,准备的怎么样了?何时需要母亲去提亲?”玄宛也被这玄夕得意的语气逗得笑的更开心了。 “快了快了,母亲别急。” “你们俩早就做上了小夫妻,这一直不提亲搞得好像我们礼数不周,我已经任由着你自己去准备聘礼,你可不能再耽搁了。” “知道啦~”玄夕撒着娇,扶着玄宛坐下,“其实今日是阿辞特意回避,才没跟着我一起来看母亲的。” “为何?你对她还有需要回避的事情吗?” “此事事关鬼族内情,所以阿辞才回避的。母亲,你可记得曾祖?” “记得,此事你不是问过我?”玄宛有些疑惑。 “是,最近有些事跟曾祖有关,母亲可知道鬼玺?那鬼玺可在母亲手上?” 玄宛摇了摇头,“自从那次四族大战,鬼玺就下落不明了。大战之日当天,我原本是被你祖父玄雪风带到了鬼族密室,准备授封鬼族太子的。可当时突然天族偷袭,魔族又自毁盟约撤了军。鬼族腹背受敌,你祖父只能让我带着一队族人杀了出去,自己迎敌。” 第284章 玄夕听到了这,心底一沉,“鬼族密室?” 玄宛点了点头,跟玄夕说起往事。 鬼族当年最鼎盛之时是在玄夕曾祖父玄子期还在世的时候,当时孩童大小的玄宛还有两个叔祖父,可天不假年,叔祖父们在玄宛还记不得他们的样子的时候就仙逝了。 后来玄子期带着几乎是半族兵力浩浩荡荡的离开鬼界,那一走也没再回来。 玄宛只记得当时被玄雪风抱着跟玄子期告别,玄子期一直跟着晚辈们道歉,和妻子白旖向当时刚刚授封鬼王的玄雪风行了大礼后便离开了。自此,鬼族元气大伤,所有的担子都留给了自己的父亲,玄雪风。 就在鬼族休养生息,试图恢复战力之时,魔族的夙秦风和青蛇染景愉成亲了。 有着青蛇一族鼎力支持的青年魔君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掀起了那次四族大战。 起初玄雪风是想像敖岸之山上的夫诸玄鹿一族一样保持中立,以图鬼界繁衍壮大。可夙秦风在没有跟鬼族商量的情况下直接昭告四界,魔界与鬼界共进退,并承诺派兵驻守鬼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加上本来鬼魔两界的关系匪浅,近年来一直交好,就算此刻鬼族对外宣称中立,怕是也没有人信的。 玄雪风虽然满腹不满,但魔族开出的胜后条件十分诱人,可助鬼界快速恢复这玄子期带走的兵马,再加上当时战事也是魔族势头最盛,便也应了下来。 后来魔族被妖族狐王自创的伏魔阵法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竟擅自毁了盟约,撤了魔族军队,天族见此时是大好的进攻时刻,便也下了死手,才有了鬼族覆灭的事情。 玄宛被玄雪风带进鬼族密室准备授封太子的时候,就是在天族偷袭,大举进攻的那天。 鬼界有个规矩,在太子授封大典的前一晚,当时的鬼王要带着太子去到密室,授鬼族绝密。 玄宛被玄雪风带进密室后不久,就迎来了天族大举偷袭,魔族撤军逃跑的消息。 “当时你祖父只是把他从来都不曾离手的黑曜石手环取下,幻化成了这黑曜石发冠交给了我,嘱咐我带着一队人马杀出重围,再论以后。” 玄夕周身一震,想着当时自己好似被操控之后,拿着黑曜石发冠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惊,也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听着玄夕沉默,只是握着玄宛的手有些用力,她便接着说了下去,“自那之后,我被你爹爹救下,躲进了招摇山。又有狐王做庇护,才保住了这鬼族最后这么一丝血脉。” “玄夕......可是出了什么事?”玄宛试探问着,她虽看不见,但似乎能感受到玄夕的一丝紧张。 “没,没什么,只是近日我们发现了一个卷轴,‘拥鬼玺者,可翻云覆雨,定天地乾坤’,卷轴上还说那鬼玺一分为二,鬼玺分掌魔族政务,合定四界兴衰。” 玄宛点点头,“是有这么个说法,你想要鬼玺?孩子,世间新仇旧恨层层叠加永无止境,多少怨恨遗憾都是从那无限能力而生出的贪念而起,莫要重蹈覆辙啊......” 玄宛记得那鬼玺的样子,只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方正,没有一丝装饰,只是那黑曜石泛起的独有金色显得那块方正石头十分气派,玄雪风常用那鬼玺,鬼玺印是九条蛟龙。 “母亲放心,儿子只是想要拿回鬼族的东西好好看护,莫要让有心人拿了去。” 玄宛本来僵硬的身子渐渐松弛,放下心来的她轻轻点头,“是啊,我当年为情所困,搞得自己今日这般模样,怕是不能再去寻回鬼玺了。如今你既然愿意,母亲倒是可以带你去那鬼族密室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只是......” 想起之前答应紫安不可踏入鬼界的承诺,玄宛有些迟疑,如今也怕儿子难做,倒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母亲放心,阿辞跟我说了,若不是当时您和玄朝都无震慑一方的能力,她是不会做如此要求的。今日,便是她要我带着母亲回鬼界。” “好,真好。” 鬼界的黄木香花开满了整个平原。 比起招摇的山峦重叠青翠,魔界的陡峭深渊还有天族那高高挂在天上,冰清玉洁的天宫,这里倒像是人间那放牧的草原辽阔壮观。 高高的草地就是嫩绿色的海浪,伴着成片的九头黄木香随风飘动,让人瞬间开阔,心旷神怡。而这平原直直连接北海,那海浪声绵延不绝,带着点海风的黄木香被激发,显得花香更加浓郁。 若是没有战乱,玄夕和玄朝就会在这里安然无恙地长大。 当真是个策马奔腾的好地方!玄夕心想,生出一丝隐隐的遗憾。 一簇一簇的黄木香顺着没有任何阻碍的风,带着花香扑鼻,袭到玄宛母子面上。 远处在一片开不败的黄木香簇拥下,只有一个山坡缓缓的隆起在这一片平原之上,鬼族的宫殿就建在那里。 伴着明艳的黄色,泛着深灰色的瓦砾石块,显得有些苍老寂寥。 “带我去那山坡的后面。”玄宛交代玄夕。 走近一看那山坡,那后山竟全是黑曜石矿石,有些泛着金色的石头冲出土壤,倒像是能生长的竹笋似的富有生机。 玄宛凭着记忆摸索着,在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凸起的黑曜石上施了法。 那后山的一半青草一半黑石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银色阵法。玄宛辨认到这阵法声音轻轻一笑,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带着血的手按在阵法之上,那阵法应声转动,不一会儿的功夫,山坡开始凹陷,形成了一个通往山体之下的阶梯。 第285章 “走吧,玄夕。”玄宛轻声说道。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来到一扇门前,玄宛把那血手按在门上,门伴着陈旧的嘎吱声,慢慢打开了。 这是一处很深的筒形密室,玄夕和玄宛站在这巨型密室的最上方,台阶沿墙壁而造,顺着螺旋式的盘到离他们三十丈的最深处。 那墙壁上是一格接着一格的书龛,长明灯沿路摇曳。龛中放的都是鬼族的历史,各种仙法秘籍,和对这四界的记录。 玄夕扶着玄宛缓慢下楼,望着沿壁的书籍,四处可见的大量名贵药材,和四界搜罗来的密密麻麻的奇珍异宝,心里不由得感叹鬼族当年鼎盛。 “拿些去做你和紫安的聘礼吧,母亲本想着给你个惊喜,如今你既然知道了就挑些你与她都喜欢的。”玄宛轻轻一笑,试图挑起话题安抚一下玄夕,连这个瞎了的自己都能感到她这个儿子现在的紧张心情。 “多谢母亲。” “你记得留点给朝朝,可别一股脑的都送了,到时候你弟弟娶不到老婆可是要赖着他师父一辈子的,你这么小气,可不是要被你弟弟气死了。”玄宛语气轻松,听着玄夕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轻笑,自己也渐渐放下心来。 走到了最底部,那筒形密室的最中间立着一块黑曜石柱子,差不多半人高。 那柱子上只放了几张单薄的纸。 玄夕快步走上前去拿起一看。 【忏悔罪己书-不肖儿孙玄子期亲笔】 第140章 阿辞,你唤我阿辞可好? 吾,玄氏第四代子孙子期,今立下罪己诏书,望鬼族后人谅祖先薄德,兴鬼族颓势。 鬼族原乃四族之首,传于吾辈已是三世鬼王,先父与魔族公主育有三子,名子期,子幻,子筝。三人皆为鬼魔双脉,乃立本大吉之相。然子期贪心不足,欲统领四界,受万世朝拜。 子期携弟搜罗世间奇珍异兽,秘籍宝典以供修炼,待万事俱备,子期定能掀起四界大战,以暴制暴统领天下。 世间相传万兽之宗犼兽并未灰飞烟灭,子期苦心遍寻,终在凡间寻得犼之分影,与子幻子筝鏖战四日,终收犼兽为坐骑。 然犼兽乃万兽之宗,一朝落寞被吾收复,心有不甘伺机报复。犼兽善音蛊,声音可入脑操控天神,犼兽下音蛊于妻白旖,蛊惑白旖献出夫诸血助其虚影迅速壮大,犼兽阴毒,待灵力稍作恢复便下双脉神诅咒,双脉神相生相克,唯有一人可活。 待吾察觉已为时甚晚,吾携子幻,子筝铸成鬼玺,欲用三人灵力凝为一处破犼之诅咒。奈何犼兽强大,鬼玺亦只能勉强封印犼兽,诅咒无解。子幻子筝不忍吾成妖兽与犼兽同类,便自刎成全吾升仙隐境界。 白旖自责不已,断其听觉而绝音蛊之惑。吾震怒,生取犼兽喉咙,断其音蛊。而吾贪心不足,仍欲用犼兽为坐骑称霸四界,吾受犼兽忏悔蒙蔽,将其从封印接出。 而犼兽恨吾伤其喉咙,生出万蛊之祖髓蛊虫悄然布于白旖身上。此蛊虫霸道,入髓入骨而不侵脑。白旖日日受噬心蚀骨之痛,四十九日后行动便任由髓蛊虫控制,而头脑清醒依旧。白旖见自己违背本心而不能自行了断,痛不欲生。犼兽肆虐鬼界,欲与白旖肉身为要挟命我就范,对它俯首称臣。 吾查遍寻世间医术却于事无补,终知自己害人害己酿成大错,可犼兽已然丧心病狂,吾虽升登仙隐却仍无法取其性命。 思量再三,吾与妻白旖愿自断生命,用鬼玺再次封印犼兽于敖岸之山,换犼兽千万年不出,以求四界平顺,已弥补吾之滔天大错。 凡读此信者,皆乃鬼族领族之人。鬼玺一分为二,每任鬼族太子需将鬼玺密匙幻化永不离身,每交接一次,必更换形态以求贼人无法断别从而迷惑众生,以防有心之人偷盗。 玄氏子期,在此诚心切切,恳求后世原谅吾贪心妄想铸成大错,愿鬼族玄氏后人可出天纵之英才,断犼兽性命,赎玄氏子期一身罪孽。 玄氏子期,绝笔 “玄夕,这信里写了什么,给母亲念一念。”玄宛安静了半晌,推了推一动不动的玄夕。 玄夕突然回神,“啊?母亲说什么?” “给我念念这信里写了什么?”玄宛冲着玄夕声音的方向又说了一遍。 玄夕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地念着信的内容,唯独跳过了髓蛊虫的那段,修长的手指从舒展到握紧,那信被揉成了一团。 “原来,双脉神诅咒是犼兽下的。当年若不是祖父贪心,你也不会遭这番罪......”玄宛自言自语,语气里都是惋惜。 “母亲不要伤怀了,如今真相大白,我与阿辞又......平安无事,也算是万幸了。” “是啊,虽说你二人非真正意义上的仙隐天神,只能用青蛇胆平分仙力以求无人受损,但好在你二人都平安,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玄夕扶着玄宛走上台阶向地面走去,“看来,鬼族需要处理掉犼兽才算对着世间有个交代。” “是啊,看样子,我父亲玄雪风给我的这个黑曜石发冠便是鬼玺密匙,好在鬼玺需要合二为一,那犼兽如今还不能兴风作浪。此事很大,需要细细规划莫要冲动。” “母亲放心......” 人间。 紫安和玄朝染承在酒楼里等着玄夕。 “按说现在就应该到了呀,怎么这么慢啊......”紫安有点不高兴的嘀咕。 第286章 “定是在忙,这才多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不耐烦了,我看玄夕就是太过顺着你,把你都惯得不成样子。”染承撇了撇嘴,无奈摇头。 “师父别急,我哥肯定马上就到,他每日分秒必争似的黏着你,断然不会晚太久——” “说我什么坏话呢?”玄夕打断了玄朝的话,从紫安身后笑呵呵的走来。 “你看吧~”玄朝冲着染承翻了个白眼。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你可算回来了,我都馋死了。” 紫安自然地拉住玄夕的手,跟着玄夕仔仔细细说起近日人间流行的菜式,二人一言我一语认真讨论了好一会儿才定下了今日吃食,还配了酒水。 “小知呢?”玄夕语气轻松,眼神一直落在紫安身上。 “不知道,”紫安摇了摇头,“这小知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神秘兮兮地总是说有事要做,不管她了,我们先吃,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些就好。” 玄夕点点头,给紫安倒了茶水。 “怎么样,今日可找到了什么?”紫安望着玄夕说道,可玄夕就只顾着斟茶,也没抬头看她自然也就没听见。 紫安冲着他晃了晃手,“玄夕~” 玄夕还是自顾自地斟茶。 玄朝顺势接过玄夕手上的茶壶,“哥,师父问你找到了什么?” “哦,”玄夕随即点了点头望向紫安,一脸的平静似乎没什么收获的样子,“没什么,只是母亲带我去了鬼族密室,翻了些古籍什么的,那敖岸之山上的封印对付的应是上古凶兽犼。” “犼?!犼不是被女娲伏羲用阵法耗死了么?” 玄夕摇了摇头,“密室里记载了,犼并没有灰飞烟灭,其中三魂跑了出来,被我曾祖收为坐骑。奈何犼仙力太大,我曾祖无法控制戾气十足的万兽之祖,便只能将它封印。双脉神的诅咒便是这犼记恨我曾祖才下的。” “这犼兽当真如此厉害,只剩三只虚影竟然还能下诅咒......难怪你祖父贵为仙隐也无法将其除掉。”紫安有些不安地搓着手指,想着那只能打成平手的粉绿仙气,心中惴惴不安。 犼如今只是在封印之内操控夙星,紫安却只能与其打成平手。若是它出了封印,恐怕世间永无宁日。 “看这架势,应是夙星比我们更早知道了犼的秘密,欲与犼合作称霸三界,这才变得那个疯魔样子。”染承回想当时在敖岸之山紫安与夙星的那一场大战,眉目上也有些担忧。 这时,小二那声好似世间全是好日子的吆喝伴着菜香一起飘来,打破了这有些凝重的气氛。 “先吃饭,阿辞来尝尝是我做的好吃,还是这店家的手艺更胜一筹。”玄夕张罗着。 见还是有些愁容的紫安,玄夕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曾祖的封印还很稳固,只要抓到被操控的夙星和白鹿,我们在从长计议也不迟。” 紫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望向玄夕那双嘱咐她吃饭的眼睛,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随即莞尔一笑,“任谁都没有我的玄夕小神厨艺好。” “真的?” “嗯!” “那我们以后还是回招摇小院儿,我每日都做给你吃。” “好呀,好呀,那我可要吃到天荒地老了。” 玄夕垂下桃花眼,浅酌了一口酒,那酒味不够淳厚,甚至还有些刺鼻,呛得他眉心一皱。 酒足饭饱之后,四个人在人间集市散步。 如今这地方不叫南云都城,改朝换代之后的名字是桃郡,是浣舵国的首府。 南云宫的宫殿仍在,只是翻新了瓦片,垒上了新墙,那牌匾上的‘南云’也换成了‘浣舵’。 匆匆行人们也换了口音改了衣装,唯一不变的就是各色人物的喜怒哀乐,还有那流水一般的,不知明日如何的日子。 今日是桃郡一年一度的花灯节,集市也上十分热闹,是个灯火通明的不眠之夜。 人影窜动,那高挂着的红灯笼,高低起伏的吆喝声,还有满大街乱跑的半大的孩子们,都让紫安梦回西召城的秋祭,与玄夕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以前的他们不知道,那天就是他们命格交织,这一切开始的起点。 “阿辞。” “嗯?” 本来一身胭脂色薄纱袍的紫安被玄夕这么轻轻一点,身上的行头换了个遍。 雪缎云绣内衫,外搭淡紫色软烟罗袍,用银线绣成的昙花腰封系住紫安细腰,只是那腰封之上原本系着的乌青莲花玉现在正拴在玄夕的衣服上。紫安原本为今晚来人间玩特意梳起的流行发髻也一下松散开来,乌黑长发肆意编起,几缕额前碎发挡住了长眉入鬓的眉尾,红灯笼衬着白净的脸蛋儿上架着的一双明眸灼灼发亮。 那年,她叫烨楚辞。 玄夕手里变出一根乌青莲花玉发簪,轻轻冠在紫安长发之上。而自己也换上了当年的一身黑衣,只是黑曜石发冠上的簪子换成了紫安给他的桂花树枝。 “嗯,一模一样。” 玄夕的手拂过紫安脸颊,随即拉住了紫安的手。 “在下姓玄,单字夕。还请教仙子芳名。” “阿辞,你唤我阿辞可好?” “甚好。” 伴着四周人群对着变着戏法换衣衫的这对儿璧人的惊呼,玄夕笑得灿烂如烟花一般,拉着紫安的手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第287章 众人鼓掌欢呼,惊叹着这是哪家的戏班子竟有如此高人,一时间人声鼎沸,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刚一幕。 玄朝无奈摇着头,“师伯,我看他们俩就是嫌我们碍事,找个由头幽会去了。” 染承看着玄朝那副无奈表情,笑着说,“我看到前头可有店家在卖酥炸小黄鱼呢!” “哪里?!师伯快走!我要吃鱼干!” 躲在半空中的紫安被玄夕紧紧揽着腰,听着染承的爽朗笑声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朝朝那小子没气我俩又把他丢给染承。”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自是要跟阿辞小仙子单独相处的。” 伴着脚下那灯笼泛起的暖暖的一片红彤,二人深情地望着彼此紧紧相拥。 “玄夕,多谢你。” 紫安的头搭在玄夕肩膀上,笑得灿烂。 “嗯?你刚刚说话了?”感到紫安喉咙震动了的玄夕松开紫安,有点疑惑。 “我说......我们去放花灯吧!” 紫安拉起玄夕,二人出现在那城外的河边。 今夜城门大开,人们都去城外不远的树林旁的浣河里放花灯祈福许愿。大小不一,形状百态的花灯浮在河水上,倒是有点灵水溪的样子。 “我记得,这里原本只是一条细小水流而已,连小溪都算不上,如今都能盛下这么多花灯了。” “事态变迁,山流湖泊亦是如此,唯有这夙愿大多相同。”玄夕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紫安看看这四周放花灯的人们。 称心如意,生活富硕,无病无灾,仕途坦荡,寻得佳人,相伴一生。 紫安和玄夕二人挽着手,看着这世间百态。原来,神仙想的求的,跟人也差不多。 “爹,您小心。” 一个新奇的组合倒是引起了紫安的注意。 一位年轻的男子扶着年迈的父亲,正一点点试探着踩着河床,老人颤颤巍巍地拿着莲花灯,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那莲花花蕊上忽明忽暗的火苗。 年轻男子只能扶着固执的老父亲,生怕那佝偻的身躯一不小心就踩到湿滑河岸上。 “诶,玄夕你看,这不是刚刚在酒馆招呼我们的那个店小二吗?”紫安记得清楚,那店小二的声音很有感染力,总让人觉得这世间尽是好事。 “是呢,这花灯多是年轻人放,怎的老人也来?是挺新奇。” 玄夕正附和着,紫安就已经拉着他走向那店小二父子了。 刚好那老父亲放好花灯站起身的时候脚底打了滑,眼看就要带着那店小二摔了,却被紫安一把扶住。 “多谢贵人,多谢贵——”店小二忙着作揖,也没顾得上抬眼看人。连着道谢的功夫才看清紫安和玄夕的脸。 “你们,贵人是刚刚在小店吃饭的那桌......” 紫安点点头,连忙拉住了还要继续道谢的店小二,“别人都是带着心上人或者是兄弟姐妹来放花灯,你怎的带着父亲,还让老人自己去放灯,这河岸湿滑确实有点危险。” “是家父自己的意愿......我,我娘病重,久卧床榻十分痛苦,医官说,说是快......”店小二眼底泛了红,“唉,听说这莲花灯是给救苦救难的菩萨的,我爹就想着自己放,显得诚心些。” 那老父亲也不说话,只是附和着点着头,眼角的皱纹透着无奈不舍。 紫安手里拿出一个福袋,“这是我在言清观里求的,今日便送你,愿你母亲早日康复,记得要放在枕头底下,很灵的。” “言清观?!那不是,不是传说里的仙境吗?无缘之人无福进观祈福的那个仙境?!” “嘘......”紫安故作惊讶,“快拿回去,真的灵!” 店小二连连点头,一个劲儿地道谢,感动得都哭出了声。 看着父子二人激动的背影,玄夕的声音响起,“那福袋改不了他母亲的命。” “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数,你改了她的,又怎知是对她好呢?命里定下了她要走,便留不得。那福袋只是能让他母亲少些痛楚罢了,也算了了这父子的一番诚心。” “贵人!” 这时这店小二折了回来,他父亲在远处笑得拘谨,一脸憨笑的望着紫安和玄夕。店小二手里捧着一个鸳鸯灯,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鸳鸯等是我爹为二位求的,祝二位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紫安接过那灯,转头冲着身边的玄夕炫耀,笑得一脸幸福。 店小二看着这对心心相印的恋人,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甜了起来,“多谢贵人赐福!送父亲回家后,我还要回店里忙着赚银钱,回去迟了怕是要扣工钱的,就不叨扰二位了。” 店小二深鞠一躬,便快步跑向父亲,消失在人群里了。 “既然是人家为我们求的,那就点上吧!”紫安有模有样地点上了鸳鸯灯,学着河边男女的样子,跟玄夕一人拿着一边,把灯放在河面上。 望着那鸳鸯烛火渐渐远去和那成片的期盼化作斑驳朦胧,紫安双手合十。 “那就求我与郎君,岁岁年年,一生一世!” 紫安一脸得意,她只觉得这东西好玩,毕竟这河边人拜的就是她这种神仙,自己拜自己,这还是头一次。 谁知这时的玄夕突然拉着紫安入怀,那紧紧锢住紫安身体的胳膊十分用力,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玄夕把头埋在紫安肩膀,用力闻着她身上的桂花味道,声音透着坚决,像是给自己打气。 第288章 “不够,十世百世,千世万世都不够!我一定要留在阿辞身边,永远都留在你身边!” 第141章 鬼族的事,就是我的事 鬼族密室里。 那筒状的楼阁顺着台阶上的颗颗烛火盘旋而下,伴着不怎么流通的空气轻轻摇曳着,晃得在一堆乱糟糟的卷轴里坐着的玄夕心烦气躁。 玄夕垂着脑袋,像个喝醉了酒,混在街边角落不敢回家的醉鬼。 已经找了一天了,除了罪己诏上髓蛊虫那寥寥几语之外,玄夕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万蛊之祖的记载。 只有那句,入髓入骨而不侵脑让他心底有些害怕。 他的手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抓着卷轴的手腕有些僵直,玄夕只能蛮用仙力使用仙脉驱动身体。自从那次他梦游一般的去了敖岸之山,差点把发冠拱手送给夙星之后,他就猜到自己可能不止中了音蛊那样简单。 读曾祖的罪己诏时,看到曾祖母白旖中蛊的样子,玄夕只觉得心口被闷声打了一拳有些喘不过来气。 “四十九日......” 玄夕喃喃自语,有些烦躁的他手指又有些僵硬了。 玄夕啧了一下嘴,眼睛里的愤怒狠辣毫不掩饰,骤然运行的仙力好像疾风吹开他脸颊上凌乱的头发,那手指本来僵硬得无法动弹,却硬是被灵力压制,伴着手指迅速攀升到肩头的疼痛,玄夕的眉骨上皱起川字。 从沮丧中燃起的愤怒让玄夕把手里的卷轴狠狠甩了出去。 说来也巧,那卷轴打在了一处木板上,发出空洞的咚咚声。 玄夕那双皱着的眉眼向那角落望去,是个不起眼的台阶侧面。定睛一看,竟好像有个暗格。如获至宝一般的玄夕打开暗格的门,一处两个手掌大小,四四方方的空间映入眼帘。 这格子里放着薄薄的本子,和一个指节大小的锦盒。 玄夕把那本子和锦盒拿了出来,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小拇指粗细大小的黑曜石锥子。玄夕望着这锥子上泛起的淡淡银色电流,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本子。 「髓蛊虫记事录-白旖」 玄夕本来有些倦怠的桃花眼瞬间睁大,有些激动的手伴着些抖动翻开了这记事录的第一页。 「髓蛊虫入髓之后生根,随骨髓之血蔓延全身如藤蔓,四十九日后宿主任凭蛊主驱使,无解」 本来带着一丝希翼的那睁得老大的眼睛再一次紧紧闭上,玄夕不停吞咽着绝望,有些喘不过气来。 「无解」 白旖那娟秀字体深深刻在眼前一片漆黑的玄夕的脑子里。半跪在地上的玄夕一手拄着蜷起的膝盖,一手扶着地。低着头的他把那纸狠狠撺在手心,整个人都在战栗。 玄夕睁开血目,铁青的脸颊轻轻震动,全身鲜血膨胀着他的静脉,太阳穴的跳动明显而又快速,额头上早就生出了汗珠,紧握的拳头一拳打穿了台阶。 “凭什么,凭什么!” 密室好像地震一般剧烈晃动,连不少珍宝都跌落下来,玄夕恢复了些理智,运行了仙气把那眼看就要被自己刚刚控制不住的怒气毁掉的鬼族珍宝救了下来。 毕竟这些是鬼族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些东西了。 玄夕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昂着头的他眼睛又一次轻轻闭起,眉头似有似无地皱着,刚刚的愤怒让他颤抖着的嘴唇有些发白。脖颈上的汗珠反射着密室里的烛光,流过不停吞咽的喉结,钻进他一起一伏的胸膛。 他双腿岔开瘫坐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就好像一只丧家之犬。 玄夕这时突然睁开眼睛,没了刚刚的怒目,此刻的他好像又一次找到了平静。眼神平和的好像那没风经过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他拿起刚刚被丢在一边的记实录,接着读了起来,这是白旖的自述,字迹越到后面越抖,看得玄夕心尖都疼。 「在髓蛊虫入骨的四十九日期间,犼便可让我做事,但控制时间并不长,需要耗费犼极大的灵力。起初我还有意识可以反抗,可后来我对犼的对抗能力将越来越弱,直到丧失对身躯的控制。我每次只能指望着犼的灵力短暂枯竭而逃过犼兽对我的操控。 眼看着他命令我剜出心头肉助他三魂合一,我的意识无论多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躯壳的时候,子期及时出现制止了我。 子期遍寻世间解蛊之法,可只是虚度光阴罢了,他把我困在阵法之中防止我被犼控制扰乱局面。可犼见唤不得我,便要我自残。每次的控制时间越来越久,直到我发现当我自残时,那痛楚可让我意识清醒一二,这让我欣喜若狂。 我在清醒的时候找到子期说与他听,我们便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把蛟龙之雷放在黑曜石锥之中,放置与我的后颈脊骨之处,每当犼使用灵力操控髓蛊虫控制我时,那蛟龙之雷便会随着石锥雷击那髓蛊虫,从而让我清醒不被控制。 只是蛟龙之雷乃雷击之刑,每次发作就会让我痛不欲生,子期不忍,可我却十分坚持。 我是有私心的,余下的那十余天里,我想与子期毫无遗憾地过完。 我与子期想到了一个计划,若此录有有缘人可看到,我只希望此法当真困住了犼千万余年。 子期与子幻,子筝合力创造了鬼玺,那鬼玺可封印万物,若四十九日后雷锥再无用处,子期便要亲手杀了我,拿出我的冰晶玲珑心,与他的原神一起镇守封印,以赎了我们这一身的罪过。 第289章 若是鬼族,夫诸后人读过此录,不必为我惋惜。只望后辈天降奇才,为天下除掉犼还四界太平。」 玄夕抬眸看向躺在地上的那银电石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还好,只过了五日。” 毫无遗憾地过完吗?他似乎比白旖稍稍幸运那么一点。感受着身体的僵硬,玄夕深吸一口气,按着实录中的方法把那银电石锥放入后颈。 本来直挺的背脊现在弓成了蓄势待发的弦,从脖颈处散着的银电杂乱地绕着玄夕一整条脊骨穿插而过,玄夕喉咙里的呜咽似乎带着点潮湿,一口鲜血随之而来,喷在地上。 伴着锥心之痛渐渐散去,喘着粗气的玄夕再次握了握拳头,那挂满血迹的心形唇笑了出来。 “果真好了。” 玄夕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躯干,把那密室中的奇珍宝石都收了起来。 望着飘在眼前的太清黄玉,和成堆的黑金夜明碎珠,玄夕喃喃,“你若是大婚的时候簪这个,一定很美。” 把那奇珍异宝收进怀中,玄夕扶着那台阶的扶手一点一点地走上密室顶部的出口。 一阵耀眼阳光伴着淡淡的黄木香香气扑面而来,玄夕本想来要抬手去挡住阳光,可眼前的这个人影却没有让那阳光照进玄夕的眼睛。 “母亲?!” 玄宛安静站在玄夕面前,本来清雅的面容上的眼睛大大的疤痕显得格外惹眼,沉默一晃的玄宛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玄夕,你为何自己偷偷来这密室?” 玄夕一笑,有些心虚,“母亲说笑了,不是母亲说要我自己选些东西做聘礼的吗?我今日便是来挑东西的。” “玄夕,你把发冠还给母亲。” “母亲这是为何——” “还给我!” 玄夕不再装傻充愣,而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儿子不会给您的。” “那鬼玺是不是已经在夙星手里了?” 玄宛声音颤抖,昨日那罪己诏里玄夕说的内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夙星拿到了鬼玺,只想要那密匙便能放出犼兽称霸四界。 玄夕不语,有些着急的玄宛努力辨别着玄夕的呼吸声,玄宛在这默认了的安静中得到了答案,“把发冠给我,你拿着太危险了。你跟母亲说,那犼是不是想要冲破封印,用音蛊蛊惑了你,你才断了自己的听觉?” “母亲,都过去了,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夺走这鬼玺密匙了。” “不行,”玄宛慌张的双手向前探着一把拉住玄夕的胳膊,“只要发冠在你手里,他们就会一直害你!你听话,把发冠还给母亲......” “鬼玺密匙认主,母亲不用再做无谓的努力了,玄夕是不会给您的。” “母亲已经对不起你很多了,不能再次把你放在危险之内——” “那母亲就要自己置身危险?还是你要把这密匙换了形状传给朝朝?我不论如何都不会把这发冠让给任何人。这东西自我出世便跟着我,那便是我的东西,这封印后的犼,也便是我的事。” “你不用为了鬼族做什么的!你不欠鬼族任何事!” 玄宛的声音痛苦,她想哭却没了眼睛,只觉得眼眶胀痛的她不想让玄夕为了鬼族做任何牺牲,她亏欠这个孩子的太多了,鬼族人亏欠玄夕太多了。 玄夕定睛看着玄宛慌不择路的样子,感受着她手上的颤抖力道,一字一字的说,“我,玄夕,是鬼族大皇子,是玄朝的哥哥。鬼族的事,就是我的事。” “孩子......” 安顿好了玄宛的玄夕瞬间就出现在了招摇山上紫安住处。 “阿辞!” “怎么去了这么久?”紫安看到玄夕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今日一早,玄夕就以查看犼兽为原由,自己跑到了鬼族密室去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到破解髓蛊虫的办法。 “那密室里的东西多,我耽误了点时间。” “可查到什么?” 玄夕摇了摇头,“跟记妖阁一样,没有什么能用的记载。” “那犼兽难道真的无懈可击?”紫安的眉头都锁到了一起。 玄夕一步上前,一只手搭在紫安的腰胯,另一只手轻轻揉开那紧锁的眉头,“别怕。” 今日紫安也为找夙星和白鹿忙了一天,看着有点泄气的紫安,玄夕接着说,“还是集结四界兵力最要紧,只要四界都有警觉,想必事情也不会太过于难以控制。” 紫安点了点头,“妖,鬼,天三族自不必多说。我已经让染承书信青蛇一族和夙秦风,表面上只说围剿夙星,让他们准备迎敌。” “嗯,”玄夕点点头表示附和,“好在封印稳固,只要我们抓住夙星,说不定也有突破。你最近太累,这些事情交给染承玄朝,你暂且休息一下。” 看着玄夕一脸轻松的样子,紫安有些烦躁的心渐渐被安抚,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阿辞,你陪我玩个游戏可好?” 紫安有些惊讶,不知玄夕这没头没尾的提议是为了什么。 玄夕拿出了一堆小孩巴掌大小的木牌,放在那院子里的藤桌上,“这个是人间近日流行的将棋,我们玩一局,谁输了就要满足赢的人一个条件。” 紫安无奈一笑,许是近日她老紧张兮兮的,玄夕想逗她开心,便也欣然答应,“好。” 第290章 看来这小蛟是又有了什么鬼主意,姑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出意外的,紫安故意输了这棋,语气里透着期待,“说吧玄夕小神,你有什么条件呀~” “陪我去人间木香小院里住一阵子,可好?” “就这个要求?” “是。” “可以,我们去就是了。” 玄夕笑得明媚灿烂,冲着紫安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那我们现在就去。” 望着玄夕有些着急的背影,紫安原本有些疑惑的眼睛突然被惊喜填满。 他不会是想在二人定情的地方...... 求亲吧! “傻玄夕......不是说了吗,小恩人只要许个愿我就答应你呀......” 第142章 春寒料峭的暗夜,开始变得有些烫人了 “你们俩怎么又来人间了?” 小知坐在院子里,看热闹似的看着玄朝在求染承陪他把珍珠当成弹珠玩。 “玄夕说人间时日短,过一天就能经历四季,总觉得陪我的时间都被拉长了。” 紫安烹着茶水,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半低着的眸子都能看出得意。 小知一副被酸到了的样子,如今这两位无时无刻地散发着的爱意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看着小知一脸嫌弃的模样紫安啧了一下嘴,“不是你非要问我的么!” 小知摇头晃脑,只是嘴里一直啧啧啧的。 “别晃了,我有事求你。”茶壶的水滚了起来,紫安恭恭敬敬地给小知斟了茶。 “哟,什么事情能让招摇王来求我啊~” “跟你的树友们商量一下,我想在山上种黄木香。”紫安喝了一口茶,讪笑看着小知。 “啊?老梧桐们很固执的,可不好劝。” “我知道,所以才让我的小知出马啊,”紫安拍着马屁,“他们看在你的份上总会点头的,对吧!” “黄木香鬼族就有,想看的话你们俩去鬼族就好了......” 小知有点埋怨,一想到要面对梧桐树的盘问和冷脸就觉得背脊发凉。 “玄夕曾经说,想要住在开满黄木香的地方,他为我做这么多,我也得准备点新婚礼物给他......” “新婚礼物?怎么就新婚了?”小知来了兴致,兴奋地看向紫安。 “诶呀,他搞得这么一出戏,能干嘛?”紫安有点娇羞抿着个嘴的样子在这阳光下十分好看,看的小知的心情仿佛都被点亮了。 “玄夕要求亲啦?”小知睁着个大眼睛,一副好戏开场的期待感跃在脸上。 “那他拉我来我们定情的地方做什么?还不让我去忙犼的事情,说是让染承他们操心,求着我待在小院里陪他......反正,诶呀,总之你得帮我!” “好好好~为了我们招摇王终于能有个婚礼把自己嫁出去了,我肯定要出一份力!”小知拍了拍胸脯,兴奋说道。 “我哥要求亲了?母亲没跟我说啊!”玄朝听到这风声赶紧跑了过来。 “你哥还不知道我猜到了,你可别回去瞎讲,要是破坏了他的计划,为师定要给你找个相好的烦死你!” 玄朝根本没理会紫安的威胁,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难怪,前几日母亲跟哥哥总是往鬼族跑,母亲说是帮着哥哥选东西,看来是聘礼咯~~” 紫安一听心里更是高兴,“原来他去鬼族还做了这些......” “你们两个的事也该催一催了,如今种种大事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也该把这鬼族大皇子娶亲,招摇王出嫁的事提上日程。”染承在旁边附和着。 “是呀是呀,用这天大的喜事冲冲最近这一堆糟心事!”小知在一旁疯狂点头。 “你们低声些,一会儿玄夕回来了可不能说得这么明显,他肯定是准备了一番,你们别拆穿他......” “唉,也就是玄夕不是什么祸水,这要是个谄媚的小郎君,你师父估计是要把招摇都献出去咯。”染承冲着玄朝一脸嫌弃的说着,完全不顾紫安的鬼脸。 这时,玄夕拉着野味回来了,满脸的不高兴。 本来只是他和小阿辞来这木香小院里过过日子,谁知道这三个馋虫闻着味道就过来了,害得他还要多准备三个人的口粮。 看着一看到他就四散开来的众人,玄夕声音很低但霸道,“诶,玄朝,你小子过来。” 玄朝单看了一眼他哥哥,就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哥......” “把这只鸡杀了处理干净。”玄夕把那被抓住翅膀的鸡往前一递,面无表情地看着玄朝。 “啊?!” 看着那鸡头左抖右抖地无助晃着,玄朝的眼睛瞪得跟那只鸡没什么区别。 “愣着干嘛,去做啊。”玄夕把那手里的鸡又往前送了送。 “哥,我,我是来吃饭的......再说,我,我也不会啊......” “以后想来吃,就得跟我学着做,不能白吃。” 玄夕一把揽过玄朝的手让他紧紧抓住那鸡,不管玄朝那一副委屈模样,把这位弟弟连拖带拽地拉进厨房。 “师伯,师伯!救我啊,救我!”玄朝冲着染承大张着嘴型,一个劲儿地比划。 染承刚想向前一步劝阻,就听到已经进了厨房的玄夕在屋里喊,“谁来救他就谁替他学做饭!” 玄朝的手扒在门框,眼神绝望看着他的师伯望着天空开始数鸟儿。 第291章 今日厨房里的鸡飞狗跳都是玄朝给的,他叫得可比鸡惨多了。 看着饭桌上玄朝一身狼狈,像是被狂风席卷过后捡了一条命的样子,紫安心疼的给他夹了一块鸡翅。 “朝朝,来,你先尝尝能吃吗......” “师父!你还是我师父吗!” 玄朝的火气比在厨房刚刚点的火都大。 紫安笑得一脸得意,玄夕也抿着个嘴笑着看着这一桌人。 玄夕随即夹起这用声波助攻做好的珍珠鸡,尝了一小口,“嗯,有点天赋,就是跟我的味道差点。” 染承和小知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也拿起了筷子尝了一口。 “诶,你别说,还挺好吃。”染承看着小知惊讶称赞。 “呵,”玄朝一阵冷笑,眼神狠辣扫过染承和小知的脸,“还要谢谢师伯夸赞呢!!” “嗯,明日教你做鱼。”玄夕夹了些青菜放在紫安碗里。 “啊?!还学?!” 紫安不慌不忙地给玄夕斟了酒,看了朝朝一眼,“你学学吧,省得你哥都自己一个人忙活,做饭很累人的。” “师父,你也心疼心疼我呀......我,我也是玄家的孩子!” “师父怎么不疼你了?你师父我最疼朝朝了,所以最相信你!”紫安说罢给玄朝一个大大的鼓励的眼神。 玄朝望着吃得正香,装作听不见的染承和小知,无奈叹了口气,“关键时刻真是谁都指望不上。” 一个空气拳一下打在玄朝头上,不顾玄朝一脸迷茫愤慨,玄夕自顾自的吃着饭,边吃边说,“你明日这道珍珠鸡再做一次,有几个步骤要改一改,味道才能一样。” 玄朝刚想反驳,却被有点看不下去的紫安抢了先,“朝朝能做已经很好了,论世间有几个像你一样的厨神呀,别难为他了。” “朝朝他可以的。”玄夕看着紫安挑着眉说,脸上的笑容有些不羁挑衅。 紫安无奈笑笑,这个玄夕,又在欺负弟弟。 吃完了饭,玄夕就把这摇摇晃晃还想混口茶喝的三人轰了出去。小知前脚刚刚踏出小院,紫安就追了上来。 “小知,把狐狸洞口和我的小院子留出来,那里我想自己去种上黄木香。” 小知撇了一下嘴,“知道啦!快回去吧,你家玄夕在后头盯着你呢。” 玄夕抱着紫安正坐在小院下看星星。 “你今日是嫌朝朝他们碍着你事了?”紫安眼神飘忽,从玄夕的胸膛里坐起,抿起就要笑得开花的嘴角看着他。 “没啊......”玄夕有点懵。 “那你抓着朝朝做饭干嘛?还欺负他一定要跟你做的一样味道。” “哦,那小子也该学点东西了。”玄夕淡淡回道。 哼,还装呢,一定是嫌弃他们三个耽误你弄什么浪漫的场景了。紫安了然于心,但也只能故作沉默。 看着紫安笑意盈盈的样子,玄夕坐起身来把腿上的紫安颠了一颠,“阿辞,人间时日长久,一日便可过四季,不如想想你有什么想做的,我都陪你。” 紫安笑了笑,脑子里一直在想要跟玄夕一起去哪里,做些什么。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有一个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 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求亲,都准备了什么? 还怪让人期待的。 想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紫安轻笑了一声,连连摇头。 “嗯?怎么不说话?”玄夕离紫安十分的近,呼出的气打在紫安有点泛红的脸上。 “什么都可以,你陪着我就可以。” 玄夕本来笑得温柔的嘴角有一丝抽搐,愣了一下的他点了点头,轻轻说了一句,“好。” 二人开始讨论着这人间的大好河山。与四界不同,四界四季交替缓慢,天宫更是无聊透顶,每日都一个样子。人间朝代更替,四季变迁,每走一个地方就会有不同的风景,人文美食更是所谓一步一景,令人眼花缭乱。 玄夕细细道来这人间各国的风土地貌,美食人文,一条一条的跟着紫安确认,但凡紫安的眼睛一亮,玄夕就笑笑把这地方记下来,说是要带她走走。 “趁着玄朝没去鬼界,染承也没回魔族,他们俩还能帮着你打理招摇山。我带你出去转转,免得日后忙碌倒没了兴致。” “诶,玄夕小神,”被玄夕这一番规划弄得有些兴奋的紫安双手环住玄夕的脖子,坐在他怀里像是个不停捣乱的兔子,“我还欠你一个愿望呢,可要记得啊。” “我当然记得。” “那你何时许愿啊......” “我可要等到一个你绝不会答应的事情的时候再用,我可不能浪费这个愿望在什么求亲啊之类的上面,毕竟......嫁我,你肯定会答应的。” “谁说我一定答应?”紫安突然坐的溜直,有种被看穿了的慌乱。 “那你不愿意?”玄夕锋眉一挑。 “我,我......”紫安杏眼一抬,“你这,这算求亲吗?” “当然不算啊!” 紫安长呼出一口气,“这还差不多......不过一定要这样的话,你这愿望可能就要没机会用了。” “为何?” “因为玄夕小神说什么,你的王上都会答应的。” 看着紫安红透了的耳朵,那耳垂上的疤痕一跳一跳地好像在告诉玄夕他的阿辞现在心跳极快。 第292章 从天空倾斜而下的月光被玄夕探过来的眉眼遮住,眼前暗下来的紫安额前那一缕碎发被夜晚的风吹到玄夕耳边,和他耳鬓间的黑亮发丝纠缠着。夜有些凉,只有二人撞在一起的目光炽热。 伴着鼻尖飘来的淡淡桂花香气,玄夕的下巴顶着嘴唇探向紫安,抱着紫安腰肢的手也揽得更紧了些,交换着口中空气的二人的皓白皮囊在这夜色照耀下融进了满院子的,跟着二人一起轻轻摇摆着的夜明珠里。 春寒料峭的暗夜,开始变得有些烫人了。 第143章 这颜色好看,以后多穿 人间时日果然过起来长久些,就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从那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巅看了不怕冷的鲲鹏和那冰封千里的世界。 这已经是他们去的第十个地方了,玄夕答应紫安,陪着她一天去一个地方,感受四季变换之后再回到小院里,好让紫安每日都能跟那三个馋虫显摆,小知他们三个为了那一口吃的,也只能每天听着这二人如何腻歪。 玄朝如今长了本事,时不时地拍着胸脯立志要学完他哥哥的手艺,这样以后就不会再被玄夕用美味威胁了。 桌子上的太清黄玉和那满满一碗的黑金夜明碎珠子晃了一下紫安刚刚睡醒睁开的眼睛。 紫安悄然起身,半倚着胳膊,侧着头看着玄夕全神贯注的侧脸。 他的眉骨和鼻子的线条高挺又流畅,紫安总是喜欢盯着他眉心看,盯着盯着就觉得连心都失焦了,他的下颌完美的缩紧,形成了巴掌大小的菱形侧脸,利落的下巴连着突出的喉结,在这日光下整个脸上都泛着光。 玄夕的桃花眼在专注的时候仿佛能看穿所有东西,面容严肃的他没了大笑时候的灵动,高高的颧骨显得他男子气概十足。 他的动作很轻,一遍一遍地打磨着太清黄玉那长长的簪身,时不时地吹走那磨掉的黄玉碎沫,抬起簪身对着阳光查看着各种细节。 忙活了好一阵子的玄夕伸展着有点僵直的脖子,余光就瞄到了正半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盯着他的紫安。 “醒了?” “阿辞盯着玄夕小神可有一阵子了~” 紫安的一条腿从那黛蓝色珠光缎子寝袍里往前一探,显得那长腿藕白发亮,她寝衣松垮,肩头被那一抹黛蓝遮得时有时无,墨泼的乌黑长发散乱,隐隐约约地挡在那领口最低处,朦胧之中分不清到底胸前那抹暗色真的是那碎散头发,还是紫安饱满曲线与光影玩闹而留下的阴影,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扒开那长发看个究竟。 玄夕眼神极慢,拉丝视线抚摸过紫安身体的每一处,嘴角的笑容很难察觉,但眼睛里的惊喜满意倒是毫不掩饰。 砰! 门窗一关,玄夕飞到床边。 “没看到吗,我在给阿辞做簪子呢......” “玄夕小神很急吗?” 紫安水葱似的手指勾住玄夕衣领,轻轻一拽,软糯身躯也跟着贴了上去,杏眼微微张大,抬着头看着正一脸享受着被这一身柔软盘着的玄夕。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当真本性难移。” 玄夕打趣着挑逗,手早就缠上了紫安腰间那黛蓝色的带子,稍稍一拽,带子上的结就开了。 紫安抬头,嘴唇落到了一直盯着的喉结处,吮了一下。 玄夕的手搭在似落非落的黛蓝衣领上,顺势按住紫安肩头,有点急促地褪下了这抓人心痒难耐的缎子,看着躺在缎子上的紫安,玄夕的语气里都是呼吸声。 “这颜色好看,以后多穿。” 小屋里的潮气好像江南一直下个不停的梅雨天似的,只是心情跟那一直不见光的日子截然相反。 紫安像没有骨头似的缠在玄夕身上,手搭在玄夕用力平复呼吸的胸膛,低着个头笑个不停。 “怎么,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了?”玄夕轻笑,弹了一下紫安的头。 “谁叫你勾引我?” “冤枉啊,我在那里好好坐着,可是有人七扭八扭地把我勾来的。” “你刚刚认真的样子就是在勾引我。” “小神真的投告无门了!” 紫安被逗得眼睛笑成了一条线,“我看你用的料子可是世间许久都没看到了的太清黄玉?” “小狐狸眼睛真毒,一下就认出来了。” “太清黄玉世间难求,要万年地壳变迁之后神山挤压才能出那么一块,多半还是小碎石,这么大的太清黄玉我还是第一次见,做簪子实在是耗费那玉石了。” “那大黄玉实在难得,我便做了一对儿簪子给你。我不是答应过你,要搜集天下奇珍异宝,都拿来给我的阿辞做簪子吗?若不是这东西罕见,又怎能配得上我的阿辞天颜?” 玄夕看着趴在他身上的紫安,手指把她那头发别到耳后,快速眨着那双桃花眼,试图眨掉瞳孔里泛出的不甘心,接着柔声道,“你偏爱素簪,平时也都是随意装扮。可我的阿辞贵为招摇王,总有些特别的日子需要锦罗玉衣,日后你受万神朝拜,簪这一对太清黄玉,刚刚好。” 紫安一愣,特别的日子...... 那日子确实特别,她怎么给忘了,素簪确实不称大婚喜服的。 “只是这簪子上的花样我还没想好,不如,你我一起把这对儿簪子做完?” 紫安心底一甜,本来有点迷茫等待了十日的不耐烦也被一下消除,原来玄夕是不知道喜簪样式,换着法儿地试探她呢! 第293章 这十日害得她每日走到哪都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生怕玄夕突然求亲,自己却打扮随意。 “好呀。” 玄夕帮着紫安穿好衣服,拉着她的手坐到小桌旁,“来,你看看你喜欢什么花样。” 这太清黄玉成色极好,色泽饱满,泛着牛奶一样的润头,就算是小的极品黄玉也很难有如此质地,更别说这冠头满钗了。紫安的手指轻轻划过这玉石做的簪子雏形,忘了回复玄夕的她发出一声惊叹。 看着紫安惊叹的样子,玄夕呆滞了,一眨一眨的眼睛里的不舍有点难以掩饰,嘴唇微微张开的他痴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姣好桃花面,仿佛想要把她刻进脑子里。 紫安感受到了玄夕的眼神,满眼幸福的看着眼前的玄夕,“这太清黄玉当真是奇石。” “喜欢吗?” “当然!” 紫安的眼神跳跃着欣然,整个人都高兴地上扬着,显得神采奕奕。 “阿辞,你往后日日都要如此高兴才好,知道吗?” 紫安盯着黄玉连连点头,“嗯!” 望着紫安一脸的期盼,玄夕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玄夕挺了挺腰板,深吸一口气,“来!看看,阿辞想要什么样的簪头?” “你我都生在招摇,不如就用桂花做簪头,簪尾这里盘上黄木香直至桂花簪头,如何?” “好。有木香花作陪,很好。” “花蕊就用这黑金碎珠子,大气一些。” “嗯,好看。” 玄夕盯着紫安的脸,脑子里映着紫安簪上这太清黄玉簪的样子,一定美得不可方物叫人移不开眼睛,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容,只是眼神里透着遗憾。 紫安抬起欣喜双眸看向玄夕的时候,玄夕早就把那眸子里的慌乱藏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紫安背后,稳稳抓起紫安的手,用那四色仙力勾勒着玉簪雏形。 紫安的双肩紧紧贴合着玄夕的胸膛,这让她觉得十分安心,玄夕从她头上传来的呼气打在她的耳廓,可她却不觉得痒,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于玄夕仙力交织的手指上。 掉进蜜罐里的紫安感受着从身后传来的温度,含情脉脉地抬起头来看向正握着自己手的玄夕,玄夕低头柔声询问,“怎么了?” “这太清黄玉簪,要配什么颜色的锦袍好看呢?” “嗯......正红金丝锦袍吧,阿辞穿红衣最美,至于里衣......”认真思考的玄夕眼神越过紫安脸庞,落到脖颈处,“里衣就用这黛蓝色,甚好。” 紫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脸转回看向簪子,得意一笑,“那就用大红金丝袍吧。” 提着食材轻车熟路的玄朝抬头就看到了这二人在小屋里的依偎,嘴角也不由得翘起大大的弧度,只是脑袋还是假模假式地摇了摇。 “咳咳,师父,今日喝鱼汤可以吗?” “可以,朝朝现在的厨艺做什么都可以~”紫安把头从玄夕的臂弯里探了出来,语气轻巧着上挑。 玄夕望着朝朝直奔厨房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子里,冲着紫安问道,“朝朝现在的饭菜做得是不是跟我一样了?” “哪有?玄夕小神的厨艺无人能及!”紫安再次抬起脑袋,满脸的谄媚。 玄夕被紫安逗得噗嗤一笑,“哟,这小狐狸精还学会了拍马屁呢?” “这哪里是马屁,这是实情实感!” 紫安一脸的夸张肯定看着玄夕,面色神气得意的很,她又把头埋在了玄夕的肩窝里不停地蹭着,把头发都蹭乱了还不停下。 “好了好了,阿辞这怎的还越来越爱撒娇了?” “我哪有,我可是招摇王,除了我爹娘我才不会跟别人撒娇呢......”意识到自己越来越依赖玄夕的紫安只觉得心底都跟着甜了起来。 “是嘛,阿辞撒娇的时候惹人怜爱得很,我能有幸见到那是我的福气!” 两个人在房间里嬉笑打闹,玄夕好不容易按住这愈发淘气的阿辞,把她的头发梳顺了之后便出了屋子,去帮着玄朝准备晚饭。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玄夕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扶着墙,慌乱地晃着脑袋,眼神飘忽的他就是不知道到底要往哪里看才能盖住着绞心的疼。 这时,玄夕察觉从远处走来的小知和染承,只能迅速收了情绪,一头钻进了厨房。 紫安在房间里翘首以盼,见到小知便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去,“小知!” 这么热情的王上小知还是第一次见。 “我都办好啦,这几日用灵力催得木香花开,漫山都是你想要的鹅黄色。你别说配着金桂和那黛绿竹青的山体,显得招摇可好看了。” “我就知道小知最厉害了!” “唉,这情意绵绵的王上果然连嘴都变甜了~”小知阴阳怪气地说,不过脸上全是为了紫安而扬起的幸福。 “我还要拜托你件事呢......” “说吧说吧,还想准备什么惊喜给玄夕啊?” “我要大红色锦缎,金丝,还有黛蓝绸缎,”紫安眼波流转,柔声细语,“我,我想亲手做我们的大婚喜服。” 第144章 你想问我什么就,就问呀...... 紫安这一个多月的光景都在游山玩水中度过,她和玄夕看过瀑布,海峡,沙漠,冰川……她每次都趁着玄夕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做着二人嫁衣,如今连最后一道镶嵌东珠的工序都结束了,闷葫芦似的玄夕还是没什么动静。 第294章 更吓人的是,自从她上次主动勾了玄夕之后,这小蛟便一直躲着她不与她亲近,这可是恨不得无时无刻挂在她身上的那个小蛟从来没有过的局促。 “难道……是他不喜欢我主动?”紫安小声嘀咕,“不对啊,招摇山的第一次不就是我主动的……” 一旁的玄夕正弄着紫安每日都要喝的桂花蜂蜜茶,看着紫安在那里绞尽脑汁想东西的样子,被逗得笑了一下。 玄夕手上的动作没停,还在弄着这泉水和蜂蜜的比例,他稍稍一伸胳膊,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焦印记出现在手腕上方。 只是玄夕面色如常,快速把那束手的带子紧了紧,遮住了那伤痕。接着若无其事地倒上热水撒上点桂花,静静等着这茶晾到温度再拿给紫安。 玄夕趁着这空档瞟向紫安,看着紫安憋得脸颊的肉都堆出了些婴儿肥,盯着盯着就出了神。 他怎会不知道阿辞在想些什么呢?玄夕快速转身,落寞表情差点忍不住。 紫安微微蹙着眉,眼底有点愁容,疑惑的杏仁眼左右摇摆,细细复盘着这一月有余她的所作所为。 “也没什么反常的啊……” 这样的自己让紫安有些恼了,她在做什么呢?挑自己的错处给玄夕找理由吗!明明是他假意温柔备至,实际上就是吊着她的胃口。可这是二人大婚啊,怎么能用这件事开玩笑呢! 越想越气,紫安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 眼前出现了一杯桂花茶,桂花瓣已经吸饱了茶水缓缓下沉,被这冰裂纹天碧茶具衬得茶汤金灿好看。 “阿辞,喝茶,水温刚好。” 紫安接过茶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就在她小口嘬着桂花茶还是余气未消的时候,玄夕开了口,“阿辞,今日你陪我去西海那个小孤岛好不好?” “什么?” 紫安慌乱抬头,嘴唇上还挂着一层亮晶晶的茶水,让人想起树丛里听到声音的警觉小鹿。 “今日,你陪我去西海孤岛,好吗?” “好,好啊……” 紫安狂眨着眼睛,有点不知所措地又把头埋了下去好一会儿。 突然她一口闷了那茶水,站了起身,“我,我去收拾一下,你等等我!” “好……” 玄夕望着紫安冲进小屋的背影,眼睛红透了,胸口只觉得泰山压顶,把那心口都压碎了似的。 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被忽略的西海上最小的岛屿之一。从远处看去,岛上没什么东西,只有些再寻常不过的绿色植被,和在那郁郁葱葱里藏着的两间小房子。 唯一能让玄夕觉得可欣赏的美景,便是这浩瀚西海了,这里地处人间和招摇的中间,鲜少有人类或者仙子来打扰,是鲲鹏,海狶,飞鱼最喜欢来的地方。每日天色各异,伴着不知道谁会先跃于海面的期待,玄夕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过了数千年。直到自己六千岁修成人形,才偶尔感受到这世间的热闹。 “你看,这就是我发现朝朝的地方!我在这还送了他一个很好看的贝壳!”紫安欢快指着远处跟玄夕说道。 海风微微,阳光刚好,给玄夕侧过来的头打上了恰到好处的阴影,他笑得幸福平和,葡萄大的黑瞳孔里散着满目的爱意。 紫安望着深情的玄夕,握着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虽说早就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会是‘愿意’,但还是不停地咽着口水,心砰砰跳得厉害。 “玄夕,你这六千年就自己一个人过的?” “嗯,”玄夕牵着紫安的手,二人赤脚在白色沙滩上缓步走着,“我当时胆子小,不知道出去之后会见到什么,每日就看看鱼,偶尔跟上岛的应龙打打架,日子也就这么过了。好在你父亲给我留了个小书房,我经常去那读书打发时光,对四界,人间的理解,都是那时候看书看到的。” “我们玄夕受苦了。从小就没有爹娘,好不容易摊上了我这个不靠谱的爹照拂一二,却也出了事。” 看着紫安一动一动的嘴型,玄夕依然笑得温暖,“不苦,我有你就不苦。” “以后时日长久,我会慢慢让你忘了这苦的滋味。” “阿辞,”玄夕的手挽在了紫安后腰,半垂着的眸子望着紫安轻声说,“我早就忘了什么是苦了。” 玄夕的唇探向紫安额头,眉心,再到鼻尖。本来一直雀跃的紫安瞬间在玄夕的怀里安静下来,还温顺地闭上了眼睛,眼尾和脸颊被那海波反射过来的光斑照得明明暗暗,像极了海里最好看的那颗珍珠。 玄夕的吻从紫安的鼻尖移开,望着双眼轻轻闭起的紫安,玄夕急蹙着眉,疯狂忍耐着的情绪化作酸涩冲进眼睛和鼻腔,却也只能用力咽下。 紫安迟迟等待的吻还没落下,有些疑惑的她刚刚准备睁开双眼就被玄夕的双臂一下牢牢箍住,侧着头俯冲而下的玄夕的吻让她有些窒息,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口呼吸。 玄夕的舌头划过紫安舌根,紫安无所遁形就只能稍稍探前,还不等多做反应的紫安就被玄夕贝齿一口钳住舌尖,把她的软糯一口一口的咬拽进自己的口中,接着就是霸道的,不给紫安一丝主导的机会的吻让紫安身体不停颤抖。 天旋地转的紫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软,恨不得融在玄夕这双臂紧箍的怀抱里,紧闭着双眼的她只觉得被这海浪斑驳晃得眼前时红时黑,伴着此起彼伏的海浪声和这口里不知下一秒置身何处的随波逐流,紫安满心想着只要是他要的,她都可以给。 第295章 紫安上气不接下气,玄夕的吻横冲直撞,恨不得把她口中湿润和灵巧全都吞进他的嘴里,尽力回应着的紫安晕着从那双唇缝隙里换着气,努力迎合着这铺天盖地的占有欲。 那霸道渐渐冷静,紫安的胸膛也终于找到机会高高地隆起,再慢慢落下。这长长的呼吸带进两人口中的一丝清凉,给这烈火干柴的吻降了温。玄夕还是时不时地温柔咬着紫安的舌,每咬一下便用舌头划过咬痕来抚摸安慰,紫安意乱情迷,毫无招架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安只觉得唇瓣都因为红肿燥热得有些干了,玄夕才放开了她。 还是闭着眼睛的紫安顺势把头靠在玄夕肩头,用力调整着呼吸。后背被这一只有力的手掌轻拍着,帮她顺走胸口乱麻一样的迷离。 紫安半睁开眼睛,埋在玄夕胸膛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她抬起头望向玄夕,满眼的情愫却在撞见玄夕那通红的双眼时有点慌乱。 “你怎么了?” “没,刚刚海风吹了沙,有点干所以……”玄夕急忙找理由解释,那样子像是突然找不到最心爱的玩具的孩童。 紫安噗嗤一笑,又把头埋回玄夕肩窝,呢喃地连吐字都不太清晰,“这就感动啦?还没到那一步呢你就忍不住啦……” 玄夕的怀抱真热,把紫安的脸都烫红了。 玄夕的手抬起,在紫安肆意飘动的头发上方颤抖的停滞久久不曾落下,脸颊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带着眉心的皱起连着瞳孔都像地了震。 “哪一步?” 玄夕的声音平的像海平线。 紫安的拳头假模假式地轻砸在玄夕腰腹,“诶呀你少逗趣了,快点啊……” “嗯?” 眼泪涌入眼眶的玄夕生生地把那泪水憋了回去,绝望闭紧他那双紫安最爱的桃花眼。 “快点说,大家都等着呢……” “等着什么啊?” “你!”紫安从玄夕怀里挣脱,脸上的红晕显得她又羞又恼,“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你想问我什么就,就问呀……” “那……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紫安有点生气了,她再这么暗示下去就剩她求玄夕娶她的份儿了。都说了这个小孤岛很好,沙滩也很好,阳光,海浪都很好,咬舌吻都有了,这小子到底在等什么?! 看着玄夕一脸假笑,紫安眼神有点乱,“你,你你你是不是知道我准备给你的惊喜了……” 玄夕眼神一抖,“什么惊喜?” “行了行了!算你赢好吧!年纪轻轻的胜负欲这么重。”紫安的嘴撅得天高,拉着玄夕走到他少时的寝屋。 寝屋朴素,除了一张木床,还有两个石凳和一张小小的桌子再无其他。只是这朴素的屋子如今被晃得好像被橙色的光填满了。 阳光刚好透过窗子照在了那大红锦缎的喜服上,喜服的正红色伴着阳光在这小屋子里融合成了亮眼的橙黄色,让人看着就觉得暖暖的。 金丝勾勒出的花纹有两种,紫安的大袖衫长裙婚服上绣满了开着九头的木香花,而玄夕的广袖喜服上是那开满枝头的桂花,里衣三层,那黛蓝色的内领显得大红锦袍更添了一份庄严素雅,霞帔红帛的边缘都由大小一致的白润珍珠点缀,仿佛点亮了这一身的红彤。 紫安有些局促地拉着玄夕的手,不再吭声,只是一把拽着他进了小屋。 深吸了一口气,紫安拿下玄夕的广袖婚袍,一层一层,亲手给玄夕穿上。 张开双臂的玄夕就任由围着他转的紫安摆布,眼睛抬起死盯着小屋一处有点破漏的屋檐,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最后那大红锦袍穿过玄夕张开的手臂,紫安从玄夕身后走到他面前,柔荑纤手微展,从玄夕的胸膛拂至玄夕手腕,看着那大红锦缎一点褶皱的没有,连自己都有点惊叹。 “竟如此合身……” 紫安的手从玄夕手腕往前移了移,粉润指尖勾着玄夕手心,渗进玄夕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可中意?” 紫安心口小鹿乱撞,曾经驰骋情场的那个花心招摇王似乎跟玄夕面前的紫安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真好看呢,”玄夕嘴角抽搐一下,“只是……为何要做得跟大婚喜服似的?” 紫安的表情僵住,眼睛狂眨,有点懵地看向玄夕。 玄夕左看右看,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你不会是以为我......我没准备好呢......你得再给我一点时间,你别急好不好?” “你,你没想求亲?” “没,没啊......娶招摇王很多事情的,你别太急......” “那你把我带到人间你我定情的地方做什么?还,还给我做了太清黄玉的簪子。” “我想你肯定喜欢游玩,所以才带着你出来四处走走......” 紫安彻底慌了,一时之间只能平复呼吸,其他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你再等等我,可以吗?” 玄夕的语气突然严肃,脸上的慌乱也成了真心恳求,满是不舍的桃花眼里多了一丝期待。 紫安低下头,拳头紧握的她平复情绪,眉心一展,下定决心说,“没事的,我们不要这些繁文缛节,我这一个多月一直等着,我不想再等了。玄夕,我们成亲吧。” 玄夕的心好像被紫安的这句话捏爆了,心脏漏跳一拍的他一口气堵在胸口。 第296章 “阿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玄夕没什么情绪的这一句话瞬间激起了紫安心底的那一丝恼怒,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我何时任性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娶你都要准备多少东西,面子里子我都要顾及——” “我不是说了吗,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 “所以说你任性啊!这是鬼族大皇子和招摇妖王的事!是鬼族和妖族这百年来最大的联姻之事!” 紫安被玄夕这声打断噎住了,她望着眼前的玄夕,竟觉得有点陌生。 从什么时候开始,玄夕也像当年的三界众生一样,把她的婚事跟着这身份地位连在一起?那时候随意答应天族联姻之后的教训就立在眼前,紫安心底最抵触的情绪止也止不住地涌了上来。 玄夕吞咽了一下紧张,眼睛看向一边,“要不是招摇有染承和玄朝帮着你打理,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玄夕余光瞄着震惊的紫安,直接把头别了过去不再看紫安的嘴型,“阿辞,我们今天别聊了,都冷静一下吧。” 紫安紧绷着的脸看着这俊朗少年身上的大婚喜服,不停调整呼吸的她眼睛不规律地眨着,“你说得对,既然你要娶的是妖族王上,那这婚事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手里生出紫色仙气,强忍着泪水的紫安手臂轻抬,二人大婚喜服上的东珠一颗连着一颗地脱离那大红锦缎,悬于二人之间。 那是紫安亲手镶嵌上去的东珠,不曾假手于人,不曾使用仙力,用自己的手一个一个地按在那嵌珠子的冰玉细爪上的东珠。 九百九十九颗,在那紫色仙气的催化之下,瞬间化成齑粉。伴着海风和阳光,在紫安和玄夕面前画出了消散的路径。 黑夜若是没有月色是很难找到玄夕的这座小孤岛的。 染承在天上盘桓很久才找到玄夕的小屋子,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停留的染承一刀劈开紧闭的门窗,人还没进去那愤怒声音倒是灌满了屋子。 “玄夕你个畜生!你跟紫安说的那是什么屁话!” 染承踏进漆黑一片的小屋,什么都看不见的他魔气一现点燃了那屋子里的两盏单薄烛火。 玄夕蜷在他睡了六千年的小木床上,锁在角落里的他还穿着紫安亲手为他披上的喜服,怀里捧着紫安的霞帔,头发被自己抓乱的他哭得满脸泪痕。 “哥,”玄夕望着不知所措的染承,手胡乱地抹了抹肿了的脸,“你帮我把星移,玄朝和小知叫来,我有事相求。此事事关四界,切记,阿辞不能知道。” 第145章 天命选了我,我定然不会躲的 “阿辞……她如何了?应该伤心坏了吧?” 玄夕已经脱了那大红喜服,把没了东珠的半成品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上,身着墨绿色常服的他还没有消了那大哭一场后的水肿。 “跟你一样,”染承面容僵硬,望着玄夕那张无助的脸说道,“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嘴里不停念叨着你变了,连你也变了。任谁去劝都没用,就蜷在床上掉眼泪。”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知大步跑到玄夕面前,一把拉住玄夕胳膊,“你最好给我现在交代,你没事提什么联姻啊!她最讨厌这个了!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染承拉开撒泼的小知,一把拎起玄夕衣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不清楚我就把你舌头割了,让你又聋又哑,给我妹妹泄愤!” 玄夕根本不在乎那颈间力道,缓缓道来,“是我故意气阿辞走的,我没时间了。” 玄夕松开自己腕间绑带,把袖口挽了上去,蛟龙之雷游走在玄夕肉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 染承一惊,放开了抓着玄夕的手,连连后退了两步。 “这个东西叫黑曜石锥,上面乘着蛟龙之雷,这便是我这四十七日里为何可以如常人一般,伴在阿辞左右。” 在一旁的玄朝再也忍不住了,他大步上前越过染承走到玄夕身边,一把扒开玄夕衣领,那焦黑的锁骨让一旁的小知大声惊呼。 “蛟龙之雷是惩罚犯错鬼族人的,怎么会在你身上!你给我说清楚!”玄朝声音都跟着抖了。 “我除了音蛊,还中了髓蛊虫。” 伴着西海深夜的海浪声,没什么海风的小岛上只会让这个故事更加阴沉憋闷。 玄夕把玄子期的罪己诏和白旖的实录拿给四人一一查看,语气平静的他把那来龙去脉细细道来。染承四人不停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吸入更多的不怎么流通的空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那仙隐诅咒,音蛊大劫不都撑过来了!为什么要瞒着!”玄朝恨不得一拳打在玄夕脸上。 “玄子期用了一个月去找办法,最后只剩下了十几天才放下一切和白旖在一起。我不要像他那样,我要陪着阿辞。我带着她去人间,总觉得这时间就被拉长了。” “那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啊,你那鬼玺密匙在哪?你不能拿着了!”玄朝脑子转得飞快,想着一切他能想的办法。 “给你了又如何?” “我才是鬼族太子,鬼族的事情不用你管!” “密匙给了你,给了母亲,犼就会停手吗?夙星和白鹿就会放过我,放过阿辞?你难道我让我看着我的母亲,我的亲弟弟再受一次蛊虫侵体,过着这种无力回天的日子?!” 第297章 “哥!”玄朝再也忍不住眼泪,一声叹息之后蹲在地上咬着牙关抽泣。 玄夕无奈闭起眼睛,一只手轻轻放在玄朝头上,揉了揉那总是被他打的脑袋。玄朝负气蹲着一转,双臂抱着膝盖脸别向一边不再看他哥,只是眼神里全是心疼。 “朝朝,天命选了我,我定然不会躲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这所有劫数的源头,犼。” 玄夕正了正衣襟,把束腕重新绑好,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玄夕跪求四界合力,杀掉犼兽,还天地太平!” “说来容易,连玄子期这样的仙隐天神与白旖的玲珑心合力才能封印犼兽百万余年,如今的犼兽就算在封印之内都可连接夙星,蛊惑白鹿,与紫安打成平手。想杀犼兽,我们又有什么?”小知发出疑问。 “杀了我,让阿辞成为真正的四脉仙隐天神,便可一搏。” “哥!”玄朝大喊,却被玄夕制止。 “我与阿辞如今用了青蛇胆才能躲过诅咒,可平分仙力,仙脉交融只能让我与她不用二选其一,并不是真正的仙隐天神。若在髓蛊虫完全发作,我献出鬼玺密匙之后杀了我,便可把犼兽放出,举四界之力杀之从而永除后患。而能杀了我这个四脉蛟龙的,这世间怕是只有一人……” 屋里的四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连一直倚在角落默不作声的星移都站直了身子。 “她会疯的。” 星移的声线清爽,却带着绞心之痛的情绪。 玄夕早就红了眼眶,“不若如此,我便只能生不如死地做犼兽前锋。两日后,恳求各位一定把话带到,让阿辞杀了我,玄夕……拜谢!” “你之前让我书信魔族准备兵力,让星移调派天马军,除了要找夙星之外,其实就是为了这最后大战,对吗?”染承望着眼前玄夕,心里五味杂陈。 “是。” “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之后带着紫安来到人间,你这一个多月是如何过的?”染承的语气越来越颤抖,最后的两个字被生生吞成了呜咽。 “帮我告诉阿辞,我知足了。多亏了她父亲,这一万年,都算狐王帮我偷的,如今用我换了四界,我觉得值得。” “那紫安呢?你就不为她想想!如此重创你让她如何自处?”小知哭嚎着看着玄夕。 玄夕看向小知,眼神坚毅,“我可有说我甘心赴死?” 小屋里的烛光很暗,那两盏单薄的烛火微弱地亮着,仿佛是这没有亮光的无尽黑夜里最后的一点火苗。 “朝朝,你留下,我还有事情交代你。” 一番商议过后,见着屋子沉闷得让人觉得没有活人,玄夕下了逐客令。 望着星移走出去的背影,玄夕安顿好玄朝,大步追了出去。 “天君。” 星移听到玄夕的声音驻足。 “若是……若是我真的……那阿辞以后——” “她用不着我照顾,更不会愿意嫁我的,”星移眼神里也泛起雾气,转过身来的他打断了玄夕,一字一句的说,“你要是真心疼她,就给老子活着。” 玄夕第一次在星移面前低下了头,他连回应的勇气都没有。 星移大步流星一把抓住玄夕的肩头,让他看着自己,“你既然招惹了她,就要负责到底。她若是因为此事疯魔了,我便屠了蛟龙一族泄愤。” 玄夕惨淡一笑,“现在的你倒是有点凡人姜崈的样子了。” “姜崈为了烨楚辞做的,我星移也可以为了紫安去做,”星移表情复杂,捶了一下玄夕胸口,“你若是为了大义舍了紫安,我一定会把这笔账讨回来。” “紫安有小知,有朝朝,还有你们这两位哥哥,她不会疯魔的。只是有一件事,你定要看住她。” “何事?” “她有朝朝和染承能放心托付招摇,我怕她,她会……” “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玄夕点了点头,“多谢你,星移。” 回到小屋的玄夕望着玄朝久久不知如何开口,二人都有些低迷。 “这件事情,记得要与母亲缓缓地说。”玄夕轻声嘱咐。 “嗯。” “鬼族我自不必多嘱咐,你是鬼族太子,他日封神便可当上鬼王。要记住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嗯。” “还有就是……照顾好你师父。” “知道。” “之前教你的那些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你师父老是说我做的什么都好,但其实她有自己喜欢的口味,每次做那几道菜她都高兴的摇头晃脑的。平日里给她打牙祭的小点心什么的,我都写好了菜谱,你等会儿拿回去。” “嗯。” “这是她平常最爱喝的山泉水的位子,是招摇山里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头的泉眼里冒出来的,那里桂花茂密,那水不泡都有桂花香。蜂蜜桂花茶的比例和烹茶时间我也写好了,与那菜谱一起给你。” 玄朝再也‘嗯’不出来,哽咽化成了肩头的剧烈起伏,坐在凳子上的他双手抱头把自己埋了起来痛哭。 玄夕看着那小屋地上一滴接着一滴的泪水痕迹,他拍着玄朝的肩头,声音也变得呜咽,“对不住哈,老是打你的头……你被打头的时候的委屈样子还挺可爱的……” “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是我呢?” 第298章 “可能是因为我比你长得好吧,毕竟是玄家最俊俏的男人。” 玄朝本来满是泪水不甘的眸子被玄夕逗得哭笑不得,“这次让着你……下次我还是要跟哥哥争一争的。” 玄夕鼻息里带着轻笑,“朝朝啊,别怕。” 玄朝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嘴角抿着的纹路都透着不舍。 “回去吧,记得帮我与母亲道歉,我,我不想再一次与她离别了。” “好。” “诶!还有,”玄夕突然想到什么,冲着玄朝喊道,“本来留了一半的太清黄玉和黑金碎珠子给你将来成亲用,那个黑金碎珠子如今不能留给你了,我有用。” 玄朝愣愣看着玄夕,玄夕摆了摆手,“赶紧回去吧。” 招摇山,紫安小屋。 紫安烂泥一样的靠在床角坐在地上,围着她的是倒了一片的各色酒坛。 望着这七扭八歪的狐王毕生珍藏,紫安突然想起了当时夫妻树下的桂花酿,玄夕那一副搬空酒窖之后的泄气样子。 “切……” 紫安一把把那十几个空酒坛扔到屋外,一片碎瓦落地的凌乱声音响起。 低头看向脚边碎瓦的玄夕背着双手挺立在黑暗之间,看着屋里的漆黑一片,满眼都是不甘心。 “阿辞,别忘了我。” 酒醉的紫安天旋地转的之间听到了玄夕的声音,她踉跄爬起,嘴上不饶人的她脚步歪斜着快速跑了出去,“还有脸来,你就是个浑蛋,你给我滚——” 空无一人的小院子的夜色有点寂寥,紫安的手搭在开满了九头黄木香的门框上一动不动。 紫安委屈的眼泪里带着酒气,狠狠关上了房门。 震掉了一头黄木香,跌在那地上。 一直躲在敖岸之山的白鹿手腕处的刀疤有些异样。 这是她养髓蛊虫的时候,那万蛊之祖的怨气在这位夫诸后人手腕上留下的疤痕。 犼通过往生咒控制夙星,在这封印处布下了绝妙的结界,竟躲过了天马军和魔族的多番刺探。 白鹿的手腕越来越痒,也渐渐红了起来。 “追踪之术?”夙星在一旁看着,冷言道。 而这时从天而降的珊瑚色仙气大势而来。 “玄夕?”白鹿大惊。 玄夕眼神狠厉,一身大红的他只是从脊椎处生出的蛟龙之雷缠在玄夕全身,与那手中的盘竹枪毫不犹豫地刺向夙星。 第146章 曾祖,玄夕办成了 夙星看着满身银电的玄夕艰难躲避。 玄夕的盘竹枪带着铺天盖地的戾气,每一枪都有着玉石俱焚的气势。从背脊生出的银色闪电好像野蛮生长的杀人藤,以脊骨为根窜出体外又快速以弧状闪电钻进玄夕身体每处。 因为这蛟龙之雷伴着剧痛而唤醒的意识让玄夕高挺眉骨拧在一起,四色瞳眸带着凶狠和必死之决心冲向夙星。 “你竟然还能自控!” 白鹿在一旁试图用那髓蛊虫控制玄夕,可玄夕气势太盛,竟然盖过那髓蛊虫的控制。 蛟龙之雷毫不留情的钻进玄夕体内,疯狂寻找着髓蛊虫末梢试图击溃那蛊虫。这四十八天里,他的焦黑伤疤从一个点蔓延至全身。如今正爬上玄夕的脖子和下颌,留下黑色树状痕迹。 脱离白鹿的控制的玄夕让夙星的反击有些吃力,玄夕如今困兽之斗,势必要将夙星杀掉。看来,他是知道了自己时日无多之后,想要帮着紫安除掉与犼兽连接的他。 看着封印之内没有任何反应的犼兽,夙星心底有些慌了。 “师父!”夙星大喊。 论这世上还有谁能招架得住这位四脉蛟龙,恐怕只有紫安和封印之内的这位上古凶兽了。 可犼好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似的,根本不想帮他这个所谓的徒弟。 夙星躲着盘竹枪,暗道不好。如今犼兽根本不会帮他,还有不到一日的光景,犼将拥有另一个可助他登天的帮手,就是玄夕了。之前犼收他为徒,为的是封印之内不好施展,所以才用往生咒连接他的躯壳,与紫安一伙人缠斗。 如今眼看大计可成,犼出来后会缺躯壳么? 夙星身体上已经被带着蛟龙之雷的盘竹枪扎出了血洞,忍着剧痛的他还在艰难抵御。 “夙星!把鬼玺还给鬼族!” 玄夕这句话倒是让夙星双眼一亮,他冲着没什么动静的封印里大喊,“师父,救鬼玺!玄夕是来抢鬼玺的!没了鬼玺只有密匙也一样无法解开封印啊师父!” 敖岸之山上的红土开始震动,四周都是石子碰撞和植被抖动的沙沙声。犼从封印之中现身,鄙夷地看着夙星,用那千人千音的嗓子念起了往生咒。 夙星大笑,有种劫后余生的猖狂,也马上跟着念起了咒文。 一丝粉绿魔气和夙星内丹生出的红色魔气像毒蛇信子一样跳了出来,在那两股魔气上方飘着一些诡异符文。 玄夕停下了进攻的手,桃花眼里的四色脉路不停翻滚,在那全身的银电下闪耀如星辰。 犼和夙星的魔气在空气中交织,粉绿之色一下被魔气勾住,仿佛饿狼扑食一样地向夙星体内生拉硬拽。 强忍着身体剧痛的玄夕看着这两股魔气交织,符文渐渐变亮,嘴角终于勾起的他好像地狱里归来的厉鬼终于看到了仇家一样,笑得凛冽瘆人。 第299章 一个健步飞冲到那还未进入夙星体内的粉绿魔气,玄夕一把抓住的那闪着符文一样的红色钩子。身上的蛟龙之雷传到那魔气之上,闪电对准符文一字一字地刺去,符文随着闪电触碰瞬间瓦解。 “玄夕!你不是为了鬼玺!”夙星惊呼。 玄夕侧俯着的头一动不动,凶狠抬眸的他嘴角锋利,带着计谋得逞的猖狂。 “夙星,你是真的蠢笨。” 蛟龙之雷大势进攻符文,玄夕口中因疼痛而生出无尽嘶吼。蛟龙之雷顺藤摸瓜,迅速攀上犼兽的魔气,抓着往生咒符文急速奔向封印里的犼兽。 犼兽大惊,原来玄夕不是为了鬼玺!玄夕是要通过这往生咒用蛟龙之雷伤犼的魔气! 被抓住的犼兽开始挣扎,可奈何蛟龙之雷淳厚,竟能顺着这一缕粉绿魔气穿过封印直捣犼兽肉身! 情急之下,夙星大声喊出往生咒。犼兽心领神会,也用那千人音色附和咒语,被玄夕紧紧抓住的纠缠魔气上符文又一次浮现,而且越积越多,竟跟蛟龙之雷打成平手。 白鹿这时聚集所有灵气,按住手腕上的疤,嘴里振振有词。 四色瞳眸瞬间暗了一下。 “接着念!快!他体内的髓蛊虫就快瘆入肌肉,他快不行了!”夙星大喊。 玄夕的嘴角已经在这雷电之刑下电出鲜血,被那银色闪电晃得更加艳红。像树根一样的髓蛊虫已经遍布身体各处,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蛊虫扎进肌肉的触角。 扔掉盘竹枪,玄夕的另一只手反身按住了后颈脊骨,咔嚓一声,玄夕取出了藏在他体内的黑曜石锥。 伴着一声怒吼,黑曜石锥带着蛟龙之雷一下扎断了那连接,所有符文一瞬间尽数碎裂。 夙星被这蛟龙之雷击飞几丈开外,倒在地上的他嘴里还念着往生咒。 “往生咒,往生咒破了……”夙星像丢了救命稻草一般,失魂落魄地摸着身上已经不在的强大灵力,“不在了,我没有魔气了,我如何能赢,如何能赢!” 封印之中的犼兽被钻进来的银色闪电直直击中脑门,撞在山石之上的它愤怒嘶吼,却发现没了声音。 犼兽怒不可遏,那虎豹一样的爪子不停地重重拍打着封印,近乎疯狂的犼兽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冲破封印,只能用腹语的它大声喊着,“我的嗓子,我的嗓子!” 玄夕的手背,脖子上布满了焦痕,趴在那红土之上的他轻笑不停,看着手里有些握不住的黑曜石锥,轻声道,“曾祖,玄夕办成了。” 玄夕脸上的笑渐渐凝固,眼神也没了无力感,面容变得痛苦的他挣扎几下之后便没了力气,晕厥在这敖岸之山上。他的皮肤被龙鳞覆盖,肉身也变幻成龙,软趴趴地躺在红土上的玄色蛟龙仿佛死了一般。 白鹿手里的印节还没有停,振振有词的她全力一指。 龙眼瞬间睁大,四色瞳孔散着无助又愤怒的恨意死死盯着白鹿,伴着一声龙啸响彻山谷,四脉蛟龙被白鹿控制,飘在天上。 犼兽下的结界也被这惊天动地的一番打斗震碎。 “成了,”白鹿蜷在角落,笑得有些失心疯,“成了!紫安,我做成了!” 敖岸之山上的动静震醒了还在酒气中酣睡的紫安。 她推开门看到敖岸之山那边散着的各色仙魔气息,心中暗呼不好。冰玉剑现在手上,准备飞去敖岸之山一探究竟。 “紫安等等!”染承和星移出现在小院里喊住了她。 “敖岸之山出事了,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玄朝已经去了,兵力也安排好了。你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星移走到紫安面前,拉住了紫安的袖口。 “什么意思?” 紫安有些急躁,都这个时候了还坐下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玄夕,他也在敖岸之山。” 敖岸之山。 玄朝黑衣银甲站在山崖高处看着夙星带着他单薄的亲信队伍跟着四族大军对峙。 紫安最先踏上了那红土之上,远处的兵戎之声钻进耳朵里。她试图挪动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连手里的冰玉剑都有些拿不稳。 “师父……” 玄朝跑到紫安身边,望着呆滞如木鸡的招摇王,有些不知所措地拉着她那红衣衣角。 “他在下面吗?”紫安的喉咙都在颤抖。 “不在,”玄朝低着头,“夙星没了犼兽的仙力,如今正在和四界将士缠斗,犼兽那蛊人心魄的声音也没了,否则战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昨夜,跟你说了什么?之后又去了哪儿?” 紫安眼泪不止,只能疯狂吞咽着,试图平复这已经要崩溃的心绪。 “哥哥让我照顾好你,然后就说要自己一个人待着……” 面容痛苦的紫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紧闭的她转过身去不再看着崖上的众人,嘴唇不住地颤抖。 昨夜玄夕真的来了。 他来告别。 只是单方面的,要跟紫安告别。 紫安伴着绞心的疼,咬紧牙关的她不停地吸气,一步一步走到那悬崖边缘。 已经被合体的鬼玺激活的封印上的‘卍’开始有规律的旋转,每一个‘卍’都有自己的位置,正在机械的错落有致的上下或平行着移动,看来离这封印大开,犼兽出世应该就是一晃儿的功夫了。 第300章 看着封印旁正在大战的夙星和白鹿,紫安近乎凶狠如猛兽一般的从喉咙里发出怒吼。 “为何还留着他二人的狗命!” “玄夕交代了,白鹿杀不得。”星移和染承从紫安身后走来。 紫安怒目瞪向二人,手里的冰玉剑上生出丝丝紫电,有些难以控制。 “白鹿是髓蛊虫的蛊主,若她死了,那髓蛊虫便只会听从犼兽调遣,那样战事会更加吃紧。白鹿本事不高,髓蛊虫的威力自然不会难以控制。这样一来……也好……下手。”染承躲在星移身后,有些迟疑地说出最后一句。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试试。只是玄夕乃四脉天神,我不知我——”星移看着双目通红的紫安,低声说道。 “我看谁敢动他。” 紫安冷冰冰地打断了星移向崖脚下望去,刚刚好对上了白鹿的那双眼睛。 “玄朝。” “徒儿在!” “杀了夙星,为四界祭旗!” “是!” 死盯着紫安的白鹿停了手,望着飞下山崖的玄朝,她笑得猖狂。 “紫安,我终于等到你了……” 白鹿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如今散着一圈黑气,好像手铐一般箍在手腕处,另一只手按住黑气,嘴里振振有词,伴着手腕上窜出的鲜血混在黑气之间,与那冰蓝色灵力交织。 一条巨型蛟龙从高山之后飞奔而来,伴着一声接着一声的龙啸,叫碎了紫安的心。 第147章 我很快,你忍着点 “紫安,你若不愿面对,便不用去。” 星移一把扶住泪水连珠的紫安,感同身受的他似乎可以知道紫安现在到底有多绝望。 “让我见他。” “他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要见他!” 紫安一把甩开星移的手,飞下山崖。 望着盘在自己头顶的玄夕真身,蛟龙盘起的龙身大过紫安数百倍,在蜿蜒身躯间露出玄色龙头,烈阳之下泛着金色铠甲一样的光。 四色眸子的瞳孔被阳光照得只有一条缝隙,好像锋利的刀锋在那好看的眼睛上留下了刀刃。蛟龙的眼神痛苦,鼻子不停地吐着气,呜咽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在乞讨,求着紫安离开。 紫安双肩不停颤抖,咬了咬牙,一把将冰玉剑插在红土之上,闭上了眼睛。 蛟龙的叫声像是饿了的小鸟在盼着食物,恳求着的声音让人听了发蒙,这怎可能是一条龙发出的音色。 白鹿见状大笑不止,双手高抬,十指张开的她好像在操控提线木偶。 蛟龙绝望嘶鸣,一阵大过一阵的声音像是在呼唤着帮助,也像是在乞求着什么。而他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冲上半空,龙头低垂,蓄势待发地看着紫安。 “紫安,是你自己找死!” 白鹿十指狠狠往下一按,蛟龙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闭起眼睛的紫安俯冲而下! “紫安!” 星移和染承向着蛟龙狂奔而来。 紫安因为害怕而战栗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她仙气一运,一股强劲的气流把奔来的星移和染承打了回去。 龙啸将至之时戛然而止。 紫安睁开血目,整个身体都在那孤注一掷下抖得厉害。她赌对了,就像当年她为了玄夕消耗精血而不变妖狐一样,玄夕也做到了。 玄夕的身体正从天上软趴趴地跌下,身上的大红色喜袍差点刺瞎了紫安的眼睛。 狂奔向玄夕的紫安一把接住玄夕,双膝跪在地上撑着已经遍体鳞伤的他。 “如此不听话,会坏了大事的……” 紫安的呜咽声中伴着玄夕的气音,紫安把玄夕靠在自己肩上的头轻抚起来,哭得像个泪人,“你,你凭什么……” “对不住,瞒你这么久。” “不怕,你别怕,你忍着点辛苦,我把你绑到狐狸洞……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有!”紫安慌乱地想着对策,啜泣着的她听不出还在呓语些什么。 玄夕满是闪电留下的黑疤的手扶住紫安的脸,擦了擦紫安的泪水,“阿辞,我们俩说说话吧……” “好,好,你讲,我听你讲……” “若我们没有这层身份,我多想带着你一走了之。可造化弄人啊,这是我祖先留下的孽,我不能不管。把你卷进来,是我对不住你……” “你没有……”紫安抽泣,不停摇着眉眼紧蹙的头。 “多谢你父亲,让我遇到你。多谢你,让我找到爹娘,还知道自己有个弟弟。这一万年,我偷得很值。” 紫安再也说不出话,哭声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她抱着玄夕的身体,不停地向上攀着,好像这样就能抓住即将离去的玄夕似的。 玄夕惨白的脸淡淡一笑,那桃花眼里的释然和希望让紫安不解。 “阿辞,这大婚喜袍,我穿了。你的那件我也补好了,东珠尽毁,我便抢了朝朝的黑金碎珠镶在这喜袍上,配着我给你做的太清黄玉簪子,定然极美……” 玄夕握住紫安的手,“如今,我想许你欠我的那最后一个愿望。” “你说,”紫安颤抖地望着她一针一线勾勒出的大婚喜袍,“你许愿啊,我早就说过我一定会答应你的啊……” “杀了我,活下去。” 本来破涕为笑的紫安的脸一僵,缺氧的她血管暴起,本能地摇着头。 第301章 “阿辞,乾坤未定,我们都不能说自己输了……” 紫安听到这话一愣,撑着摊在地上的身体昂着头望着玄夕,“玄夕,你什么意思?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玄夕的桃花眼里泛起四色仙气,紧皱着眉头的他一掌打开紫安,痛苦呐喊之间,龙鳞盖住了那张俊俏的脸。 再次腾空而起的蛟龙张开龙爪,低空掠过四界大军,横扫一片的蛟龙带着珊瑚红色仙气所到之处片草不生。 本来占尽上风的玄朝如今腹背受敌,四界将士瞬间被这蛟龙打得乱了章法。 星移和染承迅速加入战斗,与这四脉蛟龙斗在一起。原本有些迟疑的众人如今看着身边死相惨烈的同伴,个个也都起了杀心,向着这四脉蛟龙狠狠杀了回去。 可这蛟龙没有痛觉,鲜血溅了满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蛟龙不断大声嘶吼,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小知奔向紫安,使劲儿晃着她的肩膀,“紫安,你看看玄夕!他在求你!” “不行,不行……小知,你帮我,我们把他绑回狐狸洞……” “这是他的夙愿!杀了犼,一切都可以回归平静!你必须成为四脉天神才有这一搏之机啊!” “我不管,玄夕不能死!” “你抬眼看看!他现在生不如死!他在杀染承,星移还有他自己的亲弟弟!那是你的徒儿,你以为玄夕会愿意如此活着?”小知哭得撕心裂肺,指着不远处艰难抵抗的玄朝三人。 “紫安,他发了愿的……你成全他吧……” 紫安大睁着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颤抖着看向已经被四界将士斩得千疮百孔的龙身,没了鳞片保护的龙身露出一条血肉,血肉处探出漆黑的百支触角,每支触角都像一只锚,从那肉身中寻找着新的肌肉的位子,又一次钳在血肉之上。 触角泛着亮黑色的光,感应着蛊主的召唤。 蛟龙一次比一次叫得惨烈,而身后犼兽的封印颜色也逐渐变淡,看着玄朝被蛟龙打得趴在地上,染承和星移挡在前面的样子,紫安绝望闭紧双眼。 “小知,你去找白鹿,干扰她。” “好!” 紫安艰难爬起,有些站不稳的她伸出单手,冰玉剑瞬间回归。 冰玉剑蓄满紫电,紫安无神的一双杏仁眼里泛起四色,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合,紫安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划过脸颊,语气轻得像羽毛。 “我会速战速决的,你等着我……” 电光火石之间,紫安飞到染承和星移面前,一掌托起蛟龙龙头。 “留住白鹿,别让她死了。” 白鹿疯狂躲避着小知的攻击,一边还试图控制蛟龙,而这时染承赶来,一把掐住了白鹿的脖子,小知伸出树藤快速绑住了白鹿。 封印越来越薄弱了,犼在封印内看着大势已去的夙星和这没用的白鹿,腹语着,“若不是本尊困在此处,怎么会如此被动!” 一股粉绿魔气飞快窜出已经有了裂痕的封印,冲着白鹿杀气腾腾地奔了过去。如今只要白鹿死了,这蛟龙就是它的了。 紫云扇一飞而出,上古龙骨泛着金光一下挡住犼的魔气。 “区区龙族,也敢误我!” 犼加大了魔气,染承在一旁支援星移,白鹿见状便要逃窜,谁知被小知一把按下。 没了白鹿的控制,蛟龙安静了许多。蛟龙不再哀嚎,喉咙里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喘。紫安双脚一蹬离开地面,死死抓着蛟龙的喉咙的手现出了狐狸爪,把蛟龙拖到天上。 望着髓蛊虫已经爬上了玄夕的眼珠,紫安凝视着玄夕,从嘴巴里轻轻说出三个字。 “斩龙决。” 蓄满紫电的冰玉剑一剑插到蛟龙双目之间,玄夕发出一声喘叹,好像在告诉紫安他终于能睡上一个好觉了一样。 跟蛟龙真身比起来就像杏仁一般大小的紫安握住冰玉剑旋了一圈,背靠着蛟龙脊背,双手紧紧握住剑柄。 “我很快,你忍着点。” 冰玉剑从龙头滑下,紫电击入被一分为二的脊骨,终于能感到疼痛的玄夕一声伴着一声嘶鸣,紫安落在地上。 蛟龙随后跌落在红土之上,泛起十丈高的尘土,把紫安淹没在灰尘里。 尘土之内,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响彻四界。 这时,封印上最后一个‘卍’归了位,敖岸之山震动了。 四界将士整装待发,此刻的犼兽,正迈出他这百万余年里的第一步。一声从腹部生出的暴吼让山体都滑了坡,各色金石重重落下,犼兽昂首阔步,把千万金石控制在空中,精准地,一一砸向各路神魔。 星移和染承艰难抵御,没想到,万兽之祖竟如此强大! 而那红色尘土之内,泛起了一丝淡淡紫色。 那紫色小得好像一颗远方的星星,只是不停震动,在紫安眉心之间突然爆发。 紫安的真身狐狸眼现在脸上,紫色业火烧满眼眶,升起九条紫火尾巴如同炼狱里生出的火神。 冰玉刺带着太阴真火齐刷刷地对准金石个个击破,众将士大喜。 “招摇王升登四脉仙隐天神了!” 小知如释重负,一直提着的揪心也化作泪水流出眼眶。 酣战的玄朝望着紫安一身紫色仙脉,长叹出一口气,满月剑蓄满仙力,对着已经没有任何保护的夙星大喊,“你受死吧!” 第302章 夙星在这银剑之下贯穿全身,全力维持的平衡的他还是双膝跪了下来,望着面前的玄朝,睁着那双不甘的眼睛离去了。 从夙星体内拔出满月剑,安顿好夙星尸骨的玄朝朝着紫安方向望去。 红尘之中,只能看见朦胧身影,只有一双紫色妖火盎然的眼睛和九条冲天似的尾巴晃得人睁不开眼。 紫安看着脚边一动不动的蛟龙身躯,倔强扬起下巴的她看起来有点像不听训诫的委屈孩童,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伤着心生着闷气。 俯下身子的她轻轻抚着玄夕的龙鳞,她的心现在就跟这龙鳞一样,碎成了千瓣。 “忍着些,不痛的……” 紫安现出狐狸爪,伸进蛟龙开裂的脊骨处,一把掏出了已经生长出根的髓蛊虫。 紫电加持之下的髓蛊虫吃痛萎缩成了半丈长的长虫,从玄夕的体内迅速退出。看着玄夕一点一点瘪掉的肉身,紫安手上的紫电也愈发强烈。 拖着那半丈长的还泛着鲜血的长虫身躯,紫安一步一步走出红尘。 长虫的千百万只触角抓着地,在那红土之上留下细密痕迹。狐狸眼里尽是妖火的紫安走到白鹿跟前,轻轻一抬手,白鹿身上的木藤消失了。 “你只有半颗心了……” “呵,半颗心又如何,不也是杀了你的心上人!如今这结局,才是人人都不得,才是天下之大喜!” 白鹿笑得疯魔,脸上扭曲的五官让人看着好像索命的女鬼。 紫安生出一颗紫莲花,那紫莲花上没有太阴真火的戾气,而是温润有力的纯净仙力。紫安双指一按,莲花飘到白鹿胸膛,融进冰晶玲珑心处。 玲珑心突觉这仙力澎湃淳厚,疯狂吸食着莲花带来的力量,那莲花仿佛永生,刚刚好依附在玲珑心上缺失的那一半,源源不断地供给着仙力。 看着一半紫色一半冰蓝色的玲珑心窍,紫安笑的妩媚,“喜欢吗?本王送你的。” “你要作什——” 紫安面色瞬时变得冷冽,一把扒开白鹿的嘴,把那半丈髓蛊虫按进她的嘴里。髓蛊虫意识到这是蛊主躯壳,有些抗拒,而紫安用电一直进攻使得蛊虫无路可退,生生爬进了白鹿体内。 玲珑心在这髓蛊虫的吸食之下疯狂产出再生之血,而这已经没什么灵力的玲珑心渐渐势弱,白鹿的身躯很快就没了生机。就在白鹿涣散之时,那棵莲花突然惊醒,向着玲珑心供着雄厚澎湃的灵力。 望着白鹿又一次惊恐睁大的双眼,紫安大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紫莲花可保你玲珑心复生,你以后在这生死反复横跳之时还需记得,玄夕的苦,你要好好承受,待到天地洪荒再次归为混沌,你方可逃出升天!” 一把扔掉白鹿虚脱的身体,紫安望向犼兽。 第148章 等我 “玄子期……你的后人跟你一样让人憎恨。” 犼的腹语震得地面有些晃,紫安走向前去,眼里的妖火烧得吓人。 “紫安,就算你是仙隐天神又如何,当年的玄子期还不是一样仙隐双脉,还赔了他的夫人。如今你和玄子期走的是一条路,只是你一定会死的!” 紫安没有说一句话,冰玉剑剑指犼兽一剑飞去,却还没近了犼兽的身子便被那摄人魔气震飞回自己的手里。 怒目的紫安拿回冰玉剑的那一刻便冲了出去,染承和星移飞奔而上。 犼兽的尾巴上的蝎子钩吐出数百只毒针,冰莲刺拖着太阴真火一一击破,那毒液蒸发在空气中,吹过的地方植被尽数枯萎凋零。 玄朝见状飞快挡在四军面前,满月剑带着银色灵气向着地面狠狠插去。一个半透明银墙从那红土之上拔地而起,挡住了疾风一般的毒气。四界将士整装待发,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成了一条弦。 紫安带着的杀气让犼兽有些惊讶,这同是仙隐天神,玄子期的戾气倒是少了许多。 “四脉天神当真厉害,太阴真火的功力大大提升了!”犼的斗志被完全激发。 犼兽的粉蓝色仙气可以隐身,不知何时会从何地出现,它的魔气攻势不亚于紫安,路数更是诡异,紫安三人目前只能与这魔气斗在一处,都近不了犼的身侧。 此刻的三人背对背站着,一剑,一刀,一扇。 紫安静气凝神,闭起双眼,把冰玉剑抬至双眉之间。 一时间四周都安静了许多,紫安只觉得一股巨大灵力从天而降,直奔三人头顶。 冰玉剑雾气四起,伴着冰莲刺腾空而上直奔向三人头上空荡荡的上空。 一击即中! 冰莲刺的太阴真火燎原之势攀上那气柱,经过之处本来隐身的魔气颜色尽显,伴着太阴真火一点一点烧出魔气源头所在。看着太阴真火直奔犼兽那骆驼似的头骨中央,犼兽大惊,一声暴吼使那魔气更加壮大。 “他的内丹在头骨!” 太阴真火灼伤犼兽,在犼兽躲避瞬间,三人默契地奔向犼兽真身。 犼兽的蛇颈和头骨生出芒刺,每根芒刺之上都泛着漆黑毒气,前爪似鹰后爪似虎的犼兽站起身子,足足有五人高。那蝎子尾更是凶悍,可分身三条,比犼的身躯还要长,像长了眼睛似的冲着三人狠绝刺去。 犼虽体型巨大,但柔软异常,身体每处都近乎刀枪不入,冰玉剑都无法刺破其背脊。 第303章 而染承和星移更是吃力,犼以龙为食,龙族蛇族的仙魔气息本身在他的粉绿之气下就会被压制。 四界将士见状纷纷赶来支援,可还未近身,就被犼兽散出的魔气毒得哑的哑,瞎的瞎。玄朝见状只能撤回大军,恨不得自己上阵的他被小知紧紧拉着。 “紫安,我乃万兽之祖!你一小小狐狸竟想杀我?” 犼兽的粉绿魔气再次隐身,加上长尾的纠缠,三人身上都伤痕累累。星移更是吃力应付,这毒液针对龙族,应龙真身的他如今伤口都有些溃烂。 紫安望着越来越虚弱的染承和星移,冰莲刺的太阴真火也只是轻轻灼伤犼兽,想不到三魂合一的犼竟如此强大。 冰玉剑被紫安高高拿起,利落落下。 “紫安!” 鲜血迸发,那九条真火冲天的尾巴被斩断了四条。 “九尾狐族九条尾巴,每丢一条便可短时间暴涨真气,化作神器堪比上古天神。畜生!我这里还有五条,你我今日可以同归于尽,但你必然不能苟活于世!” 四条狐尾飘在面色惨白的紫安身后,紫安全身的紫色仙脉闪着耀眼的光,身上的血也因为这一身红衣而看不出到底流了多少。 狐尾幻化,一枪,一盾,一矛,一鞭。 伴着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分别攻向犼兽的头,颈,身,尾。 狐尾幻化成的四件宝器如天神下凡,带着太阴真火终于刺入犼兽体内,犼吃疼咆哮,而被玄夕取了喉咙的蛇颈只能疯狂震动,发出枯木断裂的声音。 撑起断尾带来的钻心之痛的身躯,紫安的紫火狐狸眼里透着决绝,冲向犼兽。 心死之人最为强大。 因为无牵无挂。 犼兽的身体被那紫火鞭缠住,像马被勒了缰绳,身体也被拉起露出麒麟肚。 飞奔而至的紫安手里的冰玉剑蓄满紫电,伴着一声怒吼冰玉剑一剑刺穿犼兽下颚,犼身上的黑血像墨汁一样喷洒在紫安半幅身躯之上。 紫安的内丹上的应龙骨疯狂盘旋,生起金罩,抵御着黑血上的毒气。紫安机械地一下一下地向着犼兽腹部刺去,每一剑都满插入腹。 犼兽的叫声震得敖岸之山的山体都断裂了。 紫安的脸上生出一丝大仇得报的笑意,四条狐尾生出的神器犹如天助,控制住了犼兽。 “紫安小心!” 就在这时,星移飞速挡在紫安身后。 犼的一条蝎子长尾挣脱了神枪阻挠,冲着自己身下的紫安狠狠刺去。 星移的紫云扇如今正生出金罩挡在近在咫尺的蝎子钳。染承即刻赶到,青蛇刀蓄满了他毕生魔气,刀身伴着浓烈红雾一刀斩断那条蝎子长尾。 就在蝎子长尾跌落瞬间,蝎子钳中央吐出一根黑色毒针直奔紫云扇!紫云扇的一折扇骨被毒针击碎,破扇的黑丝一样的毒气直入星移左眼。 “星移!” 星移纹丝不动,背冲着紫安大喊,“趁现在要他的命!” 断了一尾的犼兽仰天长啸,紫安对准它的下颚,一剑深深刺入!手上的业火莲花大开成九十九瓣,熊熊燃烧在紫安的手上,莲花瓣锋利旋转,发出铮铮巨响。 紫安一掌按在冰玉剑的剑柄之上。 一条紫色闪电从犼兽下颚生出,贯穿了那刀枪不入的万恶头骨。 一声怒吼响彻四界,众人都被震得弯下了腰。紫安回身抱起被毒针侵体的星移,躲开了那巨大的下坠身躯。 犼的身体落在了这敖岸之山上,和玄夕一样,掀起了十丈高的红尘雾帐。 玄朝和小知冲入红尘,在那尘雾中心看到了半躺在紫安怀里的星移。 星移的毒气已经从眼眶蔓延到了眉骨,渗入了脸颊旁的发迹,毒液渗透的形状像极了髓蛊虫的触角,盘根错节的向着各处发散,星移的另一侧凤眼紧闭,皱起的眉心马上就要被那毒液侵占。 “白鹿,去把白鹿带来!”玄朝看着整个眼窝漆黑的星移慌张大喊。 “不必,星移不用那个贱人救。” 紫安手里生出一团淡紫色冰雾,在手上迅速凝结成了一把匕首狠狠剜向胸口,顾不得小知三人的阻挠惊呼,紫安用匕首刀尖挖出了自己的一块心头肉。 喂给星移吃下之后,那黑色的毒气被紫色灵力渐渐逼退,只剩下眼眶上的一道疤痕。 睁开眼睛的星移有点不知所措,直到看到了紫安模糊的样子,那白得已经好像上了霜一样的脸上的担心还未散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紫安怀里,看着紫安心窝上的刀口,星移坐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 “妖族不欠天族人情。” “你……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星移的左眼十分模糊,只能捕捉到一点点光亮的他有点恼,可又只能用尽全力忍着。 紫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打断了星移,抬眼招呼着玄朝让他扶自己起来。紫安虚弱倚着玄朝的胳膊,有些踉跄。 大战之后的倦怠席卷而来,断尾之痛如今倒是更加清晰了,紫安蛾眉微蹙,全身都是鲜血的破烂红衣和那半个身子溅上的黑血显得她苍白的脸上的眼神更加空洞。 星移深吸一口气,“斩杀妖兽也是天族分内之事,招摇王不必记挂。” 紫安嘴角轻轻上扬,“多谢天君助阵,此番没有天族四界危矣,妖族愿与天族魔族握手言和,愿四界再无战乱。” 第304章 染承自然知道为何紫安如此,心领神会的他和紫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遣散了众将士,只留了这寥寥几人。 “你的眼睛,怕是救不回来了……” “不碍事。” 没了天族众神的紧盯不放,紫安的腿有些发软。星移一把扶住紫安手腕,眼前的紫安也清晰了起来。 “多谢你,这时候还替我想着。” 紫安当着众神的面把这剜了心头肉的理由讲得冠冕堂皇,又说四界和平,为的是让天族人把功劳记在星移身上。 “谢我就算了,管你要个人。把白鹿给招摇,她是天族人,理应你说的算。” “白鹿杀了鬼族大皇子,此人,我就交给鬼族和妖族,不再干涉。” 这时,在一旁被髓蛊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白鹿笑了。那笑声凄惨,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紫安拨开人群,步履有些蹒跚,半个身子都靠着玄朝才能勉强向前。 “你这种人,就应该佛不渡鬼不寻,无时无刻遭受噬心之痛,永生永世都不得解脱!”紫安声音不大,但字字带着彻骨恨意。 白鹿笑得更猖狂了,她脸上有一种快意,似乎这身上的痛并不能取代她现在的愉悦。 “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有了?” 白鹿的皮肤里透着髓蛊虫窜乱的痕迹,如今髓蛊虫没了宿主,而又去到了蛊主体内。没有听到指令的蛊虫只能在蛊主身体里任意游走,以为自己是被蛊主豢养在了自己的躯壳里,不停吸取着养分。 “我夫诸玄鹿一族善用医术,可用冰晶玲珑心的仙力医治垂死之神。你们不知道吧,夫诸一族长寿,生长的也自然比别的神仙慢些。当年我一万五千岁,我的冰晶玲珑心也终于长成了。我自是高兴的,因为我比别人早了两三千年,族长说我日后一定是救济四界的妙手。在玲珑心长成之后,所有的夫诸玄鹿后人都会去敖岸之山深处学习医治救人的仙法。” 白鹿疼得全身都出了一身细汗,因为这噬心之痛不得不停下话语,抿起嘴唇的她吞咽着痛苦,接着缓缓的说出了无人问津的,她的身世。 “那时候的我兴奋,但又有些担心父亲,当时四族正在大战,我父亲是族长的得力干将,我怕当时的我们会陷入战乱,而我却入了深山不得照顾家人。直到族长那日,从天族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族长拒绝了天族的号令,不参与四族混战。族长跟我和我父亲说,冰晶玲珑心只可平等医治众神,绝不可为一族效力,若夫诸参战,则天下将被源源不断的天马军荡平。族长已然在天宫宣誓,敖岸之山保持中立,而天君的交换条件,便是混战之时,我族不可医治任何一位将士。” 白鹿又笑了,声音很小,咯咯的笑声里全是讽刺,“我当时好高兴啊,我终于可以跟着兄姐去深山了,那时的我心里想着的,就是如何学会这一身医术游历四界,做个跟你这个九尾狐狸一样逍遥的济世妙手。” “然后呢!我刚入山涧第五日就出事了!成百上千的鬼神妖魔齐齐涌进了敖岸山!生吞活剥了我的族人!”白鹿的双眼睁得老大,声音也变得粗暴,青筋暴起的手抓起地上的一捧子土,“紫安你看,你看看这土,看看这山上的金石!他们原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敖岸之山原来是一片白沙堆起的仙境,跟你的招摇不差多少啊!那日屠山之后,满山的血沁在土里。这金石又是什么你知道吗?是我族人的骨头!” 面容痛苦的白鹿仰着头,双眼的血泪从眼角流下,捂着心口的她胸前的半颗冰晶玲珑心散着微弱的光。 “我不明白,他们上了山吃了肉,便应该知道我族若非心甘情愿献出血肉便无法治愈仙身。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屠山!我父亲拼了命赶到了深山之内带着我们逃走,可往哪逃啊……铺天盖地的魔鬼,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去呢!最后逃到鹿族的,也就只有我一人罢了。” “我隐姓埋名,做了一个小信使,在天宫当差。五万年后,我被分到了太子宫里。我终于可以有个人依靠了,星移可以为了我去锁妖塔,顶撞狐王纳我为侧妃。我是知足的,我甚至没有去奢望给夫诸一族申冤。可天族后来做了什么,星移又做了什么?!紫安,你看着我,告诉我!若是玄夕为了别的女人去死,你可还能像现在这样地诅咒我?!”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白鹿脸上,紫安五指的血迹在白鹿的面颊上清晰可见,“你不配提玄夕!我从没有想过要你如何,我还曾怜惜你,若不是你伤了玄宛的眼睛我甚至想要留住你的命!可你又做了什么?” “这就是你最让人憎恨的地方!” 白鹿歇斯底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天生神力可为家人报仇!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玄宛那样的福气,有一个宁愿悖族也要与她相守为她去死的染景硕!你有四脉,有玄夕,有染承有星移!都是屠族,为何单单只有我如此悲惨啊?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在泥潭里不染淤泥如莲花吗?想要你跌落神坛的人如恒河沙数!大家都在盼着莲花开败的那天,你终将化作淤泥与我一起的啊……那时候,我们就是一样的人了……对吗?” 紫安抓住白鹿的脖子,嘴唇微微动着,声音也如细刀子一般,“你看错了,我从不是什么天选的净世莲花。不过你说得对,同样都是屠山,你这种废物却想你不该想的,要你不该得的!你自己想当那恶臭的烂泥却嫉妒别人乘风破浪,如今换得这一身冤孽,是你自找。” 第305章 紫安用尽力气把白鹿扔在地上,“玄朝,把她扔进镇妖崖。从今日开始,妖族众将,包括你。需搜罗世间妖兽锁于崖下。万世,不得见妖兽横行。” “白鹿,髓蛊虫乃万蛊之首,如今被我用紫莲花封在你体内。你虽学艺不精,但它,会帮你抵御凶兽保你不死。这蛊虫入骨入髓而不入脑,时日长久,你也学学本事,补回你那五万年的闲差生出的腌臜心事!” 白鹿灭世一样的嘶嚎被拖得越来越远,紫安的眼神落到了不远处的蛟龙尸身,她推开玄朝,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到蛟龙身边,瘫跪在旁。 乌黢黢的鳞甲没了耀眼的金色,即使全身漆黑也能看得出雷击之后的焦灼,蛟龙脊骨被劈成两半,血已经流干了。 紫安双目失神,拔下头上的冰玉簪子,簪子上蓄满了紫电。 “等我。” 紫安的手高高举起,冲着自己胸口的内丹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师父!”玄朝飞奔向紫安。 星移运气唤醒紫安内丹的应龙龙骨,挡住了那冰玉簪头。 “紫安!”小知连滚带爬地跑向紫安方向,手里高举着一个七色琉璃环,“玄夕的一魄在这里!他会回来的!” 第149章 我一定归来 前一天夜里。 玄夕那孤岛上的小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什么安心赴死?不管什么方法都不行,想别的!”染承生硬打断了玄夕的部署。 “染承,”玄夕平静看向他,“我这一个月想了所有的办法,只有这一种可以一搏,你让我试试吧。” 染承还想张口,却被玄夕打断了,他手里拿出了摄魂环,“当时白鹿伤我母亲双眼,我和阿辞赶去救朝朝的时候趁乱捡到了这摄魂环。本想着销毁这伤人魂魄的东西,可又觉得这不是摄魂环的过错,便留在了手上。想不到,这竟然成了我的一线生机。” 玄夕走向小知,把摄魂环放在了她手里,“小知,我一会儿便会将我一魄留在这摄魂环里。待到阿辞手刃了我之后,我原神也将消散,一定要帮我留好这一魄,就算历经千辛万苦我也一定回来。” 这七彩琉璃环在小屋子里微弱烛火下色泽不减,小知拿着摄魂环哭得像个泪人,“这,这太冒险了……” “招摇山向来都是险象环生,这次,我也只能赌一赌了。只有一样,双脉神诅咒没有先例可借鉴,我不知犼兽是否连这都能算计完全。若阿辞没有升登仙隐,小知,你定要帮我。” “如何帮?” “用摄魂环毁掉我的最后一魄。” 小知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的喘息声里都是拒绝。 “在事情还不明朗之时,不要告诉阿辞摄魂环的事,若我魂魄彻底消散,我不想让她受两次折磨。就算我侥幸留得一魄,帮我告诉她,若嫌时日长久不必痴等。” 玄夕带着玄朝冲着屋子里的众人深鞠一躬,“玄家留下的祸,我兄弟二人责无旁贷,愿众友定要谨记犼兽乃天之大祸,不惜代价定要除之。玄夕在此再拜深谢!” “好,我答应你,”小知双手把摄魂环捧在胸口,“可若紫安平稳成神,你定要回来。” “我一定归来。” 言清观是这四千年以来人间流传的神话,到过这里的人也叫此观‘飞桂仙境’。 这茶楼里热闹得很,此时的人间刚刚经历过十年的乱斗,好不容易大国初定,百姓也终于有了些安生日子,这新开的茶馆也是人声鼎沸。 “当今平复这十年乱世的圣上,便是受了这言清观的点化,观内仙子说陛下乃敖岸仙山上的一颗金石,下凡造福人间,这才了结了这征战!” “这飞桂仙境当真如此玄妙?” “传了四千年的神话,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真假岂是我等俗人说的算!要我说,陛下去没去过言清观都好。如今再也不用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我儿子也能归乡回家种田,这就是我们百姓最大的福气了!” 大家口中的言清观神秘缥缈,有人说在深山,也有人说在阔海,更有人说在自家祖宅上空也出现过,去到观里的人不光有位极人臣的人中龙凤,开国皇帝,也有百姓妇孺,游子商贾。 这是个只有虔诚纯净执念的人才能到达的地方。 观主是位长得极好的仙子,常年以桂花为衣,善用木系法术,有一徒弟作伴。 也有传说,偶尔观内会有一位红衣神仙路过,若是谁能见了那红衣神仙才是大幸。她为人大方,不光能改运,还可长寿,永世不愁吃穿。 这四千年里,人间之所以唤言清观为‘飞桂仙境’,是因为去到观里祈福的所有人都提到了这观除了那白玉无瑕,皎若星日的玉石堆砌出的绝美楼阁,就是这仙观里只生桂花树。言清观没有定所,更像是道观自己找到许愿之人,所以每次都飞在天上,故称‘飞桂仙境’。 “师姑,我记好了,可以回去跟师父复命了。” “北言,你这才听了多久就写完了回访,当真敷衍。” 一个灰衣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少年身形健壮,宽长厚实的肩膀下的胳膊肌肉线条隐隐可见,这个叫北言的少年英气十足,配着挺拔的身形就觉得一身浩然正气迎面扑来。 北言收起本子笔墨,转身看向身后的师姑。 第306章 “确实是走个过场,师姑大闹地府改了顾维卿命格,这世他可是千古一帝,留名青史的。北言即知结局,便也不必对这发愿之人再做跟踪寻访。” 看着北言这小少年一脸不忿的模样,他的师姑轻笑,“又嫌弃你师姑欺负神仙了?要不是我和玄……当年要不是我威胁冥王,打了南极星君,你还不一定在哪待着呢,还能跟着你师父修道四千年……” 确实,若不是紫安和玄夕当年大闹冥界,冥王费劲心思找到了北言魂魄,小知也不能把北言的这一世改成了修仙少年郎。她还贿赂了司命星君,让这一世的小郎君还叫北言,这才有了这么个小徒弟。 紫安一身红衣,一头长发随意半挽着,额前耳边的碎发也挡不住那杏仁眼里的媚劲儿。她没有任何发饰装扮,这就让人不由得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天仙一样的姣好面容上。 她站起身来,这才看到原来这腰间还挂了两样饰品。 当真奇怪,这紫玉虽然难得,但裂开的玉佩戴着多有不吉之相,而这腰间另一边,则是一根由红绳绑住的白玉发簪。发簪不带在头上,反而挂在腰间,这让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四周望向这茶馆角落里的人越来越多,北言匆匆结了茶水钱,便带着紫安师姑离开了。 “今日你别回观里了,直接和我去招摇住吧,”紫安看着北言懒懒散散地说,“明日就是你玄朝师兄一万岁寿辰,总不能让寿星自己给自己做寿宴吧,所以还要麻烦我们仙风道骨的小北言辛苦一下!” “我早就把食材都备好了,今日确实是要去招摇山里做些准备的。” 北言心底里其实有点嫌弃这个懒散的师姑,玄朝师兄成人寿辰,竟然现在才想起来安排。不过也确实不用她张罗什么,玄朝师兄的每年寿辰都是染承师伯安排的。 四界都在羡慕他北言这一个区区凡人,竟能如此仙途坦荡,师父是招摇山上的桂花神,师姑更是厉害,四脉仙隐天神,招摇妖王。而北言却没觉得招摇山有多威严,毕竟这流里流气的神仙他天天见,实在不能把那传闻和眼前的师父师姑安在一起。 “甚好甚好,诶!你有没有准备鱼汤啊,朝朝那小子爱喝。” “当然有,”北言忍了忍不耐烦,还是毕恭毕敬的,“师姑还是少操些心吧,你又不吃。” 自从北言被小知收了做徒弟,进了言清观,他就没见紫安吃过东西。 北言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玄朝师兄每次都在厨房忙活好久,为的就是给他师父做东西吃。可紫安师姑从来不吃,说是除了一个人的手艺,其他人的她尝也想不尝。 北言眼里的紫安师姑这四千年只着红衣。明明她那么多衣服,但她只穿红色。腰间日日带着一枚人间紫玉莲花玉佩和那冰玉簪子。他问过师姑,为什么那簪子不簪在头上而是要挂在腰间,她只是淡然一笑,说她不会簪头发。 师姑常常醉酒,每次喝多之后来劝她别再喝了的染承师伯和玄朝师兄都免不了一番毒打。 每次毒打,紫安师姑嘴里也会一直骂一个人,那人叫玄夕。 这个玄夕他知道,是一个只剩了一魄,被安置在灵水湖畔中央的神仙。师姑每天夜里都会去灵水湖畔,用仙力劈开湖水,坐在炼白莲花封印上跟摄魂环里的那一魄说上很久的话,还为摄魂环注入灵力直至精疲力竭,之后便会陪着这一魄睡在封印上。 每日清晨,紫安师姑会准时出现在小院子里看着大家用早点,然后就一个人走进房间里,很久都不出来。 有一次他不小心从窗户里看到师姑在一个摆满了簪子的房间里坐着,还在偷偷哭。 他师父跟他说那是紫安师姑的心上人,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北言却不认同,北言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他师父,他就从来不骂他师父。只要是师父想要的,北言一定会拼尽全力办到。 可师父不让他提玄夕,尤其是在紫安师姑面前,那他便不提。只是觉得这一魄留着有什么用,人都消散了。可他又很希望玄夕回来,他觉得这样紫安师姑就会真的高兴了。 紫安和北言正飞在西海上空,突然一个赤焰火团从天而降。北言手里的桂花藤甩了出去,把那火团打散。一个差不多一万多岁的小神带着凤翅飞到北言和紫安面前。 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在那蜜桃一样饱满的脸蛋带着不屑和审视,越过北言上下打量着背着手的红衣紫安。 “无论来者何人,见到我师姑都应行礼问一声‘招摇王安’。”北言一步向前,挡住了那赤火小凤凰的视线。 “切,”小凤凰轻蔑一挑嘴角,歪着头目光再次越过北言,“诶!你就是招摇王?” 北言收了树藤,唤出古月双刀,径直走向这个不要命的小凤凰面前。 “北言,没事。” 紫安拍了拍北言肩膀,走过他身边,面容舒展地打量着这看着有些不服气的小凤凰,“诶!你就是凤族小公主,炎亿?” “对,我来看看你长什么样,”炎亿扬起下巴,愤然道,“如今看到了,是挺漂亮的……” “本王听说你有很多面首,是个花花肠子。让你联姻天君,舍了这万众姿色,确实是委屈你了。” 炎亿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这招摇王竟然向着她说话。本来高傲的脖子也软了下来,忍不住多看了紫安几眼。自从炎亿被许给星移天君做天后,这关于天君迷恋招摇王的流言蜚语就让她听着头疼。 第307章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今日长老们逼着她遣散面首,这就让她不爽利了!听天宫里的老人说起旧事,说是之前天君还是太子的时候跟招摇王定过亲,也没让她遣散她的面首,炎亿这就一下来了脾气,马上飞下来会会这常年不露面的妖王。 “天族事本王无权置喙,小公主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听说天君爱慕你,真的假的?” “真的,天君爱得要生要死的,想听自己打听去!”北言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了炎亿的问话。 炎亿刚想跟北言吵架,这远处传来的风声倒是引起来三人注意。 星移的应龙飞天冠上插着冰玉天簪,一身金色天君长袍显得有些消瘦的他多了份稳重气派。左边上半张脸上带着一个冰玉石雕刻的面具,那面具上的应龙眉眼给这清冷面容盖上了一丝神秘。 紫云扇在他清瘦的手里显得整个人仙气飘然,刚站定在炎亿和紫安中间的星移的金色扇坠一晃一晃的。 “天君安好。” “招摇王安。” 星移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炎亿,“刚刚凤族族长找到本君,让本君来看看。” 紫安微微一笑,“炎亿小公主正跟本王说本王生得好看呢!” 星移转身向炎亿行了一礼,“小公主好。” 炎亿有些惊讶,第一次见这天君,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讨人厌烦,“天君安康。” 星移站直了身子,面容清冷的他丹凤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半张冰玉石面具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探一探究竟。 炎亿咽了咽口水,对着紫安说,“诶!今日见了,就算是认识了!我,我先走了。” 说罢便快速离开了。 紫安噗嗤一笑,望着星移背影,“她好像不太喜欢你。” “她好像还挺喜欢你的,”星移声线好听,听着让人轻松,“今日染承约我在招摇喝酒,明日一早正好给朝朝过生辰,一起走吧。” “好。” 望着紫安远去的背影,星移垂下他那凤眸,轻声的自言自语,“这小公主倒有些像你。” 翌日清晨。 玄朝一身黑金鬼王长袍,带着黑曜石发冠簪上了桂花树枝,大摇大摆地从狐狸洞口走了出来。 “师父!这鬼王长袍很合身!朝朝多谢师父亲手给徒儿做了这登基王袍!” 紫安看着玄朝笑的幸福,“合身就好,今日一过你就是鬼界之主了。不愧是本王的徒儿,如今已经成神,以后肩上的担子可要重些。” “明日玄朝便要去鬼界了。如今染承师伯在魔界,星移师伯在天族,我明日一走,师父和小知姐姐定要照顾好自己。” 玄朝想到这里,马上就开了话匣子,什么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何时要做什么事,听得紫安是连连求饶。 “行了行了,招摇山这几千年被你管得一板一眼的,也该喘喘气了!快,把衣服换下来,你北言师弟做了一桌子菜为你今日庆生。染承和星移师伯也在小院儿里帮着忙活。快走,我很想看看他们俩给北言捣乱,北言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好!” 满是金桂和木香花的小院子外热闹非凡,天南海北的仙魔鬼妖都来贺寿,寿礼都堆成了山。玄朝和母亲玄宛在院外招呼着,玄朝看着贺礼连连摇头,怕是明日登基大典事情更多。 染承和星移两个人带着昨夜还没散掉的酒劲儿在厨房摩拳擦掌,小知在一旁看着北言一脸憋闷哈哈大笑。 紫安一个人坐在藤鞭摇椅上,淡淡笑着。 趁着大家忙碌的时候,紫安走进了小屋里单辟出来的那个房间坐下。房间中央放着黑金碎珠镶嵌的大婚喜袍,上千只各色簪子围着紫安,她拿起那太清黄玉簪轻轻擦拭。 这是紫安每日清晨一定要做的事,她仔仔细细地擦着每一支发簪,跟发簪说说话似乎是她这四千年里唯一的消遣。 看着每支簪子上刻着的‘玄夕’两个字,紫安自言自语。 “朝朝今日成人,就要当王上了。小知要和北言打理言清观,造福人间。染承又在魔族。我很快,就一个人了……好在,他们日日都回来吃饭,说来还是你惯出来的毛病……玄朝的手艺应该不错,那味道闻着跟你做的一样。” 紫安再也说不下去,语气越来越哽咽,水葱似的手搭在水晶石簪上,眼角不自觉地流着眼泪,她努力控制着声音,生怕毁了这满院子的热闹。 这时,一声窜天刺耳鸣叫响起。 “师父!灵水湖的动静!是灵水湖发出的动静!” 紫安瞬间移形换影,众人皆齐聚灵水湖畔。 湖畔上有一个大大的漩涡,那五彩斑斓的灵气被漩涡卷进湖水底部,狐王内丹碎片形成的炼白莲花封印一闪一闪地晃着众人的心。 炼白莲花花蕊之上的摄魂环不停震动,把灵水湖倾泻而下的灵力尽数吸收。 摄魂环瞬间飞上招摇群山上空,七色琉璃在天空上炸裂。 好似烟花,绚烂之后,万物回归平静。 紫安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除了摄魂环没了,这招摇山好像没有任何变化,连连摇头眼泪成行的紫安一脚准备踏入灵水湖,手腕却被牢牢抓住。 “阿辞,我回来了。” 紫安即刻回身,终于看到了这双桃花眼。 第308章 朝思暮想的,摄人心魄的那双桃花眼。 紫安狂眨着眼睛,不停地倒着气。玄夕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满脸欣喜的他却被紫安抬手拒绝。就在大家都有些疑惑的时候,紫安手里唤出盘竹枪,调转枪头把枪柄对着玄夕。 “让你逞能!让你谋划!让你赌命!你还有脸回来!我今天打死你!” 玄夕被打得四处逃窜,嘴里不停地喊着,“阿辞,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喘着粗气,打得没了力气的紫安一把扔掉盘竹枪,走到玄夕身前抬起了手,吓得玄夕缩成了一团,佝偻着腰的他眼睛也闭了起来,准备接着挨打。 可却被紫安落下的手一把牢牢抓住。 “走,现在就成亲。” 第150章 番外:师父,徒儿冒犯了!(言知) 我叫北言,是位二十岁就得道成仙的凡人,如今已经四千多岁了。 第一次见到我师父是在我六岁生辰的时候,我是个孤儿,从小被遗落在道观门口,是观内的道士把我养大的。 那日我正在扫地,一地的落叶没完没了地落在我刚扫好的石阶上,我有点烦躁。 这时,一个长相甜美的姐姐来到了道观,她笑的时候很好看,还说要带我去做神仙。我白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接着扫地了。 什么世道啊,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骗人呢…… 但是她给的桂花糖可真好吃。 我一直觉得这桂花糖是被师父施了迷魂术。 后来我问过师父为什么一定要拐我走,师父只是笑笑,说这是我和她早些年的约定,而且那个桂花糖就是普通的糖,根本没什么法术。 我才不信呢,一定是迷魂术,师父定是一眼就看上我了。 可至于为什么师父偏要捡我做徒弟?我真的不甚清楚…… 师父带我来到了言清观,之后她便叫来了一个长得更好看的红衣仙子,师父让我叫她师姑。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师姑竟是四脉天神招摇王。 她们两个给我注入了好多灵力,教了我无数仙法,因为有紫安师姑的帮忙,我的修炼一向轻车熟路,十分顺畅。 今日,是我升登仙御之姿的日子。 师姑说要送我一个大礼。 话说,我已经很久都没见到师姑了,以前她老是往言清观跑,如今有了玄夕小神作伴,倒是很久很久才见一次。 自从那个玄夕回来,师姑就每日和他腻在一起,这种腻跟我和师父的腻还不太一样…… 有的时候有点羡慕玄夕能这么放肆。 我使劲儿把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这也……不行不行,那可是我师父呢! “北言!” “师姑好,玄夕小神好。” “北言,”玄夕一脸坏笑,“叫声姑父听听。” “……” “叫一声嘛~我跟你师姑都已经拜堂了!” “不是还没办大婚典礼呢嘛……” “拜堂就算啊,快叫声姑父!” “……我不。” 紫安师姑推了推玄夕,“玄夕小神不好听吗?偏要叫姑父……” “阿辞~今日过后他肯定不会叫我姑父了,我就想占个便宜嘛!” 紫安师姑没好气地推开黏着自己的玄夕,“就你鬼主意多。北言,我们走吧。” “师姑要带我去哪?” “去见冥王!” 冥界。 “稀客稀客,小王拜见招摇王,玄夕小神。招摇王安。”冥王一路小跑,笑呵呵地迎上前去。 师姑微微点头,玄夕倒是熟络得很,“冥王,好久不见啊!” “是啊,上次见到还是二位历劫之时,如今二位四脉仙隐天神大成,小王还未恭贺,惭愧……” “冥王,本王前几日托付你的事,可有办好?”师姑打断了叙话。 冥王恭敬行礼,那目光好像是在看我,“北言小仙,好久不见。” 我愣住了,我何时见过冥王此等人物??不等我反应,师姑抓起我的手,带着我走到一间小屋子。 “今日庆贺你升登仙御,带你看看前世,”紫安师姑背着手,嘴都抿成了一字,“我在外面等你,你看完就知道为何你师父一定要捡你做徒弟了。” 这个小屋有些熟悉,好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的感觉…… 天旋地转! 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冥王领进了这间屋子。 “北言公子,烦请在这小屋住上几日,近日招摇山事忙,贵人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来见您。” “什么招摇山?这不是地府吗?大人,我,我,我这辈子没干什么坏事啊……难不成上阵杀敌也算?那我是不是不能投胎了?大人,我不会吃很多苦吧!” “公子莫急——” “我还有个兄弟,叫小安跟我一起来的!他这辈子可没杀人!除了爱吃没什么别的毛病!求大人开眼,别弄错了…….可要给他许个好人家。若是一定要下地狱,大人无论千刀万剐都行,你就给我来个痛快的!我北言弄不得这断头饭!” “小安?”冥王嘀咕,“没有这个人啊……快,快让南极星君去查!” “小安他没来?那傻孩子是不是走丢了???”这个跟我一样名字的人好像很紧张那个小安。 “没丢。”房门口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第309章 师父?! “小知?” 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竟然抱了我师父?!师父还笑了??? “小知,你,你怎么也?不行,你快回去!回人间去!” “北言,其实我就是小安。” 师父缓缓说出了自己与师姑人间历劫,分成两半的事。房间里的二人坐在那里,手拉着手……气死我了…… 这个男的胆子真小,看看他那一副吓死了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窝囊的。 等一下,难道!就因为我长得跟这个死了的男人一模一样,所以师父才捡我的吗? “那,你是神仙,我是鬼魂,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死鬼!还敢跟我师父在一起,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你的魂魄若不投胎终会消散。你,你当真……愿意与我一起?” “你,你知道还问……” “那好!你投胎的命簿我拿来了,南极星君被玄夕恐吓得够呛,吓得他让我们自己写。” “玄夕那小子,终于有点用了!” 笑笑笑,师父你笑什么啊!我今日一定要讨个说法! “北言,等你筋骨初成,我便去人间找你,捡你做我的小徒弟!” “虽说我会留着自己的样子和名字,可我孩童样子你又没见过,如何分辨?” “我到时会送你一颗桂花糖,”小知手里变出糖块,塞进那个北言的嘴里,“记住这个味道,吃了就是我的人了!” “我一定记得!” 嗡—— 桂花糖…… 一帧一帧的往事从那个屋子里钻进我的脑子,南云都城,桐溪遇险,曲水誓师,宁上坠楼…… 我,我就是北言! 大门一开,门口站着的紫安和玄夕笑得意味深长。 我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便飞去言清观。 满观的桂花,飘得密密麻麻,连冰玉道观都被盖上了一层。师父就在那金桂树下坐着,一身青绿罗黛长纱,长发被桂花树枝挽起,跟人间那个没什么烦恼的小知妹妹一样。 “你怎么回得如此早?紫安不是说要带你出去玩吗?” 我大步向前,一把抱住师父腰肢把她拎起。我等不及她说话了,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嗯,桂花糖的味道,果然跟我这几千年想的一样,师父嘴唇就是那桂花糖的味道。 “你干什么??我是你师父!”小知用力推开的我身体,脸上乱作一团。 这么近的看师父,她脸上那两团婴儿肥真的可爱死了。许是她猜到了什么,那推开我胸膛的手力道也一点一点松泛下来,腰肢也软了。 “小知妹妹,你准备占我便宜占到什么时候?” “这一世……你都是我小徒弟啊……” “你想得倒美!” “诶,诶,北言……” “看来......师父,徒儿需得冒犯了。” 第151章 番外:多多益善 玄夕和紫安的大婚足足准备了八年。 招摇山上的金桂,梧桐,黄木香怒放,盖住了整个山体。如今大婚在即,招摇山上的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为这场即将四界欢庆整整一个月的盛典做着最后准备。 “小知,你慢点!还有半日才是大婚典仪,你别急!”北言在小知身后嘱咐。 “北言,你要叫我师父!” “昨夜不是叫了?”北言浓眉一挑走上前去,脸贴得老近,“怎么?这才多一会儿,现在又想听?” 小知慌乱用桂花印封住了北言的嘴。 “我就说这招有用!我一叫阿辞王上,那可谓是事半功倍!”玄夕在身后像他发现了奇石一样兴奋。 “你们俩……”紫安脸色突然一沉,“平时都聊些什么啊……” “帮兄弟出出主意,我玄夕可不是小气的人!” “你少说两句吧,”小知没好气地剜了玄夕一眼,脸上的红晕明艳可爱,“我和北言是要来布置招摇山的,你们两个跟来干嘛?” “我俩太闲了……”紫安背着手,讪笑道。 这大婚前夕,玄朝,染承忙得脚底生风,根本抓不到人。小知和北言布置喜堂和招摇,准备宾客礼物也是不得空儿。只有这对儿新人,每天清闲得很,没事人一样地逛来逛去,让人看着忍不住冒火气。 玄夕的小手指勾着紫安的小指头,二人跟在小知后头一个劲儿地惊叹着这漫山的精致,招摇山如今真的算是四界第一仙境。 “你们俩找玄朝和染承去吧,别在这烦我。”小知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要是敢去找我徒弟,你以为我愿意看你白眼啊……朝朝凶得很,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干那的……小小年纪跟个老头子一样操心操肺,我看他为了招摇的面子都能把我舍了出去。”紫安委屈嘀咕。 “那你们俩就去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今日就是大婚前夜了,新郎新娘是见不到彼此的。也不知道天天如胶似漆的你们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什么?!”玄夕瞪大了眼睛,小手指一拽,把紫安拉到跟前,满脸惊讶。 “对啊,你不是熟读妖族嫁娶习俗八年了?怎么,你不知这新娘前夜不能见新郎?”紫安有些诧异。 “你们现在去翻,我保证上面没有!” “诶呀,就一晚,你干嘛呀……”紫安娇嗔。 第310章 “我,我是想亲手给阿辞穿上大婚喜服!”玄夕有些急了,双手握住紫安双肩,“你的大婚发髻我都想好了,我就等着一早给你梳头,穿衣,圆了当年你为我披上喜服的遗憾……” “可是,人间都说前一晚见面不吉利……” 紫安抬眼看着这惊喜被打乱了的玄夕。 玄夕垂头丧气,本来想要明天给小阿辞一个惊喜的,他之前还沾沾自喜,觉得阿辞一定喜欢这大婚发髻,他可是学了好久的。 也不怪玄夕不知道,招摇确实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妖族人常年在人间流连,这才有了人间嫁娶时的说法。 “阿辞……你真的要赶我么?那我明天没有地方住了……” 看着微微皱着,眼角耷拉成了八字的桃花眼,紫安忍住笑意,“可是不吉利呢……” “那我明晚就只能守在阿辞屋子外面了……” “行。” “什么?!”玄夕好大一声,“你把你夫君赶出去,都不心疼一下?!” 紫安笑得开朗,“谁叫你假模假式地装可怜,你我已经拜堂啦!不用躲着不见面的。” “小狐狸,你——” 嗙! 紫安的小屋传来了巨大爆炸声。 紫安一行四人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看着浓烟滚滚的院子,紫安长臂一挥,小院子里的浓烟才渐渐散去。 染承此时满脸灰尘,挽起袖子的他正在拼命咳嗽。 “哥你这是……见我终于能嫁了,心里嫉妒所以要把我炸了?” “咳咳……我,我来厨房看看……” “好端端的你来什么厨房啊?” 紫安看着玄夕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语气有些责怪。 “做鱼汤。” “就是做蛇汤你也不至于把厨房炸了吧……”玄夕负气嘟囔,用仙力一件一件地把厨房恢复原貌,这厨房可是他精心摆放装饰,连碗碟都是他在人间挑了很久的。 这时的小灵兽们见火势减小也跑了出来,争先恐后地跑到紫安耳边窃窃私语。 “哟,原来是惹朝朝不高兴了,想要做汤赔罪啊……” “瞎说,我和朝朝好着呢,没吵架。是我见他为这个师父忙前忙后地太辛苦,才想着给他做个鱼汤,让他高兴高兴。” “难道不是你在天宫喝多了,天启大殿上耍酒疯,朝朝觉得丢了招摇的脸面才给你扔下来的?” “都怪南极星君那个老头子,他早年被玄夕打得够呛,心里十分记恨招摇,就与我拼酒……害得我被朝朝从天宫直接扔下,摔死我了……” “自己酒量不好,就来炸我厨房?”玄夕不服气地白了染承一眼。 “好妹夫,我这就帮你复原。” 染承一脸讪笑,长臂一挥,这厨房被收拾了个大概。 染承这一挥不要紧,袖口处露出了一个手串。 黑金碎珠子手串。 玄夕大步上前,一把拉起染承袖子,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手串,你哪里来的??” “上次和朝朝下棋,说输了的人就要送件东西给赢的一方,我那天连赢五局,他才愿意把这手串给我,那小子小气得很。” “你可知这黑金碎珠子是什么……” “鬼族的黑曜石啊,朝朝只说让我好好带着,别喝多了丢了就行。这有什么可小气的,我也送了他亿年桂花木做的簪子啊!” 黑金碎珠子虽然长得跟黑曜石十分相像,但数量稀少只得千珠,有镇魂保内丹之奇效,相传是仙力极高的蛟龙羽化之后才得一珠,千支蛟龙里只有那么一条蛟龙骨髓可练就此珠。 鬼族传承至今,也就密室里的那些罢了。 玄夕用了大半镶嵌了大婚喜服和太清黄玉对簪,而剩下的那一小捧便留给了玄朝做了个手串。 如今被染承糊里糊涂地戴在手上,玄夕的那张脸实在难看。 “好了好了,朝朝自愿的……” 紫安憨笑着打着圆场,眼神倒是兴奋得很,和小知眉来眼去的。 “你向着你哥不向着你徒弟是吧?!”玄夕负气大喊。 “没听我哥说嘛,这是他连赢了五局才得来的手串,染承从小棋艺不佳,能赢朝朝五局,当真是辛苦呀~” “那臭小子就是故意输的!” “看破不说破……当年我哥看你,估计也这么不顺眼……”紫安抓着玄夕嘀咕。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玄夕突然想起来在人间姜湛第一次看到他和阿辞在一起的样子,好像跟现在的他没什么两样。 毕竟自家的白菜,自己人都心疼一些。 这一下午就见玄夕在那厨房里爬上爬下,好像看哪里都不对,搞得厨房砰砰作响。 紫安就在厨房门外坐着,时不时地看向玄夕忙碌背影,抿着嘴一个劲儿地笑。 “肥水不留外人田,果真二人都是招摇的苗子!” 发泄了一下午的玄夕还是像模像样地给紫安做了顿饭,今日只有北言和小知回来吃了,玄朝和染承早就不见踪影。 怕是知道自己就算回来也吃不了这饭,就索性不回了。 夜里。 紫安正坐在梳妆台梳着头发,镜子前便映出了玄夕的脸。 还不等紫安说话,玄夕立马俯身,修长的手背青色血管好看的凸起,揽过紫安的下巴一口钳住了紫安唇瓣。 第311章 唇齿厮磨,胶着到密不可分之时,紫安被拦腰抱起,她那微微略红的唇瓣抿得好看,和脸上模糊的红晕显得整个人有些朦胧。 “明日才是大婚之夜呢……” “多多益善。” 这话逗得紫安羞涩一笑,一拳轻打在玄夕肩头,顺势抱住了他。 “试试婚床?还是……把婚床留着,明日再用?” 玄夕在紫安耳边低语,听着让人忍不住抖着激灵。 见紫安笑而不语的样子,玄夕气血翻涌,大手一挥清掉了梳妆台的台面。把紫安轻轻放下的他转了转紫安身躯,让她背冲着自己。 看着紫安寝衣下的细腰,玄夕一把握住了细腰之下连接着的丰满,盯着梳妆台镜子里有些慌乱的紫安,轻声呢喃。 “王上,可要一直盯住玄夕哦……” 今夜的西海海浪一声大过一声,但无论潮水如何汹涌,都会渐渐归于平静,迎接第二日的朝阳。 山花烂漫,开满了仙气缭绕的招摇山。 墨绿色山体由白金,明黄,殷红点缀,海风徐徐而动,带起乳白色仙气,阳光罩在仙气上晃到了那五光十色的冰晶灵力。 玄夕把那黛蓝色的里衣平平整整地帮着紫安穿好,接着一层一层地为紫安穿上那大红金丝喜袍,喜袍上绣着的黄木香开得跟四千多年前一样好,是紫安日日修补悉心呵护的功劳。 紫安熟练地把绣着金桂满枝的大婚喜袍又一次披在玄夕身上,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地拂过衣袖。 紫安的手臂展平,杏仁眼里含着一层薄泪,瞳孔有些震动。抬眸瞬间,紫安对上了玄夕同样被雾气蒙住了的桃花眼。 明明只是补办的婚礼典仪,两个人前几天还没心没肺地说笑着都老夫老妻了,还要弄个婚礼,怕是要被小辈们说笑一番的。 可这到了婚礼的节骨眼,只有他们两个才懂这发自内心的悸动。 玄夕认真仔细地为紫安篦着头发,在小屋射进来的阳光下整个人散发着暖暖的光晕。 发髻大气好看,是紫安喜欢的样式。 长簪入手,玄夕把那太清黄玉对簪稳稳插在乌黑发髻之间,忍着哽咽的喉结不停上下滚动着。 “阿辞今日的样子,当真跟我当年想得一模一样。” 看着镜子里的紫安,玄夕感慨。 “日后时日长久,夫君可要日日为我冠簪。” “多多益善。” 小屋的门开了,从屋子到狐狸洞,满地碎银子一样的冰玉石被打磨成了鹅卵石的形状,阳光之下铺成了亮晶晶的雪白石子路,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珍珠之上。 衬的红锦金丝喜袍格外好看。 那黑金碎珠子嵌成的霞帔和衣领,在这灵力山泽里闪着淡金色的光,每走一步都金光粼粼。 一路上的四界众神洒着金桂和黄木香花瓣,和星璨一般的灵力一起落在这冰玉石子路上。小灵兽们在路边跑跳,给这喜庆又添了份活力。 狐狸洞口站着玄宛,染景愉和染承。洞口旁的小知又哭又笑,北言在一旁安慰。玄朝背着手,控制着呼吸看着眼前这对历尽千辛的恋人,强忍着哽咽的他大声喊出了典仪的第一句话。 “拜九天神明!” “拜双亲高堂!” “夫妻对拜!” “阿辞,你可有何愿望?” “我与郎君,岁岁年年,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