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落魄后[种田]》 第1章 《小地主落魄后[种田]》作者:竹阿寻【完结+番外】 文案: 孟小溪自小体弱性子软,父母去世后,境况一落千丈,大伯对他家的田地眼馋觊望,连长工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少东家美貌又窝囊,长工不仅欺瞒,甚至对他起了邪念,危急时刻,还是前几日偶遇的外乡人救了他。 沈轻舟是名身强体壮的体育老师,爬山时却不慎坠落山崖,带着背包穿到了古代一个村庄,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个少年,那少年可怜巴巴没有家人,他也凄凄惨惨没有去处,俩人正好一拍即合,搭伙过日子。 手机居然不减电还能搜索,他靠着这些农学知识,帮忙把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养起了一大群鸡鸭,还带着他锻炼身体,生活逐渐富足,二人也日渐生情。 这小东家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好说话,任谁都想欺负,沈轻舟无奈道:“不用给那些人好脸色,自古以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孟小溪只听了半耳朵,忽然就红了脸:“你、你才被人骑呢!” 沈轻舟一愣,附在他耳边低声笑道:“也不是不行。” “……” 性格是天生的,既是改变不了,那就一直在他身边护着他,至此,二人过上了白天在田间辛勤劳作,晚上在房中努力耕耘的美好生活。 ◇架得很空,流水账日常文 ◇强攻弱受(体力上)体型差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田园 穿越时空 种田文 轻松 日常 主角:孟小溪,沈轻舟 ┃ 配角:凌水村村民 ┃ 其它:同类型完结文《我继承了一片桃园》 一句话简介:土嗨的乡村爱情小故事 立意:勤劳勇敢,共创美好生活 第1章 初遇 农历八月初,酷暑已消,日间仍显炎热。 孟小溪蹲在红薯地里,拿个铲子小心扒拉着田垄上的泥土,就怕把那小小的还没长成的蜜薯挖断。 现在还不到吃的时候,可前段时间煮玉米吃够了,而且玉米眼看着老了,想换换口味。 本来不用他下地,但家里的长工赵信昨日说崴了脚,眼看秋收在即,耽误不得,他从钱箱里翻出一小块碎银子,让另一个长工李三今天赶着牛车带他去镇上医馆里瞧瞧。 田里杂草丛生,玉米和花生一眼看过去都没有别人家的茁壮,植株稀稀落落的,爹在世时分明不是这个样子,那时经常听到村里人对他家田产和丰收的羡慕。 孟小溪其实也清楚,长工们没有以前上心,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自小体弱,爹娘没让他下过地,种田的弯弯绕绕搞不太明白,但记得父亲临终前的交代,说赵信曾救过他一次,让他不要亏待了他们。 还念着他身体孱弱,让他平日尽量不要得罪人,要与人为善,避免起冲突吃了亏。 他本就性子软,爹说的这番话,更是牢记在心,对两个长工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可这家中的光景在他手里却一年不如一年,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没用了,孟小溪叹了口气,继续跟红薯秧子较着劲。 晌午的日头落在农田上,晒得各种作物的叶子蔫答答的,他白净光洁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来。 大黄狗元宝不知去哪里溜达了一圈,呼哧呼哧跑回来了,嘴里好像还叼着一个东西。 又捉了老鼠过来邀功了吧? 孟小溪最怕那玩意儿了,他无奈地看它一眼,抬声唤道:“元宝!过来!把嘴里的东西先扔掉!” 大黄狗没听他的,颠颠地跑到他跟前,把东西往地上一丢,然后拼命摇着尾巴,把头伸到他跟前等着挨夸。 孟小溪伸手摸了摸这傻狗脑袋,笑道:“马上就回去了,元宝!等我挖够半篮子的,要不然晚上不够吃。” 三人一狗,都是壮年,哪怕最普通的食物,每天也要消耗不少。 “我来看看你捉了什么,是老鼠还是田鸡?” 孟小溪低头一看,却瞬间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是个扁扁的方长状物体,边框闪耀着蓝莹莹的光泽,最神奇的是黑色的表面极为平滑,居然映出了四周的景象! 看起来比家里的铜镜,甚至比他百宝箱里的琉璃球还要平滑光亮。 难道是墨玉所雕? 不像!根本不像这个时候的东西,就是舶来品中也没有如此精巧的。 孟小溪皱着眉头放下铲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拿了起来。 触感温凉,他用袖子把元宝的口水擦干净,翻到背面,同边框一样,是那种龙晶曜石一般的暗蓝色,还带着几个古怪的小圈圈,似是神魔之眼。 他一时看呆了,再转过去,就看到了自己的脸,虽然镜面有些暗,但这是午间,日光大盛,就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纤毫毕现。 这时,旁边的玉米地里传来一阵哗哗的声响,元宝如临大敌,对着那声音狂吠起来。 孟小溪心里一惊,转眼之间,就见一个人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草叶,然后低头掸了掸他那一头短发。 那人听到狗叫声,抬头往他这边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就要迈步过来。 “哎!等等!你不要过来!” 孟小溪心里慌得不行,虽说是大白天,他也同样身为男子,但这陌生人身材高大健壮,看上去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甩出八百里外,而且打扮怪异。 第2章 一头短发,那身衣服的的材质和样式他从未见过,后面还背着一个包袱,这人好生奇怪,出现在这荒郊野地,到底想干嘛? 元宝也有点被震住,只敢朝他呲牙狂叫,却不敢扑上前去。 “你、你别过来啊!”孟小溪努力竖起眉毛,使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又重复了一遍。 他凶巴巴地瞪着那人,“你若是敢过来的话,我、我就把你抓回家里做长工!” 千万不能露怯,要以声势震慑对方。 沈轻舟愣住了,突然转过头笑了起来,他笑得不可自抑,两边肩膀止不住抖动着。 虽然掉下山崖令他很心塞,可这小孩儿太好玩了,眉清目秀,看起来也不过上中学的年纪,却还知道帮着家里干活,比那些叛逆期的青少年强出不少,就是这打扮嘛,着实有些怪异,像个古代人。 还一本正经的说要抓他,不会是以为自己在哪个游戏里边吧? 这小东西! 眼看着下午了,正事要紧,沈轻舟止住笑,规规矩矩朝他点了下头,礼貌问道:“这位同学,我不过去也可以,但你能不能把捡到的手机还给我?” 他指了一下对方手里的东西,“那个手机,它是我丢的,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他一毛钱现金都没带,待会儿若找到路回去了也寸步难行。 现在是旅游淡季,游客不多,今天他摔下来时边上没有见到一个人,说起来也是好笑,只是因为发现山崖边有块墨绿色的石头,像是磁石,多看了一眼,就脚底一滑,出溜下去了。 过程中他失去了知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一片玉米地里,背包还在,也没受伤,就是手机找不到了。 原来这山下还有农田的吗? 他刚钻出去,就听见一阵狗叫,顺着声音看过去,那小孩儿手里拿的可不正是他的手机! 沈轻舟舒了一口气。 原来这叫做手机! 孟小溪看着手里的东西,再看看他,心中有些犹豫,这东西虽说看起来和他十分相衬,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就是他的。 他大着胆子回了一句:“那,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呢?你仔细说说它是什么样,或是叫一声,看看它答不答应!” 自己真是脑子抽了,居然敢调侃这位铁罗刹,孟小溪忽然心生怯意,想要收回后半句话。 沈轻舟却又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孩儿真是太逗了,比他以往教过的任何学生都有意思。 这两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有时怕手机找不到,所以他早就设置了声控模式,语音是自定义的。 “那我真叫了?” 沈轻舟止住笑,朗声唤道:“小河小河你在哪里?” 孟小溪就见手里的东西震了一下,闪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来,然后发出一句悦耳的铃声,清清脆脆回他道:“主人主人!我在这里!” !! 俺滴个娘哎!这是个什么妖怪! 他慌忙把东西一扔,瞬间三魂被吓去了两魄,面色煞白,眼看着要哭了出来。 “没事没事!它不咬人!” 沈轻舟也有点慌,这乡下的孩子可能没用过声控手机,本来想逗逗他,想不到却把人吓到了。 他连忙安抚道:“你拦住你的狗!我自己过去拿!” 孟小溪扁着嘴,晓得是自己大意了,谁能料到会有这么离奇的物件? 他抱住元宝的脖子,让它不要乱动,眼睁睁看着那人走过来,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拿着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一点半了。” 然后装到了兜里。 人家捡到了他的东西,总该有点表示,他知道给钱是最好的,但他好几年没用现金了,实在是掏不出来一个子儿。 背包里基本都是吃的喝的,沈轻舟想了想,把腕上开会时用的手表摘下来递了过去,反正手机找回来了,也能看时间,这表是网上随便买的,大概两三百块钱,当作谢礼还算合适。 孟小溪看着那奇怪的东西,拧起眉头,没有伸手去接。 沈轻舟见他这样,扯开嘴角笑了下,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善点,又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两罐旺仔牛奶一并递了过去。 “干活渴了吧?喝一点。” 被别人知道他这么大的人了,还喝这种超甜饮品实在有点丢人,但真的很好喝。 孟小溪看着瓶身上那怪异的娃娃,抿了抿有点干的嘴唇,仍是没有吭声。 真是腼腆啊! 沈轻舟无奈笑了笑,没话找话问他道:“同学,你们这是什么村?回山上的路好走么?” 他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掉到这里,这附近都是农田,不远处的村子边倒是有片小土包,但都很矮,根本称不上山。 回山上? 孟小溪想了想,他说的肯定不是他家旁边的小山坡,要不然不会连村名都不知道,凌岩山上倒是有座寺庙,儿时母亲曾带他去过,这人难道是异域来的和尚? 再一看他那满头短碎和奇装异服,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唉!刚才还说要捉人回去做长工,真是罪过。 孟小溪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朝他微微揖了下,“适才多有冒犯,大师,此处是清河镇凌水村,距凌岩山脚下二十里路左右,一直向东走即可。” 大师?凌岩山? 第3章 沈轻舟满头雾水,他不是什么大师,而且他爬的明明是东平山。 他把背包翻了翻,找出进山门票,他没记错,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东平山风景区”几个大字。 对了!怎么忘了导航地图! 沈轻舟又拿出手机,看到还有信号,如释重负地笑了,可下一刻,他的表情渐渐凝固起来。 他就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锁屏壁纸变成了初始图片,而且页面上只剩下时间,没有了日期和周天。 沈轻舟赶紧把屏幕划开,下一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除了搜索框和工具栏,所有的软件消失得干干净净。 难道是在做梦?在梦中他的手机就会出各种问题打不开。 沈轻舟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瞬间疼得呲牙咧嘴。 对面的小孩迷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梦。 他颤声问小管家:“小河!今天是周几?” 一片死寂。 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手机欢快地响了起来:“主人主人!我在这里!” 好嘛,看来只会这一句了。 对孟小溪来说,这一句也足够吓人了,他哆嗦了一下,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沈轻舟抬起头死死盯住他的相貌和打扮,咬牙问道:“这里是——” “是、是凌水村,大师!”孟小溪见他面色不虞,连忙回道。 “我是问,这里是哪国?哪朝哪代?是何年月?” 沈轻舟已逐渐认清这个可怕的事实,他反应太迟钝了,刚看到这小孩儿就该觉出不对来。 “这里是大楚境内邺州城临平县,景昌十一年八月初七。” 孟小溪有些奇怪,既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沈轻舟闭上了眼。 操!真特么穿了!带着他自己的身体,还是架空的朝代,他就说那么陡的山崖不可能会毫发无伤! 孟小溪见他表情不对劲,小心翼翼问道:“大师,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别他妈一口一个大师!老子不是和尚!” 沈轻舟心里烦躁,没忍住爆了粗口。 说完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连狗都安静了下来。 沈轻舟睁眼一看,那小孩儿把脸转向一边,紧抿着双唇,眼里汪着泪,似乎稍稍一动就会滚落下来。 他瞬间又慌了。 -------------------- 放个预收求收藏,文名《守宅灵》,文案如下: 叶子宁被炒后不再找工作,回家继承了爷爷留下的丧葬用品店,但总感觉身边的氛围有些怪异。 特别是在同个小区的家中,似乎每天都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装睡了好几夜也没蹲到什么人,把家里翻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隐藏的摄像头。 就在他逐渐摆烂爱谁谁时,突然有天却看到了那个人,长身鹤立,黑发垂腰,身着一袭青色长袍,他后退三尺一脸戒备,“你个小贼!什么时候藏到我家里装神弄鬼的?” 辰渊皱眉想了想:“大概,二十六年前?我记不太清了。” 叶子宁瞳孔地震,比自己年纪还要大! 无论辰渊怎么解释,叶子宁就是不相信他是什么所谓的守宅灵。 辰渊只好细数起他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九岁那年,你期末没考好,谎称成绩单丢了。十四岁,你收到讨厌的人的情书,在上面画了二十只王八。十八岁,你为庆祝自己成年一晚上冲了五次第二天腿酸起不来……” “哎停停停!”叶子宁慌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头皮发麻地想着自己除了抠脚挖鼻洗澡时跳女团外还做过什么糗事。 —— 辰渊上一世和所爱之人反目,死别后不愿投胎,在地府领了守宅灵这个鬼差,游荡人间数百年,每天看着别人的柴米油盐,悲欢聚散,心已渐渐麻木,直到,他又看到了那张脸。 这一次,你会信我么? 第2章 破庙 沈轻舟懊悔不已,身为人民教师,一时情急,居然连最基本的素养都丢了。 这古代小孩儿什么都不知道,先是被他的手机吓到,又好心询问,结果还要被他凶,换谁谁不委屈? 这孩子看样子比他的学生大不了几岁,一个人在田里干活,连个大人都没有,此刻背着光,那苍白瘦弱的身躯,在午后的田间站出一道委屈又倔强的影子来。 沈轻舟突然萌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上前去拥住那小身板儿,再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下,但旁边的大黄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无奈,他只好干巴巴道了歉:“对不住!我是异乡人,在这边迷了路,又没有去处,一时着急,所以才——” 孟小溪转过去用袖子快速抹了一把脸,然后抬头粲然笑道:“无事,我能理解的,我是本地人,你若是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提出来,这位大、大哥!” 一看到他的头毛,差点又说成了大师。 带着鼻音,眼底还泛着湿意,长长的眼睫沾成一缕一缕的,却朝着刚才吼他的人,绽开如同夏日茉莉一般纯净的笑脸,这是什么天使? 沈轻舟愈发觉得自己该死。 他满怀内疚继续道:“我姓沈,今年二十三岁,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对这边完全没有头绪,你能跟我说说这里的事情么?或是,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的?譬如破庙之类。” 第4章 “好的,沈大哥。”孟小溪情绪收拾得很快,轻快地回他道,“我姓孟,今年十七岁,家里还有两个长工,他们今天有事没来田里。” “我们村前些年也有外地人过来落户,但要有钱买地才行,镇上离这边有七八里路,在这附近做长工或打短工都可以,但短工没有地方住,而且不是每天都能找到活干,落脚处嘛——” 说着他往南边一指,“那边土坡上有一间破庙,但没有神像,多年没人祭拜,里面很脏的。” 这人处处透着古怪,孟小溪也不敢再说让他去家里做长工了。 沈轻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隔着两块地,确实有间小破房子在那里。 罢了,先这样吧,目前他也不打算去给别人家做工,他穿越得有点离奇,别人大多是魂穿,好歹有个身份有个家,而他整个人带着东西就这样囫囵的过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突然穿回去,还是不要吓到别人为好。 而且这副装扮,去人多的地方还可能会引起骚乱。 他带着外套,现在天还不冷,背包里的食物足够他撑几天,到时候如果还是回不去,再想办法也不迟,这么大个人了还能饿死不成? 沈轻舟蹲下来收拾东西,他有些犹豫,本来还想送点什么给这小孩当作谢礼,现在看来,都不太合适,超出这时代的东西若是被别人发现了,还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但可以帮他把手边的活儿干了。 这小孩儿说他有十七岁,看上去却还要小一些,可能因为太瘦弱的缘故。 家里有两个长工,看来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说不定还是个没吃过苦的少爷,以后若有机会再答谢也不迟。 他在乡镇小学任教,带高年级体育课,学校占地面积相当大,操场的一侧有十来亩田地,种着各种农作物,用来当作同学们的劳动实践课,所以他对这些农活不算陌生。 沈轻舟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铲子,问他道:“要挖多少?我来帮你!” “要、要半篮子!” 孟小溪本想拒绝,谁知却口不应心,一下子说出来了,他又连忙找补道,“我自己来吧!” “不用,这个容易的很。” 沈轻舟跟他搭着话,“好像还没到吃蜜薯的时候,你这个有点小,还没怎么长成。” “嗯。”孟小溪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是我自己想吃,玉米现在老了,掐都掐不动,这个比较甜。” 果然还是小孩子,爱吃甜的,他倒是一时忘了,自己也喜欢超甜牛奶。 沈轻舟手下利索,很快就帮他挖出了不少。 “哎!好了!够今晚吃的了。”孟小溪又跟他道,“你也拿点去吧!我们可能吃不完。” “不用,我包里有吃的。” 把手掸干净,收拾好东西,沈轻舟站了起来,把包背上后朝他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今天多谢这位小兄弟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便往破庙那边走了过去。 直到人走远了,孟小溪才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身边大黄狗的脑袋,小声嘀咕道:“这人真怪啊!元宝你说是不是?哎!他还谢我,我却好像忘了谢谢他帮我挖了这么多。” 大黄狗摇着尾巴,蹭了蹭他的膝盖。 虽说碰到了如此离奇的事情,但孟小溪回村后却谁也没讲,怕给那人带来麻烦。 晚上两个长工从镇上回来,只找回了十几个铜板,开了些外敷的膏药,说郎中交代了,必须要吃点好的养一养,要不然怕是会耽误秋收的活儿。 孟小溪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蒸好的一笼蜜薯,微微叹着气,又想起了今天那人利落干活的样子,心中有些惋惜。 别的人家,家主和长工根本不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可倒好,像是养了两个大爷,谁都想顿顿有鱼有肉,奈何余钱实在不多。 不过还好快要秋收了,收成再差,那么多地在那儿呢,应该也能卖上一笔钱,明天便去镇上给他们添些荤菜好了。 沈轻舟到了地方,见那庙里果然脏的很,到处都是蛛网灰尘,甚至还不如外面的小道干净,外面好歹经常有雨水的冲刷,而这里都是些陈年老灰。 他在路边拔了一把长些的野草,扎成简单的扫把,把破庙的地面仔细打扫了一遍,呛得连声咳嗽。 好在凌水村不是白叫的,田间地头河沟比较多,沈轻舟蹲在沟边,把手脸洗干净,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无声叹了口气。 手机还剩下百分之八十的电量,若在平时,他已经开始焦虑了,下了七十就要去充电,可现在嘛,唉! 沈轻舟麻木地划开屏幕,看着空空如也的页面,试着在搜索框里输入“不小心穿越了怎么办?” 手机屏幕停顿了一两秒,突然显示出几行字来。 沈轻舟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仔细一看,确实是真的! 上面写道:“一、穿越后不要慌张,要先观察自己周围的环境。二、学会利用自己的技能生存下来。三、如果是通过媒介类穿越,再想办法穿回来。四……” 他哆嗦着又输入了几个问题,都回答得有理有据,但是他却搜不到任何实时新闻之类,手里的屏幕像是一个无形的时空切割机,把他同过去的生活一切为二。 算了,现在天色已晚,还是等明天再说,明天他再回那片玉米地里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回去的线索。 第5章 物资有限,他也舍不得浪费,晚上就啃了一包方便面,喝了半瓶矿泉水,然后枕着背包靠在破庙的墙边睡去。 睡到半夜,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沈轻舟警惕起来,怕是蛇蝎毒虫之类,睡觉之前,他已有所防备,外套盖着头面防蚊虫,一手拿着折叠刀,一手拿着简便手电。 这时,他悄悄把外套抖落,抬手把手电筒对好,然后猛地推开,只见大大小小一地的老鼠,正在捡食他晚上落下的方便面碎渣,有的甚至快爬到他腿上了,令人头皮发麻。 乍然亮起,老鼠们吱吱叫着四散奔逃。 沈轻舟看了下手机,才凌晨三点多,他也睡不着了,睡前吃的方便面大概还没消化完,再想想刚才的老鼠,工业味精的味道泛上来,胃里一阵翻腾。 他又想到了下午挖的小蜜薯,比手指粗不了多少,洗干净上锅大火一蒸,要不了十分钟就能熟,把皮一剥,一口一个,该是又软又甜。 若是回不去了,就此留下也不错。 熬到天亮,他又踏着露水到昨天的玉米地里搜寻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垂头丧气地回到庙里,沈轻舟开始了焦虑又毫无头绪的一天。 今天就吃点面包吧,虽然田里四处都是食物,他也带着打火机,但仅存的那点道德感不允许他不问自取。 熬了三天,他算是看出来了,那小少爷家里出门的就他和长工三个人,没见到他父母,那天他也没好意思问。 长工这两天在收花生,把花生连秧子拔起,晚上用牛车运回去,小少爷中午给他们送饭过来。 但当主人家不在时,他远远地看着那两人时常坐在那里聊天,嗑着刚采的新鲜花生,歇够了再磨磨蹭蹭干一会儿,两人一天拔的都装不满一车。 沈轻舟有心提醒,再一想想自己的处境,算了,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这天只有一个人干活,另一个没来,小少爷中午还是继续送了饭过来。 可就在吃完收碗时,两人好像起了冲突,那小少爷根本不是对手,三两下便落了下风,被那人钳住搂在怀里,大声呼救起来。 没喊两句,嘴也被捂住了。 沈轻舟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四周并无干活的农人,那条狗也不在,情急之下,他把背包往旁边的草丛里一塞,拔腿飞奔过去。 -------------------- 第3章 遇险 赵信和李三一样,都是从外地逃荒到这边来的,在孟家做了好几年的长工。 老家主在世时,他们还算勤恳,可自从十五岁的孟小溪当家做主,两人便渐渐生出些别的心思来,这小孩软弱又无用,还想随意支使他们俩? 但当初签了十年的身契,还没到时间,不好再去找别的工作,于是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糊弄着小东家。 赵信的相貌稍微出挑点,嘴巴也甜,一双丹凤眼贯会勾人,村里有不少姑娘媳妇儿被他那热辣辣的眼神瞧得面红心跳,孟小溪大伯家的二堂姐孟香如便是其中一个。 别人虽说同他眉来眼去,但知晓他是个长工,没有房子没有地,过日子的话靠不住,孟香如却是上头的很,俩人很快勾搭到了一块儿。 她的父亲孟逢坡,也就是孟小溪的大伯,心里不喜,可也没办法,这二女儿从小脾气就拗。 他在两人面前不咸不淡提醒道:“想成家,房子和地总该有一样,脸又不能当饭吃!一直干别人家的活能有什么作为?” 赵信讪讪的没有搭话,他知道自己条件差,年龄也不小了,别的人到他这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可谁让他没个好爹娘? 每天睁眼要面对的几十亩地,都是别人家的,要是能有一半是自己的就好了,那他一定会尽心尽力,把田打理得肥肥壮壮! 让他动了歪心思的是无意间听到的一次玩笑。 村里的陈胖婶儿见孟小溪管不了家里的长工,张罗着要给他说亲。 “小溪呐!你也十七了,要我说,这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婶子给你找个媳妇儿怎么样?” “不用啦!陈婶儿!”孟小溪不好意思道,“我又干不动重活,也护不了人家,再说,您也看到了,我家这两年光景不太好,何必让人跟着我一块儿吃苦?” 旁边的婶子抢白道:“再不好,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你家那么多田呢!” 胖婶儿和村人正在闲聊,瞅了眼走在他后面的长工,没好意思直接点明,又热情推荐道:“那婶子给你说一个壮实的媳妇儿,像婶子这样的,既能护得了你,又能帮你干活。” “那壮实的媳妇儿一巴掌把我呼到大门外咋办?”孟小溪嘻嘻笑道,胖婶儿家的陈叔就是,成天被她追着揍。 “哎你这小子!打趣你婶呢!” “嘿嘿真不用!多谢陈婶儿和诸位婶子挂心,我走啦!” 前脚刚离开,就有那媳妇儿八卦道:“你说小溪会不会是想找个男的啊?听我家那口子说,别的地方还有人娶男妻,就我们这附近没有。” “莫要胡说!小溪年纪还小,知道啥男不男妻的?若他有这心思,早被他家那个长工勾去了,那眼神狐狸似的,啧啧!” “怎么就胡说了?那姓赵的明摆着只对女人有意,他年纪小也能看得出来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都不知道,赵信的耳力极佳,即便走远了也将这几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6章 自此他就琢磨开了,虽然他只喜欢女人,但小东家这身娇体弱的样子,也不是不行,孟小溪心软又重情,若能将他拐上床,身契自不必说,肯定能帮他解了,而且这么多田产,少不得会分给他一些。 有了田产,再慢慢疏远他,然后娶个媳妇儿帮他传宗接代。 孟逢坡明面上没说,但赵信心里清楚,他早就眼馋他兄弟家这些地了,老东家过世时,他就以孟小溪年纪小为由,要把他过继到自己名下,被孟老三阻止了没得逞。 别人都是没孩子才会过继,可他自己家已有三女一子,哪有再过继侄子的道理? 他婆娘又来哭诉自己家人多田少,连哄带念,让他租了二十亩良田去。 现在他跟孟香如好上了,若能把小东家这地哄骗到手,那势利眼的准岳父保不准也能高看他一眼,赞同他俩的婚事。 但等他出手了才知道,什么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他这边脸都要抽筋了,孟小溪却奇怪地问他道:“赵大哥,你可是生了眼疾?” 丝毫不像那些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姑娘小媳妇,赵信没生眼疾,只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想言语挑逗,可他们不住一个院子里,那个李三又时时跟着,不好开口,直接上手更不行,那条大黄狗孟小溪走哪里带哪里,十分听话。 他的脚本就没事,演这一出也是为了博好感,在家就歇了一天,第二天便张罗着去收花生,小东家果然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神情,中午还给他们烧了肉。 李三虽说看着呆愣,对他这些小伎俩也心知肚明,但本着事不关己,自己也能占到点好处,也就只当看戏。 不管怎么说,他俩一块儿共事这么些年,一块儿欺瞒东家,捆绑得更深一些。 所以当赵信昨天见送饭时狗没跟着,听说村里母狗发情了,元宝这几天都在外面跑,他心中一喜,晚上便让李三第二天找个由头去做别的事情,他也痛痛快快应了下来。 那一片几十亩都是他们家的田,没有别人打扰,两边是玉米地,在这边挑逗一番,动动小手再合适不过了。 今天中午没有肉,是骨头汤,这对于赵信来说更为惊喜,给他一个人送饭,还专门熬了骨头汤,小东家这么关心他的脚踝,是不是对他有意? 吃完了饭,他便蠢蠢欲动起来。 孟小溪正收着碗,手突然被按住了,一抬头,赵信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眼尾挑起,满目深情道:“骨头汤很费时吧?少爷有心了,其实我都快好了,不信你看看。” 说着他把裤腿拽上去一些,露出了敷着膏药薄贴的脚踝。 孟小溪缩回手,略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哦,好!好了就行,是挺费时的,明天便不做了。” “……” 赵信见人要走,一时情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急急忙忙道:“少、少爷!这儿没有别人……” 孟小溪一把甩开他的手,蹙起眉头,直呼他的名字:“赵信!你想干嘛?” 他脸色发白,因生气而瞪着他的双眼泛起一层水雾,细白的脖颈半隐在领口下面。 赵信心中一阵激荡,直接上前搂住了人,感慨道:“是我一直眼瞎!竟把外面的鱼目当作珍珠,却不知,真正的明珠就在我眼前!” “你撒什么癔症!快走开!” 孟小溪一把推开他,连碗都不要了,只想赶快逃离这个疯子跟前。 可他哪里是对手,赵信又将人拽了回来,紧紧搂在怀里,情绪激动:“少爷!我是真心的!我不骗你,你不知道男子的妙处——” 孟小溪受制于他,又急又怕,大声呼救起来。 赵信腾出一只手,一把捂住他的嘴,眸子中逐渐升腾起一股戾气,本来今天只想捅破这层窗户纸,最好再亲亲摸摸两下,想不到这小子竟反抗得如此激烈,还要叫人来! 不如就地办了他,谅他也不敢把实情诉诸于人,说不定他就是口是心非,操服后就老实了。 不顾挣扎,赵信把人拖到堆好的花生秧子那里,一把推倒后,自己欺身而上。 随着身子往后一陷,双腿被按住,孟小溪心中涌起一阵绝望,他知道他想做什么,虽然年纪尚小,但他读过书,知道男子也能在一起。 而且他有一个秘密,两年前父亲去世时,他舅家表哥过来吊唁,言语间曾表达出对他的好感。 他那时刚刚丧父,心情悲伤,对此有些恼怒,便没理会那些浑话,可从那之后,他也因此意识到,自己应该也是喜欢男人的,但绝不是赵信或是表哥这种轻佻之人。 所以不管是村里的婶子要给他说亲,还是赵信前段时间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对他挤眉弄眼,他都一律装傻充愣,搪塞过去,哪知这狗东西今日竟如此大胆,朝他下了手。 赵信用双腿压制住他,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就要去解他的扣子,口中急切道:“小溪!好少爷!你莫要乱动,哥让你快活!” 孟小溪不快活,快死了倒是真的,他此时无比痛恨自己这副软弱无力的身体,挣脱不了,像一条濒临干涸的鱼儿,躺在案板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将要被屠夫开膛破肚。 两行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操!你他娘的想干嘛!” 如同平地一声雷! 赵信心里一惊,刚转过身子,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被一脚踢中胸口,跌落在一旁。 第7章 抬眼一瞧,却不似本地人,遂破口大骂道:“哪儿来的秃驴!要你多事!” !秃驴? 他不过是头发短了点而已! 再一看,那草堆里的小少爷惊魂未定,面色惨白,脸上挂着泪痕,显然是受了欺负。 太恶劣了!行为凶暴还口出恶言不知悔改! 沈轻舟扑上去按住人,对着他头面“嘭嘭嘭”几拳,直打得他口鼻窜血眼眶青肿。 赵信哭爹喊娘,改口求饶道:“好汉饶命!壮士饶命!误会,是误会而已!” 误会?难道两人只是在玩闹? 沈轻舟住了手,再次转头看了看。 孟小溪红着眼睛从草堆里爬了起来,整好衣服,心中既羞又怒,想不到第二次见面,他竟以这副姿态被他瞧见。 但最多的还是庆幸,几日未见,他还以为这人出去做工,或是云游去别处了,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如同天降神明一般,救他于水火。 孟小溪感激地朝他点了下头,而后怒视着地上的那只疯狗。 “误你娘的会!赵信!你等着见官吧!” 逼急了谁都会骂人。 -------------------- 第4章 上门 “你不能送我去见官!” 赵信往这边爬了两步,抹了把脸上的污垢和血,咬牙喊道,“少爷!不要忘了,我救过老爷的命!难道你要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吗?” 去见官的话,他这算以下犯上,即便没有得逞,不会判流放,但少不了会被打一顿板子。 孟小溪一怔,被这句话噎到了,他确实忽略了这一茬。 爹在世时,提过这件事情,家里以前是骡车,但有一次他坐车从镇上回来,骡子突然发疯撂蹄子,两个长工坐在车厢外面,没有弃车而逃,赵信更是为了制住骡子被甩到了地上,拖行十几步,整条臂膀都被擦伤了,后来爹就把骡子卖了,换上了慢吞吞的牛车。 他一直都记着,所以这两年田地被糟蹋成这样,也没有一句埋怨的话,就想着他们哪天若不愿意干了,就把身契还回去,放他们自由。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自己起了这样的念头,还不顾他的反抗直接上手,要不是沈大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人是万万不能留了。 孟小溪闭上眼睛,叹了一声:“你走吧!身契还给你,现在八月,给你算整年的工钱,往后,离我家远一点!” 赵信本该高兴,这是他祈盼已久的自由,但不知为何,心底却藏着一丝不甘,可能是因为人没弄到手,田也没骗到手。 他自认为一表人才,最后却满盘皆输,落了个被赶走的下场,而那个傻乎乎的李三倒没事人一样。 赵信咬了咬牙,“行!可我还有一句话,少爷!今日这事,你当那李三不知情么?要不然他为何会那么听话去了镇上?” 孟小溪猛地抬头看向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就在这时,一阵狗叫声传来。 几人转头一看,元宝正撒丫子往这边跑来,还有一个中年人拿着树条跟在后面。 “三叔?” “小溪!” 孟逢原气喘吁吁,“你家这崽子气死我了!为了争一只小母狗和别的大狗打架,皮都被咬破了也不知道逃,死犟!费了半天劲才给它俩分开!” 刚到地头就看见青头紫脸的赵信,还有一个打扮得相当古怪的壮和尚。 等等!又不像是和尚,只是头发短了些。 孟逢原一头懵,“小溪,这是——” “三叔!这是沈大哥,他是外乡人。” 即便是外乡,也没有这么奇怪的人吧?但当着别人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孟逢原狐疑地瞅了他两眼,又指了指赵信,“那他这样——” 孟小溪不愿意提他,只淡淡说道:“他不想干了,等会儿便结账让他走。” 孟逢原松了一口气,他早看这两人不顺眼了,在侄子跟前提过好几次,但小溪每次都拿父亲的遗言说事。 他一个做叔叔的也不好多管,免得别人说他挑拨离间,觊觎亡兄的家产。 “行!我跟你三婶刚从外面回来,牛车还套着呢,等会儿来帮你把这些运回去,今年秋收,三叔帮你找人来干!长工的话我也帮你留意着。” 孟小溪往地上瞥了一眼,花生秧堆被他们压出一个凹坑来,若不是沈大哥来得及时,自己有可能正被侵犯着还会被三叔看到现场。 他不由得又羞恼起来,压下怒气点点头道:“嗯,谢谢三叔!” 沈轻舟见他这亲人还算靠谱,放下心来,怕自己的背包丢失,便抬脚往破庙那边走去。 “哎!沈大哥!”孟小溪在后面叫住他。 本以为他早走了,想不到几天了还住破庙里,而且眼看着比那天初见时要憔悴一些,衣服也没换,这人可能真的没有去处吧。 沈轻舟停下脚步看着他。 “今日多谢你了。”孟小溪犹豫再三,还是发出了邀请,“我家就在村子东头小山坡旁边,最大的那个院子就是,门口有个塘子和晒场,还有两株柳树,你若是,若是不想去别处,可以先去那里落脚,反正家里屋子多。” 他今日遭了这事,本不该再随意让相对陌生的人住到家里,可他对这人,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觉他不像坏人,况且他还救了自己。 第8章 沈轻舟抬眼看了看,这小孩儿一脸天真赤诚,但旁边那个三叔面上却带着几分戒备。 他笑了笑,“目前还不用,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那,行吧,你也是,若是遇到困难了要记得来找我。”孟小溪并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心底带着一丝小失落。 沈轻舟拒绝得潇洒,可回到庙里后又后悔起来,背包还在,但食物所剩无几,饮水也告急,那几瓶奶没舍得动,从昨天开始喝的就是河沟里的水,身上还痒的很,手机只能照出一部分,今天这副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大概就是犀利哥的形象。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几天手机的电量没有少,像是定格在了百分之八十。 但搜索了几百遍也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难道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了吗? 自己这副样子,去找工作也会引起别人异样的眼光吧?唉!刚才早知就厚着脸皮随那小孩回去好了,最起码先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再去想别的。 远远地瞧着那几人消失在田间,不知他们的家事怎么处理的,傍晚之前,白天那个中年人依言赶着牛车,过来把那些花生运了回去。 太阳带着秋日余温沉下去了,村子里袅袅炊烟升了起来,偶尔响起几声狗吠,甚至远处顽童的嬉闹声也能听得一二。 沈轻舟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孤独袭来,人果然是群居动物,渴望交流,渴望看到同类,哪怕不是同一时空的人类,也令他倍感亲切。 他轻啜一口打来的溪水,拧上了保温杯,杂质和青草的涩味儿在口中弥漫开来。 今夜有些失眠,很晚才睡去,可没等天亮时却又被惊醒,这次不是老鼠,而是唰唰的雨声。 晴天不觉得,这神庙虽然破旧,四处漏风又无门,好歹能防一下露水,但这雨水却挡不住。 四野又起了风,雨丝顺着大敞的庙门和墙缝斜潲进来,打湿了他的头发。 沈轻舟连忙爬了起来,打开手电筒,把手机用塑料袋裹上,还有一点吃食也要保管好,背包只能算半防水,他给腾了下地方,放到了一个稍微干燥的角落,然后自己挡在了前面。 若早知道有雨,他白天便拔了野草堵住墙缝了,何至于如此狼狈?等放晴了他一定要再到手机上好好搜索,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出天气预报来。 艰难熬到了天亮,也没等来雨停,反倒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秋雨连绵,沈轻舟此刻无比讨厌这个词,雨一直在下,过了中午还没停,他背过身去就着冷水啃了两口面包。 头发衣服连同外套已全部被打湿,随着风雨到来,气温也降了许多,没有干草柴禾,也生不起火堆,若是就这样在这庙里再熬上一夜,明天他一定会得重感冒。 虽然背包里林林总总带了不少东西,但却没有感冒药,难道真的听天由命了吗? 沈轻舟全身冰冷,神思恍惚,感觉自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海浪掀翻,葬身于这异乡的海底。 待找回神智,他惊觉自己已收拾好了背包,把外套顶在了头上,正迎着风雨,踏着泥泞的小道,准备接受昨日那小少爷的邀请,去往他家求助了。 罢了罢了,还是命最重要,面子什么的先放到一旁。 孟小溪正照看着灶上的盐水花生,时不时看一眼门外的大雨,心底轻轻叹着气,也不知那人怎么样了。 昨日回来后,不光是赵信,连李三他也一并赶了出去,看他那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赵信那些挑拨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还是不给自己留隐患了。 工钱上他倒没亏待,特别是赵信,还多付了些,连同身契一并还了回去,家里本就可怜巴巴的钱箱几乎被掏空。 三叔说今年会帮衬他,长工也会帮忙重新再找,让他心里宽慰不少。 元宝从柴房跑了过来,到他跟前时抖掉一身的雨水,被轻轻拍了一巴掌。 大黄狗竖起一只耳朵,突然对着大门方向轻轻“汪”了一声,接着外面便传来了几下拍门声。 孟小溪头皮一紧,心脏无端地“砰砰”跳了起来,他拾起地上的桐油布伞,同元宝一道出去开门。 外面雨雾交织,沈轻舟全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他只着短袖,胳膊上方肌肉隆起,却又流畅地延展下来,直至小臂处,唯一的外套盖在了背包上面,站在门亭下,下巴上滴着雨水。 见了开门的人,他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我来躲雨——” “快进来!外面忒冷了!” 孟小溪一把将人薅了过来,随后把大门重新关好。 把人领进屋子安置好,给他找了布巾擦头发和身上的水,灶上还有火,又快速烧了一碗姜汤端了过来。 沈轻舟接过碗,微微有些局促,“今日多有打扰,还有旁的人在家吗?我去告罪一声。” -------------------- 第5章 留下来 孟小溪怔了怔,敛下眉目轻声道:“没了,我父母都已过世,家里只有我一人。” 沈轻舟也愣了一下,想不到他年纪这么小就一个人生活了,虽然他没见到别的人去田里,但他想着家中至少也该有一两位亲人。 他结结巴巴道:“抱、抱歉。” “没关系,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孟小溪快速整理好情绪,抬头对他笑道,“快些喝吧!莫要放凉了,我去给你烧水泡一下澡,去去寒气,淋了那么久的雨。” 第9章 长工辞了,以后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过这些家中不太费力的活,他之前也没少做,所以还算习惯。 沈轻舟连忙喊住他,“等等!这怎么好?天还不冷,我用凉水就行了!” 上门已经够打扰到人了,还要主人家帮忙烧水洗澡,这怎么好意思! “不行!”孟小溪认真说道,“寒气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的,灶上本来就有火,放心,很快的。” 说完便走了出去。 他自小身体不好,哪怕是盛夏,也会拿一个大木盆装满水白天晒着,留着晚上洗澡,现在都快八月半了,怎能再用凉水? 今天下雨,他已经套上了薄薄的棉马甲,反观那个人,还露着两只大胳膊,也不知冻坏了没有。 沈轻舟坐在凳子上,小口啜着温热的姜汤,一股暖意直冲肚腹,延伸到四肢百骸,保温杯里的水喝完后,他已经好几天没喝热饮了,此时肠胃终于得到了抚慰。 姜汤里貌似还放了红糖,色泽清亮红润,辛辣中带着丝丝甜味。 姜糖水好像是痛经女生的良方,沈轻舟想到此处,不由得失笑起来。 农人家洗澡一般就是用盆子装着水,然后拿布巾擦一擦,但孟小溪家里有泡澡用的大木桶,毕竟爹娘在世时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家中置办了不少东西。 灶膛火光熊熊,一大锅水很快烧好了,可他力气小,每次只能小半桶的往屋里提。 沈轻舟听见动静,连忙出来接过了活计。 孟小溪找来几件他爹以前的衣服还有鞋子,面带歉意道:“我的衣服你穿不了,这是我爹生前的,他没穿过几次,还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沈轻舟连忙道,“这衣服很好,是我冒昧,给你添了麻烦。” “沈大哥你别这样说。”孟小溪低下了头,“昨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可能就——” “那,昨天那个人呢?” “已经辞了,都辞了,现在家中只有我一个。” “辞了也好。”沈轻舟放下心来,“我在庙里那两天,见他们干活也不上心,明知你年纪小,又这样瘦弱,居然还下得了手打你,为人过于暴戾,日后终会招来祸端。” 孟小溪面色古怪地看向他,原来这人竟以为赵信那样子是要打他,他究竟是单纯呢还是真的不懂男男之事?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有什么邪念了。 他心内微叹,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殊不知沈轻舟根本没想到这茬上去,他当然知道同性之事,但他心里只把孟小溪当成个半大孩子,比他学生大不了几岁,在后世还是上中学的年纪,可不就是小孩儿。 除去衣物,跨进热气蒸腾的浴桶内,全身的毛孔瞬间张开,令人舒服得想死。 这下不光是寒气,连这几日的污垢也一并除了去,沈轻舟洗完后一身轻松。 拿来的衣物看上去有九成新,的确没怎么穿过的样子,样式宽松,他都能套得上去,就是袖子和裤腿还是有点短。 打开门后,孟小溪看着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等放晴了给你重新去买一身,你穿这个有点怪。” 像是家里的孩子长得太快,大人来不及给做衣服。 “不用了吧!我那个洗洗晒干了就能换。” 上门求助,一天活也没干,怎么好意思让人再破费。 “那你穿那个能到外面去吗?”孟小溪瞅了他一眼。 确实,他的t恤和工装裤在这里算奇装异服了,出门一定会被人围观,总不可能在他的宅子里躲一辈子。 沈轻舟不吭声了。 这时,他腹中发出的一声空鸣便格外引人注意。 孟小溪想笑,又怕他尴尬,连忙道:“我刚煮了面汤,赶快趁热来喝一点。” 这也容不得他客气,毕竟肚子饿得咕咕叫。 擀面条怕是来不及,孟小溪趁他洗澡时煮了一锅疙瘩汤。 前些日子种的白菜出了苗,但不能都留着长大,太密了,剔出来的白菜苗洗干净,切碎了用油一炒,煸出香味来,然后加水烧开,撒点盐,放入搅拌好的面疙瘩,再打一个鸡蛋碎在上面煮开。 外加小半盆煮得软烂又入味的盐水花生,一碟酸辣萝卜干。 沈轻舟低头喝了一口,舒服得几乎落下泪来,连着几天喝冷水外加少的可怜的工业食品,他感觉自己的消化器官都要干瘪了,如今从喉咙到肠胃这一线被细腻又温热的面汤滋润,瞬间又活了过来。 面粉中带着一丝麦子的香气,加上白菜苗和鸡蛋碎,入口滑嫩,花生咸香绵软,萝卜干爽脆开胃。 现在天色已不早,孟小溪索性和他一块儿吃了,就当是晚饭。 他饭量小,一碗就够,而沈轻舟饿得狠了,一连喝了三碗还意犹未尽,怕乍然进食太多肠胃不受,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当问他还要不要时他摇了摇头。 孟小溪笑了笑,把剩下的盛给元宝,然后又去牛圈喂了牛。 尽管他家门口地方大,还有个偏院,但耕牛金贵,可不敢放在外面,牛圈建在后院角落,不用的时候就牵回棚里。 人吃饭要有菜有汤几个碗盘,牛也是,一个槽放玉米渣、豆粕、麸皮之类的食料,一个放温水,等它吃完了再喝,还有一个平槽放铡过的花生秧子当草料,留着它夜里饿的时候吃。 第10章 鸡家里只有三只,平日不用喂,自己出去找食,下雨天撒一把玉米渣就行。 孟小溪忙完后,帮他找了房间,铺好床铺,然后出门给他指了指院子角落的茅房。 雨天黑的早,怕他一时睡不着,又给房间里点起了油灯。 沈轻舟蹲在地上整理着背包,把手机拿出来按亮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六点钟。 孟小溪一见那玩意儿又想起初见时的惊吓了,仍是心有惶惶然,往后退了一步。 沈轻舟看他那样,好笑又心疼,看来这孩子那次被吓得不轻。 他抬头笑道:“这个不可怕,好玩的很,我们那里人手一个,终日不离身,睡觉时也要放旁边,今天晚了,待哪天有空时让你好好看看,把玩一番。” 孟小溪没有接话,反问他道:“沈大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是什么呢,我叫孟小溪,往后你叫我小溪就行了。” 往后? 沈轻舟没想那么远,但这小孩家里就剩他一个,年纪又小,看样子身体也弱,所以不嫌弃他这外来的和尚,正好自己也没有去处,不如就此安顿下来。 “我叫沈轻舟,今日多有叨扰,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住到何时,但只要在一日,便不会白住,农田里的活我也都能干,可你上次说的长工的事——” 他顿了顿,“我没有户籍,你也看出来了,所以你们这边长工需要签的身契之类,可能没办法……” “这些都是小事。”孟小溪了然道,“我们就当作互相帮忙,我帮你安顿下来,田里的事你若有空去做一些也行。” 这人毕竟救过他,哪怕不干活在家里住着也是没问题的,若真签他做了长工,自己怕是也不好意思使唤。 沈轻舟点点头,心里安定下来。 时隔几天,终于睡到了床,枕头松软,被褥也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味道。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再也不用担心被淋湿,外面断断续续的雨声此时成了催眠曲,沈轻舟抱着被子困意浓浓,浑身舒适,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找过来。 孟小溪今天也难得睡了个好觉。 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说不害怕是假的,虽然长工被赶走,但他总有一丝担心,怕那赵信心胸狭隘回来报复,又怕自己哪天落了单屁股不保,一夜忧心忡忡的也没睡好。 今晚沈轻舟住到了家里,这人又高又壮,心思单纯还善良,令他安心不少,若能一直在就好了。 家里没有公鸡打鸣,两人俱是睡到了天亮才起,还好今天放晴了。 吃完早饭孟小溪提议道:“现在地里都是泥,不好去干活,不如去镇上给你买衣服吧!” 沈轻舟把他原来的衣服洗了,同背包一起挂到绳子上晾晒,闻言想拒绝,看看自己身上短一截的装束,又点了点头,罢了,大不了以后多干点活抵债。 孟小溪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家里全部的现银加起来只剩二两多,他只留下五百文,余下的狠狠心全部带上了。 怕路上泥泞陷了车轮,两人步行着去镇上。 刚下完雨田里不好干活,村口路边有三三两两的人聚着聊天。 陈胖婶见到他们,又热情招呼道:“小溪!这是谁啊?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吧?” 一群媳妇婶子们盯着沈轻舟那健硕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和一头短发,稀奇的很。 -------------------- 第6章 秋收 “嗯,陈婶儿。”孟小溪有些磕巴,“他是外乡人,是我家亲——” “外乡新来的长工,我姓沈,各位婶子好!” 沈轻舟大大方方的同她们打着招呼。 听孟小溪的意思想说是亲戚,但他是打算去田里干活的,那别人以后会质疑为啥老是让亲戚干活,不如一开始就定好位置。 “新来的长工?以前的辞掉啦?”一个婶子好奇问道,“眼看秋收了,为啥这时候辞啊?等地里忙完了不好吗?” 那样比较划算,她要是知道辞掉那两人还多付了工钱,少不更得替他惋惜。 孟小溪十分为难,他又不能当众揭露出那人心思龌龊想上他,现场只有三个人,有一个甚至还没弄明白事情原委,只要赵信不主动说,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沈轻舟正要打算替他开口解释。 “哎!别问啦!”陈胖婶笑得合不拢嘴,“挺好,挺好!我就看那两个不管事。那个小沈啊!往后你主动着些,眼里有活才行,小溪从小面子薄,拉不下脸使唤别人。” “我记着了,陈婶!” “哎!好,好!话说你俩干啥去啊?” “东家见我衣裳不合身,帮我去买呢!”沈轻舟回道。 “行!那快去吧!” 孟小溪松了一口气,一开始见这人躲庙里好几天,还以为他怕生,想不到却在婶子大娘堆里游刃有余。 “你为啥要那样说啊?明明昨天不是这样打算的。” “你想说亲戚,可谁家的亲戚一直住着不走?还有,我以后若是每天去田里干活,她们更有说头了,兴许会说你招待不周。”沈轻舟解释道。 原来是为自己考虑,他还听到了“一直住着不走”几个字,看来这人最起码能多留些日子了,孟小溪心里有些欢喜。 他们走后,剩下的婶子婆娘们嘴巴也没闲着,继续嘀嘀咕咕。 第11章 “哎!我觉着这个新来的长工不错,比之前那两个壮,人也看着正派和气,小溪这回有眼光!” “那可不一定!这个刚来,还没见干活,就让东家给买衣服,他那体格,一身衣服怎么都要大几百文,两身就抵上一个月工钱了!” “买衣服算是正当用处,能把活干好就行,以前那两个一个笨手笨脚一个流里流气,且都惯会偷奸耍滑,好好的田地被整成那样。” “也不知小溪从哪里寻着这么个人的,赶明儿也让人帮咱家找一个靠谱的。” “呸!你家那十来亩地用得着长工?舍不得使唤你男人,让他那力气都攒着留到床上是吧?” “滚你的蛋!一张嘴就没好屁!” 几个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 也不知是谁叹了句:“天晴了,时候到了,要忙起来喽!” 确实要忙起来了,镇上卖农具的生意最好,成衣店里顾客寥寥,像沈轻舟这种大体格的衣服更是少有人买,老板给他们打了折,算下来跟普通身材的差不多价钱。 孟小溪暗自欣喜,比他预想的要便宜不少,他一咬牙买了两身,外加两双鞋子,把带的钱花得干干净净,剩的几个铜板连买肉都不够。 算了,等几天中秋节再吃吧,这段时间伙食先紧一紧,吃自家园子里的菜好了,大不了把前一阵子收的豆子再卖一些。 这些情况沈轻舟却一概不知,还当他的小东家财大气粗,家境殷实,毕竟全村的房子就属他家的最大。 今天从村子里经过,他粗略扫了一眼,这个村子看上去经济还算可以,约莫有一半人家住着砖瓦房,但没有一家的院子有孟小溪家的大。 不光是门口,院子里也有晒场,一排六间青砖瓦房,西边两间厢房做仓库,旁边一个棚子带着栅栏,东面是厨屋和柴房,还有个后院,鸡窝牛棚和茅房在那边。 此外,门口晒场的东边有一个小偏院,带着两间屋子,孟小溪说是之前长工住的,再往南还有一排废弃的猪圈,偏西一点则是一个大池塘,上面飘着零星的荷叶,边上竖着一小片芦苇。 那两个长工原来住在偏院,沈轻舟不知孟小溪为何让他住到主院里,大概看他来自异乡,又是独身一人,怕他心里凄凉。 小东家真是善良。 第二天还是晴天,晒了一天,田里已经能进人了,一大早,沈轻舟干劲满满地拾掇好自己,要去帮他秋收。 孟小溪洗着碗,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再等等吧!三叔说帮我找几个短工,今天先把花生都收完,晒干了好腾地方晒玉米。” 有他在,还用的着再找短工吗?沈轻舟有些不以为然。 不多时,孟逢原带着三个村人过来了,孟小溪也都认识,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看到沈轻舟住在家里有些意外,把侄子拉到一边,仔细盘问了一番。 听说这人之前帮过他,且在这边孤苦伶仃没有去处,孟逢原才勉强放下心来,但还是叮嘱他平日要注意安全,守好自己的财物。 孟小溪哭笑不得,三叔还不知道,他也没敢说,家里现钱只剩下了五百文,一两多银子都已花在了这人身上,哪还有什么财物? 到了田间,沈轻舟才知晓为什么要找好几个短工了,从他初来的那片玉米地,一直到他住了几天的破庙那里,这一大片地都是孟小溪的,种着玉米、花生、红薯、芝麻之类的,一片豆子已经收过了,甚至还有一块荒废的桑田也是他的! 怪不得那几日没有见到旁的人,那儿就没有别家的地。 孟逢原停好牛车,看着花生地叹了口气:“哎!白瞎!” 他没好意思明说,这几人也看出来了,花生秧子稀稀落落的,杂草丛生,当初垄没打起来,土不够松,待会儿拔的时候费劲,而且不能把全部的花生带起来,恐怕还要用犁再翻一遍。 还有一点,他家的田,不管是花生还是玉米,有些地方长势一片茁壮,连草都无比茂盛,但其余大部分的苗都面黄肌瘦的。 连沈轻舟这个外行都看出来了,这是上肥的时候图省事,一股脑倒在了一个地方,没有翻匀开。 几人一鼓作气,把这三四亩花生都薅了起来,用牛车运了回去,孟小溪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慢慢摘。 到了下午,还有时间,孟逢原又把牛车卸了,装上犁头,把垄子犁了一遍,果然,翻过来的泥土里也露出了一些花生。 几人又拿着篮子跟在后面捡了一遍。 他们只干这一天,眼看着玉米成熟了,自己家里的地也要忙活。 按照当下的工钱,每人每天四十文不包饭,孟小溪给他们结了账,又给他们提了一小兜新鲜花生回去下酒。 至于三叔,自家人不用给钱,让他多带点花生回去就行。 现在中秋将至,晴天时月亮到半夜才会落下,两人趁着月色又在门口摘了一会儿,别看秧子多,花生却没多少,摘得也快。 沈轻舟问道:“小溪,说实话,你家有多少地?” 孟小溪愣了一下,寻思着这人莫不是看自家田地太多后悔了,毕竟以前两个人都说干不过来。 他不好意思地盘算着:“现在种的有六十来亩,有二十亩租给了大伯家,还有二十亩山地,就在东边的土坡上,目前还荒着,不知道种什么,那里石头太多不好耕,所以,加起来约莫有百亩。” 第12章 又急忙道,“你放心!三叔说会再帮我找人,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好找,至于田里的活,你能干多少便干多少,剩下的等别家腾出来人手我再招短工。” 百亩,算是个小地主了,怪不得能盖起这么多房子,看他这着急解释的样子,倒怕他跑了似的。 沈轻舟笑道:“嗯!我知道的。” 只要不是突然穿回去,他就不会离开。 月色渐凉,两人把摘下的花生提回院子里,剩下的码好,拿木板和石块压上,元宝夜里宿在门亭下,有动静会叫。 其实像他家这种稀稀疏疏,一把秧子上根本没几个果实的,也没有贼会来偷,不够费事的功夫。 第二天,孟小溪教会了沈轻舟驾驭牛车,赶着去田里收玉米了,他还要回来继续摘花生,顺便做两个人的饭。 田间的活他干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累得不行,但家中这些杂活他却很是拿手,特别是做饭,简单的食物经过他的处理,也变得十分美味。 白天他发了面,留着晚上做千丝小饼吃,沈轻舟赶车回来时,他正两手插在面盆里。 这时,一声悠长的“豆腐唻~~”从外面传来。 孟小溪从厨房伸头一看,就见沈轻舟正在找耙子卸车。 “回来啦?沈大哥!”他扬声招呼着,又急忙问道,“外面可是喊卖豆腐了?你让陈老爹等等,称上两斤!” “嗯,行。” 沈轻舟刚叫住了人,又听孟小溪在里头喊道:“我手上都是面和油,你去我屋里,从床头那个梨木匣子里拿六文钱给他。” 这,小东家也太信任他了吧? 地主家的钱箱哎!沈轻舟心情忐忑。 待他打开匣子后却是一愣,只有三小串和零零散散几十个铜板,可怜兮兮地躺在角落里。 他数学再不好,也能瞧出这总共都没有半吊钱。 -------------------- 第7章 赶集 怎会如此? 小东家前天带他去买衣服,看着出手还挺阔绰,两身的秋装和鞋子买起来眼都不眨。 外面卖豆腐的在催了,沈轻舟匆匆捏了六文钱,盖上了匣子。 拿了豆腐,车还要卸,没时间想东想西的,大概这只是人家的零钱箱子吧。 孟小溪也没想那么多,他只顾着做饭。 田地离家有点远,以前那两个人干活时,上午去得晚,常常到了中午还没收多少,不值当装车回来,所以他经常给他们俩送饭过去。 而这个新来的沈轻舟,今天一个人就掰了好几车玉米棒子,中午也是回来吃的。 看着门口的一大堆玉米,孟小溪感慨着真是捡到宝了,对手中的饭食愈发上心起来。 去坛子里摸几个咸鸭蛋,煮熟了备用。 发好的面擀成长条面皮,抹上油撒上葱花,再卷起来重新切剂子擀开,平底锅倒上薄薄的一层油,将小饼胚子放进去烙,稍微加点水,盖上锅盖,水干了再给它们翻个面。 熟了之后,两面金黄,饼皮酥脆,掰开一看,中间却是层层叠叠,又宣又软。 孟小溪没时间吃,赶紧把锅里熬的杂粮粥搅一搅,把火灭了。 煮熟的鸭蛋剥开来,蛋白留着明早配粥吃,只取咸蛋黄,锅中放少许油,把蛋黄压碎了炒出香味来,再加入水和切好的豆腐炖煮片刻,然后加入调料,大火收汁,撒上小葱。 天色已晚,沈轻舟卸完车,把牛栓到了牛圈里,孟小溪招呼他洗手吃饭。 千丝小饼还温热着,散发出诱人的面食香气,从边缘撕开一半,舀一勺咸蛋黄豆腐包进去,咬上一口,好吃得要升天。 内里咸香滑嫩,饼皮微微酥脆,伴随着葱香和咸蛋黄沙沙的口感,令人胃口大开。 即便在穿越前,沈轻舟也极少遇到这么美味的小吃,辛苦这一天,哪怕没有工钱,就只为这一顿饭也值了。 之前那两个长工真是身在福中而不知,非要作死,青春期的小孩儿本就心思敏感,你说你惹他干嘛? 况且就他这几天来看,小东家的脾气说白了就是没脾气,特别软和,如果不是真触及到底线,根本不会说出辞退的话。 沈轻舟喝了口杂粮粥,又拿起一个小饼。 孟小溪见他胃口好,心情也十分雀跃:“现在忙,陈老爹来卖豆腐就顺便买一块,等寒冬时闲下来了,咱们就自己泡豆子做豆腐,家里有小石磨,到时候还能喝豆浆,吃豆腐脑,晒豆干。” 说完后又感觉自己有点想当然,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那时候这人还在不在他家。 沈轻舟并没有察觉,嘴里咬了一大口,顾不上回他,只“嗯嗯”地点着头。 孟小溪又笑了,这次安心了一些。 一天的体力活下来,还是有点劳累,比以前上课的运动量大多了,沈轻舟洗完澡,刚躺下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连手机都没心思看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第二天便是中秋节,一大早,孟逢原的媳妇儿姜从珍提着篮子过来了,篮子里是她自己做的月饼,自五年前二嫂病逝后,逢年过节她总会送点吃的过来。 想不到两年前二伯哥又去世了,孟小溪也算是个命苦的孩子。 到了门前,姜从珍探头喊道:“小溪!你今天去镇上不?” 孟小溪正在翻晒花生,闻言转过头来,笑道:“去的三婶!进来坐!” 第13章 姜从珍上前把篮子递给他,接过他手里的木耙帮他翻着,“坐啥坐?这大忙的时节,等会儿还要回地里去。我过来顺便问问你,要是去镇上的话,带着你妹玉秋一块儿,称两斤肉回来过节吃,还有果子什么的也买一点。” “她一个人我不放心,虽说是大道,可两边还有好些没收的玉米和高粱地,看着渗人,我跟你三叔都忙,玉林还没回来,你俩作伴也能好一些。” “行!”孟小溪把月饼拾了出来,篮子还给她,“我待会儿去的时候叫上她,但我家牛车也不得闲,怕是要走着去。” “没事,她又不是啥娇弱丫头,身体比你还皮实,这才几里路。” 姜从珍转头看了看他门口堆的玉米,有些疑惑,“你家不也是昨天才开始收的吗?一天掰了这么多!你自己也去田里了?” “没,那个太累,掰完了还要背到地头装车,我哪做得来?”孟小溪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沈大哥一个人干的。” “你家那个新来的长工?” 姜从珍啧啧称奇道,“这人干活倒不藏力,就是听你三叔说,他打扮得相当怪异,不知道为人可不可靠?” “人也是好的,您俩放心吧!” 姜从珍走了后,孟小溪拾掇好,就去钱箱里摸出一串铜钱带上了。 沈轻舟劳累这几天,连一顿肉都没吃上,他心里不免有些歉疚,都怪自己大手大脚的,花钱没个计划。 这两年家中困难,不光是因为长工懒惰,大概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藏钥匙的地方早就跟沈轻舟说过了,把钥匙放好,元宝哄好了在家看门,经过四五户人家,再往前一拐,就是他三叔家。 孟小溪站在门边叫了声:“玉秋!” 孟玉秋今年不过十三岁,长得早,个子已经快赶上他了,性子也活泼。 她在院里应了声:“哎!这就好了,小哥!” 孟逢坡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她应该按排行称孟小溪为二哥,然后称他家的小宝为三弟。 孟玉秋不稀得理她这个大伯,成天对小辈没个好脸色,只知道说教,自己家的孩子嚣张跋扈他倒是不管。 两人搭着伴,既安全些,路上又不那么无聊,确实不错。 虽说正逢农忙,但毕竟是节日,集市上人还挺多,新摊子大多是卖炸果子、月饼这些节令食品的,老摊子倒是一如往常。 孟小溪两人各买了一点肉,还有果子,蔗糖和调料之类,看着路边一溜儿栓着绳子的公鸡,有点遗憾,这些鸡都不算小,一只最起码要六七十文,兜里剩的钱不一定够。 他家中原先也有不少,可那些公鸡还没长成都被长工撺掇着吃掉了,还有些不下蛋的母鸡也是,只剩了三只,零零碎碎的偶尔能捡几个鸡蛋。 这时,只听前面有人大声叫卖:“卖杂鱼啦!刚出网的新鲜杂鱼!没有刺来都是肉,要回去秋收,便宜卖了!” 三三两两的人围了过去。 杂鱼个头小,不过一根手指来长,有的还要短一些,收拾起来费事,卖得比大鱼要便宜,但口感鲜嫩,刺还软,有些都不用挑刺,嚼巴嚼巴就吃下去了。 孟小溪挤到前面去,称了两斤,花了十二文,不过一斤肉的价钱。 孟玉秋没要,她在旁边摊子买了一条大鲤鱼,哥哥孟玉林今天要回来,他喜欢吃,平日做学徒工没什么机会吃到。 两个人买得七七八八,就打算回去了,毕竟家里还忙着。 孟小溪背好背篓,又听见有人吆喝卖山楂糕,那个又酸又甜,他有一年多没吃了,听到叫卖声口水不自觉地分泌出来。 他抬起头来,刚想问堂妹要不要一块儿买点,突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赵信定定地站在人群后面,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们看。 孟小溪心里“咯噔”一声,他猜到这人没走远,但没想到这么几天又见到了。 这人没去做工,手上也没买东西,一直在看他做什么?工钱又没少他,看在他曾救过爹的份上还多给了。 顾不得多想,孟小溪敛下眉目,赶紧招呼着:“玉秋,快回去吧!” “嗯,行!” 兄妹俩挤出人群,离开了热热闹闹的集市。 路上的行人不那么密了,孟小溪借着和堂妹闲聊时,转头悄悄往后瞥了一眼,赵信那厮竟然不远不近地缀行于后! 他迅速收回眼神,一颗心提了起来,这次不仅是他,若因为他再连累到堂妹怎么办?她才十三岁,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是那人的对手,要不要哄她分开走? “怎么了小哥?”孟玉秋见他心不在焉,开口问道。 “没怎——” “小溪玉秋!你俩也来镇上啦?咋没赶车?” 旁边驶来一辆骡车,没带车厢,前面的人扯了扯缰绳,让骡子走慢一点。 是去年新换的村长孟逢春,孟小溪心里登时一松。 “牛车地里用着呢!二叔!”两人回他道。 孟逢春将车停了下来,“快上来!捎你们回去,这大忙的时节要走到啥时候!” 孟玉秋还想客气,就见堂哥赶紧拽了她一把,欢欢喜喜地爬上车去,“哎!麻烦二叔了!” “客气个啥,你俩小崽子又没几斤重,也是巧了,家里两把镰刀都豁了口,我这才忙中偷闲顺便去给换了,本来也想让丫头去买菜的。” 第14章 幸好幸好! 孟小溪大胆地面朝后方,坐直身子,抬起眼皮瞧了下,赵信脚步渐缓,最后停住了,神色不明地看向这边。 这下他十分确定,原来这人真是想尾随自己的。 -------------------- 第8章 中秋 只听孟逢春又在前面问道:“小溪!听说你家换了长工,是哪里人啊?怎么没去找我帮忙换身契?” 孟小溪小脸一苦,又要编个由头了。 虽然逢征战或荒年水患时流民遍地,哪怕太平盛世时,也难免会有许多流离失所没有户籍的人,但作为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谁家新签了长工,按规定是要去官府报备的。 由村长报到县衙,登记好原户籍,给流民发一张身契,再交到家主手里保管,衙门户房收取一百文手续费。 沈轻舟情况特殊,孟小溪虽说没出过远门,但仅凭他瞧见的,就知这人身份有异,他的衣服鞋子,还有包袱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外族也不一定有,可能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三叔和赵信那天只看到了他的穿衣打扮,若是也见到那个喳喳乱叫的“手机”,还有包里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那他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但沈轻舟既是没和他细说,想必有他的顾虑,不管将来如何,暂时还是先瞒着吧。 孟小溪耷拉着眉毛:“我不是故意不说的,二叔,其实、其实沈大哥记不起事情了,他没有户籍文书,自己也说不清是哪里人,只是暂时在我家里干活,所以我才没找您帮忙换身契。” “傻子?”孟逢春皱起眉头。 “不不!他不傻!”孟小溪连忙解释道,“他只是、只是……” 到底不善于扯谎,憋了半天也没把缘由说利索。 “行了,小溪,能干活就成。” 孟逢春见他为难,也不追着问了,微微叹了声,“叔就是怕你吃亏,毕竟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还有你那地,当时若是我,也不会让你大伯硬租了去,那陈老四……” 两年前他还不是村长,是村里另一家大姓陈姓做着,原村长陈老四的侄子恰好是孟逢坡的大女婿。虽然侄子侄媳没说话,但陈老四一听说孟逢坡要租地,自作主张地上门帮着劝说,十五岁的孟小溪能有什么主意,也就答应了。 说是租,可说好的租金一次也没付过,只交了田税,大张旗鼓的像是自己家的田一样。 陈老四去年突然生了恶疾去世,村民推举孟逢春做了村长,他年轻时在外跑过商,见多识广,还识得不少字,虽然陈姓那边有几户不大乐意,但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孟小溪笑笑:“那地没办法,他是我大伯,能拿他如何?至于沈大哥,二叔就放心好了,您也看到了,我家如今这光景,能有什么亏吃?有人愿意来干活就不错啦!” “慢慢来,你家底子厚,到时候娶个精明能干的媳妇,会好起来的。”孟逢春安慰道。 又是媳妇!看来村里人是认定他软弱无用,将来要指望媳妇才能重新发家了。 孟小溪很有自知之明,确实也没有立场反驳,也就笑笑不再说话了。 到了地方,二人跳下车来,谢过孟逢春,各自回了家去。 沈轻舟中午回来吃饭时,孟小溪让他下午早些收工,好好吃顿团圆饭。 原来到中秋了啊! 看着盘中圆圆的月饼,沈轻舟不免唏嘘,这两天活干得有点麻木,此时才有了一丝真实感,他确实穿到了异世界,从一名体育老师变成了古代农人——家中的长工。 以前他也是一个人生活,现在虽然劳碌,但有人每天做好饭等着,对面年轻的小东家带着淡淡的眉眼,时不时抬起头来笑着跟自己说两句话。 也挺好。 收回来的玉米棒子还要剥皮,坐着小板凳,用一个木把锥子把皮划开,往两边一撕,再用力掰掉,金黄的粒子才会露出来,然后扔到一边晾晒。 他家的玉米长势差,个头小,剥起皮来更费劲,孟小溪这两天剥得手疼,可一想到沈轻舟在田里更辛苦,不光累,玉米杆叶子还会唰唰扎脸,于是便又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下午还要收拾杂鱼,小鱼不用刮鳞,但每一条都要去肠,也挺麻烦。 杂鱼收拾好洗干净,再来切肉。 他买了两斤五花肉,没舍得一次做完,把偏瘦些的切成肉丝,撒点盐和酱油腌上,留着明天炒。 剩下的切成小块,炸出油来,做一顿红烧肉。 炸出的油还可以再烧一碗茄子,然后再做一道凉拌菜,就用水煮花生米拌一盘爽脆的黄瓜,拍两瓣蒜在上面。 今天孟小溪没做面食,而是舀了一碗米出来做大米饭。 凌水村虽然沟渠多,但只有村西才有一部分水田,他家的地偏沙壤土,只能作旱田,所以米都是买的,有时也按照市价互换一些稻谷。 想了想,又多舀出一碗,现在天气凉了,剩饭也不会坏,菜园里的小葱下过雨之后青绿蓬勃,剩一点留着明天做葱油炒饭也很香。 米饭收汁时,沈轻舟赶着牛车回来了。 日头还悬着,孟小溪交代一声:“卸完车把牛也卸了吧!今天早些吃饭,我去村口的小卖铺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 “晓得了!”沈轻舟应着。 元宝刚摇着尾巴迎来了自家的牛车和长工,又颠颠地跟在主人后面跑远了。 第15章 沈轻舟卸完车,打盆凉水去后院冲了澡,尽管孟小溪一再强调,不要洗冷水澡,可他就是怕麻烦。 刚穿过来时吃睡不好,自觉身体抵抗力下降,又遭雨淋,所以泡了那一次热水,这几天生活规律后,他又觉得他行了,为图方便,都是冲的凉水澡。 换了衣服回到前院,孟小溪已经回来了,并且摆好了饭菜,鱼鲜肉香和热腾腾的米饭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两人还没沾到板凳,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这时候能是谁? 孟小溪疑惑地皱着眉,示意沈轻舟先吃,他出去开门看看。 其实大门没闩,一推就开了,这人看起来还挺守礼。 孟小溪开门一看,邻村开磨坊的杨春来正局促地站在外面,他一直在他们家磨面粉榨油压豆粕。 喝住了元宝,他连忙道:“是杨叔啊!您怎么会找到这里?快来家里坐!” “不了不了!”杨春来有点不好意思,“大过节的本不该上门提这事,可我家四小子最近说亲,这个月十八就要定亲下聘,春天才起了房子,这一连两个,家里实在是捉紧,所以,想提前过来清清账。” 孟小溪心里一怔,给长工结算工钱时穷大方,倒忘了还欠了磨坊的钱。 他家是磨坊常客,通常半年结一次账,别人家不喂牲口的,会拿豆粕麸皮抵加工费,可他都要带回来喂牛,所以结的是现钱。 杨春来家里有油坊磨坊,比一般人家富裕,奈何生了五个儿子,这成亲的房子和聘礼在乡下算是天大的一笔开支了,一般人家两个儿子都吃力。 孟小溪赶紧道:“行!杨叔,您算一下多少钱?” 杨春来掏出一个册子,低头翻了翻,往他跟前递了过来,“上次之后的,一共榨了五十斤黄豆,三十斤花生,磨了八斗麦子,舂四斗稻谷,你看对不对?” 孟小溪点点头,原先家中三人一狗,吃的比现在多,去磨坊带多少粮食他都记着。 “加起来一共六百五十二文,抹个零,算六百五十文吧。” 后面都带着算好的钱数,黄豆难榨,比较贵,别的还好。 这下轮到孟小溪局促了,家中拢共还剩下两百多文,他是有数的,玉米和花生没晒干,豆子倒是有一些,但人家要钱是等着下聘,总不能拿粮食折算。 他面色涨红,艰难开口道:“杨叔,我家中最近有点事……” “这样,明天晚上!我一定如数送到您那里,怎么样?” 杨春来看着眼前的大宅子,不太相信他连几百文都拿不出,但他从未赖过账或跟他讲过价钱,而且他也知道,这孩子如今无父无母,一个人生活。 罢了,反正也不指着这一家。 “行!你要是困难就等两天,我再去别家看看。” 送走了杨春来,孟小溪回到屋里,一张脸仍跟火烧似的,臊得不行。 沈轻舟还没吃,等着他一块儿,两人说话时门都敞着,他也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吃吧,沈大哥。”孟小溪低着头小声道,“还有,明天先别去地里了,要拉些豆子去镇上卖。” 贫穷使人窘迫,小东家最后一点钱花在了他的身上,沈轻舟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但不知从何安慰,衣服都穿过了,总不能再拿去退。 孟小溪扒了一口饭,又想起什么似的,去厨房拿了一壶酒过来,“以前他们两个经常会喝,今天过节,你也喝点解解乏,在集上忘了买,小卖铺的,不知味道怎么样,你试试看。” 原来刚才是去给他买酒了。 沈轻舟有些意动,丢下一句:“等等!” 然后回自己屋拿了一罐旺仔牛奶回来,拉开拉环,推到他面前,“你尝尝这个。” 又是这个,孟小溪瞅了一眼,没敢动。 沈轻舟笑了笑,拿过一个空碗,倒了一点点在里面,亮给他看,然后自己一口闷了,还是熟悉的味道,甜! “好喝的,不骗你。” 沈轻舟笑意盈盈,眸光细碎又温暖。 孟小溪将信将疑,也学他的样子,倒了一点在碗里,然后试探着送到嘴边。 洁白的奶液从唇齿间流到舌下,唤醒了味蕾,他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 第9章 天气预报 孟小溪一扫之前低落的情绪,明显开心了许多。 他小心翼翼问道:“我能再喝一点吗?” 双眸晶亮,一张小脸写满了渴求和跃跃欲试,极为生动。 这有什么不行的?沈轻舟一颗心涨得满满的,被人需求的感觉真好。 “当然!就是给你的,我那里还有几瓶,留着你下次喝,都给你!” 都要山穷水尽了还给他买衣服,自己不喝,过节还专门买了酒,这小孩心善过头了,所以之前才会被长工欺瞒吧?太好骗了。 孟小溪眉眼弯弯,又倒了一点在碗里,珍惜地啜了一小口。 真好喝,比甜甜的蜂蜜还有魔力。 他从小体弱,父母心疼,羊乳牛乳都给他喝过,加了糖的也有,但没有一种有这美味,大概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受到这个。 孟小溪忽然顿住,抬头问他道:“沈大哥,你在你们那里不会是贵族吧?” 普通平民怎么会有这种好东西?如果那样,那他真是胆大妄为了,还让他去田里劳作。 第16章 沈轻舟一愣,噗嗤笑了出来:“怎么可能?不是,我之前就是一个穷教书匠。” “教书匠?是学堂的先生吗?那也很厉害,至少有学问,如今却让你屈居这儿做这些粗活。”孟小溪有些不好意思。 “咳!不是这样。” 沈轻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文化课成绩只能算一般,要不然也不会去读了体校。 “就,其实我不是教他们做学问,而是强身健体的那种。” 武师父?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强壮,不管他如何说辞,反正认真喝奶的孟小溪,眼神里已经逐渐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崇拜。 他们那里平常人都可以喝到这种奶,一定比大楚这边富裕,想到此,孟小溪又有了一丝惆怅:“沈大哥,你是不是很想回去?” 自然是想的。 沈轻舟拿过酒壶倒出小半碗,端起来轻抿一口,他以前也不常饮,只在天热时偶尔喝点啤酒,所以无从比较,大概比白酒的味道要淡些。 酒勾愁肠,思乡之情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哪怕没有亲人,那也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他自嘲一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想来作甚?快吃吧!菜要凉了。” 天还不冷,红烧肉自然没有刚出锅时美味,别的菜却是没什么影响,特别是杂鱼,几乎没有刺,口感嫩嫩的,又鲜又辣。 两人吃得七七八八,沈轻舟放下筷子问他道:“小溪,你既身体不好,如何却这么会做饭?” 练了很多年才能有这厨艺吧。 “因为我喜欢啊!喜欢吃好吃的。”孟小溪眼睛又弯了起来。 “我小时候难养,吃的少,我娘就会换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我就跟在她身边看,记下了不少。” “后来,我娘没了,家里那么多地,爹很忙,不可能一直在家照顾我,我就自己学着做饭。还好,不算很累,地里的活我干不动,总不能在家什么也不干吧?” “再后来,爹也没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啦。” “这两年我身体倒还行,生病少了些,可能它自己也懂事,没人照顾不敢病,哈哈哈!” 所以他真的非常羡慕沈轻舟这副强壮的体魄。 孟小溪故作轻松,但言语间透露出的坚强令人难受。 沈轻舟默了默,借着酒劲捞过他的手指看了看,他的手比自己的小上许多,手掌也薄,摸起来微凉,指腹带着些许茧子和剥玉米留下的细小伤口,令他心里微微刺了刺,瞅着有些碍眼。 “饭很好吃,肉和鱼也是,你做什么都好吃,今天是过节,往后还是吃些素菜罢,我就是个粗人,好养活的很。” 孟小溪略不自在地把手抽了回来,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的窘迫,想替他省着点花。 他点点头:“嗯,我以后会注意些,其实家里没这么困难过,是因为提前给他们结了工钱,所以……”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个败家玩意儿。 “我知道的。”沈轻舟声音轻柔。 年纪轻轻失了双亲,操持家中这么多事务,又遇上不省心的长工,的确不易。 “天还没黑,我再去门口剥一会儿。”沈轻舟起身把牛奶罐子收走,打算同别的食品包装放在一起,这些东西也尽量不要流落到外面。 “好。”孟小溪收拾好桌子,又去喂了牛。 今晚月色明亮,两人多干了好一会儿才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孟小溪打开西屋的仓库,让沈轻舟搬了几袋黄豆和黑豆到车上,麦子剩的不多,不能动,要磨面粉和留种子用,豆子也不能卖太多,平日生豆芽和做豆腐用的少,但要留够一年的牛饲料。 秋日清晨的空气清新凉爽,勤劳的农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朝阳之下,道路两旁的草叶上带着夜露,间或绽放着大片的野花,牛膝菊和婆婆纳星星点点,粉白色的打碗花吹着小喇叭,牵牛花藤攀附着灌木或是篱笆,紫色和蓝色的花朵沐着朝露尽情展开腰胯。 乡间的景色可真美,如果忽略他们是为了筹钱而赶路的话。 为了省时间,他们没在集市摆摊,直接卖给了粮店,价钱上低一些。 六麻袋豆子卖了不到二两银子,沈轻舟再次对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了新的审视,值好几袋粮食呢,可要仔细着穿,不要给刮坏了。 今天不逢大集,在镇上没有看到那个讨厌的人,孟小溪心里轻松不少,对方也要做工讨生活的,不可能一直盯着他。 回到家里,沈轻舟继续去田里干活,而孟小溪要拿着钱去隔壁杨柳村磨坊清账,后天就是十八了,总不能耽误人家下聘。 秋收秋种,劳碌中带着丰收的喜悦,九月初的时候才忙完,最后几天孟逢原还找了短工来帮忙。 收完的玉米杆子要砍掉,把地翻起来,上农家肥,再种上麦子,没有全部种,留了近一半土地作春耕用,到时候种上早玉米和豆子瓜果之类的。 花生早已晒干收了起来,只剩下满地黄澄澄的玉米棒子,其实也快干了,但脱完粒子还要再晒晒,才能彻底干透。 玉米脱粒麻烦,所以秋田税交的晚,每年都拖拖拉拉磨蹭到冬月才缴上去,这也是作为村长最头疼的一段时间。 劳累了大半个月,眼瞅着沈轻舟比初来乍到时瘦了些,孟小溪顾不上省钱,又给他做了顿肉补一补。 第17章 终于得了空闲,今天天气还暖和,沈轻舟中午就洗了澡,午饭后躺到床上歇了会儿。 横竖睡不着,他把手机摸过来瞧了一眼。 还是原来的样子,电量没少,软件也没多,半死不活,虽然有两个自带的单机小游戏,可他也没兴趣玩。 最操蛋的是连相机和相册都没了,要不然还能留下一张古代的影像。 没意思,沈轻舟把手机一扔,打算眯一会儿。 不对!他好像瞅到了什么! 再一把捞过来,就见原来显示日期的地方出现了几个小云朵,下面还带着雨滴。 !! 天气预报出现了? 手机上的设置都是公历,如今的时代用的却是农历,没有日期也正常,可若真是天气预报的话,那对于种地的农人来说可太有用处了。 前几天也下了一场雨,半夜听到雨声后,着急忙慌地起来给玉米盖上草毡子,盖得乱糟糟的。 沈轻舟仔细一瞧,前面一个太阳,后面四个小云朵,三个下面都带着雨滴,只有最后一个没有,按照惯例,那就是三天的雨量。 糟了!门口的玉米! 之前没干时用个东西盖一盖还成,现在基本都干了,如果再遭雨淋,那损失可就大了,严重的发霉长芽,轻则颜色变暗,卖不上好价钱。 不管是不是真的天气预报,宁可信其有! 沈轻舟把手机放下,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去找小东家商议这事。 今天闲下来了,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晒得人头晕,孟小溪也在打着盹,听到喊自己,立马一个激灵醒了困儿。 “嗯?下雨?这不日头正盛么?” 孟小溪睡得迷迷糊糊,头发被压得翘起了几根,眯着眼睛问他道。 沈轻舟伸手帮他捋了捋,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若真的有雨,那玉米就麻烦了,明明快干了。” 本来打算再晒两天的。 “行!就听你的,先装起来吧,装到棚子里面,透气,也能慢慢风干。” 棚子边围着栅栏,就是为了放玉米棒子,待脱完粒,晒上一两天,就可以装麻袋放仓库里了,或是送去缴田税,剩下的用牛车拉去卖。 沈轻舟用篓子往棚里搬运,孟小溪搬不动,去柴房找了小独轮车出来,上面放个筐,和他一起装。 这动静很快被人发现了,隔壁的郑阿婆拄着拐杖抬声问他道:“小溪!咋装起来了?都晒干啦?” “快要干啦!阿婆!” 郑阿婆耳朵有点背,孟小溪大声回她道,“我怕下雨呢!” 再往西是陈六家,他媳妇在门口撇了撇嘴:“大晴天哪来的雨!这俩人莫不是傻?” 她家的玉米也快干了,这样晴好的日头再晒一两天就妥了,谁会那么傻往屋里扒。 -------------------- 第10章 宝贝 孟小溪听到了她的嘀咕,只是笑笑没说话,陈六婶就是这样,平日爱挤兑人,本性倒没多坏。 他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所以也不好劝别人收粮食,可三叔家他还是打算去提醒一下。 沈大哥看上去面色凝重,不像开玩笑,那个手机若真能知晓天气的话,也要瞒好了,不然一定会引来贼人觊觎。 晚饭时去了三叔家一趟,跟他说可能会下雨,孟逢原不太信的样子,但保证会把粮食尽量收好盖好,孟小溪也就放心回去了。 庄稼人爱比照别家,有些人看他们率先收仓,也犹豫着把自家快干的粮食收进棚子了。 虽说长势不咋样,架不住田地多,一直快到两更天才转移完,栅栏外面又围上草毡,成捆的芝麻也盖好,全部都收拾完,两人才去休息。 是夜,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万籁俱静,虫鸣唧啾,夹杂着一两声远处的狗吠。 但睡到后半夜,却陡生异变,连风都没起,直接噼里啪啦响起了落雨声,接着又是人声,吵吵嚷嚷的,抢收抢盖粮食。 孟小溪猛然一惊,本能地爬了起来,再一想想,昨晚什么都收好了,又安心躺了回去,伴随着外面模糊的人声和雨声,一觉睡到天亮。 早饭时他格外兴奋,盛着米粥,拨着小菜,眉梢掩盖不住笑意:“真的下了哎!现在还没停,你那手机可立了大功劳,真神奇!它是怎么知道的?” 沈轻舟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他不忘提醒道:“收一收,要给别人看到了,还以为这雨是咱俩做法求来的,不得被群殴?” 孟小溪连忙板起脸来,嘴巴紧抿,可眼角还是弯着,收不住,憋得好难受。 “行了,想笑就笑,反正在家也没人看到。”沈轻舟敛了敛神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样,但在我们那边,天气是可以预测的。” “你们那边真好!”孟小溪的话里不无羡慕,又叹了声,“可能是上天把你送过来的吧,那你还有没有家人?他们会不会想你?” 沈轻舟摇了摇头:“没。” 他性格随和,但并不愿意和人深交,所以太亲密的朋友也没有,只有同事和学生。 孟小溪怕他思乡情切,便没有多问。 等到早饭快吃完时却又有了别的心事,他踟躇开口道:“沈大哥,以后春耕夏忙时,若你还在这里,还能知晓天气的话,那我能不能去跟村里人提醒一下?” 第18章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手机的事,就说你会看天象,或是会算卦。” 农人亲亲苦苦几个月,全家的盼头就为了这点粮食,都快进仓了再遭到雨淋,真的非常可惜。 沈轻舟抬头看向他,眼前这张年轻不设防的面庞,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期待,一开始还以为他笑是因为幸灾乐祸,现在看来,是因为有了这个预测方法而由衷开心吧。 他点点头,“说呗!也不用解释,就说是猜的,要不然人家该把我当成神棍了。” “嘿嘿好的!沈大哥你人真好,你不是神棍,是大善人!” 沈轻舟愉悦地用完了早饭,这单纯热烈的夸奖令他有些羞赧,但他脸皮厚,看不出来。 田里基本忙完了,只剩下一片红薯没收,就他刚来时的那块地,要等下霜的时候挖,那时候最甜,然后藏到地窖里,一直能吃到来年春天。 下着雨,别的活做不了,两人便在檐下剥花生唠家常,元宝趴在旁边捉自己尾巴玩。 到下午时,已经剥出了大半桶,孟小溪找袋子装了起来,天气变冷不会坏,以后榨油或做菜的时候很方便。 索性闲来无事,沈轻舟忽然提议道:“小溪,你想不想看看我带来的东西?” “真的可以吗?”孟小溪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 人都有好奇心,沈轻舟虽说来他家这么久了,但除了干活吃饭时,别的交流并不多,初见时的烙印还在他脑海中,偶尔想起来还会觉得恍然又神秘。 “嗯,来吧!去我屋里。” 孟小溪虽然单纯,但口风挺紧,不是那种什么都往外说的人,沈轻舟比较放心。 衣服鞋子洗完晒干了放在一旁,这些他都见过,没必要再展示。运动鞋有点可惜,以后瞅着没人时干活可以穿,要不然时间长放坏了浪费,起码比脚上的布鞋舒服,t恤也能当作睡衣。 背包里除了食物还有几样相当实用的工具,沈轻舟献宝一样拿出来依次排开。 孟小溪看得一脑门儿问号,但眼中的惊奇掩盖不住,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食物只剩下三罐旺仔牛奶和几包辣条,沈轻舟撕开一包,递到他跟前,“要不要尝尝这个?” 他率先捏起一根自己吃了。 油汪汪的看起来挺诱人,孟小溪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根,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有点辣。 他是能吃辣的,便直接咬了一口,嚼了两下,随即亮起双眼,“好吃!” “是吗?”沈轻舟眼含笑意,垃圾食品果然有魔力,跨越时空也能俘虏小孩的口味。 “那这几包都给你,我以前吃过很多次了。” 孟小溪把手指上的辣油和孜然嗦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单吃有点齁,留着吃饭时就着吧,咱俩一起。” “行,还有这牛奶也给你。” 孟小溪眨巴着眼睛问他道:“能留到过年时再喝吗?会不会坏?这个太好喝了我舍不得。” 说他穷大方吧,有时还挺会精打细算,沈轻舟啼笑皆非,看了一下保质期,有十五个月,虽说跨越了时空,应该也没大碍。 “行吧。” 沈轻舟拿起了黑色保温杯递给他,“这个杯子,热水装进去,一天也不会冷,你身体弱,不能喝凉的,你拿去用吧!” “不行!这怎么使得!” 孟小溪连忙拒绝道,“我只是过来看看,瞧个新奇,这些都是你的东西,既然随身带着,说明都很重要,你还是留给自己用吧!” 把零食搜刮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沈轻舟叹了一口气,也没勉强他,“若是我流落深山野林,兴许用的上,但既然在此安顿下来,又没什么可能再回去,这些留着也无甚大用,你看上哪个便拿去玩罢!” 他兴致又高昂起来,拿过望远镜,调好距离递给他,“你看看这个,看外面,门亭和树那里。” 孟小溪接过来往眼前一凑,惊喜道:“好近呀!就像在跟前一样。” 虽然外面还在下着雨,看起来不甚清晰,但仍带给他一种强烈的视觉新鲜感。 “还有这个。”沈轻舟又拿起了一个太阳板小手电,“往旁边一推就能亮,不太亮时就摇几下把手或拿出去晒晒。” “这个东西叫打火机,比火折子方便,你看,按一下就着了。” “这是小刀,指甲钳,挖耳勺,便签本和写字的笔,纸巾,哨子,我以前上课——教人强身健体时用的,你喜欢哪个就拿去玩,都拿去也行。” 他一样样展示出来,孟小溪看得眼花缭乱,惊奇不已。 最后在沈轻舟一再盛情相赠下,他只拿了一个哨子,因为他看到哨子有两只。 而且吹给他听的那一声石破天惊,元宝本来在门边趴着,被吓得“嗖”的一下蹿回柴房去了。 看着一点点大,声音却如此嘹亮,不愧是教人练武的,有气势,甭管他怎么说,孟小溪有自己的理解。 沈轻舟把手电筒也塞给他,“起夜时用着方便,省得点灯,我手机也能照亮的。” 孟小溪红着脸接了过来。 时间尚早,沈轻舟又带着他玩了一会儿手机。 看了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面对手机,孟小溪已经没有初始时的害怕了。 “来!看这里!这三朵云下面都是雨,就是可能会下三天雨,这个符号是时辰,这个框框里能写字,可以问它问题,以前能玩的多了去了,现在只剩这些了。” 第19章 “哇!好神奇!” 沈轻舟无奈笑道,“可惜照片也没了,要不然还能给你看看我们那边是什么样子。” “还有这个,计算器,也是用刚才那个符号算的,指南针没有定位用不了,小游戏倒是可以玩,我来教你。” 接下来的时间孟小溪迷上小游戏了,单机盖楼盖得不亦乐乎,玩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搁现代,怕也是一个网瘾少年。 新奇过后,孟小溪攥着收获的两样宝贝,有些腼腆道:“我有一个箱子,里面有我爹以前帮我搜罗的各种小玩意儿和舶来品,也十分有趣,你要不要看看?” 交换展示?沈轻舟突然觉得两人像是孩童一样,家长给买的玩具一定要到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才圆满。 他笑着点了点头:“行啊!” 廊檐下淋不到,孟小溪啪塔啪塔跑了出去,那箱子在床底下,好久没打开过了,父亲去世后,他整日忙于家务琐事,也没心情把玩那些东西。 沈轻舟正等着,片刻之后却见他空着手跑回来了,面色焦急:“我、我那箱子没了!” -------------------- 第11章 记号 “别的地方都找了么?”沈轻舟问他道。 “找了。”孟小溪点点头,“不会放错的,那个箱子从小就在我床底下,十多年了。” “哪来的蟊贼?连玩具都偷!”沈轻舟皱起眉头。 “不止那些,还有我娘的几件首饰也在里面。”孟小溪面色苍白。 沈轻舟沉默住了,小偷明显是图财,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又问道:“你最后一次见那箱子是什么时候?” “很久了。”孟小溪低下头,“还是年底大扫除时看了一眼,我娘的首饰再穷都没想着要变卖,那些东西我这两年也没什么心情玩,所以一直都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丢的。” “那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孟小溪摇了摇头:“没有,除了他们两个,但他们走的时候我看了,也没有带着箱子。” 傻呀!谁会把偷的东西放自己屋里,等着别人来抓吗? “那人定是了解你,见你久不开那个箱子才拿的,这样不会第一时间被发现,之后怕也转移到别处去了,很难追回。除非你再见到他,当面质问,才有可能露出破绽,但很难。” 毕竟没有证据。 沈轻舟这话也只是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的,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孟小溪垂着头,万分难过,不是心疼钱,而是那些东西都是爹和娘留给他的念想。 这种不知何时丢的财物,嫌疑人也跑路了,即便报官也没用,只有自认倒霉。 “谁说你没用?你年纪这样小,守着这么大个宅子和田地,已经很了不起了。” 沈轻舟倒不是安慰他,放到现代社会还未成年,管着两个长工,照顾家宅田地,的确挺不容易。 孟小溪勉强扯了扯嘴角,到底笑不出来。 今天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晚饭也吃得没滋没味,早早的便上床休息。 躺下了却也睡不着,不断回想着这件事,心中一团乱麻。 最怀疑的当然是赵信,可若真是他,不该躲得远远的吗?为何当初还要冒犯他,被辞退了还要盯着他,就不怕被发现并质问他吗? 所以难道是李三? 可李三不像有这胆量和脑子的人,偷奸耍滑,占些小便宜倒是可能。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赵信的可能性大,对于那天在镇上的行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恃无恐,东西早已脱手了,让人查不到证据,还想恐吓他。 不可否认,那天他的确被吓到了,若不是遇到村长,真不知最后该怎么办。 孟小溪再次痛恨起自己这副软蛋样,爹娘的东西守不住,自己还差点被欺负,次次都指着别人救,那万一碰不到别人,不就完了么? 现在幸好有沈大哥住在家里,可他又能陪自己到哪天呢?他来自异世,若是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孟小溪为自己卑劣的想法自责了一瞬,沈大哥若不走,难道要以长工的身份一直住在这里吗? 二十三岁,本该是娶妻生子的年纪。 想到此,他心里不知为何,涩涩的难受起来。 辗转难寐,一直到很晚才慢慢睡去。 天气预报没错,果真是三天雨量,那些不知道要下雨的便罢了,最懊悔的当属陈六家的,那天还笑话孟小溪,结果自家的玉米被淋了不少,怕是卖不上好价钱了,缴田税人家也嫌弃。 雨停后,又过了一天才放晴,两人把芝麻穗摊开靠在墙边晾晒,晒干了就能全部捶打出来,下面铺着桐油布,防止炸开了撒到泥土里。 玉米不值当再拿出来晒了,地面还潮湿,且太麻烦,在栅栏里也能慢慢风干。 忽然闲下来了,沈轻舟还有点不适应,帮忙把地窖加固一遍,留着冬天储存菜蔬用。 看着那一排废弃的猪圈,他又有了新的想法,这片矮墙是用石头泥巴和麦秸垒起来的,高的那头覆上了茅草。 孟小溪说过暂时不打算养猪,猪吃的多,还要找人来劁,而且没有经验,万一生了猪瘟就赔大了,沉没成本太高。 东西总要利用起来,沈轻舟想了想,打开手机搜了一下蔬菜大棚如何搭建。 第20章 这里不是现代,虽说比那些吃草根树皮的古代乡下要富饶,但若冬天时想吃点新鲜蔬菜,还是比较困难的,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种一些。 温室大棚一般都是钢管骨架,塑料覆膜,可如今条件不允许,骨架可以用竹木代替,就是覆膜比较麻烦。 桐油布的密封性能较好,价钱却太高,若真用了油布,别说菜了,连棚子都能给人整个偷走,如今家里经济困难,还是不要给他增加负担了。 保温的材料还有草毡,这个随处都是,特别是现在秋收之后,茅草稻草玉米杆,都能用来捆。 盖在棚上的话,里面会很黑,蒜苗大概都能给捂成蒜黄,但总比没有强,蒜黄也好吃,再说了,可以在出太阳时掀开晒晒,晚上再盖回去,姑且一试吧。 说干就干,沈轻舟砍来竹子,把石头土墙又架高了些,让人可以在里面活动开,再搭上横梁,一片像模像样的大棚骨架就完成了,然后把猪圈里的地挖开,掺上牛粪,把土整细整平,便是一片肥沃的菜地。 扎草毡的活计不重,孟小溪在旁边已经捆了一堆出来,他仍是有些狐疑:“你说真的行么?沈大哥,真能种出来夏令时吃的菜?” “试试呗!反正又不用花钱,只是费些功夫。” “说的也是。”孟小溪又开心起来。 之前那两个人,农闲时会去村口看人掷骰子,饭还要等着他来做,沈大哥却从不出去乱转悠,要么帮他烧火摘菜,要么想方设法找点活来干,将来若是哪个姑娘嫁给他,一定也会过得很幸福吧。 棚子搭好,韭菜和葱可以连根挪过去,而本就能秋天播种的小青菜、大蒜、菠菜,芫荽之类,现在虽说晚了点,也可以试着种些,毕竟棚里面暖和,说不定真能长起来。 这些蔬菜在外面根也不会被冻死,但天冷结冰时会完全停止生长,叶片冻坏,来年天暖时才会再次萌芽长大,今年就让它们住个房子试试。 蔬菜大棚搞好,天也变凉了些,山上的板栗也该熟了。 凌水村的小山坡看着矮小,算下来也有一两百亩方圆,因为离家近,又便宜,孟小溪的父亲当年便买了二十亩囤着。 山上的树木稀稀拉拉的,藏不住大型野兽,灌木草丛里顶多猫着几只野兔刺猬之类,比较安全。 孟小溪家的山地没有耕种,长满了荒草,除此之外,还有十几棵野生板栗树,每年能打下不少栗子。 但若去的晚了,就会被别人打去许多,他性子软,做不出那泼妇骂街的行为,只好吃下哑巴亏。 现在应该不晚,以往每年他家的秋收秋种都要拖到下霜时,今年算早的了。 沈轻舟背着筐子,还提着一个篮子,孟小溪拿根竹竿,元宝在前面带路,二人一狗出发去打栗子。 田地在村南,镇子在西边,那两个方向路上热闹一点,这村东头的小山坡就略显荒凉,没什么人往这边来。 刚走出不远,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在山坡下放羊,身材瘦弱,旁边只有三只羊。 孟小溪笑着同他说道:“是哑妹。” 沈轻舟见过这姑娘几回,就是孟小溪隔壁家郑阿婆的孙女,不过没打过招呼,小姑娘有点怕生,看到他就躲进家里。 哑妹有名字,叫郑兰儿,不过她家人就那样叫她,久而久之,村里人便也跟着叫了。 “其实哑妹算是半哑,只能说一两个字那种,别人听不懂,就不耐烦听,时间长了她就不愿意开口了。”孟小溪跟他解释着。 村里很多人甚至以为她是全哑。 沈轻舟侧目看着他,忽然十分笃定,那些不耐烦听的人里一定不包括他。 果然,那小姑娘一见到沈轻舟高大壮硕的身影便有些打怵,再一看到后面跟着的孟小溪,立刻云开雾散,咧开嘴朝他挥了挥手。 “又放羊啊?哑妹。”孟小溪同她打了招呼。 “嗯——”哑妹使劲点了点头。 沈轻舟郁闷不已,他以前在学生中还颇受欢迎,长相也不磕碜吧,为啥这个世界的小孩儿都这么怕他,孟小溪初见他时也是如此。 他就没想过,那只是因为弱小者对于比自己强壮之人的本能防备。 山地很近,没走几步便到了,栗树上挂着不少果实,地上甚至还掉了几颗,看起来并没有被别人先摘的样子。 沈轻舟放下东西,朝他伸出手。 孟小溪把竹竿递过去,自己往后退着躲远了些,防止砸到头,板栗浑身都是刺,扎的慌,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步之后退到了另一棵树下,想不到却在此时一脚踏空,一屁股坐到土坑里。 “哎——呀!” “怎么了?”沈轻舟连忙放下东西,冲过来把他扶了起来。 “没事。” 孟小溪爬起来拍拍裤子,一抬头却看到了树干上的划痕。 “你看这个。” 粗糙的树皮表面,规规整整划着一个圆圈。 -------------------- 第12章 哑妹 “这是什么?谁刻的?” 孟小溪摇了摇头:“不知道,这边没什么人过来,前几年旁边还有人家种点东西,可这儿离河沟远,浇水太麻烦,现在基本变成荒山了。” 沈轻舟仔细观察了一番,刻痕不像新鲜的,划破的树皮边缘已经有些腐烂,带着一层锈色,但这个坑却是这两天新挖的,而且是在下过雨之后,翻起来的泥土没有被雨淋的痕迹。 第21章 两人很是困惑,树上的划痕有可能是小孩子顽皮划的,但树下这个坑可不小,没有工具挖不出来,谁家会给小孩子带镐头或是铁锹出来玩? 哑妹赶着羊就在不远处,见他们俩站着不动,拿着树条往这边小跑过来。 孟小溪听见动静抬头看到她,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哑妹?” 她跑得气喘吁吁,但越着急越说不出话,不断用手比划着。 “昭——昭——” “昭昭?是谁?”孟小溪仍是摸不着头脑。 哑妹指了指地上的土坑,忽然朝他抛了个蹩脚的媚眼,她本身面黄肌瘦,这媚眼便显得有些滑稽。 孟小溪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是赵信!你看到是他挖的坑!” 赵信在凌水村几年,给别人留下最大的印象就是轻浮,爱乱瞟人。 哑妹拼命点着头。 孟小溪和沈轻舟对看一眼,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那箱子难道真是他拿的? 而且一直没带走,埋在了这边的荒地里,在树上做了记号,因为他知道这边一时半会儿不会耕种,这地还是有主的,别人不会随便来乱挖。 没想到却突然被辞了,东西来不及带走,只好继续埋着,前一阵子秋忙,田里野外四处都是人,不方便过来取,如今忙完了,又下过一场雨,山上泥土松软好挖,便趁机来拿了去。 那次盯着自己,只怕就想试探,看他的态度猜测事情暴露了没有。 孟小溪连忙又问:“那你可看见他拿了什么东西没?” 哑妹努着嘴摇了摇头,拿起树条做了一个要抽打的动作。 那时天色已晚,她正要把羊赶回去,就见赵信拿把破锹在这附近比划着,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树干。 一打眼扫到不远处的人,面色立刻变得凶狠起来,举起铁锹作势要过来铲她。 哑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回,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一边把羊赶得飞快,逃离这个小山坡。 幸亏离家近,那人没有追过来。 不过,她这两天再也不敢逗留太晚,每天都是晚出早归。 “他居然还要打你?” 是了,做坏事被人发现,可不得气急败坏。 不管是不是他们猜的这样,如今的赵信已然变成一个危险人物了。 “东西取走,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但你下次若再出来放羊,还是要记得离家近一些,看到生人或不怀好意的人,立马跑回家去。” 哑妹点了点头,跟他挥挥手,跑回去照看着快要走远的几只羊了。 “她为什么不带只狗出来?那样起码安全一点。” 在人走了之后,沈轻舟不解地问道。 “你在家这么些日子,听到她家有狗叫吗?”孟小溪反问他道。 他叹了口气:“哑妹的父亲,嫌弃她是个女娃,又不会说话,在她很小时,就随着一个杂耍班的江湖女艺人跑了,妻女母亲通通都丢下不管。阿婶心里有怨言,和郑阿婆也不太对付,但还要照顾着她们俩和几亩田地,家中实在困难。” “养一条狗就要多一份吃食,家中的剩菜叶子喂给猪吃倒还能多长一点肉,她家后院喂了两头猪,郑阿婆照看着,阿婶顾着地里,这几只羊便归哑妹管,不养狗也是为了省钱。” 沈轻舟沉默了,依靠土里刨食的古代乡下,有一把子力气才好生存下去,这一家男人不靠谱,祖孙三代的女人便跟着受苦。 “是我莽撞了。” 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万一真如猜测的那样,他这两天才把箱子取走,那说明发现丢失那时它还埋在这里。都怪我,非要整什么大棚,若是早点来打栗子说不定还能发现。” 沈轻舟懊悔不已。 “别说只是猜测了,哪怕是真的,我们也不一定能发现,一人藏物十人难找,谁能想到地下会埋着东西?看到这划痕,也只会认为是小孩子画着玩的。”孟小溪安慰他道。 “行了!别想了,快打吧!” “嗯。” 打完之后,小心地捡拾装好,筐子和篮子都快满了,树上还剩下一些,留着明天再打,反正离的近。 回去之后,他把篮子里的栗子送给了隔壁,并说是哑妹帮忙打的,这是谢礼。 郑阿婶好面子,平日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下意识以为是施舍,和村里人的关系也一般,但对父母双亡从小乖巧的孟小溪,她拉不下脸,所以两家处得还可以。 芝麻晒得快,没几天就干了,孟小溪拿棍子敲打一番,筛干净后装进袋子,冬天用来炒芝麻糖,炸南瓜球,做香辣酱,不怕麻烦的话,还能自己磨香油。 这段时间比较清闲,天还不冷,沈轻舟便计划着带孟小溪一块儿晨跑,锻炼一下身体,免得寒冬时频繁生病。 “跑步?行啊!”孟小溪还挺新奇,“要跑多远?到山地那里吗?” 沈轻舟被噎了一下,山地就在他家旁边,半里路都没有。 “这点路怎么够?最起码要到镇上——” “啊?那么远啊!” “一个来回。” 孟小溪立刻趴到饭桌上,蔫了。 他心虚道:“我怕是不行,沈大哥你还是自己去吧!”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我们不往镇上跑,人多太惹眼,就到农田那里,然后围着那田地再跑个——” 第22章 沈轻舟算了一下,奈何他数学太差,好一会儿才算清,“再跑七八圈就差不多了。” 到农田那里就够远了,还要绕着田再跑七八圈! 孟小溪顿觉生无可恋,第一次后悔邀请沈轻舟留下来了,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爹。 问题是,他爹也没让他这么跑过啊! -------------------- 第13章 共饮 沈轻舟怕出汗太多,就穿了一件单衣,孟小溪拖着细瘦的两条腿跟在后面,心里想骂人。 再一想想,自己根本就不会几句脏话,不像那些村人吵架,祖宗十八代都能翻出来骂个遍,若是同姓的,再往前几代是同一个祖宗也说不定。 沈轻舟兴致高昂,平时干活是被动锻炼,到底没有主动的爽,他又找回了久违的感觉,甚至想吹起哨子带着节奏跑。 可惜队员只有一人一狗,还不听指挥。 村南路口有人好奇地盯着他们,孟小溪打起精神打了个招呼,又快跑两步跟上前面的人。 刚一离开,这边人群又多了新谈资。 “不会吧?看样子小溪被他家新长工拿捏住了,言听计从,瞧着还有点怕他。” “那家产会不会被外人谋了去?哪天我看到他大伯要跟他提醒一下。” “可算了吧!他大伯又是啥好鸟?兄弟刚死就讹了侄子二十亩地,逢年过节也没见去看过一次,还不如玉林他娘,要说也跟孟老三说才合适。” “孟老三确实还行,可我瞧着这小沈也不错,不像有啥坏心眼,前一阵子收种,可是出了大力气,我家那口子看到过,说他一个人干活能顶三个!” “咱们这些外人瞎操什么心?甭管谁拿捏谁,小溪乐意就行,之前那两人都是住在偏院,可这人刚来,小溪就让他一块儿住到主院去了,说不定人家关系好着呢!” “也是。”有个媳妇儿嘴巴贱兮兮的,“外人看着是一个院子,里面说不定还是一个屋一张床呢,年轻力壮的谁不喜欢?之前那个姓赵的瞧着勾人,一看就虚的很,床上不中用。” “说的啥玩意呢你这婆娘?你可别曲解我刚才的话,小溪他还是个孩子呢!” “还孩子呢!”那媳妇儿撇撇嘴,“那些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好些都抱上孩子了。” 又有一人插嘴道:“照你刚才说的,小溪若真跟长工睡一张床,那他也抱不上孩子呀!” “哈哈哈是这理!”几人笑了起来。 一个年纪大些的媳妇止住了话头:“行了!我看你们都闲出屁了,还是农忙时好,一个个累得跟熊似的,也没力气再去嚼别人舌根。不管咋说,能帮着打理好田地就不错,小溪他也怪可怜的。走走走!都回去喊娃儿起来吃饭。” 孟小溪此刻没觉得自己可怜,他只觉得可累,腿上像是绑了两块石头,沉的很。 别说还要绕着农田跑几圈,现在根本连地头都没到,以前走着来送饭不觉得,跑起来为啥会这么累啊? 只有元宝兴奋得跟压了五百年的猴子似的,遥遥领先窜在最前面。 沈轻舟转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点。 他放慢速度,等人追上来时一把捞过他的手,“我带着你,到地头时若跑不动了走两圈就成,今天先少练一点。” 微微汗湿的掌心宽大温暖,包裹住他的,孟小溪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胸口里面像是住了一只兔子,不停地蹦跳乱撞,本来就出了些汗,现在感觉更热了。 经过赵信那事,孟小溪对这种肢体接触其实有些抵触,但他实在太累了,而且这人给他的感觉不同,他甚至隐隐渴望身边的人能够再近一点,让他靠着。 已经是第二次握住他的手了,上次他没有准备,心里慌张抽了回来,这次自己可千万要争气,哪怕沈大哥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能够多汲取一点温情也是好的。 沈轻舟对他这些心思变化一无所知,只想让这个身体孱弱的小东家好好锻炼,变强壮一点。 到地方后,又围着田地慢慢跑了一圈,虽然还舍不得松手,但孟小溪实在撑不住了,面色发白,喘得说不出话来。 锻炼要分人,也要适可而止,沈轻舟背包里没带心率手环,不敢让他再继续坚持下去。 破庙旁边有一块大石头,切面平整,他牵着人,放下另一只手里的杯子,捡过一把枯草把石头掸了掸,让他坐在上面等着自己。 手被松开,孟小溪恋恋不舍地抽了回来,握了这么久,两人的手都是潮湿又温热,他用另一只手包了起来,企图让这温热多留一会儿。 元宝自己到一边玩去了,那人仍是一圈圈跑着,仿佛不会疲倦一般。 身后的破庙是他初到时的落脚点,看来被好好打扫过,里面仍是干干净净的,又多了一些东西,几块碎陶片,干枯的小花和串串草籽摆在上面,大概是谁家大人在田里干活,小孩子在这阴凉处玩耍时摆的家家酒。 沈轻舟算了算,从家里出发算起,五六公里是有了,他停下来捏捏手腕,接着又打了一套军体拳。 孟小溪看得一脸羡慕。 如今已是深秋,庄稼基本都收完了,种下的麦子经过了前段时间的一场雨,也已经出了苗,满目的浅黄嫩绿,偶尔夹杂着一片没收的红薯地,还有青绿杂乱的桑田。 第23章 这边离村子远,天高地阔人语少,成片的坡地紧挨着,被田间小道和沟沟壑壑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令人心生安宁。 沈轻舟收拳走了过来,拿过旁边布套里的保温杯,拧开一看,还是满的,不由惊讶道:“你没喝啊?” 孟小溪摇了摇头:“我没出什么汗,不渴,你喝吧!” 布套是他怕这杯子带出来太惹眼,专门给他缝的,水也是早起烧的。 沈轻舟盯着他嘴唇看了看,倒了一些在盖子里递过来:“还是喝一口吧,嘴巴有点干,不要嫌弃这杯子是我用过的,都洗干净了。” 热水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递到跟前,不容拒绝的样子,孟小溪抿了抿唇,接过来吹了吹,小口喝完后还给了他。 沈轻舟又倒了一杯盖,问他道:“还要吗?” 见他摇了摇头,仰起脖子三两口灌进自己嘴里,喉结滚动,鬓边和颈边带着汗珠,喝得太快,还有几滴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孟小溪看着就红了脸,感觉嘴巴又开始干了。 -------------------- 双箭头,但在攻心里,受此时还没有成年,所以他不敢动也不敢心动~很快啦 第14章 收红薯 沈轻舟虽然没有洁癖,但放在以前,也不会和别人共用杯子,如今倒不讲究,毕竟条件有限,而且小东家这白白净净的样子,要嫌也是嫌自己。 待他喝了两杯盖,把杯子拧好后,孟小溪递过来一条帕子:“擦擦汗,当心吹了风着凉。” 沈轻舟笑了笑,接过来擦了两下:“其实没事,现在天还不算冷。” 本想还回去,想想又叠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今天忘了带布巾,等会儿我帮你洗。” 两人唤回了元宝,慢慢走回家去,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沈轻舟问道:“红薯能收了吧?” “差不多,今天早上刚出来时就见着些霜花了,你回去再看看手机,这两天有没有雨,没雨就收。” “起来时看过了,这几天都是晴天。”所以才开始带着他跑步。 “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套上车过来挖,再晚了怕是要受冻。” 孟小溪犹豫道:“我也一起来,一个人挖太累了,我看别人都是先把秧子拔了,然后用长犁耕起来,一人牵牛一人扶犁,要两个人配合才行,最后再一块儿捡。” 熟悉农活的老黄牛,也能自己在前面走,但没有人指挥,走着走着便歪了,还要等扶犁人过来调整,总之很麻烦。 这种两人搭配干的活,家里就一个长工确实太为难了,种地时也是三叔帮忙找了短工。 但若再寻一个长工的话,不好找不说,还不知对方人品,住也是个问题,住到主院他不乐意,偏院的话又显得厚此薄彼,他害怕被别人看穿那些朦胧的小心思。 而且,如今家里困难,两份工钱可能开不起,还是自己听话锻炼好身体,以后顶上去吧。 “那,你不会太累吗?刚才还跑了那么久。”沈轻舟迟疑道。 “还行,待会儿坐车过来,累的话咱就慢慢干,坐着歇一会儿,总不能让元宝帮你牵着牛吧?而且,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孟小溪突然惊觉,他竟然对沈轻舟产生了相当大的依赖,这种感觉令他忐忑不安又想沉溺其中。 沈轻舟想象了一下狗在前面牵牛的画面,不觉笑了出来。 “那行吧,晚上睡觉前把胳膊腿儿拍拍,捏一遍,要不然明天腿疼。” “知道了,沈大哥你懂得真多。” “这都是基础,从小老师就教的。”沈轻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红薯一共种了两种,一种蜜薯留着自家吃,还有一种是粉薯,块头大,吃起来较干,面面的,这种一般卖给粉坊做粉条粉面用。 粉坊在镇上,规模还可以,有好几个池子和大缸,因为粉条要冻,所以只有冬天才有活,很是辛苦。 自家吃的不着急,两人先紧着要卖的收。 孟小溪拿把小镰刀,找到红薯藤根部,一刀割断,沈轻舟便把这些秧子藤蔓划拉起来,然后拖到地头。 一小块地割完,只剩下光秃秃的田垄,埋在垄里的红薯此时还不知道,它们即将出土,得见天日了。 扶犁这活很重,犁要下得深,才不会把红薯皮刮破,破皮的卖不上好价钱,且容易腐烂,所以要很小心。 孟小溪在前面牵着牛,这活相对轻松,只要保证不走歪就行。 一块地耕完,把牛牵去旁边喂食红薯叶子,两人坐着歇了会儿,孟小溪从车上拿来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个洗好的梨子。 沈轻舟擦了擦手,拿起一个过来啃。 品种是青梨,但摘得晚,大部分皮都变成了黄色,汁水更甜。 “待会儿捡了直接拉去卖,省得回家还要多装卸一次车。”孟小溪建议道。 沈轻舟点了点头:“行!” 他又迟疑着问了一句:“晚上带一点回去吃吧?就那边地里的蜜薯。” 他指的是他们初遇时那块地,那时候他刚穿过来,一头懵逼,而孟小溪更懵,为了壮胆,张牙舞爪像一只护地盘的小猫,却被手机吓得可怜兮兮,怂怂的。 真是可爱,沈轻舟不由得笑了笑。 在庙里那几天,他啃着面包喝冷水,就时常想象着蜜薯的味道,谁知到他家这么久,却一次都没吃到过。 第24章 “行啊!我都好久没吃了,早就馋了。”孟小溪有些不好意思。 沈轻舟不解:“你想吃的话怎么不叫我挖点带回去?” 孟小溪一脸认真:“你那次帮我挖多了,送你你没要,我带回去蒸,那两个人也不太想吃,剩下的我跟元宝第二天才吃完,所以,我以为大家都不喜欢吃这个,这段时间就没做。” 沈轻舟听得牙疼,这就是没长嘴的下场。 犁过的田垄散发着潮乎乎的泥土气味,大大小小的红薯散落其中,孟小溪蹲在地上,一个个捡起来,把泥土抖落干净,然后堆成堆。 车上是半截车厢,沈轻舟套好牛,用篓子往上面装运。 装满后,两人赶着车去了镇上。 粉坊的老板耿万远认得孟小溪,笑着打了招呼:“小孟,今年送的早啊!” “嗯,我怕下霜冻着了!” 耿万远看着身材高大发型另类的沈轻舟,有点面生:“这位是……” 孟小溪还没来得及回,忽听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小溪!好久没见了。” 他转头一看,是隔壁杨柳村的杨茂停。 杨茂停年长他两岁,小时候身体也不好,两家的母亲经常搭伴去庙里烧香祈福,虽然不住一个村,两个小孩也渐渐成了要好的玩伴。 但自从他爹娘去世后,两人的关系就淡了许多。 他要打理家中的琐事,杨茂停也不再来找他了,许久不见,这人看上去比以前壮了些,只有自己还是老样子。 “嗯,是挺久。”孟小溪朝他点了点头,又对耿万远说道,“这是我家的新长工,耿老板,之前的辞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人长得壮,活也利索,你眼光不错。” 耿万远没多惊讶,旁边的杨茂停却微微皱起了眉:“之前的辞了?赵信也走了吗?” 孟小溪不想听见这个名字,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杨茂停见他们快过完秤了,急忙道:“小溪你别忙着走,等我这边称好,我有事情跟你说。” -------------------- 第15章 撬墙角 他刚才提到赵信了,孟小溪心里不大乐意,但他又不是那种轻易拒绝别人的性子,只好闷闷地点了点头。 知道东家碰见熟人了,有事情要说,过完秤,记好重量和价钱,沈轻舟把车赶到前面不碍事的地方等着。 他一向有分寸,无关自己的事情尽量不去辨听,窥私欲太强会让人反感。 杨茂停称完红薯,看了眼粉坊和四周,拉着人到旁边僻静处去说话。 孟小溪心里忽然一阵烦躁,下意识就甩开了他的手。 杨茂停面上有点受伤,但知道二人久不来往,再也回不到以前无话不谈的时光了。 “小溪,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怨,可我每次去都找你,你都有事情要做,根本没时间陪我,我就——” “没有!” “什么?”杨茂停一脸茫然。 “我说没有怨。”孟小溪纠正他道,“这有什么好怨的?人又不可能当一辈子孩童,总要接下家里的担子,或早或晚,你如今不也能独挡一面,帮着家里干活了吗?比我还强。” 不像他,还是细细弱弱的模样。 杨茂停突然被夸,心生高兴又有些赧然,朝他笑了笑。 孟小溪催促他:“找我什么事情?说吧!” “是这样,我想问问你家那个长工赵信,真的走了么?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事情?” 又问!孟小溪心里一阵反感。 “早走了,不知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家里还忙着呢!”言语间有些没好气。 他不愿想起这人,但如果知道在哪里,他还想找回箱子呢。 “哎!小溪你别走!” 见他要离开,杨茂停忙道:“不是我要问的,是我婶子。” 孟小溪这才耐着性子听他把事情说完。 杨茂停父亲兄弟两个,他家一儿一女,老二家却只有一个闺女,不知什么原因,再也怀不上了。 女儿是宝贝独苗苗,如今十八岁了却还没定下婆家,原因无他,家里没有儿子,是打算在家招婿养老的。 没成亲的小伙子多的是,但有家有房的谁愿意去给人当上门女婿?思来想去,还是那种外地过来孤身一人的最为合适。 他婶子不知听谁说的,凌水村有一个姓赵的长工相貌不错,侄子以前经常去那边玩,她便顺嘴打听了一下,谁知问巧了,正是孟小溪家里的长工。 “这段时间太忙,今天若是没碰到,我也打算过一阵子去你家找你的,毕竟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说话间,杨茂停眼神温柔地望着他。 除了春耕夏忙秋收,一年中闲的时间也不少,这两年怎么没见你去?才两三里路而已,只怕是嫌弃他父母双亡,家境渐衰,不值得结交罢了。 孟小溪心里嘀咕着,却并不打算质问他,儿时再要好,长大后疏离这么久,已找不回那种熟稔自在的感觉了。 但他所诧异的是,赵信那种人居然还有人看得上,还是配给亲闺女的,不提他背后做的那些腌臜事,就平日的表现来看,也过于轻浮了,连哑妹都知道他爱乱瞟人。 可能不住一个村不了解吧。 “我却不知,你年纪轻轻,倒做起这保媒拉纤的活了。”孟小溪本不愿刺他,但实在恶心赵信,便小小的嘲弄一句。 第25章 “我……” “此事我是帮不上忙了,那,就这样吧。” 他没回刚才的话,杨茂停要去他家,爱去不去,又没有反目成仇,总不能说不欢迎你来找我。 “哎!小溪!” 杨茂停又叫住了他,犹豫着试探道:“我见你家这新长工样貌也不错,更魁梧,我婶子说不定也能相中,不知他是哪里人?身边有无家人累赘?” 见孟小溪面色更难看了,他又忙解释道:“小溪你别生气!这听上去是有些不厚道,但我二叔家境不错,若真的能成,除了帮忙换身契,还会另外补偿你不少银钱,让你重新再找别的长工。” 你当沈轻舟是那路边的坷垃石块儿么,想找就找的到? 什么人啊这是! 当他的面挖墙角,也真说的出口。 今天真是出门踩狗屎了,孟小溪拉长脸,再也不给他一分好颜色。 “别想了!成不了,沈大哥他带着累赘呢!” 那个累赘就是他。 除了他自己想走,否则谁也别想撬走他! 沈轻舟等得有点焦急,离得远,他看不清两人面上的表情,直觉那人十分啰嗦,什么事情要说这么半天? 正烦躁着,就见孟小溪冷着脸回来了,双唇紧抿,两颊微鼓,明显是生气了。 “怎么不高兴?他对你无礼了?我去揍他!”沈轻舟说着就要撸袖子。 明明穿越过来没多久,现在遇到事情的第一想法居然是用拳头解决。 “哎!别!沈大哥,算了!” 孟小溪爬上牛车,“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这两年关系疏远了,想不到刚见着就想抢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沈轻舟紧张道,“让他抢去了没?” “没呢!”孟小溪抿唇一笑,“反正是好东西,以后你就知道了,快走吧!” 晚饭时沈轻舟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蜜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沉淀和糖分累积,更为甜蜜了,薯如其名。 今天主食是甜的,粥就做成了咸味粥,拿一把花生米用石臼捣碎,加大米一起熬熟,最后撒点剁碎的青菜和盐巴搅拌,喝起来是咸滋滋的香味。 配菜是炒的辣白菜和腌的酸豆角,虽然都是素的,也算五味俱全了。 蜜薯比上次的个头大出两倍,但由于品种原因,还是比粉薯要小上许多,烤的话不好控制火候,煮的话甜味又都跑到水里去了,还是蒸着吃最合适,口感绵密香甜。 沈轻舟剥了一个又一个,吃得不亦乐乎,却见对面的小东家心不在焉,时不时抬起头来瞧他一眼,是嫌他吃太多了么? 他停下了想再次伸出的手,端起跟前的花生碎粥喝了一口,却听对面唤了一声:“沈大哥。” “嗯?” 孟小溪咬着筷子,犹豫问道:“若是有姑娘看上了你,家境也很好,让你去当上门女婿,那你,想不想去?” -------------------- 第16章 玉米脱粒机 与其怕日后别人偷偷摸摸挖他墙角,不如现在就问清楚,他好早做打算,有些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留也留不住。 沈轻舟被问懵了,尴尬笑道:“哪来的姑娘?你知道的,我不是这儿的人,谁也不认识。” “我是说万一,你以后总会认识很多人,万一那姑娘长得好看,家境也好,你会动心吗?” 孟小溪把自己心里说得酸酸的,他要是个姑娘的话,什么事都解决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断袖之好。 路边的野花野草都知道努力散播种子,有几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留后?别地儿那些娶男妻的,也保不齐要纳妾帮他们生儿育女。 “不会的。”沈轻舟温声道,“我很早就没了亲人,实在不擅于处理家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应该不会给人当上门女婿。”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家庭矛盾的一大导火线,同样,上门的女婿也是,社会分工不同,可能比儿媳的位置更为尴尬。 “只是不想上门,不一定不会动心吧?”孟小溪嘀嘀咕咕。 “这我不知道。”沈轻舟老老实实说道,“我还没动过心呢,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么大了没动过心?还没喜欢过人? 那,会不会可能—— 他双目灼灼,鼓起勇气试探道:“沈大哥,在我们大楚,是可以娶男妻的,你们那里呢?” 沈轻舟愣了一下,忽又笑道:“这么开放啊!” 他想了想,“我们那里也可以,虽然律法没有规定,但只要年龄够了,相互喜欢就可以生活在一起,一般人不会说什么。” “真的?” “嗯,真的。”他笑了笑,微微斜睇着对面的人,“跟你一个小屁孩儿说这些干嘛?你才多大。” 孟小溪不服气地哼哼:“我都快十八了,就是身体弱长得晚而已,村西头的陈二顺和我一年的人,他的娃娃都会走路了。” “啊?那他十五六岁就成亲了?”沈轻舟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古代,普遍成亲比较早。 “对呀!早成家爹娘早安心。” 青春期的小孩通常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哪怕本身只有十几岁,但他们应该不愿意被当成孩子。 “嗯,行!”沈轻舟顺着他说,“咱们小溪是个大人了,我一定好好打理田地,帮你多赚点钱,赶明年也讨个媳妇过来。” 第26章 “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孟小溪赶紧抓住他的话头,“做不到就把你抵给我家,不许去别处了。” 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娶媳妇儿。 沈轻舟闷声笑着:“不去别处,就赖在你家里。” 来时的那些东西他舍不得丢掉,毕竟是之前世界的念想,但带着,他的秘密就会被别人知晓,万一遇到居心叵测之人,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可预料的风波和危险。 他不喜欢冒险,只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当老师。 留在孟家,守着这个善良的小家主,老老实实的耕耘收种,二人一狗,三餐四季,何尝不是一种安稳的幸福。 粉薯收完后,拣那种个头中等体型细长的留了两筐,留着明年育苗用,其余的全部卖给了粉坊,共得了六七两银子。 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了,孟小溪又给沈轻舟添了件薄棉衣,还打算给他一些钱让他自由花用。 可他根本就不要。 “我没有想买的东西,也不熟悉这里,还是你收着,哪天需要了再和你说。” 沈轻舟对他有些无可奈何,其实给他买的几身衣服都能抵得上工钱了,刚赚一点就想着送出去,指缝漏这么宽,怎能攒得住银子? 要学铁公鸡,学葛朗台,学周扒皮,抠门点啊!抠门儿才能当好小地主,多攒些钱为将来打算。 蜜薯种的少,收完了放到地窖里就行。 霜降已过,天气变凉了许多,栅栏里的玉米已经风干,很多人家早就开始脱粒了。 没有电力,没有机械,这时候脱粒基本靠手剥,还有一种方法是装在麻袋里用木棍捶打,但这样比较废麻袋,一般人家舍不得。 还有人用石磙子碾,这种产生的碎渣子多,损耗也大,交粮税要折价的,总之,各有弊端。 沈轻舟记得在商场里看到过一种手摇的脱粒机,小孩子要交了钱才能去玩,顺便帮人家脱出一堆堆的玉米粒子,也不知这时候的铁匠能不能做出来。 他打开手机仔细搜索一番,同以前一样,还是显示不出照片,但却搜到了方法和结构图。 真是太好了! 他连忙拿笔画在了便签本上,想了想,又跟孟小溪重新找了纸,用炭笔画了一遍。 “沈大哥,这是什么?”孟小溪好奇问道。 “是好东西,如果能做出来的话。”沈轻舟把图纸折好,“带我去一次镇上吧,找一个手艺好点的铁匠。” “哦,行。” 两人坐着牛车去了镇上,找到了最大的一家铁匠铺。 老铁匠眼神精明,拿着图纸看了半天,由一开始的皱眉不解到逐渐兴奋。 “这东西有意思!”他笑呵呵看着两人,“做起来麻烦,价钱不低,小兄弟,不如咱们合作吧!” “合作?”孟小溪有些不解。 沈轻舟却一脸淡定,像是早预料到一般:“你先说说条件。” “有两种,一是我出十五两银子买断图纸,你不可再卖别家,还有一种就是分成,做好后每卖出一件给你半成,为期三个月,怎么样?” 老铁匠倾向于分成,虽然他觉得很有用,但毕竟没做出来,效果还不知道。 沈轻舟却不这样想,只要这脱粒机一卖出,流到市面上,别的铁匠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人家照着做,价钱必然会降下来,到时候利润空间会小很多。 而且他没功夫一直守着,人家若弄个假账本糊弄,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也奈何不了。 他已考虑好了:“我选择卖断,但要三十两,还要尽快先做出一台给我用,剩下的,随你怎么卖,我再不干涉。” 多要一半,也忒狠了点,老铁匠权衡片刻,咬牙道:“行!给你三十两!也可先做一台给你,但你要在家里用,我这边售卖之前,不可让别人看了去。” “成交!” 孟小溪眼睁睁看着他拿着一张纸来,赚了三十两银子回去,目瞪口呆。 -------------------- 第17章 鱼头汤 看着沈轻舟找铁匠铺是要打东西,他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悄悄把卖红薯的六七两全带上了,想不到最后却一文没花,还倒赚了三十两回去。 不止,还赚了一台他们说的什么机子。 “内芯需得坚固,槽口大小要合适,转轴流畅,把手外层可用竹木,要保证一直转也不会硌手。” “老朽记着了,放心吧,花钱买的东西,我能不上心么?咱家铺子人手多,你们两日后来拿。” “好,劳烦诸位。” 沈轻舟交代好,便带着孟小溪告辞离开。 坐上牛车走出好远,孟小溪还晕乎着,这一会儿就赚了三十两? 他家那么多地,每年刨去田税也不过赚几十两,再除去长工的工钱,家中各项吃穿用度,生病的花销,几乎分文不剩。 当然,这是这两年的状况,父母在时能好很多。 他只是感慨,这人也厉害了吧!这么会赚钱,根本不用窝在他家做这些苦力,自己就能买田落户了。 他没别的本领留住人,只能提供吃和住,若是连这点人家都不需要的话,那以后…… 前几天说抵给他家不许走的那些话,也只是无理取闹的玩笑罢了。 沈轻舟见他心事重重,面如走马灯一般,时而展颜时而皱眉叹气的,笑问道:“怎么了小溪?” 第27章 孟小溪心里藏不住话,便直接问他了:“沈大哥你这么会赚钱,要不要买田落户或是买铺子做生意?会不会,离开我家啊?” 他问得小心翼翼。 原来又是怕他跑了,诺大的宅子一个人生活,身体又弱,放到后世还未成年,确实怪可怜的。 “不会。”沈轻舟严肃下来,认真同他说道,“不是为了哄你,这次赚钱只是巧合,我自己也没有料到,以后可能就没这机会了。” 毕竟是利于农事的工具,种田人最看重这个,换做别的东西,就不一定舍得花钱买了。 为了让人放心,沈轻舟把银子全部塞到他手里:“这个你收着,相信我不会跑了吧?” “这怎么可以!”仿佛他递过来的是炭火铁烙一般,烫手。 孟小溪急道,“这是你赚的钱,理应你自己收着!” “还是放你这里吧!我不了解这边的物价,如果要买什么东西再从你这边拿,刚好顺便问问你价钱。” 孟小溪让他绕懵了,稀里糊涂接了过来,同他带的钱装到了一起,回去后才想起来放他自己那边不是也能问价么? 今天高兴,得了这么大一笔收入,要吃点好的才行。 二人买了一斤卤鹅,一条大花鲢,两包蜜饯干果,孟小溪还去酒肆打了两斤上好的梨花酿专门犒劳他。 现在有余钱,沈轻舟也不嫌他花得多了,能赚会花才是一种良性循环,他这么瘦,可能还在长身体,就该多吃点好的才是。 回到家里,孟小溪先去把钱收好。 这次不再放到钱匣子里面,而是打开了放衣服的大木箱,把钱藏在最底层,然后把衣服被子堆在上面,再把箱子锁好,这下看谁还能搬得动。 沈轻舟的三十两他没动,买菜还是用自己带的钱,剩下的他放了五两进去,其余的装在外面的小匣子里留着平时花用。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酱汁卤鹅,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鱼身切成块做成麻辣的,撒上碧绿的芫荽,一碟干煸秋豆角,一小筐新玉米面馒头,黄澄澄的,甜香味儿扑鼻。 沈轻舟没有酒瘾,但有了好菜也不介意喝两口,他调笑道:“可惜呀可惜!某个小孩儿还未成年,在我们那里是不可以饮酒的。” 孟小溪正在专心喝鱼头汤,汤色浓白味道鲜美,闻言呆呆地抬头看他:“啊?什么小孩儿?” 汤汁沾到了唇上,他往里面抿了抿。 又懵又可爱,还有点—— 沈轻舟忽然没了调侃的心思:“没事,吃吧!” 又问他道,“那个甜奶现在喝不喝?” 孟小溪摇了摇头:“还是留着过年喝吧,鱼汤下次还能炖,那个喝完就没了。” 是个懂得珍惜节约的好小孩儿,以后再也不说他乱花钱了,这样的小孩就该被喂得白白胖胖才是,钱没了自己就努力去挣。 沈轻舟浑然不觉,他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两天后二人去了铁匠铺,脱粒机果然已经完工,铺子后院一片繁忙,叮铃哐当火星乱溅。 老铁匠让工人把东西搬过来,亲自拿一筐玉米试给他看。 人坐到机子跟前,拿起一个玉米棒子喂到槽口处,右手转动把手,“咔嚓嚓”几下而已,玉米粒子便哗哗的散落到地上,芯子从下面的出口掉到一边。 老铁匠面露得色:“如何?我昨日试了好几回才成功的,大小和高度也调过了,坐在凳子上刚刚好。” 孟小溪看得惊奇不已。 沈轻舟鼓励他道:“你去试试看。” 孟小溪坐到凳子上,学着老铁匠那样把玉米放上去,然后摇起把手,玉米粒子果然哗啦啦的下来了,像大雨点一样落在跟前。 “怎样?”沈轻舟问他道,“摇着费力么?” “不费力!好玩!”孟小溪满眼欣喜,还想接着玩。 “我没说错吧!”老铁匠更加得意。 沈轻舟又检查了一遍,用手试了试,架构还挺结实。 “行,那这一个,我们就带回去了。” “哎!上次说好的……” “放心,不会泄露,车上带了油布盖着呢!且家中就我们两个人。” “好!二位慢走。” 回去之后,孟小溪像得了什么玩具一样,霸着不撒手。 玉米都干透了,脱起来声音清脆,像炸小鞭炮一样。 还玩上瘾了,沈轻舟摇头失笑,只好帮他打下手,把芯子分开,玉米粒铺在院子里晒。 几天之后,村口响起了铜锣声,召集村民们去议事,这时候除了催缴粮税,绝无二事。 村民们吵吵嚷嚷,嫌催得紧。 孟逢春满脸无奈:“我也不想啊!各位叔伯婶子,上面说了,最迟到这个月二十,还有十多天,幸好最近都是晴天,大家伙还是手快些罢!” “就知道催!交个粮跟狗撵似的!玉米哪那么好剥哟?家里麻袋都捶坏了两个,娃娃也帮着剥,明天大集都没时间去赶。” 有个大婶一边抱怨一边转头看着旁边的孟小溪,面带同情:“小溪!你家今年少了一个人,怕是要拖更晚吧?” 粮税按照田地来分,山地和租给大伯的不算,他家也有近六十亩地,每年都交的最多,拖到最后。 孟小溪面上却丝毫不见焦躁,只轻笑道:“沈大哥手快,今年或许能赶得上。” 第28章 -------------------- 第18章 缴田税 众人都不太相信的样子,沈轻舟虽然看着高壮,可剥玉米是个耗时间的活,不是力气大就能剥得快,一般都是全家老小齐上阵,家里人多的才能早早干完。 他大伯娘许来翠在不远处,接过话头道:“小溪你就别说大话了,幸亏我们帮你交一部分,要不然,那罚税的名额保准年年有你家。” 到了期限交不上要多罚一成的税,腊月里还交不上要罚去做劳役,修路或是清河淤,以工抵税。 大家不信归不信,但她这话却也令人无语,税你交了,那田里的粮食不也是你收的吗? 孟小溪祖辈过世的早,亲人少,所以哪怕他明知大伯一家不怀好意,觊觎他家田产,也隐忍不语,从不在人前下他们的面子。 可这次大伯娘的话说得着实气人,什么叫帮他交,你这跟把田霸去了有什么区别? 他笑意淡了些,声音却清晰明了:“大伯娘,我没记错的话,那二十亩地是租给你们家的,除了交田税,租金也得付吧?这两年我可从未见到您家一文钱。” “我知道,你们心善,定是怕我年纪小乱花钱,帮我攒着呢,这马上过了年我就十八岁,也该考虑成家问题了,等年底时便把这两年的租金一并结清了罢。” 此话一出,村民们一片哗然,他们都知道那地是前任村长做主租出去的,可谁也想不到种了两年竟然还没给过租子,这跟自家的田有什么区别? 连年幼侄子的钱都昧下,这两口子的心可真够黑的。 一时间,村民们互相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许来翠没想到,向来软弱惧怂的侄子会当众揭他们老底,她一时怔住了,待回过神来,面皮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表面上却不能撕破脸皮做恶人,不光种着人家的地,她不占理,而且两个女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名声传出去了对自家有影响。 许来翠捋捋头发,干笑两声:“你能明白我们的苦心就好,大伯娘就是怕你存不住钱,暂时帮你攒着呢,等你哪天说了亲,会如数给你的,一个子儿都少不了。” 她说得咬牙切齿,但并没有答应年底给,人群又开始嗡嗡的议论起来,她大女儿孟香兰在不远处,看她娘这样,面上有些羞愧,悄悄转过了头。 陈胖婶柳金芝离他们不远,闻言大声道:“小溪!说亲这事儿包在婶子身上,你人长这么俊,还能缺媳妇儿不成?家里屋子又多,就是再纳个妾也够住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听孟逢春念经了,都来打趣他。 “小溪这样白净,哪天成亲了再打扮打扮,说不定比媳妇儿还像新娘子。” “哎!嫂子跟你说,若是媳妇儿比你壮,在房中万万不可让她在上面,你这小细腰一不留神就被压折了。” “大牛家的,就你满脑子这些下流想法,三句话不离床榻,亏得大牛身体壮,可着你坐是不是?” “哎!怎么说我了,你不也是……” 孟小溪臊得满脸通红,下次记得离这些婶婆嫂子远一点,几句话不说就开始往下三路走了。 经这一打岔,大伯娘那事被忽略了,他也不好再提,算了,年底时鼓起勇气再去要一次。 第二天初十,是清河镇逢大集的日子,家里没什么必须要买的,两人便没有去,在家忙着晒玉米。 缴田税用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沈轻舟把晒好的装进麻袋,封好袋口码到仓库里,剩下的不着急,除了留一部分做饲料,其余的基本都要卖掉。 二人刚吃过午饭,外面突然响起了拍门声,伴随着喊门声:“小哥!小哥,快开门!” 是孟玉秋! 她来做什么? 自从把脱粒机带回来,两人都是关起门来用,哪怕三叔家的人没必要防着,但说好了不让别人瞧见,总要信守承诺。 沈轻舟抄起旁边的油布往机子上一盖,对他使了个眼色,孟小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跑过去开门。 “哎!来了!” 门闩刚拿开,孟玉秋就挤了进来,整张脸上神采飞扬。 “小哥!你猜我今天赶集看到了啥?我看到一个铁家伙!把玉米棒子往上一放,‘嗖嗖’两下,人那粒子就剥得干干净净,可神啦!” 沈轻舟站在廊檐下,孟小溪在她跟前,两人齐齐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真的!你俩别不信。”孟玉秋皱着眉,“就是卖得有点贵,要三两银子一台呢!即便这样也架不住有人买,光我在那一会儿就卖了好几台。我回去跟爹说了,我爹说咱家地少用不着,我想着你家地多……” 话还没说完,只见沈轻舟把旁边的油布一拽,露出了这几天被磨得锃光瓦亮的脱粒机。 “是这个么?” 孟玉秋双眼瞪圆,惊讶得嘴巴都能塞下鸡蛋了:“这这这、就是这个!原来你们早就买了啊?那老板还说他是清河镇头一份儿!” 沈轻舟尴尬地摸摸鼻子:“确是才买不久,我们也是无意中撞见的,那店家因为别的没有完工,所以让我们不要说,怕供不上货。” 孟小溪也有点尴尬,小声笑道:“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玉秋。” “哎!没事,我家都快剥完了。” 第29章 孟玉秋赶紧跑到跟前细看起来,一脸兴奋:“小哥!能让我试试不?今天在集上我就想试来着,人太多了没挤上。” “试呗!坐那凳子上,我先剥一个给你看。” 操作起来简单又好玩,孟玉秋玩了好一会儿才把机子还给他,眼中不无羡慕:“要是我爹也答应买一台就好了,前一阵子天天剥得手疼。” “要缴的粮我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个你可以先借去用……” 话一出口,孟小溪又觉不妥,毕竟是沈轻舟赚来的东西。 “可以…的吧?沈大哥?”他抬起头,问得犹犹豫豫。 “嗯。”沈轻舟点了点头,“你是家主,这种小事无需问我。” “不用,我家今年的玉米也没剩多少了。”孟玉秋瞅着他俩,总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在她准备回去时,沈轻舟又道:“若是你家也想买,我建议再等一段时间,可能会降价也说不定。” “好哦!我记着了。” 那铁匠铺老板瞧着就精明,总不可能干赔本买卖,图纸他要了三十两,人家说不定能赚六十两回去。 沈轻舟猜的没错,那老板深知吃头茬鲜的道理,让工人不分昼夜地赶工,做出一大批,赶在逢大集时一举推出。 正是缴粮税的关键时候,他专门搭了台子让人试用,虽然有人嫌贵,但那些田地多的农户却十分心动,这铁家伙看着壮实,最起码能用好几年,不亏。 结果当场就卖出了二三十台,剩下的人没买到,就说家里还有,再把人引到自家铺子里。 除了脱粒机,他又趁机推销起自家的镐头犁头刀具等别的铁器,赚得荷包满满。 工人还在继续做,哪怕有别的同行偷偷买了拿去模仿,也要几天后才能摸索出来,产量跟不上他的不说,而且快到交粮税的期限了,之后必然会降价。 孟小溪今年按时缴了粮税,使得村里人对他家的新长工刮目相看,人又长得高大帅气,渐渐吸引了一些年轻姑娘的目光。 两人仍是每天坚持跑步锻炼,为了迁就他,沈轻舟放慢了速度,且在打完军体拳后,会带着他做一遍相对温和的八段锦。 孟小溪由一开始的力不从心到逐渐适应,胃口竟也比以前好了些。 十月底,清早的空气浸着冷意,麦苗覆在白霜下,草木凋零,晨练结束的两人却是热气蒸腾,浑身松泛。 特别是沈轻舟,外衣干脆脱了下来,挂在胳膊上,一身强壮的肌肉隐在单衣下面,头发稍微长了些,大概再等一阵子就能扎起一个小揪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刚回到村口时就撞见一个人。 孟香如难得早起,满腹怨气,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堂弟,更是没个好脸色,赵信干得好好的让他给辞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事情做,只能当个给人搬运货物的临时工,这下爹娘更难答应两人的亲事了。 暗暗翻了个白眼,刚想转身离开,却在瞧见他旁边的人时愣了一下。 好壮的身材! 再看看脸,模样也周正。 麦色肌肤,眉眼深邃,鼻子高挺,正眼含笑意跟旁边的堂弟说着话,唇角居然还带着一丝羞涩。 她瞬间改变了主意。 -------------------- 第19章 剪桑条 孟小溪一抬头,就见大伯家的堂姐面搽脂粉,笑意盈盈地看着这边,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这堂姐就比他大两个月,自小却从没在一块儿玩耍过,也没给过他好脸色。 赵信和她虽说是偷偷摸摸,但一个村的,什么鸡零狗碎都躲不过旁人的眼睛,对于他俩的事情孟小溪也有所耳闻,所以连带着看到她心里也生出一丝不舒服。 孟香如往这边走了两步,主动招呼道:“小溪!二姐有一阵子没见你了,这就是你家新来的长工么?” 说完之后眼神热切地看向旁边的沈轻舟。 孟小溪心里更不舒服了,淡淡地嗯了一声,出于礼貌,还是好好回了话:“二姐这么早是要出门啊?” 明显是打扮过了。 “嗯,我去邻村小姐妹那里,不过也不急,二姐也好久没去你家坐坐了。” 眼神像粘在沈轻舟身上一样。 孟小溪心内警铃大作,连忙道:“不巧的很,我们今天要去镇上买东西,等下换了衣服就要走,是不是啊沈大哥?” 沈轻舟正神游天外,突然被点名,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附和道:“嗯,是!” “二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孟小溪抱歉地朝她点点头,直接伸手拽过沈轻舟的衣袖,把人给拉走了。 她脸上堆起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跟前就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了,那人从头到尾甚至都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孟香如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拽什么拽!一个房子都没有的破长工而已。” 再一想想,自己找的那个也是什么都没有,现在还是临时工,更生气了。 赵信那混蛋,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样样都拿不出手,昨天说今儿个不上工,让自己早点去找他,还找个屁!晾着他算了。 孟香如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气呼呼地回去了。 回到家里,沈轻舟见孟小溪面色不虞,开口问他道:“怎么了?那人以前欺负过你啊?” 第30章 “没,以前她根本不稀得搭理我,今儿也不知吃啥药了。” 孟小溪瞅着他,大冷的天,这人穿件单衣,一身紧实又匀称的肌肉/欲遮又半隐,能不招人么? “等下是要去镇上吗?”沈轻舟又问道。 “不去,我找借口呢。”孟小溪跟他解释着,“只是不想让她来我家而已。” “她是我二堂姐,我大伯一家六口,从小只有大姐对我和气点,我是窝囊又不是傻,他们家那几个人,不提也罢。” “那你当初干嘛把田……” 沈轻舟问到一半噤了声,他那时年纪更小,又刚刚丧父,能有什么主意,又怎敢拒绝长辈? 孟小溪知道他要说什么,无奈地笑笑:“我很没用对吧?而且说是自家人,只有口头约定,没签明契,他们连一次租子都没给过。” 无所倚仗的小可怜,任谁都可以拿捏。 沈轻舟都不敢想,如果他没穿过来,这小孩能给别人欺负成啥样,说不定真是上天的安排。 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在悄悄滋生,疯狂生长。 “年底时我帮你去要!” 哪有白种人家田的道理。 “谢谢你啊,沈大哥。”孟小溪是真心的,哪怕沈轻舟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也满怀感激。 这人强壮、勤劳、热血,还善良,集了一身的长处,他何其有幸才能够遇见。 “该说谢的是我,是你收留了我。”沈轻舟其实不想同他客套,俩人谢来谢去的总感觉有些别扭。 —— 寒冬已至,农人们开始采收萝卜白菜,一部分窖起来,一部分腌制,还有剩的就拿去集上卖。 孟小溪种的不多,只够自家吃的,还有一些移栽到了猪圈大棚里,不怕冷,就放那里长着。 沈轻舟去铁匠铺买了一把大剪刀,打算修剪那块桑田,虽然孟小溪说暂时不养蚕,但也不能任由荒废,难看不说,还影响两边庄稼的生长。 两人一狗,并一辆牛车,在冬日的田间显得有些孤零零。 草木枯黄,怕牛啃食麦苗,孟小溪特地带了一捆萝卜缨子给它嚼着打发时间。 元宝撒欢疯跑了一阵,又开始撅着屁股在沟边地头扒田鼠洞玩,只要在主人身边,狗狗总是能自得其乐。 一个人剪,另一个跟在后面帮忙理顺,然后拿细软的枝条扎成一捆一捆的,方便装车。 腿蹲麻了,沈轻舟坐到田边枯草上歇了歇,转头问道:“累不累?” “不累的。”孟小溪笑着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 他说的是实话,自从跟着晨跑锻炼以来,他自觉身体好了许多,饭量添了些,也不再动不动就喘。 “为什么不养蚕了?”沈轻舟又问道。 这桑田荒是荒,但没什么病虫害,秋收的时候还是满枝翠绿,挺好的叶子。 “我就没养过,不太会。”孟小溪有些不好意思,“以前都是我娘在照看,那时候我还小,没用心学,她不在了后,架子和箩筐也慢慢坏掉了,就一直搁置着。” 沈轻舟也不会,但他可以去手机上搜。 “明年试着喂一些呗!若是不成,就把这桑根挖了种别的,总不能白白浪费这块田。” “嗯,听你的。”孟小溪点了点头。 这时,一声奇怪的“咕嘎”声从桑田中间传了出来,就在前面不远处。 “什么?”沈轻舟皱着眉。 “是山鸡!”孟小溪双眼晶亮。 乡下人对这声音不陌生,农人在田间干活时,有时会惊扰到山鸡的住处,它们只好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另寻它处做窝。 这边山头小,村里没有专门的猎户,所以也没有弓箭,大多数时候都是眼睁睁看着它飞远,束手无策。 “去看看吧!” 孟小溪兴致勃勃,哪怕抓不到,捡几枚蛋也是好的。 两人爬起来,悄悄弓下身子,尽量不碰到旁边的枝条,慢慢往前挪着。 孟小溪较为瘦弱灵活,走在前面,沈轻舟紧随其后。 再小心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声响,离目标还有十几步时被发现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一边惊叫一边往前扑棱着,但并没有飞起来。 孟小溪眼尖道:“它好像受伤了!” 两人更为兴奋,只要飞不起来就有可能被抓住。 桑田里叶子落尽,只剩枝条,隐蔽性没那么强,二人一鸡上演起追逐大战。 元宝听见动静后,汪汪叫着飞奔过来支援。 孟小溪面上一喜,转头喊了一声:“元宝!这边!” 沈轻舟没料到他突然停下来,一时没刹住车,一下子将人扑倒在地。 -------------------- 第20章 水牛奶 孟小溪完全没有防备,幸亏地上都是枯草,不至于受伤,但身后的人仿佛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灼热的呼吸就在耳后,他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耳边那道气息窒了一瞬,接下来也听出了几分不稳定,同他的心跳一样胡乱蹦蹿。 沈轻舟只觉得身下一片柔软,除了跟前那两块棉衣也挡不住的蝴蝶骨有点硌人。 待反应过来后,他变了脸色,连忙爬起身来,将人拉起来拍打干净,焦急问道:“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疼?你起来试试看能不能走!还有胳膊——” 第31章 小东家本来就弱,这小身板儿经他连撞带压,怕不是要出问题。 他无比懊恼:“对不住!都怪我一时不察……” “我没事!”孟小溪打断他道,“现在天冷穿的多,地上又有草,我哪里都没伤到,就是你人有点重。” 正说着,他的脸突然可疑地红了起来。 “呃——那、那我以后少吃些,减减肥。”沈轻舟有点尴尬。 “不要!”孟小溪急忙道,“你又不胖,就这样好,这样刚刚好!” 这样壮,下面的人应该会很舒服,这想法令他感到羞耻又难堪,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二人这厢正各自尴尬着,元宝也不辱使命,叼着山鸡跑回来了。 沈轻舟接过来一看,翅膀上果然受了伤,所以才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这是只公的,也不必费心再去找鸡蛋了,山鸡还没死,正微微挣扎着,孟小溪去牛车上拿了一截麻绳先捆了起来,留着回去后再处理。 “元宝真棒!”他摸摸狗头,从袋子里掏出一块小饼赏了它。 怕被说乱花钱,这段时间,连家鸡都没舍得买一只,没想到却捡了只野山鸡回去,秋收才过不久,田间撒的粮食多,这只鸡吃得还挺肥。 乡间小道上常见到野兔跑过,但一般人也追不上,毕竟不是专职猎户,所以少有人猎到,山鸡更是。 回村的路上两人接收到了一众羡慕又眼馋的目光,大冷的天炖一锅热腾腾的鸡汤,不知该有多舒服。 山鸡毛色艳丽,孟小溪没舍得直接用开水烫,放了血之后,先把那些好看的翎毛羽毛拔完才放进热水盆里。 尾翎可以用来装饰炭笔,羽毛攒在那里,留着以后扎一把漂亮的鸡毛掸子。 地窖里不光是白菜萝卜红薯土豆,还有不少老南瓜,今晚吃的便是南瓜馒头,辣白菜炒干丝,和香浓的山鸡汤, 元宝功劳大,除了所有鸡骨头都归它,也得到了一碗汤,里面飘着鸡肉和香菇板栗块。 “好吃吗?” 桌上热气氤氲,沈轻舟笑着问对面的人。 “嗯!”孟小溪点点头,“很香,我还是小时候喝过一次山鸡汤。” “可惜没有弓箭,要不然我也能试试,以后也许能猎点别的。”沈轻舟有点遗憾。 虽然没有狩过猎,但他以前在学校里练习过射箭,成绩还不错。 “沈大哥你会射箭?”孟小溪惊讶道。 这人真厉害!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镇上应该有卖,下次我们买一把在家备着。” “好,快吃吧!多喝点。”沈轻舟目光温柔,这小孩还是太瘦了,肩上那两块骨头硌人。 又过了一日,桑田修剪完成,连枯草都划拉出来了。 这么多桑枝当柴烧太浪费,品相好、干净无虫的细枝条剪成小段晒干,留着卖给药铺做药材,其余的捆成捆用牛车运到了县城边上的纸坊,卖给他们沤纸浆用。 又意外添了一笔收入,孟小溪眉开眼笑,加上卖玉米的钱,竟比去年这时候还多了些,还没算上沈大哥那三十两。 但还是要省着花,从现在起要到明年夏忙后才会有收入,大半年呢。 沈轻舟打算过完年采购一批果树苗,栽到闲置的山地上,再买群小鸡崽放进林子里养,买点鸭鹅放到门口的塘子里,所有地方全都利用起来,就不信这日子过不好。 天气渐寒,四野萧瑟,他们的猪圈大棚里却是绿意盎然。 孟小溪拔一把嫩青菜,下了一锅香喷喷的鸡蛋面条,两人就着萝卜干吃得热气腾腾。 “小溪,我想去镇上找点事情做。”快吃完时,沈轻舟忽然开口道。 孟小溪愣住了,是嫌他给的少了,还是嫌身上没有零花钱? “不是,沈大哥,你有三十两在我这里,这几个月的工钱我也可以先给你……” “不是钱的事情。”沈轻舟轻声安抚他道,“现在离过年还有将近两个月,家里的活基本都干完了,我出去找点事做,一是想多学点东西,还有就是想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省得下次出门连路都找不着。” “那,你还住在我家么?”孟小溪迟疑道。 “那当然!不然我睡哪里?破庙吗?”沈轻舟噗嗤笑了出来。 “现在天这么冷,眼看着越来越冷……”孟小溪心里有点舍不得,隆冬时田里没活,谁不是窝在家里躲避严寒。 “还行,我不是买过棉衣了吗?放心,下雪时我就不去了。” 孟小溪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 沈轻舟找的是粉坊的活,耿老板是熟人,他还算比较放心。 “那你赶牛车去吧,反正现在家里用不着。” “不赶,牛要在那边干等一天,吃喝也不舒坦,我搭陈大顺的骡车去,跟他说过了。” 村里有几个人也在镇上做事,同陈大顺一样,几人便凑在一辆车上,每人每天给他两文钱。 其实这几里路还没有沈轻舟早上跑步的距离长,完全可以跑着去,他只是为了看上去合群一点,快速融入凌水村这个小环境。 中午粉坊管一顿饭,不用吃冷饼子,但毕竟是大锅饭,孟小溪怕没滋没味,拿芝麻辣椒给他熬了一碗香辣酱,用小陶罐装好,让他带着留午饭时就着吃。 沈轻舟晚上回来后没好意思跟他讲,当中午掏出小陶罐时,还遭到了一众工友的调侃,说他媳妇儿真贴心。 第32章 真是,怎么能拿小孩子来开玩笑,还是个男孩子,虽然这孩子不算小了,身体也软乎乎的。 沈轻舟赶紧刹住了某些奇怪的想法,一边唾弃自己,深感自己罪孽深重。 这次出来找事做,未尝没有包含着躲避的心思,那天不小心压到孟小溪,第一念头是怕他受伤,但另一方面,又有种奇异的舒适感和冲动,这种感觉令他害怕。 沈轻舟虽不是圣人,但以前由于职业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有很强的道德感和边界感,这次感觉自己要翻车了。 现在没什么活,在家里除了睡觉时间,一天到晚整日都要面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胡思乱想。 “饭很快就好,你先去炉子那儿烤烤,外面那么冷。”孟小溪正在灶台边忙活着。 “给你这个。”沈轻舟摸出一个竹筒杯子递了过去。 “什么?” “是水牛奶,听说这个养人,待会儿吃完饭后,你睡觉前煮来喝,对睡眠也好。” 在镇上的食肆买的,他一看到招牌上写着有卖,就想起孟小溪那瘦削的肩背和略显硌人的肩胛骨,儿时就弱,长身体的年纪又遭逢变故,总归让人心疼。 为此又招来了工友的好一番调侃,沈轻舟也不管了,爱说啥说啥吧。 “你买这个干嘛?一天挨冻受累才挣几个钱,这都花完了吧?”孟小溪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没花完,再说,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挣钱才去的。” “不为挣钱干嘛要去受这个累,在家里窝着多好。”孟小溪嘀嘀咕咕道。 沈轻舟笑笑没说话,出去打水洗手。 院子里太冷,缸里的水面浮着一层薄冰,他把水缸重新刷了一遍,挪到厨房去,再把水打满。 睡觉前孟小溪在炉子上煮了牛乳,想分给沈轻舟一道喝,可他根本不要。 “我刚刷了牙,你自己喝吧。” 是拿毛刷蘸着牙粉刷的牙,刚来时他不习惯牙粉,起不了泡,还一股药味,现在倒能接受了。 “再说,我沾枕头就着,用不着这个。” 虽然不住一个屋,但他知道孟小溪睡眠不好,都是很晚才熄灯。 最重要的一点,水牛奶真的很贵,一天四十文的工钱,除去两文车费,还剩三十八文,这一杯就要十五文,比一斤肉还贵些。 见他仍在犹豫,沈轻舟笑道:“人家说常喝这个还能长个子,你年纪小,喝一阵子试试呗!” 这句话最有诱惑力,孟小溪做梦都想再长高一点,最起码不能给他堂妹比下去。 已经不烫了,他端起碗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投喂成功,沈轻舟满怀欣慰,打算明天继续买,再带点肉回来。 冬月不算太难熬,腊月才是,沈轻舟提着牛乳和顺道买的菜,双手冰凉。 今天下午天阴了,手机上也显示要降雪,粉坊提前收工。 到家后放下东西,沈轻舟搓了搓手跟他说道:“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往西边去,有点面熟。” 孟小溪面色微红:“是杨茂停,上次你见过,他、他来找我的。” 是上次说的儿时玩伴,沈轻舟放下心来,但他为什么脸红又结巴? 他又突然警觉起来。 -------------------- 第21章 发烧 沈轻舟不动声色问他道:“我见他空着手,他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孟小溪面色慌乱:“没、没事!我让他走了,以后也不许他来!” 嗯?有情况!沈轻舟眯起眼睛来。 他拉过孟小溪坐到凳子上,认真跟他说道:“小溪,虽然你不是姑娘,但要记住,男子也会有那方面的危险,你身体弱力气小,不要把随便什么人都放进家里来。” 那方面?是哪方面?沈大哥终于开窍了吗? “嗯,我知道的。”孟小溪犹犹豫豫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其实杨茂停倒没多坏,不会对我用强,只是玩伴终归是玩伴,若突然变成同床共枕的关系,实在有些奇怪,我便没答应他。” !! 同床共枕?没答应他? 这是什么意思?沈轻舟愣住了,他不在家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一下子跳到这个问题上? 怜他年纪小,他小心翼翼呵护,不敢碰触,甚至为了压抑自己的罪恶想法而躲去了外面干活,结果差点被别人摘了桃子! “他说了什么?那个王八蛋他想干嘛!”沈轻舟的火气“噌”一下的蹿了上来。 “没、没干嘛。”孟小溪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飙,往后瑟缩了一下。 “之前我们关系尚可,后来少了来往,他说是,说是因为对我有了思慕之情,羞于面对,所以才一直没来,现如今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内心,才会又来找我。” 认清个屁!思慕的话,早两年为什么不说?还不是看人家无父母撑腰,脾气又乖好糊弄。 再说了,他也配?! 上次就不知聊了什么,两人不欢而散,若真的让他追到手,还不定怎么欺负他呢! 小东家这样好看,性子又软,做饭又好吃,身体也软,他、他—— 反正不能轻易便宜这个王八蛋! 沈轻舟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哆嗦:“小溪,这种事情,还需慎重考虑,你要确定自己究竟喜欢姑娘还是男子,对方也是,光喜欢还不够,决定在一起之前,要想想对方是不是你愿意共度一辈子的人,不要图一时欢愉——” 第33章 “还有家人,他的家人是否能接受,总之,一定要方方面面都顾虑到。” 他捂住脸,内心天人交战,既不敢放下自己的道德底线,展开攻势早点拿下这个年少的小东家,又不甘拱手让与别人。 之前还说要挣钱给他娶媳妇儿,娶个毛啊!冒出个人表白他都要受不了了。 孟小溪掰开他的双手,在他蹙起的眉头上按了按:“别担心啦!我会慎重考虑的,没答应他。” 又问他道,“今日怎地回来这样早?” 幸亏回来早,要不然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天不是阴了么?怕是要落雪,没地方晾粉条,粉坊歇了几天工。” “这么冷,开工也别回去了,在家歇歇,反正快过年了。” “嗯,再说吧。” 孟小溪就是没提他也不打算再去了,一不留神差点被偷家。 “我买了羊肉,耿老板还发了东西。” “羊肉明天再做吧,先挂起来,我都备好菜了。” “嗯,我帮你烧火。” 天色阴沉,手机上显示有两天的降雪,果然,夜里就静悄悄飘起了雪花,幸好昨晚用草毡挡住了牛棚,早上起来院子里银白一片,元宝兴奋得在雪地里窜来窜去。 家中倒是不缺菜,昨天买的羊肉还没吃,老板还发了一挂粉条和一小袋红薯粉面。 雪花纷扬,滴水成冰,空气中浸着寒意,俩人给院子里先扫出一条道来。 孟小溪呵着手建议道:“晚上煮锅子吃吧!暖和一点,天太冷了。” “行。”沈轻舟没有意见,他做饭不在行,只能打下手。 ”你待会儿吃完饭去棚里看看,割一把蒜黄,拔几棵芫荽,调辣碟用,我下午做点粉卷放汤里。” “知道了。” 孟小溪煮的锅子和后世的火锅差不多,但用的是清汤,能喝掉,不浪费,另外调蘸料碟。 除了放羊肉、泡好的干香菇、胡萝卜、豆皮、青菜之类,他还打算做点粉卷放进去,既能当菜又能当饭,比干粉条更软糯可口。 红薯粉面倒在盆里,加水搅拌均匀呈白色汤状,把平底锅烧热,刷一层油,舀勺白汤倒进去,“呲啦”一声,激起一阵烟气,一张青色透明的粉皮就成型了,然后从一边卷起来,卷成长长的一条再压紧实。 做好的长条粉卷软嘟嘟的,吃的时候切成块就行,可以炒着吃,也能用来煨汤。 这一天除了做饭吃饭时,两人并无太多的接触,一得空沈轻舟就躲进自己屋里,从他发现自己有了那些微妙的心思,面对小东家时总觉得有点心虚,也不知道那姓杨的哪来那么厚的脸皮,还跑上别人家来告白。 但事情总要解决,孟小溪上次就说过有成家的意愿,还跟他提到了大楚现如今可以娶男妻,这是暗示么?暗示他喜欢男子而不是姑娘?还是说对他—— 沈轻舟不敢想下去了。 他一直当他是个半大孩子,想成家也当是开玩笑,却忽略了现在是古代,十几岁成亲再正常不过了。 再忍忍,不到一个月他就满十八了,到时候他一定找机会问清楚。 晚饭十分美味,香气飘了满院子。 沸腾的羊肉锅,汤色奶白,肉片和配菜在汤里翻滚着,蘸料碟调得又鲜又辣,还烙了一沓薄饼。 肉菜在料碟里滚一圈,包在薄饼里,然后一口咬下去,好吃的要命,粉卷也是,夹起一块颤巍巍的,入口软糯又筋道。 饭前孟小溪问他要不要喝酒,沈轻舟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这两天定力不足,不敢冒这个险,万一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等醒来后悔就晚了。 “多吃点!这个煮过的粉卷剩的话,明天再热一遍就不好吃了。”孟小溪又给他盛了一大勺。 “嗯,白天看你做起来挺简单的,下次让我试试。”沈轻舟接过来吹了吹。 “行,下次再做点炒着吃,我教你。” 外面冷飕飕的飘着雪花,二人收拾好家务早早的各自回房休息。 冬季昼短夜长,沈轻舟不习惯睡这么早,跟孟小溪找了几个话本子打发时间,繁体字他基本都能认得,就是排版瞧着费劲,读起来慢。 看着看着他觉得不对劲来了,书生不该是和小姐配一对吗?为何同自家的小厮勾勾搭搭暧昧不明? 在他以为两人终于能够跨越阶级,冲破世俗观念修成正果时,又冒出来一个侠客,无意中救了书生一次,然后书生大为感动,同他如此这般云来雨去弄了一番。 沈轻舟:“?” 古人这么狂放的么?不仅是断袖,还是大乱炖! 小溪平日看的居然是这种话本,谁写的?太过分了!教坏小孩子! 以后一定要同他说道说道,世间最珍贵的当属两情相悦,人一多就歪了,不可取不可取。 看了一晚上,沈轻舟脑子里晕乎乎的,睡得也不甚安稳,梦里一夜的兵荒马乱,有些绮丽又混乱的片段,醒来后都不敢再回想一遍。 早晨刚要起身,却发觉前面一片冰凉。 该死! 这大冷天还要偷偷摸摸洗亵裤,都怪那劳什子话本。 等会儿挂到檐下去晾,依小东家的年纪,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因如此,才感觉更尴尬。 再一想想,兴许是因为好久没纾解了,装不下了也没办法,他又不是真和尚,做不到完全清心寡欲。 第34章 待出去后,才发现担心完全多余,孟小溪神色恹恹,根本不关心他晾了什么。 沈轻舟瞧着不对劲,上前伸手一试,触手微烫。 他皱眉问道:“你发烧了?” “没吧?我就是困,白天睡会儿就好了。” 孟小溪有点心虚,昨晚喝了羊汤夜间燥热,他踢了被子,醒来才发现,自己应该是真着凉了。 “那你再去睡会儿,我来做饭。” “噢。” 沈轻舟把人赶回屋,自己去喂了牛,然后煮了粥。 他到底不放心,也没把人叫起来,盛了一碗粥,悄悄推门进去看看。 却见孟小溪脸色通红地躺在被子里,再一试,额头滚烫,明显起了高烧。 沈轻舟心急如焚,没有退烧药,外面还在下雪,大夫怕是也不愿上门。 他赶紧把粥吹了吹,将人扶了起来,“先喝两口垫垫,我去装车厢,带你去医馆。” 孟小溪神情萎靡,唇干颊红,“可下着雪……” “雪算个屁!下刀子也要去!” “……” 沈轻舟把车厢装上,套好牛拿了钱,将人抱到车上,心急火燎地往镇上赶去。 下雪走得慢,到的时候落了满头白色,顾不上收拾自己,他又把人抱下来冲进了医馆里。 孟小溪微微挣扎着:“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沈轻舟拍了他一下,“你没我快,今天别逞能了,乖!” 天气不好,医馆里没别人,老大夫瞅着俩人的互动,又给孟小溪瞧了瞧,拽过一张纸开了方子:“无事,外感风寒,喝两副药发发汗就行,如今天气严寒,行房时切忌不管不顾,一定注意盖好被子。” 说话间抬起眼皮盯着他俩,好像面前这对多不知节制一样。 冤枉呐!晴天大老爷! 咱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战斗的好不好! -------------------- 第22章 发带 “不是!”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反驳道。 “嗯嗯嗯。”老大夫点着头表示听到了,但显然没有听进去,“看你们年纪不大,想必是新婚,一时沉湎也正常,往后注意些就行了。” “……” 孟小溪面色更红了,不知是烧的还是因为羞恼,但却没有再开口解释。 “好了,去抓药吧,分两天服用,早晚各一次,头汤药渣留着,晚上加水再熬,近几日多休息,食得清淡些。” “多谢!” 沈轻舟接过方子付了钱,刚想把人再抱回去,就见孟小溪自己站了起来,慢慢挪出去了,他赶紧追上前去扶住人。 老大夫见此,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的话也快喽!” 一直到抓完药回家,孟小溪也没有再同他讲话,缩在车厢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之间弥漫起一股莫名的尴尬,沈轻舟熬好药,他也只是端起碗默默喝掉,被苦得皱起整张脸来。 “咳咳——”沈轻舟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怪我,一时着急,忘了买蜜饯。” 他去厨房摸了几粒红枣过来,塞到他手里,“吃这个将就一下吧!今天家事我来做,你再睡一会儿。” 孟小溪刚想叫住他,奈何脑子烧得混混沌沌,又不知从何说起,便由他去了。 幸亏这段时间的锻炼,身体好了很多,这次生病不像往年那样缠缠绵绵,发了汗,第二天就觉出轻松不少,再过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从这次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了些,尽管那天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但不管是做家务时不小心碰到手,还是晚上各自回房告别时的眼神交互,都透着一丝暧昧和温情。 孟小溪心里甜蜜又忐忑。 沈轻舟也不比他强多少,一边暗暗骂着自己太禽兽,一边又享受这种黏糊糊的感情。 天放晴之后,他没再回粉坊做工,在去镇上时特意去跟耿老板告了一声罪。 “没事的小沈!反正也快结束了,明年有空再来啊!你干活是这个——” 耿万远说着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我记得还有几天工钱,去找你嫂子结一下,她在门房那里。” “行,多谢耿大哥!” 他干活这段时间,基本每天一竹筒水牛奶,有时再买点肉菜,工钱其实没剩多少,相比那次卖图纸的三十两,显得十分不划算。 但他也知道,有些机会可遇不可求,他不是做生意这块料,只好踏实一点,大钱不嫌多,小钱不嫌少,勤勤恳恳就行,过日子谁不是这样? 站在小摊跟前,沈轻舟眼花缭乱,面前是一堆各色发带,他的头发半长不短,处于比较尴尬的境地,随便扎一下就行,反正不能再剪了,这古代的剃头匠又不会设计发型,正好入乡随俗。 他在这儿挑拣着,主要是想给孟小溪买一条好看的。 摊主见他犹豫不决,给他找了几条棉麻的,热情笑道:“依客官的发长,棉麻布才能绑紧,这料子涩,我暂时就不推荐您贵的了。” 倒是个实诚人,沈轻舟随手拿了一条,又跟他说道:“贵的也拿出来看看,我给别人带一条,那种年轻点,长得好看的小后生系的。” 摊主连忙奉承道:“客官也是年轻俊朗的后生,那再小的岂不是才到束发的年纪?” 沈轻舟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第35章 孟小溪虽然快十八岁了,但面相显小,本来养了一个冬天又喝了一段时间牛奶,脸颊长了些肉,病了一场又瘦回去了,真是愁人。 摊主给他拿了一条宝蓝色缎带:“这个怎么样?若是肤白的少年人,戴上这个保管像那城里的小少爷。” 确实是个肤白的,沈轻舟笑了笑:“就这个吧!” “哎!好嘞!” 快到腊八了,他又在旁边摊子上买了胡桃和几样干果留着熬腊八粥,看到镇上一户人家院子里晒的腊肉腊肠,想着也要备一点,又去肉摊子上称了三十来斤好肉,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今天日头好,孟小溪正在晒被子,晒热了再拿棍子敲一敲,会变得蓬松又暖和。 转头见他提回来这么一大块肉吓了一跳:“买这么些干嘛?还没到过年时呢!” 就是过年也不能买这么多,几天也吃不完。 “我见人家家里晒了腊肉香肠,咱们也做一些试试。” “噢,我会那个。” 他本来也想买的,怕沈轻舟嫌他乱花钱就拖到了现在,没成想他自己倒买回来了。 “你等会儿切开我来腌制,买的调料和肠衣呢?还要酒。” 孟小溪翻了翻,“袋子里是什么?干果?” “啊?我忘了!” 沈轻舟挠了挠头,他只想到买肉,却忘了最重要的调料和肠衣。 “我再回去买吧!” “算了算了,这都下午了,明天再去,反正天冷肉不会坏,先切好放点家里的调料。” “嗯,行。” 沈轻舟去洗了手,回来后在口袋里摸着了发带,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拿了出来。 “喏!给你这个。” “什么?” 一抹亮眼的宝蓝色躺在沈轻舟宽大的掌心上。 “是发带!”孟小溪惊喜道,“这个颜色好漂亮!还是绸布的!” “是买给我的吗?”他接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样子。 想起什么,又横了他一眼,嗔怪道:“钱都花完了吧?还买了那么多次牛乳,白挨一个月累。” 没白挨,花在值得的人身上,他高兴。 “那个摊主说,这个特别衬肤色白的少年人,我想着你这样白,又生得这样好看,所以就——” 话没说完,沈轻舟自己先羞赧起来,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他毕竟还小,是不是等一段时间再说比较好? 孟小溪耳后悄悄泛起一抹红晕,这是沈轻舟第一次评价他相貌,他知道自己好看,村里不少婶子也说过,但这种被心上人直白夸赞的感觉,还是如蜜糖一般令人沉醉。 两只害羞的呆瓜大眼瞪小眼,互相尴尬了一会儿,沈轻舟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去切肉。” “嗯。”孟小溪在他后面小声道,“多谢啊,我很喜欢。” 沈轻舟背着他,嘴角忍不住上扬。 —— 过了腊八就是年,要大扫除,磨面榨油,清账,做豆腐,准备年货。 事情太多,不可能一天做完,总要一样样来,孟小溪打算先去要他那二十亩租子,秋粮该交的交,该卖的卖,大部分人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何况今年还有人撑腰。 初十这天,两人往孟逢坡家走去。 孟小溪缩着脖子走在前面,不知是因为冻的还是怂的。 沈轻舟见他那样,好笑道:“尽量拿出气势来,要么就走在我后面,等下人家看你这样,就是有钱也不见得愿意拿出来。” 没办法,在后世这种社会风气更为普遍,欠钱的像是大爷,要钱的反倒像个孙子。 “噢。”孟小溪软软地应了一声,终究还是没支楞起来,慢了几步,落在了他后面。 沈轻舟笑着摇了摇头:“行吧。” 今天恰好逢大集,孟逢坡一家子都去凑热闹了,只有二姑娘身子懒怠在家休息。 孟香如听见敲门声,还当是家人回来,没好气道:“没长手啊?自己家还敲!就不会推一下?” 边抱怨边去开了门,谁知打开一看,外面站着尊门神,高大俊朗,眉眼深邃。 孟香如愣了一下,迅速换了张脸色,按捺不住欣喜:“你来我家是要——” 孟小溪从后面探出了头:“二姐,我们是来收租子的,大伯在家吗?” -------------------- 第23章 要债 孟香如停住了整理头发的手,堆起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就听见这一出,嘴角咧到半道僵在脸上,心里别提有多怄了。 “没看到,不在家!”说着她就要关门送客。 什么人呐!大过年的真是晦气!白枉她高兴了一场。 这时,孟逢坡一家四口从集上回来了,刚拐进这排,离家还有三四十步的样子,大包小包的收获颇丰。 许来翠提着一大块肉,三姑娘孟香秀抱着两块新布料,孟小宝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头公鸡,公鸡的头身能活动,一拉绳子就开始不断地点头啄米,孟小溪以前丢失的那个百宝箱里也有一个类似的,这个卖得不便宜。 几人说说聊聊的没注意这边,快到家时才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正往他们看过来。 这个时候,除了要账,还能来干嘛? 再退回去已是来不及了,孟逢坡清清嗓子,端起架子来:“小溪!见到长辈不该主动上前打招呼么?怎么还杵着不动?还等着长辈来迁就你?” 第36章 许来翠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劝了一句:“算了!他爹,别跟亲侄子计较,小溪他从小也没有父母提点,你能指望着他有多懂礼?” 孟小宝朝他们吐了吐舌头,学着村里小孩儿的骂人话:“有娘生,没——” “你闭嘴!”还没说完被他三姐一把捂了回去。 孟香秀并不是向着孟小溪,而是因为她看到旁边的男人神情逐渐危险起来。 那人身高八尺,生得如铁塔一般,体型壮硕头发短,即便扎过了旁边还有不少乱刺刺的,更显凶恶。 此时他嘴唇紧抿,双拳紧握,犀利的眼神微微眯起,如刀子般扎过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周身散发出怒气。 自己这一家子加起来怕是也敌不过那两只拳头,还是收敛点为好。 许来翠也感受到了,赶紧推了推女儿:“快将你弟弟带进屋里,不要让他随便出来!” 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孟小宝“呜呜”挣扎着,被孟香秀拖回了家。 再开口时许来翠态度好了很多,声音也低了两个度:“小溪呐!今天咋没去赶集?快过年了,大集上可热闹好玩,现在还没罢市呢!” 言下之意让他快点去看看。 “家里暂时没有要买的,大伯娘,下次逢集再去。”孟小溪不擅撒谎,老老实实回她道。 “噢,这样啊!也是,你们家就你一个人,花用少,又轻松,不像我们这一大家子,吃饭穿衣总要比旁人家多出不少,日子艰难呐!” 这二人还没开口要钱,许来翠就瞧出了苗头,率先哭起穷来。 孟小溪刚想辩解,自己家也不是很轻松,就听见沈轻舟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几分嘲讽。 什么叫他家就他一个人,合着长工在她眼中不算人啊?还哭穷,这群刁种,又想赖账! 沈轻舟磨了磨牙,用力踢了一脚旁边的大门,“哐啷”一声,本就松散的门上框瞬间摇摇欲坠起来,旁边的几人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转头“呸”了一口,装出一副泼皮样,表情愈发凶狠,“今天我替小东家来收这两年的地租,都是一家人,也不给你们涨价,租子该是提前付的,二十亩地一年三两,共是六两,算上利息六两六钱,麻利的结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如何装神弄鬼也没用,孟逢坡是吧?你家里几口人?我来数数看,一,二,三,四,五——” 孟逢坡心里又惊又怕:“你数什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打算做什么!” “不干嘛,就是数着玩而已。”沈轻舟哼笑道,“我可是好人,还勤快,你们都知道的,年前还有二十天,足够我把那块地翻起来种上别的,没人租那就是自家的田,什么时候翻我说了算,任谁都置喙不了。” “你——”孟逢坡气结,当初存着赖账的心思,所以没签租地文书,只是口头约定,地契还在孟小溪那里,他想什么时候翻,还真的奈何不了。 但二十亩的麦子已经种下去了,到收获时卖的钱可不止这六两多,还有种子和粪肥人工成本,那都是钱呐! 许来翠见这人太蛮横,不敢直接杠他,又将难题仍给了孟小溪:“小溪!这可是你亲大伯,你就任由家里的长工在自家长辈面前作威作福?” 还不赶紧辞掉! 孟小溪经沈轻舟这一顿发威,心里安定许多,朝他笑了笑,又摊了摊手道:“家里的事情我管着,但这田间和租地的事,当初便全权交给了沈大哥,他想种什么,何时翻耕,何时收租,我是无权过问的。” 说完之后,他神色抱歉地看着这几人。 不错,有长进,不那么怂了,沈轻舟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孟逢坡两口子被噎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许来翠才心有不甘地咬牙应道:“行!我去拿给你。” 这才对嘛,有钱赶大集买东西,没钱还账,哪有这个道理? 拿了钱之后,二人清点完毕,也不多作逗留,就要回家去。 沈轻舟恢复了原来的神态,似乎刚才那个泼皮恶煞不是他,对这一家子拱了拱手道:“数目没错已收到,明年若是还种,记得耕前提前把租子付了,也省却这一成的利息。” 临走时还调笑了一句,“六两六钱,大过年的还挺吉利,六六大顺啊!走了!不用送。” 留下孟逢坡一家子气得脑门生烟,暗暗咒骂着。 “沈大哥你可真厉害!”两人还没到家,孟小溪由衷赞叹道。 ”一般般,我就是虚张声势而已。”沈轻舟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知道的,你是个好人,只是装样子给他们看。”孟小溪一脸认真。 “对了,当初怎么会定这么便宜?”沈轻舟又问他道。 二十亩地的租金才只能够买一台脱粒机而已。 孟小溪无奈笑道:“其实良田的租金一亩地要两百文以上,但当初那个老村长说,大伯又不是外人,所以给他算了一百五。” ”哎!不计较这些了,今年能够要到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多亏了沈大哥你。” 沈轻舟转头看着他,愈发心疼,看刚才那一家子对他的态度,老的小的没有一个把他放在眼里,还想肆意辱骂,假如他是一个人去要账—— 沈轻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又暗暗捏紧了拳头。 第37章 “明天要做什么?”他想转移个轻松的话题, “明天啊!去磨面吧,顺便榨点油,留着年底时炸东西吃。” “去哪里?杨柳村吗?” “对呀!老地点。” 沈轻舟脚步顿了顿,他没记错的话,杨茂停那混球就是那村的,万一两人再遇到,又缠着他说起那些狗屁倒灶的鬼话—— !! 这次他可要把人看好了。 -------------------- 第24章 磨面 整个腊月,磨坊和油坊的生意都特别好,这是米面粮油用的最多的一段时间,平日略显清冷的地方居然排起了长队。 杨春来全家齐上阵,在作坊里忙活着。 沈轻舟帮忙把车停好,往人群中左右看了看,不多时就找到了那个家伙。 杨茂停并没有在排队,而是在人群后面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和别人聊两句,看上去在闲逛。 他是本村人,家里的粮油说不定早准备好了。 沈轻舟暗暗冷笑着,小溪上次说了不许他去家里,那他在这儿转悠能是为啥?不就想守株待兔么! 果然,杨茂停一见到队尾排着的孟小溪,眼睛亮了亮,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这边蹭了过来。 眼看要站到旁边了,沈轻舟往他跟前一杵:“借过!” 说完后下巴一抬两眼望天,看也不看他一眼,孟小溪在旁边憋着笑。 杨茂停急了,他不顾爹娘的唠叨,家里啥活都没干,在这儿转悠了好几天,终于让他蹲着了人,话还没说上一句,却被这没有眼力见的长工挡在了一边。 他赶紧退后一步,给孟小溪使了个眼色:“小溪!我有话跟你说,让他在这儿排着,我们去那边。” 沈轻舟:“?” 你当我是啥?为啥要挡你你心里没个数啊! 孟小溪笑够了,又板起了脸:“不去,我跟你没话说,上次不是说过了嘛!” “上次是我思虑不周,太突然,让你没个准备,是我的错。”杨茂停一脸真诚恳求道,“这次是别的事情,去吧,小溪。”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毕竟是儿时的朋友,孟小溪也不好意思当众闹太僵,但跟他单独去一边,他不大乐意。 “不能在这儿说!” 杨茂停看了看前面的人群,压低声音道:“是关我妹妹的事。” 他妹妹? 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比孟小溪小不到两岁,他以前见过几次,现在该是大姑娘了,女儿家的事情说给他听不妥吧? 见他迟疑,杨茂停又道:“不是什么私密之事,但也不能在这儿说,总之,若按我的想法,所有一切都会相当圆满,我们不走远,就到那边说几句,算我求你了,小溪,最后一次。” 孟小溪抬头看了看沈轻舟,犹豫道:“我过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他太烦人了,啰嗦个没完。” “……” “不可以”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但两人又没确定关系,他有什么资格干涉这些? “那你别走远,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沈轻舟有些气闷,面色不善地盯着杨茂停。 “噢,晓得了。” 杨茂停背后发毛,边走边跟他嘀咕道:“你家这长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你怎么事先还要跟他报备?要记住你是家主,不要让这些人骑到头上了,幸亏当初没跟我婶子提……” 两人走到一株柳树旁停了下来,孟小溪转过头,明显有些不悦:“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还说不?不说我回去了。” “说说说!”杨茂停赶紧道,他看了看四周,声音又小了些,“我妹妹今年开始说亲了,媒人提了几个都感觉不太合适,她自己倒不急,但我着急啊!我就想到了你,你相貌自不必说,家里房子也气派。” 孟小溪静静看着他,知道他还有后手,要不然不可能会转性这么大。 “你俩若是成了,我也能安心,到时候随便找一个定下来,再生个孩子安抚我爹娘,你是我妹夫,见面都不需要借口,这样咱俩就能私下来往了。” 杨茂停含情脉脉道:“你晓得的,我心里只有你,但家中就我一个儿子,总要给爹娘留个香火,这样咱们不仅可以继续来往,甚至还能够长长久久。我妹妹相貌也不错,不会辱没了你,小溪,你觉得怎么样?” 孟小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跟耳朵都脏了,怎么会有这么自私恶心的人啊?还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为了一己私欲,连亲生妹妹的幸福都可以葬送,有这样的哥哥也是倒了大霉,幸亏当初没有喜欢上他。 他看过的话本里,那些人物关系的确挺乱,但那只是故事,而不是周围活生生的人。 “嗯?觉得怎么样?” 杨茂停又开始催他,甚至作势要去拉他的手。 孟小溪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把手缩进兜里,像在看什么难以忍受的脏东西一般看着他。 “我觉得,不光是在我家,在任何地方,我们都没有必要再见面了,我知道人总是会变的,只是没想到你变成了这样,你妹妹和你打算成亲的姑娘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完全不喜欢,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哎!小溪!为什么呀?那你喜欢谁?我们认识那么多年……” 第38章 杨茂停追上前去,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沈轻舟眉心微蹙,低声呵斥道:“听不懂人话还是看不懂人为?想闹到人尽皆知么?往后离他远点!” 开始有人往这边看了过来,并小声议论着。 杨茂停不敢再追上去了,这种事传出去对他以后说亲有影响。 沈轻舟刚见他伸手就赶了过来,听见了最后两句,幸好来得及,同他之前的印象完全一致,这人好生不要脸。 油坊门口人声吵嚷,工人们喊着号子,用力捶打着黄豆饼胚,旁边的磨坊稍微安静一点,但聊天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杨春来家五个儿子,有四个成了亲,剩下一个也有人惦记着,毕竟家庭富足,日子好过。 有妇人大声问道:“老杨啊!有人托我打听你家的老幺,人家姑娘长得也可俊。” 杨春来忙着装袋,闻言呵呵一笑:“让他婶子费心了,不过老幺么,他钟情男娃,将来娶个男媳妇还是嫁去别家都随他了,嫁妆或是聘礼我们出一样的!” 众人有些惊讶,这是乡间,大张旗鼓娶男妻的毕竟是少数,杨老板真是开明又坦荡。 再一想想,人家有五个儿子,这么开明也正常。 杨茂停还没走远,听到这话更是憋屈恼火,自己家屁都没有,爹娘还对他要求这要求那的,人比人得气死。 沈轻舟回来后,安抚地拍了拍孟小溪的手背,他只听见了半截,但也听出那姓杨的之前没放啥好屁,让小溪这样生气。 不过这样也好,看样子两人是彻底闹掰了。 磨面快些,油要等到下午甚至晚上才能好,沈轻舟一个人在这边等,孟小溪先赶着车把面粉和麸皮送回去了,又在家做了一点吃的带给他。 油榨好时,日头都快要落山了,寒意升了起来,两人把豆粕和坛子搬上车。 孟小溪一直沉默着,沈轻舟也不问他,只是快到家时,有一只冻得冰凉的小手犹豫着摸了过来。 不用吩咐,沈轻舟换只手拿鞭子,将自己宽阔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沈大哥,你将来会找个姑娘成亲生子么?” 甫一抬头,就见孟小溪逆着冬日的晚光,鼻尖冻得微红,正神情楚楚地望着他。 他摩挲着手指,试图多渡一点温暖过去,声音倒是坚定:“不会。” “那,如果换做是我呢?” 交握的手心倏地收紧了。 -------------------- 第25章 定情 终于把话说开了,孟小溪破釜沉舟一般望向他,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却极为忐忑。 沈轻舟来这里短短几个月,见证了他被长工欺辱,被人催债,被亲人刁难,被旧友纠缠,几乎最落魄最难堪的一面都让他看到了。 同样也帮了他许多,如果没有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有多凄惨。 他心怀感激,却也清楚,自己对他的情感不仅仅是感激,还有别的,他想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想同他身心合一,想占有他的全部,再贪心一点,想得到他同样的回应。 如今一时冲动问了出来,沈大哥会很为难么?会被他这种痴汉行为吓跑吗? 牛车微微晃悠起伏,一息如千年般漫长,沈轻舟没有让他等太久,握起他的手,无奈叹了声:“小溪,我愿意的,十分愿意,但在我们那里,你还未至十八岁,如果我们有了亲密关系,我虽不至于去蹲牢狱,但也会受到世人的谴责。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孟小溪的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又继续问道:“只是因为年龄么?那我就快到了,沈大哥,你既愿意,是不是,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不是一点,是很多,很喜欢。” 同年轻的小朋友谈情说爱,沈轻舟觉得自己仿佛也年轻了几岁,大冷的天,心如热气球一般膨胀飘扬,就要飞起来了。 “我也是,很喜欢。”孟小溪心里甜的冒泡,高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转过头,大着胆子“啪叽”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柔软微凉的唇瓣一触即分,沈轻舟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赶紧慌乱地看了看周围。 “没人,出村了,这儿都是田。”孟小溪嘻嘻笑道,“再说,别人看到了也没事,我们是两情相悦,不偷不抢的。沈大哥你平日那么厉害,怎么这会儿比我还怂?” 天已至黄昏,眼前这张笑脸如满月一般明媚,刚出炉的小爱人在无意识挑衅自己,沈轻舟心痒牙痒手也痒,却只能忍着,他不是怂,只是在努力克制住自己,那些禽兽的念头一旦跑出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眸色幽深,捏了捏掌心中那几根细弱的手指:“我记着账呢!你且等着。” “哼哼!记就记呗,怕你啊!” 两人挑明心迹确定了关系,孟小溪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连跟他说话都不自觉带上点撒娇的意味。 这样活泼又生动,真好。 沈轻舟不禁有些感慨,以前的孟小溪也可爱,但作为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年人,生活中微免太过小心翼翼。 他家里没有别人,以后自己既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亲人,一定要加倍疼惜他,成为他的倚仗,才能让他无所顾忌的张扬。 准备粮油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别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了,年前还有十几天,沈轻舟又去山上把枯草除了一遍,过完年好栽上果树。 第39章 腊月二十过后,两人将家中彻底打扫一遍,看着空荡荡的床底,孟小溪情绪低落下来,都怪自己大意,把父母留下的东西弄丢了。 沈轻舟见他这样,猜到他心中所想,过来拉着人安慰道:“别难过,其实只要你过得好,父母便能放心了。有失必有得,如今我们这样,我的那些东西,我今后赚的所有钱,还有我的人,全部都是你的了,这样想会不会好受一点?” 孟小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抬手捶他:“钱在我这里了,人还没呢!” 被一把攥住拳头,沈轻舟抿着唇,笑得笃定:“再等等,你现在念叨着,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才不会!”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豆腐做了,果子炸好了,三十这天,早起去给父母上了坟,回来就要开始准备年夜饭。 菜昨天就已买好,不光需要的买回来了,自家还卖出了不少。 现在正值隆冬,青绿蔬菜稀缺,大棚里长的那些,他们两个吃不完,除了送一些给三叔和邻居家,剩下的趁着年关拿去集上卖,刚摆出来就被一抢而空,有的人甚至连价钱都没问。 卖菜得来的钱买完了鸡鸭鱼肉还剩下不少,今年这个年关过的,稳赚不赔,孟小溪很知足。 鸭肉紧实,老鸭汤从早上就开始炖,加了红枣枸杞和山药,有了炖菜,那只公鸡便剁开了炒干辣鸡丁,多放辣椒和花椒八角,成品油汪汪的,又麻又香又辣。 但这几样荤菜中要说最贵的,当属那条河鲤,现在天气严寒,鱼只有破冰才能抓到。 孟小溪喜欢甜口,本想做成糖醋的,再一想想,今天是除夕,鱼要留着明年吃,糖醋鲤鱼剩的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且不好重新加热,便只炸了表皮,做成红烧的。 肉他还没想好怎么做,沈轻舟正在剁饺子馅,见状提议道:“不如我再剁一些,团一碗肉圆子好了。” “嗯!这个不错,正好有小青菜,煮一碗汆汤肉圆子。” “还有上次买的白木耳,泡一下加点莲子和红枣可以煮甜汤,我待会儿搜一下方法。” “行!” 银耳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稀缺的,镇上都没得卖,有一次赶集恰好遇着外地的客商,本地人不识货,但沈轻舟一眼就瞧见了,再一想想他俩都爱食甜,这个拿来煮汤再合适不过了,遂买了一包备着。 除了荤菜甜汤,桌上还有一盘碧绿的清炒豌豆尖,又鲜又嫩,这个种的少,没有拿去卖,全掐了自己吃。 年节总要喝点酒,沈轻舟刚给自己倒了一碗,突然想起还有几罐旺仔,说了留到过年喝,差点忘了。 “你先吃。”他放下酒壶道,“我去给你拿上次剩的那个甜牛乳。” “嗯嗯!”孟小溪正在尝菜,顾不上回他,只点了点头。 老鸭汤火候足,鸭肉酥烂,滋味香浓,辣炒鸡丁也好吃,椒香扑鼻,被辣得“斯哈斯哈”也停不下来。 他吸着气,抬头想找东西解解辣,一看全是热菜,只有对面的一碗水酒看上去是冰凉的,喝一点应该没事吧? 沈大哥以前也喝过几次了,看起来并无异常,这个兴许不是烈酒。 孟小溪端过来尝了一口,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但被嘴里的辣味掩盖住了,所以并不明显,但冰凉倒是真的。 他一口气灌了下去,嘴巴一抹,又开始吃菜。 沈轻舟拿着牛奶回来时,就见自己的酒碗空空,而孟小溪面色酡红,正缓慢夹着辣椒往嘴里送。 他慌忙上前夺了下来:“怎么都喝完了,现在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孟小溪傻笑着,“你去哪里了沈大哥?怎么不过来吃饭?” “这不来了么?你先等等,喝点汤。” 沈轻舟连忙给他盛了一碗甜汤,吹凉后递到他嘴边。 孟小溪慢慢喝了,眼皮逐渐耷拉下来。 “我先送你回屋睡吧!”沈轻舟说着就要扶他起身。 谁知刚才正瞌睡的的人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嘴里嘟囔道:“不去睡,我还没吃饱呢!” “行!祖宗,你想吃哪个我给你夹。” 只要不是辣椒就行。 孟小溪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突然一把揪过他的领子,把人往自己跟前拽了拽,拿一根手指点着他的嘴唇,嘿嘿笑道:“我想吃这个!” -------------------- 第26章 亲吻 沈轻舟:“……” 他吞了吞口水,内心艰难拉扯了一会儿,哑着嗓子哄他道:“这个没熟,先吃别的,等下次熟了再吃。” “我看着像是熟了呀!你是不是骗我?” “没骗你,真的。” “好吧!那我先去睡觉,好困。” “嗯,小心些,我带你去。” “可是待会儿还要包饺子——” “我来包!放心吧。” “噢。” 沈轻舟扶着他回了房间,一只手掀开被子,放好枕头,再帮他脱了鞋子,把人轻轻塞进被窝里。 孟小溪始终半闭着眼睛,乖乖不动任他安排,可就在刚躺下,身边的人要离开时,他又伸手拽了一把。 沈轻舟没防备,居然踉跄了一下,醉酒的人果然力气大,若在平时,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第40章 孟小溪眯着眼睛,眉间带着一丝愠色,哼了一声:“吃不到的东西我会一直惦念着,喜欢的吃食我也一定要学会做法,不管生的熟的我总要尝过了才清楚,你干嘛阻止我?” 沈轻舟:“?” 原来还念着这事儿呢!我不阻止你,可你要尝的东西长在我身上啊老大! 沈轻舟把心一横,算了,先哄睡再说。 上次的亲脸不算,这是两人的初次亲吻,他希望彼此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以后回忆起来还能找回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但现在看来,不让他尝很难收场。 他乖乖把脸伸了过去,大义凛然道:“来!尝吧!” 孟小溪此时却又害羞起来,垂下眉眼红着脸道:“够不着,你再拿近一些。” 怂里怂气的样子,有一瞬间沈轻舟甚至以为他是在装醉。 罢了罢了,他这么大一人,总不能每次都让人家小孩儿主动。 沈轻舟坐到床边,心如擂鼓,慢慢低下头去,两道灼热的呼吸交错,面前的红唇不是唇,是伊甸园里诱惑世人犯错的善恶之果,是独行荒漠烈日下出现的一方清泉,是大雪纷飞冷冽严寒中的温暖炉火。 触感柔软,滋味清甜,两人小心翼翼的碰触试探,互相品尝。 渐渐地,开始不满足起来,动作愈发用力,不知是谁喉间溢出一声轻叹,更如燎原之火一般漫卷肆行。 很久之后二人才分将开来,孟小溪目光盈盈又无助地看着他,似乎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双唇水润微微肿起的样子提醒着他,自己或许有点太过了。 可这又能怪他么?有情之人的嘴巴,就像不同极的磁铁,一旦碰上就会紧紧吸住,很难分开。 沈轻舟帮他盖好被子,贴了贴他的面颊:“睡吧!我出去吃饭,过一会儿再来看你。” 孟小溪顺从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可能是累了,不一会儿呼吸就开始绵长起来。 看上去又乖又安静,就是不知道明天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沈轻舟出去快速解决了晚饭,菜还剩下不少,还有未动的牛奶,他仔细盖好,留着明天再吃。 然后不甚熟练地开始和面包饺子,元宝已经喂过了,正趴在桌子底下啃着鸡骨头玩,时不时停下来看他一眼,似乎疑惑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在这儿。 “你主人他醉啦!先去睡了。” 头一回喝酒就灌下了一整碗,也不知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胆子还挺大,幸亏是在家里。 一个人干活是有些孤寂,沈轻舟想着,以前那两个长工不爱帮忙做饭,小溪他是不是也经常这样一个人在灯下忙活着? 和面,切剂子,擀皮儿,把拌好的馅儿包进去捏好,这些程序他都会,可做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沈轻舟拿起一个端详着,给自己的成果下了评价:“丑!” 都忙完之后,他去看了看人,见孟小溪仍在呼呼睡着,便没有把他叫起来守岁。 想到了什么,他又去杂物房找了张红纸出来,把前一阵子做工剩下的钱包在里面,然后回来悄悄放在了他的枕头下面,给他压岁。 半夜时分,外面响起了零零碎碎的鞭炮声,沈轻舟回味着几个小时前的亲吻,意犹未尽地沉沉睡去。 新年第一天,天气晴好,孟小溪醒得极早,嘴巴有些干渴,却磨磨蹭蹭不肯起床,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烙饼一样。 喝醉之后的事情,他基本都能记得,大胆且混乱,真是太羞耻了,沈大哥会怎么想他? 要不然干脆装作忘记好了,可他又不擅说谎,实在令人为难。 烙了一会儿,他感觉枕头下面有点硌人,伸手一摸,一个红纸包就露了出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大包的铜钱! 这是把做工剩下的钱都装进去了,自己也不知道留点,真是大傻子。 孟小溪笑得甜蜜又羞涩,打了一个滚儿然后起身洗漱。 昨晚的菜剩下不少,整整齐齐地盖在桌罩下面,旁边还有一个罩子,掀开一看,一盖帘的饺子歪七扭八,如同游兵散将一样。 孟小溪笑弯了腰。 沈轻舟这时也起身了,见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尽力了,但怎么也包不好。” 学生的队列他能排得整整齐齐,这小小的饺子却令他束手无策。 “没事的,能吃就行。”孟小溪回过神来,耳后又悄悄升起了一丝红晕,“都怪我,本想用酒水解辣,到最后却醉得人事不省,让你一个人做这些活儿。” “醉得人事不省”几个字猝不及防砸了过来,沈轻舟心里一窒,铺开了满地的遗憾。 他果然不记得。 但怪罪和计较是没有的,他舍不得。 “没事,平日都是你做饭,我才拙于此事,往后还需多练练。” 他也没提那件事,可能怕自己丢脸难堪吧,孟小溪低着头小声道:“多谢你的压祟红包,你本就没剩多少,等会还是去我屋里,拿些留着平时零用罢!” “嗯,行,其实我没什么地方用的到钱。” “备着嘛!我去烧水煮饺子了。” 心意表明后,俩人甜甜蜜蜜,每天都兴奋得冒泡泡,稀里糊涂亲过之后,两人之间却又变得尴尬了些,各自怀着秘密。 正月底,天气变暖,沈轻舟经过打听,驾车去隔壁清源镇果园买了一批桃树苗和葡萄苗枝,权衡利弊,这两种水果是盛夏初秋时收获,不会耽误夏忙和秋收,一年的时间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41章 现在栽种,最少也要两三年后才结果,到那时,田间的农活他早就得心应手了,日子总会越来越有奔头。 唯一的烦恼是,孟小溪似乎又变怂了,这段时间不再找他撒娇,又回到了以前相敬如宾的样子,两人自那次之后再没亲过。 这样可不行,还有几十年呢,要不然他哪天直接挑明好了,孟小溪醉了不记得,他又没醉,就该由他主动。 二月初,日间晴暖,早晚仍寒凉,栽了一天树,沈轻舟没在外面冲澡,而是老老实实打了热水在小屋里洗。 洗完了才发现,匆匆忙忙衣服忘了拿,他抓起脱下来的衣服看了看,又是土又是汗,嫌弃地往盆中一扔,算了,跑快一点,小溪在厨房忙着,应该发现不了。 孟小溪蒸了一笼包子,码在盆里,正打算端到堂屋饭桌上盖起来,突然跟跑出来遛鸟的沈轻舟打了个照面。 “……” 两人面面相觑,他心里一慌,手中的盆往一边歪去。 “哎!小心!” 沈轻舟顾不上找衣服了,光着身子趿着鞋子连忙跑过来帮他扶住。 “……” 天呐!就在跟前! -------------------- 第27章 恋人礼节 那么一大套!明晃晃的! 孟小溪根本不敢细看,可这人就是奇怪,明明从头到脚都不着片缕,浑身的肌肉也很完美,但最先吸引视线的,还是中间那部分。 明明没穿衣服的是沈轻舟,可害臊羞涩的却是他。 只能归结为太突然了,他一脸火烧火燎,端好盆子后连忙背过身去跑去了堂屋。 沈轻舟尴尬地挠挠头,也赶紧回房穿上衣服。 以前不是没在大澡堂子里洗过澡,但大家都是赤条条的,也没觉出不好意思。 今天却只有他一个人光着,还裸奔了,像耍猴戏那样被孟小溪围观了一遭,也不知会不会对他纯洁的心灵造成什么冲击。 别人就罢了,但那是孟小溪,俩人正羞答答恋爱着,对彼此身体的了解还停留在幻想阶段,这样突然的暴露,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算是彻底坍塌了。 晚饭时二人异常沉默,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件事,只顾着吃。 包子是荠菜肉馅儿的,初春的荠菜青绿鲜嫩,菜园边麦地头冒出了一片一片,是春日里最具代表性的食材。 猪肉肥瘦掺半,剁成小丁,加上葱姜末,倒入酱料腌制,和切碎的荠菜搅拌到一起,包进发好的面团里,上锅一蒸,香味儿飘了满院子。 荠菜青涩,肉馅儿香浓,用外皮一包,融合出复杂又和谐的口感,三者极其相配。 除了雨雪生病和严冬时最冷的那几天,两人一直坚持锻炼着,孟小溪胃口比去年好了不少,拳头大的肉包子,吃了四个还没饱,又喝下一大碗稠稠的小米粥才感觉差不多。 沈轻舟干了一天活,饭量更大,盆里剩下的他基本都能包圆,看着眼巴巴等在旁边的元宝,他顿了顿,最后给它留了一个。 吃完饭开始收拾桌子,喂狗,洗碗,喂牛,然后要早点休息,树苗还没栽完,明天接着干。 在回屋前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人:“哎!小溪。” “咋了?”孟小溪回过头来,并没有直接看他,眼神有些躲闪。 完了,还是被吓到了。 沈轻舟磕磕巴巴道:“今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他紧张地挠了挠脸,“我衣服忘了拿,穿过的又太脏,你又在忙着,所以没叫你,我以前从未这样过,一直都很文明守礼,这是意外。当然,疏忽大意并不是理由,是我的错,抱、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的。”孟小溪低下头,脚尖划着地,“我又不是姑娘家,不用如此小心避着。” “也是哦。”沈轻舟脑子短路了,嘿嘿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我有的东西你也有,怕什么!” 孟小溪:“……” 他是找了个傻子吗?哪怕都有,那大小用处也不同,难不成自己以后能把人高马大的他按倒上一次么?根本无法想像,他也不想。 夜幕逐渐降临,空气中起了些微风。 “小溪。”沈轻舟又轻声唤道。 “嗯?” “我们是互相钟情,且彼此许下心意的恋人吧?” “嗯。”孟小溪抿着唇,心里嘀咕着,不知他问这些是要做什么。 “在我们那边,恋人确定关系之后,除了彼此经常问候关怀,那些住在一起的人,每天早晚都还要互相亲吻,这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礼节和仪式。” 沈轻舟本不想忽悠他,奈何这段时间孟小溪又变得腼腆起来,明明对象已经成年,他却过得如清汤和尚一般,连亲亲都捞不着。 孟小溪瞪大了眼睛:“每天早晚都要?” “对啊!”沈轻舟心里憋着笑。 “那,不知者不罪。”他也不傻,很快转过弯来,“你既知晓这个礼节,却没告诉我也没主动亲我,那失礼的人是沈大哥你。” 沈轻舟:“?” 刚挖了个坑自己就掉下去了。 不过他心里乐意,谁亲都一样。 沈轻舟上前拉住他,将人搂在怀里,眼角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认真道着歉:“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个不是。” “没关系的,以后再——啊!” 第42章 孟小溪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捉住了,一声轻呼被堵了回去,说话间牙关打开,被对方唇舌乘虚而入,攻城略地,一番风云搅动,只余两分酸软无力。 挣扎不得,便由他去了。 许久之后两人才停下来,微微喘着气平复呼吸,还是在沈轻舟用了十二分意志力的情况下。 “怎地每次都这样久?我看话本里不是这样写的。”孟小溪红着脸问他道。 “是补偿前面的失礼,所以久了点。”沈轻舟搂着人,蹭着他的发顶,满心柔情。 等等!每次? 他现在才回过神来,是都挺久,但一共不就两次?所以—— 他是装作醉酒忘记了! 怪不得这阵子这么收敛,原来他记得是自己喝多了要主动尝,这是不好意思了,害得他遗憾了这么长时间。 这小坏蛋! 沈轻舟紧紧箍住他,抵着额头问道:“还有哪次啊?话本里写什么,也是酒后非要吃那半生不熟的东西么?” !! 糟糕!露馅儿了。 孟小溪鼓着嘴,不敢看他也不想理他,用力往后挣了挣,把脸埋到他胸前装死。 真是太可爱了! 一颗心简直要被融化掉,沈轻舟闷声笑着,将人紧紧搂住,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两人腻腻歪歪分开后,各自回房。 过了二更天,孟小溪还没睡着,一想到这事儿就忍不住脸红心跳,太丢人了。 再一想到晚饭前的情景,更加难以入眠。 以前他听到过两个长工间粗俗的玩笑话,说什么大树挂辣椒,意思是个子越高,那玩意儿越小。 可依他今日所见,却完全不是这样,沈大哥这应该叫什么,巨树缀胡瓜?那要是哪天两个人在一块儿,自己怕是真要吃一番苦头。 完了完了!脑子里成天装的什么玩意儿!哪有人意淫自己是如何被上的? 快点睡觉!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旖旎无比。 自这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亲密了许多,不管多忙,早晚都会亲亲抱抱一会儿,哪怕沈轻舟一时忘记了,孟小溪也会红着脸过来找他,履行作为恋人的礼节。 沈轻舟有心告诉他,又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福利,算了,以后再说,热恋期的脑子就是这样不正常。 果树苗栽完没两天,下了一场春雨,刚好不用再去复浇一遍,两人把地窖里的红薯搬了出来,准备育苗。 当初埋窖的时候就挑好了,大多是个头中等,体型细长的,这种能够多出些苗。 经过一个冬天,有些红薯上面已经出现了芽点,有的还是光秃秃,但只要没有腐烂的迹象,温度湿度适宜,都可以作为种薯播种。 外面还有些冷,沈轻舟把收完菜的部分大棚作为苗床,埋在这里面,应该会早些发芽出苗。 孟小溪看着他忙活,时不时帮他递一下东西,顺便聊着天解闷。 “就要春耕了,再找几个短工一块儿干吧?沈大哥。” “不用!留的春地不多,春耕又不是夏忙,也不赶时间,再说了,买树苗花了不少钱,还是先省着用吧,等一阵子还要买鸡鸭鹅。” “现在还早,鸡苗还没有孵出来,不过咱俩好久没一块儿赶集了,哪天去集市上逛逛呗!” 孟小溪眼睛亮亮的,一脸期盼。 沈轻舟抬头看着他,笑了笑:“你亲我一口,就陪你一起去。” 孟小溪哼了一声,把头一扭:“还拿上乔了,爱去去!不去拉倒!” 又开始撒娇了,实在是鲜活。 “哈哈哈哈!”沈轻舟朗声笑着,直起身子主动亲了他鬓角一下,“那我亲你一口,再陪你一起去。” “这还差不多。”孟小溪心里美滋滋。 “你过来一点,还想再亲一下。” “不过去!人要知足才能常乐。” “那我抹你一脸泥!” “你敢!” 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哪怕一个偶尔交错的眼神,一句无意义的插科打诨都是甜的。 二月初十,两人去赶了一次大集,顺便把地窖里没吃完的白菜萝卜拿去集上便宜卖掉,再放着就要全部发芽了,口感比冬天时差了很多,还有老南瓜,也剩下一些。 不是时令蔬菜,卖不上几个钱,但总比放着白白浪费强。 过了中午,还剩一点没卖完,两人把牛车停到街角司市管理那边,交了三文钱的税,又加了一文让人看着车子,潇潇洒洒去集市上逛着玩了。 二人买了一些日常用品,草纸,胰子,布袜之类。 天气渐暖,糖葫芦要罢市了,孟小溪赶紧买了两串,递给沈轻舟一串,他提着东西,没伸手接,只侧过头来咬了一口,皱眉道:“黏牙了,不好吃。” “天热了正常,味道不变就行。”孟小溪不挑,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解决两串。 两人逛了一会儿,沈轻舟觉出异样来,悄悄碰了他手背一下,压低声音道:“左手墙边那个乞丐一直在盯着你,你见过他吗?” “嗯?哪个?” 孟小溪不明所以,转头看了一眼,惊呼道:“李三!” -------------------- 第28章 救命恩情 沈轻舟只是远远地看到过李三两次,隔着两块地,根本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第43章 哪怕是赵信站在跟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当初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之后便再没见过。 李三蓬头垢面,还穿着以前的旧棉衣,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正眼巴巴地看着孟小溪。 不说他才二十几,乍一看,还以为有四五十岁了。 孟小溪十分讶异,当初给他结的工钱有近十两银子,哪怕找不到活干,租个房子生活到现在也完全不成问题,半年根本花不完。 见他们停下往这边看过来,李三嘴唇哆嗦着:“少爷!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孟小溪看着咬了一半的糖葫芦,把它塞到沈轻舟手里,从钱袋里摸出两个铜板,去旁边摊子上买了一个烧饼递给他。 李三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总算不那么哆嗦了。 孟小溪本不想过问他的事情,但既碰到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会落得如此境地?那些工钱呢?” 李三眼神躲闪着:“镇子南边的茶馆里有人设骰局,赵信带我去围观过两次,钱袋不小心被人偷了。” 又是这表情,一看就是在撒谎,那么大一包钱能察觉不了?大概是手瘾犯了最后全输了出去,不过从他的话中却捕捉到一丝别的信息。 孟小溪又问他道:“赵信呢?没和你住一块儿?或是没接济你一些?” 他恶心这个人,但箱子有可能在他那里,不能放过任何找回的机会。 李三摇了摇头:“早就没见他了,他换了住处,我找不到。” 孟小溪失望地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这人虽说和他没什么深仇大恨,但过成这样也是咎由自取,谁也帮不了他。 见人要走了,李三急忙往前扑去,想要伸手拉住他:“少爷!少爷!” “做什么!滚开!”沈轻舟一声爆喝,吓得他又缩了回去。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没给他一脚踢飞算客气的了。 李三坐在地上哀求道:“少爷!我能不能再回去?我发誓,今后绝不再偷懒耍滑,一定好好做事!” 钱输光后他又找过几个工作,但总是没干几天就被辞退,他人懒又笨拙,谁也不想要这样的小工来做事。 家里的确还需要一个长工,但这人不光活计差,人品也不行,不可能再让他回去。 孟小溪微微叹着:“李三,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但你好好想想,辞退你们的前一天,正忙着收花生,赵信为什么要打发你去镇上,他想要做什么,你心里真的没数么?” 李三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的确看出赵信对孟小溪心怀不轨,他那时也认为这个小东家软弱可欺,没想到下午刚回来就见着了青头紫脸的赵信,两人一同被撵了出去。 “当然,这也是多亏他的提醒,要不然我还真当你是老实憨厚之人呢!只是懒了点而已。” “什么!原来是他——” 李三一脸的不可置信,咬牙道,“我还帮过他来着,这个王八蛋!” “少爷!少爷!”他又急忙叫住人,“哪怕我回不去了,我也要跟您坦白一件事情。” “当年,老爷坐的那辆骡车失控了,我跟赵信在前面赶车,那会儿十分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先坐不住了,想弃车逃生,谁知跳的时候脚被卡在车辕下面的绳子里,这才被拖行出几丈远。” “后来,几个路人合力制住了骡子,老爷坐在车厢里,对这些一无所知,赵信那时威胁利诱我,让我顺着他说,我见他伤得不轻,老爷又对我们心怀感激,许了不少好东西,就、就跟着一块儿瞒下了这件事。” 说完之后,他低下头,不敢看这二人的表情。 孟小溪震惊住了,他一直以为赵信救过爹的性命,爹当年也是这样交代的,所以才对他们两个那般纵容,想不到原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这个渣滓!”他咬牙切齿道。 当初没去报官,辞退还多付了工钱,都是因为这莫须有的恩情,想到此,他又怄又气,满心的悔恨愤懑。 沈轻舟腾出一只手,轻抚他的后背安慰着。 “我没事,沈大哥。”孟小溪突然觉得很疲累,“不逛了,先回去吧!” “好!” 尽管李三也不是啥好人,但如果没有他的揭发,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所以回到街角后,孟小溪让沈轻舟把车上卖剩的东西都送去给他,别的再多他也帮不上了。 一路上孟小溪都很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沈轻舟见他这样,也没多问,只是轻轻握住他一只手,无声安慰着。 晚饭时好了些,并没有因为怄气而吃不下饭,这是好现象,要不然气坏了身体,恶人岂不是更加得意? 回去睡觉前,沈轻舟主动亲了他,不光是嘴唇,还亲了耳朵和下巴,终于引逗他笑了出来,嫌弃地把人往一边推了推。 “行了!你属狗的啊?弄得到处都是口水。” “比不上狗,元宝一天还吃三顿,我只有早晚两顿而已。”沈轻舟蹭着他耳侧,舍不得松开。 “得了!你这两‘顿’和它的‘顿’能一样么?不知羞!” 沈轻舟见他心情好了些,柔声问道:“你白天说的,辞退前一天发生的事,是什么事?” 两个长工弄虚作假,冒领恩情的事他听明白了,就是这一段他没搞懂,为什么赵信要把人支开,那个李三还如此听话? 第44章 孟小溪身体僵了僵,当初沈大哥误会了,他也没好意思解释清楚,但如今两人成了这种关系,他要是知道了那件事,不知该作何感想。 沈轻舟敏锐地察觉到了,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亲了他额头一下:“不想说就算了,早些休息吧!” 沈大哥说他们是恋人,以后会共度余生,那恋人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吧? 孟小溪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赵信在我家做了几年,他为人轻浮爱耍滑头我也知道,但看在曾救过我父亲的份上,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可最后,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竟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元宝那几天老往外跑,没有跟着,他趁机把李三支去了镇上,妄图在野地里对我下手,那次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已经被侵犯了。” 沈轻舟:“?” !! 竟是这样! 他双拳收紧,浑身发颤,震惊又骇然:“我还当他是和你打闹时没有边界,下手重了,原来是——” “你年纪这样小,又是他的东家,他怎么敢的!这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都怪我打轻了,当初该把他揍个半死才对!” 沈轻舟后悔不迭。 再一想想,孟小溪现在年纪也不大,也是自己的东家,自己不还是朝他下了手,除了没有强迫而已。 这行为,也不比那狗东西强上多少,句句都像是在骂自己,想到此,他脸上顿时精彩纷呈,不知该作何表情。 “你那时又不知道。”孟小溪见他这样纠结,反过来安慰他道,“再说,都过去了,我也没出什么事。” 沈轻舟心里好受一点了,不断安慰自己说,他们是两情相悦,和那人是不同的。 他将人抱紧了,不由得一阵后怕,只庆幸,幸亏刚好在他的眼皮底下,若是换个地方,让他得逞了,那小溪该有多可怜。 不光是身体的伤害,万一再留下心理阴影,怕是很长时间都不能消除。 “那个李三也不是啥好东西!助纣为虐,哪天看到了要打他一顿才解气,还给他东西!就该把南瓜扣他脑袋上使劲砸!” 孟小溪憋不住笑了出来:“可别!都是以前的事了,他也没落着什么好下场,你可不要惹事!我以后还指望着你呢!” “嗯!我知道,就是说说气话,可惜姓赵的那个狗东西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遭报应了没有。” “他跟我大伯家的二堂姐,就是上次跑步时遇到的那姑娘,以前两人有些来往,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联络。” “她?”沈轻舟皱眉道,“那我闲暇时盯着她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蹲到人。” “不要。”这个提议被孟小溪立刻否掉,“背后乱议姑娘家的名节是不太好,但她那人,说白了和赵信是一路人,若是发现你跟踪她,说不定以为你对她有意,就此赖上你了,那我怎么办?” 沈轻舟不由失笑:“不可能吧?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兴许就是香饽饽呢!就算不是,那大馒头也有人抢啊!” 孟小溪靠在他的胸前,伸出两个指头按了按,又捏了捏,然后搓搓揉揉,他的胸肌其实不像大馒头,像上好的带壳发面饼子,又弹又硬。 腹肌他没摸过,依他之前所见,看起来更硬一点,大概像隔夜的发面饼子。 沈大哥要是知道他这么类比,得气到吐血,孟小溪一边暗自揣想一边偷偷笑着,冷不防被捉住了手。 “别动了!”沈轻舟气息有些粗嘎,似在辛苦压抑着什么。 “啊?”孟小溪一脸茫然又无辜,“我没动啊!不一直在这儿站着么?” 沈轻舟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试探着往他胸前伸去,作势也要揉搓,“那我也如你这般乱动,你还能好好站着吗?” “呀!不行!现在不行!” 刚碰到一点,孟小溪红着脸打掉他的手,霸道宣布,“只许我动你,不许你动我!” -------------------- 第29章 春耕 “好好好!欢迎来动,任君采撷!”沈轻舟举双手投降。 “谁要采撷你!想得美!”孟小溪横了他一眼。 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回房前孟小溪又犹犹豫豫嘱咐道:“沈大哥,那件事没别人看到,包括我三叔也是,是因为你说我们是恋人,所以我才毫无保留说与你听……” 还没说完沈轻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打断他道:“我知道,只要那畜牲缝好嘴巴,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人知道这事。” 孟小溪点点头:“你说的对,恋人之间是不该有所隐瞒,我现在心里倒是轻松许多,还有,多谢你救了我。” 沈轻舟突然心虚起来,他没隐瞒过什么情史,因为压根儿就没有,但这一天两顿亲却是他忽悠出来的。 他扭扭捏捏开口道:“谢倒不用,只是,我之前说的那礼节,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就,看情况吧!” 他下不了狠心推翻之前的谎话,怕两人又会回到之前客客气气的状态。 孟小溪瞥了他一眼:“我又不傻,行了!回去睡吧!” 哪有那么弱智刻板的礼节,大家族里媳妇儿给婆婆请安一天也不过一次,何况没有成亲的恋人。 只不过他也乐在其中,便就坡下驴,没有揭穿他的小把戏罢了。 第45章 “啊?”沈轻舟明白过来之后,兀自傻笑了好一会儿,原来他知道,既没有反对,那他也是喜欢的吧。 —— 又下了一场雨之后,如火如荼的春耕开始了。 几乎每一家都留有春地,短工不好找,孟小溪家里没有多余的劳动力,自己去顶上了,要不然一个人实在是不方便耕种。 好在经过这么久的锻炼,他的身体强壮了不少,加上沈轻舟分给他的活儿相对轻松,一天下来,倒也没觉出多累。 两天之后,三叔家里忙完了,过来帮他一起种。 孟逢原一边丢种子一边叹着气:“去年三叔说了大话,这么久也没帮你物色到合适的人,早知就不叫你把那两个辞了,好歹充个人数,幸亏当初留下小沈,要不然可耽误了大事,你家里那么多田。” 孟小溪笑道:“这也不是三叔您能决定的,凡事都讲究机缘巧合,沈大哥能留在这里,也是上天的机缘。” “至于那两个,确实该辞掉,人品不行,我后来才得知,他们当年根本没救过爹,而是弃车逃走时被绳子挂住了,所以才受的伤。冒认恩情这么些年,令人心寒,活若干不完,我是情愿卖地也不会再招他们进来的。” “居然是这样?”孟逢原愕然在原地,继而愤愤不平道,“我就看他们不像什么好人!一个獐头鼠目一个油腔滑调的,哪那么好心会去救二哥?还冒认恩情,也不怕折了寿!” “嗯!就是。”孟小溪附和他道。 三叔虽说有点马后炮,但对他家确实没得说,没什么长辈的架子,经常会过来帮衬一下。 笑了一阵,他又安排道:“我待会儿走你们家让三婶不做您的饭了,今儿在我家吃,尝尝我跟沈大哥一块儿腌的腊肉香肠,让他陪您喝两盅。” “行!”孟逢原痛快答应下来,反正他也不会收工钱,在侄子家蹭一顿饭怎么了! 孟小溪提前回去做饭,时间不多,他没有和面烙饼,而是蒸了大米饭,顺便把香肠切片放到快收汤的米上面,热气蒸腾,香肠中的油脂滋滋冒了出来,渗到下面的米饭上,米粒被浸得晶莹又油润。 腊肉切薄片炒了蒜苗和辣椒,此外,还有一盘炒鸡蛋,一盘碧绿的莴笋丝,三叔不是外人,简单的四个菜,荤素搭配,有红有绿有黄,再配上两壶小酒,足矣。 庄稼人看人干活,一眼就能辨出好赖,沈轻舟虽话不多,但孟逢原瞅了一天,看他套牛扶犁,盖土平地起垄,样样都利落又高效,比去年刚来时熟练多了,数次在心里感叹着,侄子的眼光真好,十里八村儿也找不出这么一个不藏力的长工,这样的人,哪怕拿两份工钱也不亏。 回到家里也是,先去喂了牛,洗了手就去帮忙摆碗筷,把酒菜端上桌,主动招呼他吃饭。 孟逢原对他说不出的满意,甚至在侄子面前还帮他说话:“小溪啊!轻舟这一天天忙累的,日后工钱可不能亏了人家,平日饭菜也是,不能让人有说处。” 连称呼都变了。 趁着沈轻舟不在跟前,他放低声音,悄悄给侄子上眼药:“听逢春跟我说,你们没找他去县里帮忙签身契,我这心里不踏实,这样能干的长工千里也难挑一,一定要抓好了,别让别家钻空子挖了去!” “身契没办法,沈大哥他没户籍,但放心吧三叔,我不会让他跑了。” 孟小溪心里偷偷笑着,若是三叔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搞到了一块儿,不知对着沈大哥还能不能夸出来。 “你心里有数就行,毕竟你也不小了,能拿主意。还有成家的事,玉林就比你大一岁,等一阵子就要定亲了,你自己也上点心,我让你三婶跟媒婆说说,帮你留意着。” “这个倒不用。”孟小溪连忙拒绝道,“三叔,您是知道的,我家这两年没存下什么钱,说亲不光看家境,还要看父母,我这情况,人家女方若是讲究,一挑一堆的毛病,还是以后再说吧!” 孟逢原想想也是,“行,轻舟这么能干,帮你一块儿打理这些田,等一两年光景变好了再提也不迟,那时有底气,说不定还能找条件更好的人。” “是这个理,不早了,快去吃饭吧三叔!”孟小溪敷衍道。 还说啥亲?条件好的男人就在他家里,天造地设,十分相配,不过要慢慢让周围的人接受,不能吓到三叔。 虽是赶时间做出来的饭菜,劳累一天,吃起来也是特别美味。 大概是遗传因素,孟逢原酒量也浅,几盅下肚就开始头晕,只顾着吃菜,顺便再夸夸侄子的手艺和沈轻舟的活计。 “哎!我跟你说,轻舟。”他大着舌头,“你这样的,难寻,我家玉秋还小,要不然我高低得让你留在孟家——” “?” 沈轻舟尴尬不已。 “三叔您喝多了!快吃饭吧!”孟小溪打断他道,“哪有说自己姑娘的,让三婶听到了非得骂你。” “嘿嘿!好!不说那个丫头,就说说你,你这饭做得不错,这点像我二嫂,若是嫁去别家,婆婆也没法拿捏,但这脾气得再练练,欺软怕硬的人太多——” 孟小溪:“……” 沈轻舟:“……” “哦,不对!”他又突然明白过来了,“你不用嫁,你是男娃。” “你俩甭看我,都吃都吃!其实我没喝多,自己的酒量我还不清楚么?” 第46章 酒少话多,两人就这样看着他自说自话表演了一晚上。 终于吃好了,孟逢原微微摇晃着站起身来,打算回家。 “等等!三叔,我俩送您回去。”孟小溪实在是不放心他这样。 “没、没事!这才几步路远,不用送!都给我站在那儿!” 孟逢原坚持自己回去,反正离得不远,二人只得随他。 人刚出大门,沈轻舟附到孟小溪耳边悄悄说道:“下次他来吃饭,光炒菜不买酒。” 孟小溪低声笑着:“我也是一时忘了,就想着干一天活喝酒解乏,谁知他那么多话。” “其实,做别的更解乏。”沈轻舟离得极近,低沉的嗓音加上微醺的气息令人手脚酥麻。 “什么?”孟小溪装傻。 “真要我说出来么?”两人越来越近。 “还是别了!没洗漱,都是味儿。”孟小溪推拒着。 “没味儿。”沈轻舟自己闻了闻,退而求其次,“那就只亲外面,再让我抱一下。” “唔!行吧,那你快些。” 两个人正在你侬我侬,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外褂子忘了拿,明早还要穿。”孟逢原咕哝着又回来了,拿他刚才放在凳子上的衣服。 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影黏在一块儿,登时惊得酒醒了大半。 分开之后,三个人面面面相觑。 “三、三叔!”孟小溪也十分尴尬。 来的不是生人,元宝在院子里没叫,没人提醒他们。 “你俩在干嘛!”孟逢原满心疑惑。 “没干嘛,就是——解乏。”孟小溪支支吾吾。 “对!按头皮解乏。”沈轻舟附和道。 孟逢原狐疑地瞅着他俩,看起来不像按头皮啊,拿嘴巴按么? 不过也不一定,刚才没怎么看清,他甩甩脑袋,确信是自己喝多了。 这趟回来,孟小溪两人又把他送到了家,终于才放了心。 春耕结束田里忙完,天也暖了,买鸡苗又提上了日程。 砍来毛竹,沈轻舟参照搜来的步骤,在后院搭了鸡舍鸭舍,然后两人带着笼子去集上采购鸡苗。 山上的树还没长起来,今年先少买一些,对比挑拣之后,共买了六十只小鸡,十只鸭苗,还有两只小鹅,总共才花了三百文左右,比预想的少了很多。 饲料不用买,搜配方自己配。 “现在还早,食跟上的话,中秋过后就有可能下蛋。”牛车晃悠,孟小溪歪坐在一旁,美滋滋地畅想着。 “嗯。”沈轻舟含笑看着他,树影在上方掠过,恍然间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感觉也可能是错觉,刚行至一段没有树的路段时,忽听“咔嚓”一声,牛车往一边歪去,孟小溪身子一滑,惊呼出声。 “小心!”沈轻舟赶紧捞住他。 幸好歪得不算太很,笼子没翻下去。 沈轻舟下车一看:“辐条断了一根,走不了了。” -------------------- 第30章 炒米糖 鸡鸭受到了惊吓,在笼子里叽喳叫个不停,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遮阴的树都离得老远。 家里修修补补的活计沈轻舟能做的来,可这车轴轮圈辐条之类的,算是技术活,需得木工用专门的材料替换,还要有工具才能修好。 还有一个办法是两个人下来步行,牛拉着空车将就着走,也能回到家,但这样的话那整个轮子可能就废了,换一个要花不少钱。 两人一筹莫展地蹲在路边,希望能遇到赶车的熟人,帮忙把鸡鸭先捎回去,然后再找木工带着东西过来修车,一群毛绒绒的,苗龄不大,在太阳底下晒得实在可怜。 奇怪的是,平日赶集总会碰见几个熟人,今日特地等着,却一个都没瞧见。 “算了!就这样走,大不了回去把轮子换了!”孟小溪等得焦躁,主要是鸡鸭吵得他心烦。 “这样走,不光是轮子,车轴也可能被拖坏。”沈轻舟有点迟疑。 “那怎么办呀!要等到晚上吗?” 当然有办法,他们两个一个在这儿看着,一个人去找木工过来修就行了,但在这儿等着太晒,步行去找木工沈轻舟又怕他太累,总之左右为难。 他倒是忽略了,以前还催着人晨跑,之前两人步行去镇上也不是没有过,现在倒替他娇气起来了,大概是关系不一样,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这时,打东边走来个中年汉子,看方向是往镇上去,人不过四十来岁,衣衫褴褛,看起来黑黄干瘦,背着一藤筐野菜,经过时盯着他们看了几眼。 现在野菜有点老了,口感并不好,他还挖了这么多,可能是家里困难。 都要走过去了又回头问了他们一句:“这是怎么了?车子坏了?” “嗯,辐条断了。”哪怕只是随口闲问,沈轻舟还是礼貌回了一句。 那人又走了回来,蹲下身子看了看,跟他们说道:“我能帮着修一下,虽然缺少东西,但绑一下坚持个十里八里是没问题的,回去再找木匠换。” “啊?你能修?”孟小溪双眼迸发出光亮,惊喜问道。 “可以试试。” “那你试一下吧!需要我做什么就说。”沈轻舟跟他说道。 反正也没别的办法,难道还有更坏的结果吗?人看在跟前,他又不能把车子拆了。 第47章 “不用做什么,等会儿帮着扶一下就行。” 那人把身后的藤筐放下来,从野菜下面摸出一把铲子,去路边的灌木丛铲了几根枝条,将其中一根三两下削尖了当凿子用,又从怀里摸出一团麻绳。 然后把凿子对准凹槽,将里面的碎木屑清理干净,用麻绳把枝条和断裂的辐条绑在一起,削出个简单的榫头,让沈轻舟帮忙扶着,重新装了回去。 铲子毕竟不是刀斧,再锋利也不趁手,孟小溪见他的虎口处被擦起了一块皮。 那人站了起来,对他们道:“走两步试试看!人先不要上去。” 沈轻舟牵着牛,把车往前拉了一小段,果真没有再瓢,鸡笼子还在上面。 “行!这路不算太颠,人上去应该也没问题,走吧!” 那人把铲子装回去,背起藤筐就要离开。 “哎!这位大叔!”孟小溪连忙叫住人,“今日真是多谢了,总不好叫您白忙一场,看您的手艺,该是熟练工匠,按照价码,该收多少您说个数。” “这不算什么事儿,不收钱。“那人摇了摇头。 “怎好不要钱呢?手艺人吃的就是耗时的饭,既耽误了功夫,收钱才是合理的,咱们辛苦劳累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家人,不能做白工。” 大概是“家人”两个字触动了他,那大叔犹豫一下,转过身来看了看他们,两人身上的衣服料子尚可,牛车上除了鸡鸭,还有几样肉菜,估摸着他们家生活条件该是不错。 他低下头道:“我家娃儿这两天病了,没钱去看,我自己出来想寻些草药,可总是不对症,迟迟没有起色,所以,你们要是愿意,我想借点钱,给孩子把病看了,等哪天有钱还了我再带着孩子登门致谢。” 是要借钱? 吃饭都成问题,还钱要等到何年何月?但小孩病了的确不能耽误。 孟小溪问他道:“需要多少,您说个数,我看看身上够不够。” “我也不清楚,依去年看的一次,大概要一两银子左右。” 一两银子! 就是换个完整的新车轮也要不了一两,别说他只是用枝条替换支撑了一下,回去还要找人来修。 两人实在没想到他能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 沈轻舟蹙着眉,刚想开口说话,孟小溪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掏出了钱袋。 “也是巧,今天鸡苗买少了,刚好剩下这么些,现在麦子没收,家里都困难,但娃儿的病不能耽误,你拿去吧!” 那人抬头,见孟小溪依言数了一吊钱给他,似是有点不敢相信,递到跟前了,他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接了过来,连忙给他二人鞠躬道:“多谢!多谢这位少爷!恩人请说个住处,等有钱了我立刻去还!” 孟小溪摆摆手:“不必了!既是给你了,就算是酬劳,不用归还。” 就当他日行一善吧,毕竟沈大哥莫名其妙来了这里,也算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我心里有数,酬劳哪里有这么多,动那两下手,顶多值个几文钱。” 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没想到这二人连他是哪里人都没问,直接就把钱给了他。 “我姓姚,家中只余父子二人,现住清河村北边,恩人还是说个住处,要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耐不住他一再相问,孟小溪便把姓氏和住址说了出来,反正家里有沈大哥,他也不怕暴露。 “行!快回去照顾吧!别让娃儿一个人在家。” 那人又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 “你就不怕他是骗子啊?”待人走后,沈轻舟问他道。 “是骗子我也认了,毕竟他帮了咱们,可万一要是真的,那孩子病重了怎么办?他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朝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求助。” 沈轻舟无奈,抚了抚他的头发,不是早知道了他是这样的人么?心软又善良,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收留他,二人也不会有今天。 “你上去坐,我走着回,我比你重的多,万一再压瓢了,就白花这一两银子了。” 孟小溪悄声笑了笑,听话地爬上车去。 那人果真没有说大话,到家后车轮还是那个样子,没断也没变形,他去村南找了陈木匠过来把那根辐条换了。 陈木匠见状有些惊讶:“你俩倒是有主意,这样绑,最大限度保住了轮子,只用换一根就行。” “不是我们,是别人帮忙修的,看样子也是木匠,四十来岁,他说他姓姚,住清河村,陈叔听没听说过这人?” 陈木匠皱眉想了半天:“附近几个村儿的木匠我都认识,没听过这号人啊?别说木匠了,清河村好像都没有一家姓姚的。” 两人听后心里“突”的一下,难道真的被骗了? 沈轻舟握了握他的手,孟小溪有些难过,因为他的心软,又白白损失了一两银子。 “算了,本来就没指望他还,只希望他的话里能有一两分真的,家里是真的需要这份钱。” “看他的样子,是需要的吧。” 两人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鸡鸭鹅都还小,暂时先关在后院里,等养大一点再放出去。 育苗之后剩的红薯还没吃完,孟逢原家里也有,放到现在有的已经开始腐烂了,姜从珍张罗着要熬糖,把他家的也收了去。 孟小溪兴致勃勃地前去围观,打算下次自己做。 第48章 坏地方的都削掉,清洗干净,切成片,或蒸或煮都行,但下面的水不要浪费,熟透之后加水搅拌成泥汤,然后用干净的麻布将水过滤出来,一遍一遍,直到最后只剩下渣渣。 渣渣拿去喂鸡喂猪,糖分基本都留在了水里。 这时把水倒进锅中开始大火熬,浮沫撇干净,当水只剩一半时,改成小火,并用铲子不停地搅拌糖水,很快变得粘稠起来。 搅拌困难时就差不多成了,将事先备好的炒米倒进去一块儿拌匀,然后趁热铲出来,放进木盒模具中压平,再用刀切成小块,放凉后就是香香甜甜的炒米糖。 “小哥你带盆子没?咋拿回去啊,难道用衣服兜?”孟玉秋问他道。 “用你家的盆子,待会儿再送回来,咋地?不给用啊?”孟小溪带着笑意斜睇堂妹一眼。 “哎对!我这脑子!” “咋转不过弯儿来呢!”她爹接上一句,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还不是随你。”孟玉秋也不甘示弱。 看着他们父女和乐融融,孟小溪心里高兴又伤感,玩了一会儿便寻个借口回家了。 沈轻舟帮他把糖倒了出来,盆子放在一边,等会儿还要还回去。 元宝围着桌子傻乐,孟小溪把它往外撵:”这个太甜,你只能吃一点点,别盯着了。” 这次元宝特听话,“嗖”一下就窜出去了,接着传来了狂吠声。 来生人了? 孟小溪刚出堂屋,就见修车轮那人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伸头问道:“是凌水村孟家吗?” 这人没有撒谎! 但这才几天就有钱还了吗?还是说有别的情况? “是!姚叔来了啊!”孟小溪扬声招呼着。 “嗯!大夫给开了偏方,只花了几十文,钱没怎么动,我怕你们等着用,又给送回来了,顺便带娃儿前来道谢!” 原来小孩子也跟来了,孟小溪赶紧回屋拿了几块炒米糖,喝退了元宝,招呼他们道:“快请进吧姚叔!把娃儿带进来吃糖。” 跟在后面的黑瘦少年慢吞吞露出了脑袋。 孟小溪双眼瞪圆。 好、好大的娃儿,貌似比他还高上一截。 -------------------- 第31章 新长工 姚道成将儿子拽了过来,笑道:“娃儿今年十五了,名叫姚康,跟孟小少爷该是差不多大吧?” 他又推了推人,“来!康儿,跟孟小少爷道谢!” 穿着破烂,大概是身为同龄人的自卑,那少年头没敢抬头他,只小声说了一句:“多谢!” 原来是个弟弟,饭都吃不饱的样子,居然生得比他还高些,人比人得气死。 “不用谢的。”孟小溪笑道,“我今年十八了,大家都是种地的,姚叔不用称我为少爷,我叫孟小溪,叫小溪就行了,快进来坐吧!” “哎,好好好!这院子可真大!”姚道成感叹着。 沈轻舟从后院出来,就见孟小溪旁边跟着个同龄少年,正往屋里走去,他心内当即响起了警铃声,再一看那天那个修车的也在,又放心了些。 孟小溪抬头看到他,赶紧介绍着:“来!沈大哥!那天的姚叔过来还钱了,这是他儿子姚康,病已经好了。” 转头对他们两个道:“这是沈大哥,他跟我,算是家人吧。” 又不好意思笑了笑,“更甚家人。” 沈轻舟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朝他们点了点头:“进屋坐吧!” “哎!好。” 姚道成虽然没听明白两人是怎么个关系,但也看得出来,这人不是简单的长工,应该也算是当家的。 沈轻舟气场强大,令两人又局促了些,姚康偷偷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羡慕。 坐下之后,孟小溪把炒米糖往他们跟前推了推:“这是刚做好的,吃一些吧!”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甜香气息,姚道成连忙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吃过了才来的。” 尽管这气味令人直咽口水,姚康也抿着唇摇了摇头。 孟小溪淡淡一笑,也不勉强他们。 姚道成把钱掏出来递给他:“最近孩子病了,我不敢离开太久,没去找事情做,而且,很多工钱都不是现结的,花掉的那几十文,等一阵子我再还过来。” 剩钱都在这里,连几十文都补不上,看样子现在他家里一贫如洗。 孟小溪踟躇道:“如今青黄不接,麦子没熟,要不你还是留些花用吧!谁都有难的时候。” 贫穷窘迫的感觉他体会过,去年中秋那天,几百文钱也曾把他难住了。 “不用不用!多谢孟小少爷的好意。”姚道成还是没改口,“我们爷俩都有手有脚的,只要能找着活干就饿不着。” 孟小溪想起那个木匠的话,似是无意问了他一句:“姚叔是一直住在清河村吗?还是后来搬到那里的?” “不是。”姚道成苦笑一声,“我们原是临州那边的人,住在河道下游附近,去岁家乡遭了水灾,颗粒无收,连房子都被冲倒了,还有不少人葬身洪流。水患年年有,这次尤为严重,村里人便三三两两走了出来,另寻出路,我们爷俩和村人走散了,一个多月前才来到清河镇。” “原来如此!那你们连田地都没有,在清河村是住在哪儿?” “住在村北树林那边的小屋里,听说是以前守林人盖的,现在已经荒了。” 第49章 同沈大哥当初落脚破庙一样。 “我看姚叔手艺娴熟,在镇上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做吗?”孟小溪又问他道。 “唉!”姚道成叹了口气,“木工我是会一些,可带的那些工具,路上都陆陆续续卖了换钱买吃食,没有东西接不了活,这边山林又少,镇上并没有加工木材的场所,平素便只能打些零工,不是每天都有。” 孟小溪神色一动,继续问道:“不知姚叔能不能干来田间的活计?” 沈轻舟听出了他的意图,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心照不宣。 这是要给他介绍事情做么? 姚道成连忙点头道:“能的能的!我家之前也种着几亩田,只是因为地势低洼收成不太好,什么活计我都能做得来。” 他又疑惑问道:“如今还没到夏忙时,有人家要找短工么?” “不是短工,是长工,不过——”孟小溪看了看旁边那个少年,“姚康年岁不算小了,若是等几年有成家的打算,咱们可以只签三两年。” 这样相对自由些。 “成家不成家的倒是不重要。” 毕竟温饱问题还没解决,但是,他说的是“咱们”? “是,你们家?”姚道成隐隐约约有个猜测。 “嗯,我家中近百亩田,我和沈大哥两个有点忙不过来,所以打算再找一两个人帮忙,工钱就按当下的算,不知姚叔愿不愿意过来?” 如果换个人家姚道成可能还会犹豫一下,毕竟他不是独身一人,还带着半大儿子,儿子看似老实沉默,实则有点倔,怕跟主人家闹出什么不愉快。 可若是面前这个好脾气又心善的人来当家主—— 他转头征询了一下儿子的意见:“康儿!你看……” 姚康没说话,只垂着眉眼重重点了一下头。 “呵呵!好!”姚道成又转向他道,“多谢孟小少爷收留咱们!这下称呼也不必改了,康儿他虽然话不多,活也是干得不错的。” “称呼无所谓,我不计较这个。”孟小溪笑道,“既是决定了,你们便回去拿了行礼过来,等几日我去找村长帮忙签身契,至于住的地方……” “这个不要紧,康儿他不是姑娘,搭个棚子我们爷俩儿就能住。” 这宅子虽然不小,但姚道成根本没奢望能住进来,一路上风餐露宿,睡在道边树底下也是常有的事,他都习惯了。 “棚子倒是不用搭,门口东侧的偏院有两间屋子,是之前的长工住的,你们如果不嫌弃,就住到那里去。” “至于吃饭,咱家人不多,就我和沈大哥两个,加上你们共四个,目前没必要分开,就在这边吃好了,忙的时节我来做,闲时谁有空谁做,如此安排,不知姚叔可有异议?” 不是嫌弃他们,不让住到主院来,而是他跟沈轻舟如今的关系,有别人在旁边怕是双方都不自在。 姚道成哪里还有什么异议,能吃饱饭好好活下去,能有房子甚至还有院子住,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好,好!我们这便回去拿东西!” “车子已经修好了,要沈大哥赶车帮你去一块儿搬吗?”孟小溪又问道。 “不用不用!没什么东西,我一个篓子就背完了。” 孟小溪便由他去了,给他们父子俩倒了些茶水,补充一下体力。 在人走后,他跟沈轻舟两人又聊了聊。 “就这么贸然把人招过来,不怕有别的变数么?”沈轻舟有点担心。 “能有什么变数?那天不是也看到了,他的手下挺利落,再说,你刚来时,咱们互相之间也是一无所知,谁能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不该这么类比。”沈轻舟幽幽看着他,“咱们之间变成这样是情难自抑,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么?那家伙眼看要长大成人了。” 孟小溪转头看着他,有点不可置信,随即笑喷了:“真的假的啊?沈大哥,你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沈轻舟上前抱住人,下巴担在他肩头,委屈巴巴道:“比你还高的小孩子呢!现在瞧着干瘦,等你整日做好吃的把他养起来,很快就变得青葱水灵,那时说不定就嫌我年纪大了。” “哈哈哈哈哈!”孟小溪实在憋不住,笑得不行,哪有人给自己竖个假想敌的?还是个半大小子。 他把人推开了些,将他的嘴巴捏着嘟起来,在上面使劲啄了两口,做下保证道:“放心!只心悦你这样的,那小子甭管以后长成啥样都不是我的菜碟。” 说完又板起脸,佯装生气道:“还说他高,你是不是嫌我长得矮?” “哪里矮了?这样刚刚好。”沈轻舟搂着人,安心了一些,脑子里却渐渐有了些不能过审的想法,还是以后再说吧,免得吓到他。 孟小溪挣扎着推开他,跳到一边比了比自己的裤腿,得意洋洋道:“我今年好像长高了点,裤子有些短了,是不是那时你给我买牛乳喝的原因啊?” 就是没喝,他这年龄再长高也正常,或许还有锻炼的原因。 “可能是。”沈轻舟含笑认下这个功劳,“那我再去买,再喝一段时间试试。” “不要了,这儿离镇上远,天热了容易坏,走走走!我去备菜,你再找两个碗盘出来,今晚开始要多两个人吃饭了。” 这就意味着,以后饭桌上他要老实一点了,沈轻舟有些遗憾,还是听话地去找了碗筷出来。 第50章 不多时,那父子俩回来了,带的行礼果真不多,就一个背篓加一个包袱。 孟小溪从家中又找了些旧的物件拿给他们,二人满怀感激地在小院里安置下来。 为了不给家主留下懒散的印象,晚饭时姚道成就主动问了第二天有什么活没有。 “这段时间不忙,红薯要二十来天再栽,豆地和花生地里的杂草看着锄一下就行。”如今沈轻舟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他又转头问孟小溪,“不说今年要养蚕?我看桑叶长起来了,蚕种也该买了吧?” “嗯,听他们说,要去县城的缫丝坊,那边既供蚕种也回收茧子,但是箩筐和架子坏了还没修。” 姚道成问道:“是养蚕的箩筐和架子吗?那个简单,连康儿都能帮着做!” “哦对!光想着你们来干农活,倒忘了姚叔本来就是匠人。”孟小溪笑逐颜开。 “这下要方便许多了,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也不用沈大哥再去搜——” 见那二人齐齐看着他,孟小溪赶紧拐了个弯,“去搜肠刮肚地想办法修。” -------------------- 第32章 采桑 虽然白天努力忍住了馋虫,晚上姚康还是得到了一盘炒米糖。 孟小溪见他们两个晚饭吃得不多,一看就是初来乍到放不开,所以让他们端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吃。 姚道成父子二人这天像做梦一样,颠沛流离几个月,终于安顿下来了,虽然要绑在孟家几年,但不是做白工,都是有工钱的。 他们的行礼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个煮东西的破锅子,新东家又给院子里添了不少物件,木盆被子之类,晚饭还做得那样可口。 尽管肚子很饿,他们也没好意思多吃,谁知晚饭后又送来了一盘香甜的米糖! 这还一天活都没干呢! 姚道成跟儿子说道:“康儿,看样子新东家是难得的良善之人,你往后认真些做事,尽量不要犯倔,跟沈管家多学点东西,帮着东家打理好田里的事。” 他看出沈轻舟也是在这边做事的,但又不像普通的长工,东家也说了,他们是家人关系,他始终没猜透到底是怎样的家人,大概是患过难的生死之交吧。 说是家人,看起来像兄弟,但家主又实实在在只有孟小溪,称呼便成了难题,总不能叫他们为大当家二当家的吧?听起来像匪窝。 不好意思直呼名字,便称他作沈管家,那二人听后面色有些古怪,却也没纠正他。 儿子没吭声,姚道成也习惯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句:“我心里有数。” 油灯下,姚康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胳膊,再想想沈轻舟那壮硕的体型,不由得又自卑起来,也不知要等何年何月才能练成他那样。 但多吃饭多干活总是没错的。 上工第一天,姚道成没去田里,而是在家修那一堆架子箩筐,顺便把屋子打扫干净,用烟熏了一遍,准备开始养蚕。 孟小溪两人带着姚康坐上牛车去县城丝坊看蚕种,其实蚁蚕很小,一个人就能端回来,主要是带着他见见世面,学做事情。 还有一点挟人为质的意思,这两人刚来,哪怕看着再忠厚老实也不能把家丢给他们一整天,防人之心不可无,等以后真正熟悉了才会将信任一点一点交付。 清河镇蚕农寥寥无几,整个临平县算下来,养蚕的农户也不算多,缫丝坊的春蚕种子已经出了壳,偶尔有三三两两知道消息的人过来购买。 蚕种便宜,主要是看各家花费的功夫,温度适宜,干净的场所,加上细心喂养之后,才能收获洁白饱满的茧子,卖上好价钱。 凌水村距县城有四五十里,牛车行得慢,待他们回来时,日头已西斜。 姚道成将箩筐修好后又洗刷了一遍,现在已经晒干了。 刚买回的蚁蚕极小,黑黑的,又细又弱,不能用手去碰,换筐清理的话要拿一根鹅毛把它们小心地掸起来。 幼龄期消耗的桑叶很少,沈轻舟拣枝条顶端那两片最嫩的摘。 如此过了三四天,本来还挺欢快的小东西却慢慢停止了进食,孟小溪着急问道:“这是怎么了?病了么?” 姚家父子俩只会修箩筐,没养过这玩意儿,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沈轻舟事先查过,一脸淡定:“没事,要进入第一次休眠期了,然后蜕皮,蜕了之后才会重新吃东西,之后每过几天都要休眠一次,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吐丝结茧了。” “是这样啊!”孟小溪放了心,同时有些羞愧,母亲以前养的时候他只知道吃和玩,从没仔细看过,现在多亏有沈大哥,还有他那只万能的手机。 之后果然同他说的一样,蜕皮之后的幼蚕颜色越变越浅,食量越来越大,一进蚕室就能听见沙沙的响声。 换筐清理蚕沙剩叶的时候,需得手动换移,幼蚕白白的是很可爱,但肉肉软软的,直接上手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大多都是沈轻舟来做这些,姚康胆子大,也帮着他一块儿换,还有采桑叶。 孟小溪就只管做饭,打理菜园子,顺便照顾那一群小鸡小鸭。 姚道成认清了他家的田地边界后,自觉包下了田里的活儿,每天都去除草剔苗打垄,给薄弱处上点肥,精心伺候着这一大片地。 孟逢春帮忙去县衙户房给两人换了身契,最终签了五年。 第51章 本打算签十年的,还是孟小溪劝住了他:“姚叔,十年后姚康二十五岁,再说亲的话就有些偏大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还是早做打算为好,签短一些,若是五年后你们不想走,仍可继续留下。” 姚道成听进了他的话,最后只签了五年。 红薯苗育好后,沈轻舟查了查天气预报,在下雨前两天移栽到了田里,把门锁好,四个人齐上阵,几亩地一天就干完了。 家里多了两个人,村里人很快就知晓了,特别是几个人一块儿出门时,看起来相当有气势。 “啧啧!孟老二家这小子是要发达了呀!去年来的那个小沈干活一个能顶俩,这又来了两个,瞧着也不错。” “听说是爷俩儿!姓姚,外地过来的,刚来时瘦的很,这几天看着才有点人样。” “瘦没事,没病就行,那个老姚天天下田,看来身体还行。” “说是老姚,人家也不老,四十来岁正当年。” “这下好了!家里好几个壮劳力呢!他大伯那地要回来也能种得过来。” 也有一些酸唧唧的声音:“好啥呀?一门儿的光棍汉,连个女人都没有,家里不知邋遢成啥样了!” 马上就遭到了反对:“谁说的!玉林他娘不是常过去么?说他家收拾得挺干净。” “那是她侄子!她当然往好了说。” “嘘嘘嘘!你俩别吵了!人要过来了,别给人听到。” 孟小溪靠在牛车上,有些疲累,车上的两个筐里装满了顺道采的桑叶。 “这一天栽完了没?小溪!”有媳妇儿跟他打着招呼。 “栽完了!四嫂,你们在唠呢!”孟小溪跟在场的几个婶子婆娘挨个打了招呼。 “人多就是快哈!小溪,今年收成好发财了,让我婆婆给你说个俊媳妇儿!” 又来了! 孟小溪哭笑不得:“不用了四嫂,媳妇儿我自个儿能找着,保准是个俊的。” 沈轻舟慢悠悠赶着牛车,双唇紧抿,耳后却悄悄红了一块。 临走了孟小溪又跟她们提个醒,“你们家里没栽没种的尽量准备着,过一两天可能要下雨。” 几人迅速换了话题。 “要下雨?他咋晓得的,这消息准么?” “准的,上次陈六家说过一回,本来晴得好好的,他们把玉米收仓了,你猜怎么着?半夜就起了大雨,还下了好几天。” “哎对!那次我知道,我们家粮食也遭了雨,还霉了不少,可不就记得了。” “他们家自从那个短毛的小沈来了之后,就一直顺顺利利的,粮税也交得早,那家伙怪神秘的,不光能干活,可能还会看天象。” “那下次要收种之前,咱去问问他?也不知他愿不愿意说。” “咋不愿意?不愿意刚才他就不提醒了,你还不知道么?小溪打小就心善软乎,同他娘一样。走走走!要下雨了,我回去先把辣椒苗栽上等着!” —— 一场雨之后,天气渐热,麦粒充盈着汁水,也快成熟了。 孟小溪见他们父子两个没有一件像样的单衣,鞋子也相当破旧,快要穿不了了,提前给预支了工钱,让他们去镇上买几件替换。 “这怎么行?”姚道成连忙推辞道,“活还没干多少,哪能现在就拿钱?” 长工跟临时工不同,工钱一般都是年结。 “没事!情况不同,要真等到年底,你们这一年穿什么?再说,夏忙之后就更没时间了,就趁现在去!” 姚道成瞧着儿子身上成摞的补丁,因长得太快马上要冲出鞋子的脚趾,无奈叹了声,道谢之后领着他去镇上卖衣服了。 四次休眠之后,蚕变得白白壮壮,同时对桑叶的需求量巨增,不多时就吃完了一筐。 孟小溪和沈轻舟两人装上车厢,直接赶着牛车去采桑。 去年剪的桑条今年又长出了新的,新枝条窜出一人来高,叶片肥嫩,根岔部位还结着不少桑葚,有的青绿,有的已经变得紫红,看上去十分诱人。 “可惜了,没带篮子来,要不然顺便摘点桑葚回去。”孟小溪叹道。 “前两天才下过雨,反正也不脏,你就边摘边吃好了,吃饱了再回去。”沈轻舟倒想得开。 “不要!这儿没水洗,等会儿嘴巴染上色,变成个妖怪,回村儿再吓到人。”孟小溪有容貌包袱。 “染了也没事,我帮你洗干净。” “啊?你怎么洗……” 孟小溪话没说完突然噤了声。 沈轻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旁边,家里来了新长工之后,两人收敛了很多,不能再随时随地亲热,感觉这段时间快变成和尚了。 “这样——” 桑枝晃动,光影斑驳,浅绿莹黄间,呼吸渐渐靠近,唇瓣被含住,被吸吮,被打开,人也跟着贴了上来。 初夏身上所着不多,肌肉线条显露,能清晰感受到那些峰峦起伏,越靠越近,越搂越紧。 “嗯!不行!万一有人——” 两人个头差距明显,孟小溪恍惚之间发现,他双脚已离地,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没事,外面看不到。” “现在别!我——” 沈轻舟又狠狠亲了上去,然后托住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把头靠在他颈侧平复着呼吸,问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第52章 -------------------- 第33章 夏忙 “六、六月!”孟小溪气息有些不稳。 “巧的很,我也是六月!六月初九。”沈轻舟惊讶道,“果真命里注定,是有些缘分在的。” “初九?我是初三,比你大六天!”孟小溪开始得意洋洋。 “我比你还大六年呢!”沈轻舟眸色暗了暗,手上收紧,用力按压了一下,触感极好。 孟小溪红着脸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你这坏人!” 沈轻舟勾着头贴住他的耳侧:“再抱一会儿。” 他才不是坏人,大楚律法规定十五岁便算成年,换做别人早将他拆吃入腹了,只有他还坚守着那莫名的底线。 —— 最后一次休眠结束,蚕越吃越多,几天之后,终于慢慢停止了进食,身体变得透明起来,眼看着要结茧了。 这时要把稻草扎的方格架子放进箩筐中,它们自己会爬上去寻个角落吐丝做窝。 繁忙的采桑季就此结束,只等着五六天后来收茧子就行了。 麦浪泛出金黄,夏忙也即将到来。 家里的镰刀要提前准备好,在油石上磨锋利,麦子割倒后,一捆一捆扎好,然后用牛车运回来,铺在晒场上,再用石磙子碾压,把麦粒从穗子上分离开来。 沈轻舟望着手机叹气,别看小小的玉米脱粒机铁匠铺能做出来,可这收麦子的大型收割机,这时候连想都不要想,只能同其他人一样,慢慢熬吧,好在今年多了两个人。 他看了看天气,还好这几天都没雨。 四月的最后一天,一人一把磨好的镰刀,去往田里准备夏收。 沈轻舟看着跃跃欲试的孟小溪,皱眉道:“你还是别去了!天这样热,到处都是麦芒,刺得慌。” 他皮肤细嫩,怕是要伤到。 “多个人多份力,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去干一会儿,晌午提前回来做饭。”孟小溪有点固执。 今年他身体好了很多,不想一直待在家里面,而且现在小鸡崽长得比拳头还大,早被他放了出去,鸭子和小鹅也放进了门口的塘子里,元宝趴在门口树底下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那行吧,待会儿若不舒服马上回来!” “知道啦!” 大话说出去了,可当他上手开始干活时,却发现真没那么容易。 尽管把袖口扎住了,头上也戴了斗笠,可细小的麦芒像是无处不在,田地上方热浪滚滚。 没干一会儿,汗珠就顺着额头滚落下来,他抬起袖子去擦,结果袖子上的麦芒蹭到了脸上,划出了道道红痕,汗水混合着灰尘,把他腌渍得浑身难受。 沈轻舟和那两人已经割出老远了,转头一看,才瞧出异样来。 他连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怎么样?哪里难受,进眼睛了没?” 孟小溪喘着长气,摇了摇头:“没!” 沈轻舟这才发现,不光在脸侧,他脖颈处也出现了一道道红痕,大概是过敏,甚至还起了一片小疙瘩,肌肤底子白,这些红痕看起来便格外显眼。 他一把夺过镰刀,面上有些生气:“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不要来你还不信!你看看这扎的!” “我——” 孟小溪有些委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算了。”沈轻舟觉出自己语气太重,又放低声音道,“我带你去河沟那边先洗一下,你回去后再重新打井水洗。” 这是古代,又是乡下,没有什么好用的药膏涂抹,想必得难受抓挠几天才能好。 “不用!我回去后再洗,你先过去吧!我走了。” 他知道沈轻舟是心疼他,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怪自己太没用,没帮上忙还耽误事儿。 ”那你赶车回去。” “不用,路又不远,你去吧!歇晌了你们早些回去吃饭。” 车还要留着拉麦子呢,他既帮不上忙,不能再给他们多添麻烦了。 姚道成父子二人在前面割着,他有些迷惑不解,悄悄跟儿子嘀咕道:“沈管家怎么跟东家这样讲话呢?东家也没怪他的样子。” 姚康虽然年纪不大,活计倒还可以,几乎能跟上他爹的速度,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管人家呢!说不定东家天生就这脾气。” 他隐隐觉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但并没有见到二人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过,他们是在人家檐下讨生活,实在不该乱议主人家这些事,做好自己份内的就行了。 孟小溪回到家,打水洗了脸又擦了擦身子,井水冰凉,灼热刺挠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黄豆地边当初种了半分地西瓜,留着天热时自己家吃,目前还没怎么熟。 孟小溪想了想,去灶间点上火,煮了一锅绿豆汤出来,放凉了留着他们几个下午带去田里喝。 然后开始备菜,干活那么辛苦,饭食一定要跟上才行。 白天割的麦子中午和晚上顺道运了回来,穗头朝上,码在门口晾晒着,为免遭雨淋,等地里的抢收完了再统一碾压。 直到晚饭时,沈轻舟还在为白天对他说话的语气内疚着,待那父子俩吃完饭离开后,他伸手拉住了人。 “干嘛?人都吃完了元宝还没吃呢!我去给它盛点。”孟小溪往外挣着。 “元宝它不急,我想问你是不是生气了?”沈轻舟心情忐忑。 第53章 在门边等着开饭的元宝:“?” “我生哪门子气啊?真没有!”孟小溪无奈道,“我就是觉着自己太没用了,不说你跟姚叔了,姚康那家伙甚至都比我强。” “没气就好。”沈轻舟上前拥住人,“我一时着急,所以语气重了点,每个人所擅不同,没必要多虑,我们三个虽能干活,但厨艺却不行,煮出来的东西大概猪都不吃。” 孟小溪被逗笑了,捶了他一下:“瞎说什么!你又不是没煮过东西给我吃,是说我不如猪吗?” 沈轻舟没接话,搂住人亲了上去,心里轻轻叹着气,这年头,自嘲也有风险,还是装哑巴比较安全。 门口的元宝简直莫名其妙,甭管猪吃不吃,狗它是要吃饭的呀! 你俩给狗子亲快点! 地里的麦子抢收完,蚕茧也结得差不多了,要赶快送到缫丝坊去过秤烫煮烘干,否则再过一阵子,蚕蛾就要出来了。 这次是两个人一块儿去,留他们父子俩在家翻晒麦子,孟小溪对他们的防备心撤去很多,自己房里有钱,沈大哥房里有秘密,只把这两个屋子锁好就行,别的倒不用多担心。 蚕是几个人一块儿喂的,比较上心,结出的茧子也是又大又白,给出了一等价钱。 丝坊的人笑道:“你们这茧子漂亮,很难得,夏令之后,秋蚕要不要考虑再养一点?” 其实就临平县这地理位置,搁现代一年能养四五季蚕,但古代条件有限,只养春秋两季。 “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没有直接答应,家中田地太多,秋收的战线每年都拉得很长,不一定有时间。 攥着热乎的银钱,两人在县城又逛了一圈。 “这次春蚕姚叔两人也出了不少力,要不要给他们买点东西?”孟小溪问道。 “那我没出么?我出的更多吧?”沈轻舟话里带着醋味。 “给你也买。”孟小溪啼笑皆非,这有啥好争的。 家里还忙着,时间不多,二人挑了实用的东西,给他们买一床麻布纱帐,用来防蚊虫。 沈轻舟也是买了纱帐,颜色更浅淡一些,去年他来时已经是秋天了,孟小溪不用,他那床上本来就有。 除此之外,还买了一小筐杨梅回去尝尝鲜,清河镇那边没有这个。 同秋收不一样,玉米的生长周期短,麦子收了之后要尽早种下去,避免误了时节。 如今孟小溪家里劳动力充足,各种农活都抢在前面,有的人家还没收完,他们已经开始种了。 没收完的人家就包括他大伯家,本就是租他的地,两家相邻着。 许来翠瞧着自家的一大片麦子,再看看旁边已经耕好的一道道犁沟,恨恨地踢了一脚灰头土脸的二女儿:“没用的东西!自个儿寻了个不争气的男人,也不知带到家里来帮着干活!” 孟香如吓了一跳,朝她娘喊了起来:“这能怪我么?我又不是没提,他说他不得空,少上工老板要扣钱的!” 她又小声道,“再说了,他当初是被辞退的,也不好意思再回这里啊!那么多人看着呢!” “推三阻四的,我倒看他能挣几个屁钱!”许来翠擦了擦汗,“这鬼天,热死人了!” 她朝地头树底下玩耍的小儿子喊道:“小宝!过来。” “咋了?娘,喊我干啥?这么晒!”孟小宝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小宝!”许来翠神神秘秘道,“趁着他们回去吃饭了,去你小溪哥家的黄豆地里摘个西瓜来吃,我见他们那儿种着瓜呢!” 孟逢坡在一旁皱起了眉:“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许来翠见他那慢吞吞的活计就来气,“他是你亲侄子,瓜又是自己家种的,孝敬他大伯一个有什么!就是被他看到了我也不怕!” “不是怕的问题,唉!算了。” 许来翠朝儿子使了个眼色:“去吧。” 孟小宝一听有西瓜吃,也不嫌热了,连蹦带跳地跑去黄豆地里寻找。 果真让他找着了,虽然只有半分地,但在他看来却是一大片。 孟小宝喜不自胜,刚想拣一个最大的摘,又怕不熟,等会儿这么远抱去地里白挨累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个主意,去路边找一根尖尖的树枝,先戳个洞看看,流出来的是不是红色的汁水。 结果戳了一个不是,再戳一个又不是,不一会儿,一大片快要给他戳完了。 “哎!你在干嘛!” 突然的喊声把他吓了一跳。 姚康吃饭快,先来到了地里,刚来就看见一个小孩儿在黄豆地那边鬼鬼祟祟。 -------------------- 第34章 打架 孟小宝认得他,这是堂哥家新来的长工,刚来那会儿穿得破破烂烂。 小孩儿也会看人下菜碟,他丝毫没把这人放在眼里,转头往地上“呸”了一口。 “关你屁事!一个穷要饭的还想多管闲事?” 姚康眉头皱了皱,他是穷,但遇到破坏东家田地的人,却是不能不管。 待到了跟前一看,一水儿的西瓜都被从秧子上翻了起来,再仔细一瞧,几乎每个上面都被戳了个洞! 这下可全完了! 西瓜本来快要熟了,这样一戳很快便会开始腐烂,今年这半分地算是白种了。 第54章 怕他跑了,姚康三两步上前薅住人,呵斥道:“你是谁家的小孩?让你家大人来评理!” 孟小宝没想到他居然敢抓自己,怒从心来,转头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姚康吃痛,一脚将他踹趴在地,然后反剪住他的双手。 孟小宝动弹不了,当即杀猪般地大声哭嚎起来:“打人啦!救命啊!外来的野狗要杀人啦!” 黄豆地被桑园挡着,许来翠没见到人,这时听见儿子的求救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招呼着孟逢坡和两个女儿:“快快快!你弟弟不知道出了啥事!” 几个人跑过来一看,就见孟小宝哭得撕心裂肺,正被那个小长工剪着双手按在地上,边上并没有别的人。 “反了天了!一个破干活的还想打主子!”见儿子被制住,许来翠横眉怒目,一头撞了过去。 虽然是侄子家的长工,但她理所当然把自己也当成了主人。 “都是死人吗?看着你弟弟被欺负!”撞开人之后,她又怒叫道。 母亲在骂,两个女儿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一并冲了过来,对着姚康连捶加踹。 双拳难敌四手,虽说都是女人,但架不住人多,姚康很快就没了招架之力,只好抱头躲避着。 孟逢坡自恃稳重,惯爱端架子摆谱,此时也趁机上去踢了两脚。 现在是夏忙时节,哪怕午饭时间,田里也一直有人。 上午犁了地,下午要丢种子盖土,丢种子这活轻松,孟小溪也一块儿跟过来了,牛车上放着一袋玉米种子。 还没到地方,便有村人在路上碰见了,急忙跟他们讲道:“你家那个小长工好像跟你大伯家打起来了!他家几个人都在!” 什么!打起来了? 姚康他只有一个人! “快!你们先走!”孟小溪过来赶车,那两人连忙飞奔过去。 跑步是沈轻舟最擅长的,他脚底生风,将姚道成远远地甩在后面。 刚拐过桑园,就见姚康双手抱头坐在地上,孟逢坡一家五口正围着他推搡打骂。 沈轻舟火气噌的一下窜了上来,不能打女人这几个字此刻也被抛到了一边,他飞身上前,一人一脚将他们几个踢开,然后逮准孟逢坡两口子,一连甩了他俩几个耳刮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小的也有样学样,最该揍的就是他们。 老两口瞬间被打懵了,耳朵嗡嗡的,那姐弟三个见他这样凶,也不敢上前帮忙,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姚道成赶来后,急忙扶起地上的儿子:“你怎么样?康儿!” 姚康摇了摇头,没吭声,他一直护着头,面上还好,只有轻微擦伤,但手被咬出了血印子,还被抓伤了,身上被踹了很多下,应该有不少处青紫。 孟小溪赶着牛车到了地头,村长孟逢春听说后,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赶到这边调解,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过来看热闹。 许来翠见来了这么多人,连忙往地上一坐,拍着手开始哭嚎起来:“天杀的!反天了啊!这年头长工都能欺负到主子头上了!我要报官把你们这些狗东西都抓去打板子!” 孟逢春劝道:“大嫂,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从头说起大家才好还你们公道。” “从头说!”许来翠噌的一下爬了起来,“从头就是,我一家子好好的在那边干活,这狗日的就在这边打我家儿子!” 她指着姚康,双眼喷火,“他叔!小宝也叫你这几年叔了,你给评评理!他一个做下人的,凭什么犯上打主子?谁给他的胆子!” “我没打!”姚康回瞪着她,丝毫不让,“是他先咬我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孟逢春也头疼不已:“好好说话,不要骂人!” 这大忙的时节偏要闹这档子事儿,“还有,大嫂,长工不叫下人,而且他不是你们家的,所以不能称你们为主子。” “怎么不算!屁都没有上人门讨生活的,就是下人!” “好好好!不说这个,我从头问。”孟逢春转向缩在一边的孟小宝,“小宝啊!你为啥要咬小溪哥家里的人?” “哼!”孟小宝把头一扭,“谁让这臭要饭的拦着不给我走!” 姚康木着脸没理他,挤出人群到了瓜地旁边,伸手往田里一指:“看!” 众人这才发现,瓜秧被翻了一遍,颜色翠绿又圆溜溜的大西瓜全都肚皮朝天,乍一看挺喜人,再仔细一瞧,几乎个个都上面被戳了个洞,往外冒着汁水。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片西瓜算是废了。 孟小溪和沈轻舟见了,更是无比心疼,这时代水果稀缺,这么多西瓜都是辛苦种出来的,除草、捉虫、浇水,一样都没落下,眼看着就要成熟上桌,一个没留神却全都毁了。 二人转头怒视着孟小宝,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爪子给剁下来。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也开始声讨他,乡下人深知种地不易,最恨作践粮食的人。 “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要是我家孩子,非得给他饿上三天不可!” “确实!要是我家娃,别说拦着不让走,我自个儿都得给他吊树上打!” 孟小宝吓得不敢吭声。 孟逢坡一家子见了也是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来翠还想挣扎,问了儿子一句:“这真是你弄的吗?小宝,不是别的什么人想要嫁祸于你吧?” 第55章 说着剜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姚康。 被一群人围着指责,孟小宝害怕得发抖,显然没有领会到他娘的意图,哆哆嗦嗦道:“我、我不是怕不熟嘛!所以挨个试了一下,我本来在树底下玩得好好的!你非要让我来摘这个破西瓜!最后还没吃到!都怪你!呜呜啊啊啊——” 说着便哇哇大哭起来。 “原来是大人让摘的!怪不得。” “好的不教,非得教娃儿学做贼!这爹娘也是少见哈!” 犯了众怒,孟逢坡两口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两个女儿缩在一边不敢说话,努力减少存在感。 许来翠心头火起,上前一步揪住孟小宝的耳朵,没舍得太用力,一边骂着:“小兔崽子!天这样热,老娘怕你口渴,让你摘一个尝尝,反正不是别家,哪让你戳这么多洞出来?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孟小宝呜呜哭着,被他娘拎着耳朵往家里拽去。 “等等!” 孟小溪声音一向温温软软的,此刻却无比清晰冷冽。 他转向那一家子,眼神中带着冰霜:“大伯娘不会就想这么算了吧?” “那你还想怎样!” 许来翠知道他一贯是软柿子,毫不畏惧,“你弟弟拦也被拦打也被打了!不光是他!我们一家子都吃了亏!你家那大块头下手那样重——” 说着她畏惧地看了一眼后面的沈轻舟,哪怕被打了也不敢直接指责他,只敢指桑骂槐,把火发到旁的人身上,欺软怕硬的嘴脸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孟小溪被她吼得一愣,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沈轻舟走到他旁边,同他并肩站着,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指。 孟小溪忽然就冷静下来了,脑中的几件事情也逐渐变得清晰有条理起来。 他看了一眼孟逢春,挨个提了出来:“趁着二叔和各位叔伯婶子的见证,我说一下解决方案,一、孟小宝毁坏的西瓜全部摘下来,不管大洞小洞磕了碰了,一律过秤按照市价赔偿,要卖的话本来还能再长大一点的,这点亏我吃就吃了,不跟你们计较,反正也不是外人。” “你……” 许来翠气得倒仰,这是拿她刚才的话堵她。 “嗯,是该这样。”孟逢春点了点头。 旁边的村人也附和道:“算下来确实亏了点,本来还能再多卖一些的,小溪还是这样心善。” 那一家子还顾上没接话,孟小溪又提出了第二条:“二、不止一人看到,你们家几口人合打他一个,姚康既是我家的长工,为维护家里的财物受了伤,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待他去医馆瞧伤后,总共需要花多少银子你们照价赔偿,还有,耽误干活的叫——” 沈轻舟在旁边补充了一句:“误工费。” “对!误工费,需得一并赔了!哪怕赔了钱,他也受了罪,其实算下来还是亏了。” 村人又点了点头,就是有钱拿,谁也不想挨这一顿打,况且这小长工还算是个半大孩子,怪可怜的。 还要继续赔钱? 那一家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孟逢坡手指哆嗦着:“小溪!你竟为了一个没规矩的野小子这样算计你大伯?”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大伯!这么些年来我们两家一直好好的,今天可是您家先找的事!” 孟小溪自嘲地笑了笑,“你们知道的,我一向好说话。” 他又摆出最后一条,语气十分坚定:“三、鉴于如今闹得这样不愉快,那二十亩地你们也没必要继续租了,反正今年的租子还没付,把你们家的东西收干净,把田,给我们还回来!” -------------------- 第35章 小游戏 许来翠一听连地都要被收回去了,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孟逢坡脸色铁青,指着他厉声质问道:“孟小溪!你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吗?之前那两个长工在时,咱们伯侄两家一直好好的相安无事,自从这个姓沈的来了之后你就全变了!” “如今又来两个干活的,你更是拎不清了!是仗着家里人多要欺负你大伯这一家老弱妇孺吗?” 许来翠拍着地哭嚎着:“都怪我命不好!生了这一串丫头片子,小宝年纪小,家里也没个正经的劳力,就这样任人欺负拿捏,老天爷啊!你让我死了吧!” 两个女儿赶紧扑到她旁边,一块儿哭喊着:“娘!娘!你不能死!” 孟小溪心累不已,又来这套,倒打一耙,还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前相安无事,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忍让着,现在不让了,倒显得多罪大恶极一样。 孟逢春让他们吵得头大。 沈轻舟无语至极,这都什么人啊!小溪有这样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别他妈嚷嚷了!全都给老子闭嘴!”他突然大喝一声。 那母女几个吓得停止了哭嚎,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不是要去报官吗?那就去报!你不报老子还要去报呢!你们蓄意偷盗破坏他人财物在先,合力殴打别人家长工在后,侵占别家田地不还,这三宗罪明明白白!看看衙门怎么判!” 沈轻舟冷笑一声,“说老子打你们了,有证据吗?有伤痕吗?没有人证和伤证的话可就算诬告,诬告也是要吃官司的望你们知,正好再多加一宗罪!” 用了多少力道他心里有数,那几个人只是被踢开,并不会留下瘀痕,至于那几个耳刮子,只会让他们疼外加丢脸,姚康身上的伤可都是实实在在的。 第56章 孟逢坡一家让他说愣了,确实,他来得早,打他们耳光的时候别人都还没到,只有那个小长工看到了,可他们是一伙的! 孟逢春看调解有望,连忙跟着劝道:“是这样的!大哥大嫂,你们看,西瓜卖得又不贵,哪怕没熟,带回去还可以喂牲口,这小姚去看伤,镇上的医馆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花不了多少,至于田地——” 他面上有些为难,“当初没签租地文书,地契在人家那里,人家是有权随时收回的,闹成这样再种着也确实不好,大家都不开心。” 他走近二人,悄声说道:“若你们不答应,他们铁了心要去报官,那罪责下来可大可小,打板子算是轻的,万一判重了,要收监或是去劳役,那你们这没收完的粮食咋办?这家里的孩子咋办?” 许来翠狐疑道:“他叔,你这话里话外听起来可都是向着他们!” “我怎么可能向着他们!他们又不会给我一个子儿!”孟逢春无奈叹着,声音又小了点,“小溪连带那三个都是光棍儿汉,不在乎这些,可你们家不同,儿女将来说亲,人家一打听这父母吃过官司的,谁还会愿意结亲?这是为了你们家的以后着想。” 两口子冷静下来后,倒也听进去一点,就是心里怄得慌。 换谁谁不怄?瓜没吃到,熊孩子惹了祸,要倒赔那么多钱出去,地还被要了回去。 人家都是吃了午饭过来的,他们这一家又渴又饿跟着耗到了现在,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那就这样定了,你们先回去喝口水,下午我再抽空跑一趟,把这事儿了结了,大伙儿该收的收该种的种,别误了时节,散了散了吧!” 孟逢春大手一挥,给这事儿先划了个道道,众人各自散去。 “都怪你这个蠢婆娘!没事非要吃什么瓜?这下好了,赔出去这么多,馋死你个老货!” 孟逢坡气急败坏,开始口不择言。 “能怪我吗!”许来翠哪怕理亏,嘴里也不让着他,“还不是你没教好自家儿子,让他惹了祸!还有你那好侄子,如今竟变得这样难缠,有一个算一个,你们老孟家没一个好东西!” “还有那两个没用的死丫头!若都是小子,咱家何至于让人这么欺负?” 两个女儿也是倒霉,本来不关她们的事,母亲非要多扣一口锅到自己头上。 她们俩敢怒不敢言,走在后面满是怨恨地盯着父母弟弟。 特别是孟香如,更是无比愤恨,枉她还垂涎过那姓沈的身材,没想到今天那恶煞竟然踹了她一脚。 好歹她也是个姑娘家,自认相貌还不错,这瞎了眼的狗东西! 还是赵信好些,虽说看上去没什么用,但对她好却是真的,温言软语哄着自己,前一阵子悄悄跟她说快要存够了钱,马上就够买一处宅子了,承诺到那时就大大方方的前来提亲。 这是吊着她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人群散去,另一边却也没多高兴,孟小溪一脸担心:“姚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我是说除了皮外伤。” 姚家父子俩不解地望着他。 “就是说肚子有没有疼,还有胸口,起来走走看,胳膊腿儿哪里不舒服,都要查仔细了。”沈轻舟帮他解释清楚。 “噢!那倒没有,除了手上和面上,我估摸着就是些瘀伤。”姚康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他今天的遭遇可谓跌宕起伏,被那一家人围殴时他根本没怎么敢还手,怕因此连累到父亲和东家,没想到沈管家上来就不管不顾打了一通,最后还让人拿捏不着,真是太厉害了!又十分解气。 “丢种子盖土用不着牛,我跟沈大哥在这儿就行了,姚叔你先赶车带孩子去镇上看看。” 孟小溪从怀中摸出一串零钱并一把钥匙递给他,“这你先拿着,不够再去我屋里床头的匣子里拿一些。” “不用不用!”姚道成连忙推拒着,“上次买衣服的钱还没用完呢少爷!用那个就够了。” “不行!”孟小溪不由分说把钱塞了过去,“不能便宜了别人,记住让大夫给开些好药,不用白不用!” 姚道成推不过,心情复杂地接了过来。 儿子受伤他固然生气难过,可东家这两人最后又尽力给他们出了一顿气,让人没有说处。 “还有,往后若再遇见这种事情,不要自己撑着,能打过你就使劲打,感觉打不过你就跑,跑快点,总之,最大限度保全自己。”临走前沈轻舟又交代一遍。 一般人都知道,宁见法官不见法医,自己的命最重要。 “嗯!我记着了,沈大哥。”姚康鼻子有些发酸。 “行!去吧,看完了直接回去休息,这两天不要来田里了,等好了再说。” 孟逢春下午又过来一趟,催促那一家子将破皮的西瓜全部摘下来过秤,照价赔给了孟小溪。 姚道成拿回来的诊费方子和药钱,也都算了一遍,误工费他们没多要,只算了三天,就这样把许来翠气得也够呛,平白出了这么多血。 待人走后,孟小溪把赔的药钱和误工费塞了过去:“这个给你!姚叔。” “可他没干活,误的是你们的工。”姚道成又推辞着。 “你就拿着吧!罪不是他受的么?这两天我尽量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 “哎!多谢少爷了!” 第57章 “没事,还有——”孟小溪又叫住了孟逢春。 “二叔!我知道,这次若不是您,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地解决,这地里也没几个好瓜了,拿不出手,等忙完了哪天一定要来一趟我家,我炒几个菜,您跟沈大哥他们喝一顿。” “没啥小溪!这都是我份内的事儿,你大伯家一向做得过分,这次之后应该能收敛一点,知道你不像以前那样好欺负了,有空会去的,我就先走了,田里还忙着呢!” “行!您慢点!” 终于结束了,孟小溪缓缓吐出一口气。 结果还行,田地要了回来,但姚康被欺负一顿,日后怕是会留下阴影,心心念念的西瓜也没剩几个了,对方那边赔了钱,其实算是两败俱伤。 玉米种了下去,麦子却还没打完,碾好的小麦趁着风扬干净,一两个日头晒过之后即可收仓,比玉米晒得快,但碾压比较费功夫。 还剩一小半的时候下了一场雨,下雨之前孟小溪看了预报,特地透露给村里几个话唠的婶子知道,她们再传播出去,村人收到消息后做了准备,这次夏忙几乎没什么损失。 外面唰唰下着小雨,门口剩的麦子码好盖好了,吃完午饭后,姚家父子俩回了自己的院子。 累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好好歇一下,孟小溪窝在沈轻舟屋里玩手机小游戏。 没一会儿,沈轻舟却又打伞出了门。 “你干嘛去?下着雨呢!”孟小溪问他道。 “小鹅鸭子还在外面,我去给赶回来。” “它们天生会游水,该不怕雨淋吧?” “我瞧着西北那边暗的很,一会儿该下大了。”沈轻舟有些担忧。 “行!那你快去快回。” 孟小溪接着盖他的楼,上面对得不太齐,几十层之后,便有了坍塌的迹象。 “哎!又要倒了,可惜。” 一百层的时候会弹出一个小奖励,他见沈轻舟盖到过,他却从来没有过,十分羡慕。 外面闪了一下,随即响起一声惊雷。 看来真要下大了,沈大哥还没回来,孟小溪担心地朝门外看了看。 当视线再转回来时,就见手机页面出现了一个弹窗。 难道是奖励?他盖了有一百层了吗? 孟小溪满怀欣喜地点开了那个按钮,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正活色生香地连在一起打架。 -------------------- 第36章 雨天 天呐!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孟小溪瞪圆了双眼,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再胡乱去点,可眼睛又忍不住往上面瞟。 同沈大哥刚来时一样,两个人都是短头发,但发色和眸色不同,还打了光,面上表情格外投入,战况激烈,助战声激昂。 下面的垫子看起来特别柔软,随着动作下陷起伏。 又一道闪电之后,雨声大了许多,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完了完了! 孟小溪神色慌张,连忙把手机塞到被子下面,上面又压了一个枕头。 “果真下大了!幸好来得及,都赶去圈里了。” 沈轻舟收了伞,怕雨水潲进屋里,把房门顺手掩上了。 他跺了跺脚上的水,在门边换了一双鞋子才往这边过来,边走边用布巾擦着头发。 “怎么不玩了?过关了没?” “我、没——” “嗯?” 沈轻舟一抬头,就见孟小溪满面通红地坐在床边,表情慌乱,双手揪住自己的衣襟,拳头紧握。 “你怎么了小溪?哪里不舒服吗?” “没……”孟小溪声若蚊蚋,不敢抬眼看他。 沈轻舟把布巾放下,搓了搓手,刚想过来帮他试试额头:“那你——” 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了出来。 孟小溪的心提了起来。 “什么东西?” 沈轻舟面露疑惑,上前把枕头拿开,掀开被子一看,就见两个老外正在手机里酣战着,不着片缕。 他大脑瞬间轰的一声,无数个“卧槽”在心里炸裂开来。 这是什么! 他许多次想要孟小溪看看他们那个时候的样子,景物和人像之类的,可惜照片视频都没有了,想不到第一次显露出来的,居然是这种东西! 只能庆幸如今两人关系已十分亲密,若是还未表白时发现这个,会更加尴尬,说不定直接把人吓跑了。 沈轻舟手忙脚乱地把视频关掉,又回到了盖房子的界面,看来是无良小广告的弹窗。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弹出来这个,之前从来没有过,可能是手机bug,也可能是信号受了雷电的影响,外面雨势大了许多,电闪雷鸣。 两个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会出来这个。”沈轻舟结结巴巴道。 孟小溪仍是面红耳赤,小声问他道:“你们那边的人都是那样的啊?” “不不不!怎么可能!”沈轻舟连忙辩解道。 天地良心!这种东西他连看都没看过。 “我们那边的人和现在差不多,也要干活、养家、做生意、繁育后代,出门的话需得衣着得体,举止正常,就是工作行当多一些,还有,新奇的事物比较多。” “但这种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真的!”沈轻舟急忙撇清关系,“你看他们的头发,眼珠颜色,和我的都不同!” 第58章 “是外族人吧?蛮夷之族。”孟小溪给他递了个台阶。 “对对对!是这样。”沈轻舟有些汗颜,其实拍这个的哪里人都有,就是老外比较多而已。 “我看他们的屋子很干净敞亮,还有那个像是床的东西,看起来特别软,你们那边都住那样的屋子吗?”孟小溪话里带着一丝羡慕。 “嗯,差不多,我们那边人太多,土地偏少,城镇一般盖的都是楼房,有很多层,但在乡下,也还有不少砖瓦房。至于干净与否,这要看个人卫生习惯,那个像床的东西是沙发,平日坐着休息用的。” 沈轻舟突然想到,视频中那俩人根本不是在休息,又加了一句,“也可作床用。” 本来已经缓和的气氛因他这一句又尴尬起来。 孟小溪有些不解:“沈大哥,这种事情只有恋人才能做吧?他们为什么那么不小心,让别人看到这些?” “呃——”沈轻舟不知该怎么跟他说,其实交/配是动物本能,有些人道德底线高会自我约束,但也有一些人,不管什么人都能做的。 “确实是恋人之间会常做的事情,但并不完全是,你看的那些话本子,有的里面写到风月场所吧?这些让别人看到的,大多类似于那种勾栏瓦肆南风馆中的人,只为赚钱罢了,心中并无情意。” “是这样啊!那他们还挺可怜。” 在孟小溪看的那些话本故事里,一般身世悲惨的人才会沦落到那种地方。 沈轻舟也没纠正他,不管被迫或是自愿,他们又帮不了那些人分毫。 孟小溪又犹犹豫豫问他道:“你说恋人之间会常做,那你以前,在你们那边,有没有过这样的恋人?” 毕竟来到这世界时已经二十多岁了。 他心里突然酸涩起来,想象着沈轻舟如果也同别人做过那样的事情,那画面,简直令他无法呼吸。 “啊?” 沈轻舟有些愣怔,怎么又问到他头上了? 外面风雨潇潇,孟小溪低眉敛目,瘦削的肩背微微发抖,看上去十分没有安全感。 沈轻舟心上忽然被揪起了一块,没着没落的分外难受。 “没有的,放心吧!”他把手机扔到一旁,过来靠着他旁边坐着,轻轻搂住人。 “从来都没有过,你是第一个。”沈轻舟郑重做了保证,“在我们那边,恋爱成亲的年纪较晚,大多都在二十岁之后,三十岁仍单身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人终生不婚。” 孟小溪有些讶异,抬头问道:“那爹娘不会着急吗?” “会呀!会催。”沈轻舟笑道,“有些开明的父母也能理解孩子,不会多做干涉,他们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可咱们两个没有父母催促,没有媒人说和,完全是自己看对了眼,情投意合,是这十里八乡最甜的瓜。” 沈轻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编出一段土味情话来,还说得津津有味。 “嗯!咱们是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孟小溪抿住嘴偷偷笑着。 “嗯?你说谁是王八?谁是绿豆!”沈轻舟佯装生气,将他推倒在床上。 “没谁!我说着玩的!”孟小溪察觉到了危险,连忙否认。 “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 沈轻舟开始试探着咯吱他。 “救命!我说我说!”孟小溪赶紧求饶道,“不是王八也不是绿豆!咱们是甜瓜,最甜最甜的瓜!” “是么?”沈轻舟不太信的样子,轻轻低下头去,“我来尝尝有多甜。” 孟小溪把手横在跟前,有些抗拒:“不要!小心别人看到了,就像我们能从手机里看到他们一样,万一别人也能从这东西里看到我们呢?你上次说你们那儿人手一个。” “怎么可能!摄像头又没开——” 沈轻舟说着自己住了嘴,有些事情确实没法解释,譬如他的穿越,譬如手机莫名其妙地变成这样,还有今天弹出小广告的事,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他以前还看到过有天幕直播的小说,给古人直播现代生活,那个更离奇,但没见过的东西不代表它没有。 不管何时,都怀着一颗防备之心,本就不是什么坏事。 沈轻舟拽过一件衣服将手机裹了裹,起身扔在了木箱里,把箱子盖上,又回来重新按住人:“现在行了吧?” “嗯——~” 雨打窗棂,叶落风惊,些许水渍顺着窗缝渗了进来。 孟小溪眼尾湿红,双手无意识揪紧了他的衣袖,晕晕乎乎道:“沈大哥,我难受!” 沈轻舟更难受,他眸光深重,轻轻攥住了他的手:“我来帮你。” —— 今天的晚饭比平时略晚了些,姚康还当是下雨的缘故,当然,他也过来打下手了,但厨房里貌似没他的地方,最后只好去了堂屋摆好桌椅碗筷。 小东家看起来像是哭过,可当沈管家附在他耳边说两句话之后,又是一半装作生气一半忍着笑的样子。 姚康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想了,有饭吃就好。 天放晴之后,过了两三日地面才干,各家继续碾麦子晒粮。 田里种下去的玉米趁着潮气冒了头,几天过后,还要剔苗补苗,多余的拔掉,间隔太远的要补栽上,再长大一点还要除草。 今年又多了二十亩田,加上原来的,算是大工程了,几个人这段时间总是不得闲。 第59章 黄豆地里剩的那几个西瓜也渐渐熟了,这天收工之后,沈轻舟摘了两个提回来。 刚到家门口,却见蹲在塘子附近玩的小孩有点眼熟,再一瞧,可不正是孟小宝那熊孩子! 自从上次闹翻后,两家人走在路上遇到都不会说一句话,各自鼻孔朝天,把头转向一边。 沈轻舟懒得理他,姚康更是见了他就烦,上次咬他的伤疤都还没好利索,这臭孩子大概是恶狗托生的。 几人往家中走去,可就在刚经过没几步时,孟小溪叫了声:“等等!” “怎么了?”沈轻舟转头问道。 “回去再说!”孟小溪抑制住扑通扑通的心跳,怕自己看错了,又回头仔细瞧了瞧,悄悄握紧了拳头。 快走几步进了家门,孟小溪吩咐道:“姚康!你先去择菜,洗干净了等一下我来炒,姚叔今天帮忙喂鸡喂牛。” “哎!好!” 二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各自去忙了,早点做完早吃饭。 “那我呢?”沈轻舟放下西瓜问他道。 “你进来!我有话要说。”孟小溪将人拉进了自己房里。 “天还亮着呢!不太好吧?”沈轻舟开起了玩笑。 “闭嘴!” 孟小溪把门关上,转过来跟他说道,“刚刚孟小宝玩的那几个琉璃珠是我的!我以前放百宝箱里的,就是丢的那个!” -------------------- 第37章 擒贼 沈轻舟面色凝重起来,问他道:”你确定没看错?” “不会错的!颜色一模一样!” 孟小溪仔细回忆着,“我有十颗琉璃珠,两颗大的琉璃球,珠子中有一颗绿色的被我磕坏了一点,刚才坑里摆了四颗出来,其中就有那颗绿色的!” 沈轻舟敲着手指分析道:“若真是那姓赵的偷拿的,现在到了孟小宝手里,说明他和你堂姐仍有联系,而且关系相当密切。” “可他会那么蠢吗?偷的时候费尽心机遮遮掩掩,现在让这小孩拿出来玩,就不怕被你发现么?还是说,他把东西都处理掉了,就剩这几个珠子,被认出来也咬牙不承认,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不知道!我现在有点乱。” 孟小溪心绪如麻,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下来。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他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想找回那些东西,不光是父亲帮他收集的一堆玩具,还有母亲陪嫁的首饰。 母亲少时家境不错,陪嫁过来不少东西和银钱,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发家,置了这么多田地,现在却只剩田地了。 沈轻舟上前轻轻拥住他,低声安抚道:“你在家里不要出去,我去试探一下。” “试探?”孟小溪抬起头来。 “嗯!放心吧!失败了也没事,我可以跟他们一段时间。还有,我现在要切西瓜,你先去院子里吃两块也行。” 孟小溪一头雾水。 沈轻舟洗手切了瓜,这瓜红瓤黑籽,口感沙甜,熟得刚刚好。 他一手拿一块出了大门,然后坐在塘子边的大石头上啃了起来。 一群半大的小鸭子并两只小鹅往这边游了过来,呷嘎呷嘎叫着向他讨食。 沈轻舟啃完一块,把皮扔到地上,鸭鹅们蹬着爪子爬上岸开始啄食抢夺。 和别的小孩炫耀了半天新玩具,孟小宝正打算回家,听到动静转头瞅了瞅,见是堂哥家里那个大块头,悄悄翻了翻白眼,没敢朝他吐口水,只在心里骂了两句。 沈轻舟没理他,继续啃西瓜,只不过嗦汁水的声音更响亮了些,这声音他自己听着都恶心,但味道实在不错。 孟小宝舔了舔嘴唇,想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跟小伙伴吹嘘了一下午,他早已口干舌燥,上次惹祸之后,爹娘狠狠骂了他一顿,如今只顾着田里的活,好久没给他买瓜果零嘴了,只有要吃饭时才会喊一嗓子。 沈轻舟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出击道:“哎!小孩儿!想不想吃西瓜?” 孟小宝没有吭声,在他心里,这大块头可坏,上次把他家人挨个揍了一遍,哪那么好心会给他东西吃? 沈轻舟又问道:“我见你那珠子好看的很,能不能告诉我哪里能买到?我也想买两颗来玩。” 孟小宝戒备地看他一眼,把珠子哗啦啦都拢起来装进了口袋里,似是怕他过来抢一般。 沈轻舟笑了笑,将瓜皮扔给小鸭子:“你不说也行,我总能打听到的,但如果好心告诉我,我就送一、两、三——” 他竖起三根指头,“送他三块西瓜!比我刚才吃的还多,这只瓜熟得正好,特别特别甜!” 说着他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站起身来,“可惜呀!就剩几块了,一口气消灭完算了,过瘾!” “喂!”孟小宝开口叫住他,满面狐疑,“你说的可当真?” “那当然了!”沈轻舟一脸认真,“我可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脚把人踹出几步远的君子吗?孟小宝心里哼了两声,也没理会他吹牛,管他是驴是马,给他东西吃就行。 沈轻舟回院子里朝他们挤了挤眼,又切了三块水灵灵的西瓜出来,果真比他刚才吃的那两块还大,端出来放在了大石头上。 孟小宝两眼放光,直接就想扑过来。 “等等!”沈轻舟挡了一下,“你说话也得算话,不能吃完就溜,要不然,我跑多快你是知道的!” 第60章 “知道了!”孟小宝不耐烦道,眼里只有那几块红艳艳诱人的大西瓜。 他抓起一块就开始啃,和想象的一样,汁水多又甘甜,真好吃。 “慢点,别弄衣服上,要不然回去后你家人要问的。” 这倒提醒了他,若知道他吃了仇人的东西,爹娘又该骂他了,孟小宝速度慢了下来,小心避开了衣服。 三块啃完,他意犹未尽地咂巴着嘴。 沈轻舟瞧出了他的意图,笑了笑:“说吧!只要你说实话,等会儿再给你一块,哪怕我买不着也没关系。” “那你兴许还真买不着!”孟小宝嘚瑟道,“这是我亲戚家里的东西,整个镇子上都没有卖的!” 他斜眼觑着人,似乎为耍了他一通而得意洋洋。 “是么?”沈轻舟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看这也没多稀奇,你那亲戚说不定是哄你的,他是我们村儿的人吗?” “我骗你干嘛!”孟小宝不太高兴,“人家不住村里,住在镇上西街巷尾,还说等一阵子要买大房子——” 孟小宝突然捂住了自己嘴巴,他想起来那人去年也在这里干活,但那时候这大块头还没来,两人应当不认识吧? 而且他的珠子是偷拿的,前几日爹娘让二姐带他去赶集,结果到了地方把他往院子里一锁,跟那狗男人不知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大半天才回来。 他一个人悄摸摸就翻出了这个宝贝,箱子里还有别的玩意儿,但都太大了不好拿,甚至还有金钗银镯之类,那个他更不敢动,最后只拿了四颗小小的琉璃珠,把别的东西又照原样放了回去。 沈轻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微微笑着夸赞道:“确实厉害!算了,等我以后有钱了再买。你等着,我再去拿一块瓜给你,说话算话!但不能跟别人讲今天的事儿,咱们两家大人的关系你也知道。” “嗯!我知道的。” 如果说了那他偷东西的事儿不是瞒不住了么? 孟小宝虽有些心虚,但心虚的原因是他偷拿了东西,对于今日说几句话便换了西瓜的事情,他倒是不在意,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把人打发走,回到家里之后,孟小溪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 沈轻舟点了点头:“妥了!应该不会这么快换地方,我明早就去蹲。” 虽说孟小宝供出了地方,但不确定东西还在不在,所以不能直接报官去抓人,没有证据的话算作诬告,也是一项罪责。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起了床,昨晚已经交代过,今天只有姚道成父子在家,他们俩照看着家里和田里的活。 他二人则摸黑去了镇上。 习惯了晨跑,这几里路根本不算什么,很快便找到了西街的巷子。 两人在巷尾附近找了个隐蔽之处,忍着拂晓时的蚊虫,天亮后不久,就见赵信从一处小院里走了出来。 和李三不同,这么久没见,他丝毫没有落魄的迹象,模样同以前差不多,甚至还有一点点发福。 他在街边的小吃店前逗留了一会儿,吃完早饭后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大概是去上工了。 沈轻舟让孟小溪留在原地,他一个人去院子里探个究竟。 孟小溪眨巴着眼睛从兜里掏出一个哨子来,还是上次他送的,在他跟前晃了晃:“若是他突然回来了我就吹这个。” 沈轻舟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要了,万一给你招来危险——” “那我等他进院子了再吹,让你有个准备。” “行吧!若是暴露了你就只管跑,不要正面对上人。” 孟小溪现在身体不错,跑得也挺快,他还算放心。 “知道了!你小心些。” “嗯!还有,如果东西真的在,你是想指认他还是想直接拿回来?” 孟小溪犹豫了一下,悄悄拿回来最为省心,但不知道里面还剩多少,而且,他咽不下这口气。 多年来冒领恩情,试图侵犯他,偷窃他的宝贝,桩桩件件,都令他难以忍受。 “不拿回来!报官抓他!” 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好!” 门外落着锁,沈轻舟没动大门,直接翻墙进了院子。 屋子的门也锁着,他其实能撬开,但没办法恢复原样,想了想,他直接扛起门柱,将半扇门卸了下来,靠在另一半上。 幸亏是这种简便的木门,如果是大户人家那种,根本拆不下来,只有破坏门锁了。 进了屋内,左右看了看,因为是租的房子,陈设较为简单,能藏东西的地方他挨处搜寻了一遍,最后竟然在衣柜的背面找到了箱子,而且落了锁。 看来上次孟小宝动过之后他发觉了,有了防备之心。 沈轻舟掂了一下,有分量,再稍微晃了晃,感觉里面有东西。 他把箱子放回原来的地方,屋内陈设复原好,出来后把门也装了回去。 孟小溪见他从墙内翻出来,连忙跑了过来,面色焦急问道:“怎么样?” “是点漆梨木箱,带着花鸟纹样的吗?”沈轻舟问他道。 “对!是那个!一尺半见方大小。” “在的。”沈轻舟点了点头,“先回去再说。” 人一时半会儿跑不了,何况现在他还没察觉。 两人在街边吃完早点,赶紧回了家,然后又去请了孟逢春,直接坐他家的骡车过来了,让他去找亭长。 第61章 去县衙怕是来不及,好在镇上驻守了五六员小吏,让他们先拿下人,再送到县衙去。 赵信午间回来时感觉不太对劲,好像有事发生,但家中并无变化,他犹疑着打开门锁,刚推开就听外面响起了一阵疾步声,不止一人! 糟糕! 他转身欲逃,只听一声断喝:“哪里跑!” -------------------- 第38章 物归原主 沈轻舟冲在最前面,飞身上前一脚将他铲倒在地。 单膝压制住人,趁着他左右挣扎,又泄愤一般朝他身上狠揍几拳,口中喝道:“别动!动来动去的还特么想逃?!” 这垃圾!当初居然还想对小溪欲行不轨,哪怕打死也不解恨! 赵信疼得呲牙咧嘴,欲哭无泪,挣扎是本能反应啊拜托!谁他娘被这么多人抓捕时能一动不动? 后面的人冲了上来,其中一个小吏拿出绳子将他双手反绑住,为防万一,连脚也捆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群狗东西!杂碎!随便进别人家里逞凶!我要报官抓你们!” 赵信又惊又惧,咬牙怒骂道。 “报官?那你当他们是什么?” 清河镇的亭长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孟逢春和孟小溪。 “你们几个去里面搜!” “得嘞!” 赵信一瞬间脸色煞白,前几日箱子被那小兔崽子动过之后他就该想到的,奈何一时大意,这大半年来都没事,他也早已放松了警惕,谁知一着不慎落了水。 那个该死的小杂种! 要害惨他了! 几人很快从屋里把箱子搜了出来,那亭长转头问道:“是这个么?” 孟小溪按捺住激动:“是!就是这个箱子!” 亭长点点头:“行!虽说你们是告发之人,但还是要等到县衙之后才能开箱验证,带走吧!” 孟逢春自信满满:“没问题的小溪!就是走个必要的过场,或许里面还有我带回来的玩意儿呢!你爹那时让我给捎过东西,我也能一块儿帮忙作证。哪怕东西被换了,你能说出箱内的样子,他们也不会为难于你。” “嗯!多谢二叔!”孟小溪倒是不太担心,那箱子里面的样子他相当熟悉。 赵信此时才相信自己真的要大难临头了,他悲嚎一声,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徒劳无功地蹬着两只脚。 “少爷!少爷啊!我自知罪孽深重,贪心不足,可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原来的东西大都还在,我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还能够还回去,还请你看在已去老爷的份儿上,看在我曾救过老爷一命的份儿上,放过我这一次吧!少爷!让他们放过我吧!” 其实是因为当铺压价,出的钱不够买他看上的宅子,他才把大部分东西留到现在,本想再找门路卖个高价,谁知却一朝梦碎。 孟小溪简直要气笑了,他们父子俩还有村里人被这两个狗东西欺瞒这么些年,不提他爹还好,提他爹他更来气。 他冷笑一声:“姓赵的!你还有脸提我爹!他受你蒙蔽,临终前千交代万嘱咐让我好好待你,可你是怎么待我的?” “还有,当年你到底是因为救命还是因为逃命才掉到车下的,你当我不知道么?” 都这时候了还想要道德绑架,做梦吧! 赵信停止哭嚎,面色大变:“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咬牙切齿道,“是李三那条蠢狗!我还以为他早死了呢!” “别管是谁!总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孟逢春惊讶道:“我也听人说过他曾救过你爹,原来是假的?我早就看这小子不像好人,挺会装啊这几年!” “这种人!多说无用,吃了板子才会老实!带好东西!走了走了!”一个小吏催促道。 赵信心如死灰,任他们把屋里的钱财搜刮干净,将自己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一伙人换乘马车去了衙门,县令老爷坐堂,孟小溪上前指认,衙役们开箱一一验证,除了少一套头面,四个珠子,别的东西都能对得上。 赵信的盗窃罪名确认无疑,当堂挨了二十板子,收监待流放。 他那些钱财,本打算攒着买宅子的,平日也没舍得多浪费,如今按照当票上的数目赔给了孟小溪,剩下的全部充了公。 处心积虑这么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亭长和几员小吏大小也算个官差,帮民众擒获盗贼,最后也都受了奖赏,风风光光地打道回镇。 回到家时天已擦黑,幸亏家里多了两个长工,鸡鸭狗牛都有人好好照看着。 昨夜睡得少,黑漆漆就起了床,这一整天下来,又忙又乱,两人带回满身疲惫,精神上却还可以。 东西终于找回来了,恶人遭了报应,那一套头面却因过了期限而成了死当,已经被当铺自行处理过了,没法再赎回来。 “可惜了!”沈轻舟叹道。 “没事!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娘若是知道也不会怪我。”孟小溪挺知足,“沈大哥,这次多亏了你。” “你我之间还用客气么!你二叔那边要表示一下吧?”沈轻舟问他道。 他指的是村长孟逢春。 “嗯!等两日我买点东西送过去。” 虽然他总强调是份内之事,但这两次耽误他那么多时间,人家里还有农活要干呢。 第62章 “还有你堂姐,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还要怪罪于你。” “管不了那么多了。”孟小溪按了按眉心,疲倦的感觉泛了上来,“谁让她识人不清。” 沈轻舟贴着人,抚了抚他的头发,又蹭蹭他的耳侧:“累了一天,早些睡吧!” “嗯!你也是。” 二人洗漱之后各自去休息。 说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中午,孟香如就得知了赵信的事情,再一打听,说是因为偷拿了前东家的财物,被报官抓走了,甚至当堂就下了判决。 她一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了,盼了那么久的大宅子,等了那么久的亲事,眨眼之间全都泡了汤,而且,她没敢告诉家里人,两人的关系已经相当亲密了。 午饭之后,孟小溪正要去田里看看,他今天起得晚,上午没去,这两天都是姚叔父子俩在干活。 孟香如气势汹汹地把他堵在门前,声泪俱下:“孟小溪!我上辈子是欠你钱了还是杀你全家了?你为啥总是针对我们家啊!” “你家的长工都敢随便打我爹娘!种你几亩田说要回就要回!还有赵信,他早就被你辞退了吧?你却还不放过他,要对他赶尽杀绝!你是不是想让我也去死啊!你这个刽子手!” 上次吵架之后,两家一直互相不搭理,孟小溪乐得清静,现在出了这事,又开始找他发疯了。 真烦人。 “什么叫让你也去死?我也没让他去死啊!”孟小溪无奈道,“还有,二姐你声音小一些,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的关系啊!” 孟香如让他说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伸手把他推到一旁,自己硬是挤进门里边。 她抽抽搭搭道:“他虽说在你家时懒了些,但这几个月都是勤勤恳恳的,说是要努力攒钱买房子,买好了就来我家提亲。” “从没打骂过我,待人也和气,反正比你家现在那个大块头好!你是不是就不想我过得好啊?拿了你的东西,让他还回来不就行了吗?何至于要做这么绝啊小溪!” 孟小溪简直无语:“二姐!那你可知道,若他要买宅子的大部分钱财都是偷拿的呢?做错事就要接受惩处,我不认为自己做得绝,要怪也只能怪你眼光不行识人不清吧?” “你——”孟香如让他噎住了,她就知道,这个堂弟同以前不一样了,油盐不进。 “还有,赵信那人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四处对着别人抛眉弄眼的,对你好也许只是表象,你在这儿一厢情愿,他私下不定有多少龌龊心思呢!” 最起码对他有过,还上了手,孟小溪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 “你别乱挑拨!”孟香如开始撒泼耍赖:“我不管!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本来都快要成了,现在要我怎么去跟爹娘解释?反正你今天得给我一个说法!” “怎么解释是你自己的事情!”沈轻舟听不下去了,他本来窝在房里,不想跟她正面对上,谁知她还没完了! 他冷笑一声:“要说法?帮你提前除了隐患你不道谢便罢了,还要哪门子说法!” “犯事儿的人早晚要伏法,你想想看,若是成亲后出了这事,你岂不是要守活寡?若再有了孩子,那不是更悲惨?” “你、你强词夺理!”孟香如一见到他,气势登时弱了下去。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事已至此,若你们真的情深似海,那你便随他一块儿去流放好了,正好照顾他。”沈轻舟真诚建议道。 孟香如让他气得七窍生烟,但仔细一想,又挑不出错处来。 “还有!别杵这儿!给老子让开!” 终于清静了。 人走之后,孟小溪心悦诚服道:“还是沈大哥威武,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是你以前忍让惯了,一般人都会看人下菜碟,所以脾气不要太软,自古以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孟小溪有点走神,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那天误触手机看到的画面,脸颊“轰”的一声烧了起来:“你、你才被人骑呢!” 沈轻舟一愣,忽又笑了声,附到他耳旁说道:“也不是不行。” -------------------- 第39章 蛋糕 孟小溪面颊滚烫,一把推开他:“不跟你说了!” 他两下锁好门,独自走在了前面,心如擂鼓一般,沈大哥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大白天的开起这种玩笑。 天气炎热,他上身穿了件薄薄的豆青色麻杉,远看着跟一棵羸弱的豆苗似的,但因为土壤里水分充足又透着一股蓬勃的鲜嫩,腰细得堪堪一握,瞧着是比去年长高了些,隐隐有长成细高挑的趋势。 沈轻舟笑了笑,拿起镐头抓着草帽追了上去,帮他端端正正地戴好,免得晒伤了。 家中之前戴的都是斗笠,略觉沉重,姚道成手巧,趁着早晚雨天的功夫,用黄麦秸编了几顶草帽出来,这个轻巧多了,孟小溪很是喜欢。 他佯装生气,却乖乖停下脚步伸着脑袋等着人帮他戴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欲迎还拒几个字,沈轻舟没忍住,微微弯下腰,把帽檐掀起来迅速亲了他唇角一口。 “哎!这可是在外面,有人看着呢!”孟小溪又开始推他。 “没人,这大热天的谁在外面晒?”沈轻舟忍着笑,“再说了,看到也没事,又没吃他们家大米!” 第63章 “你这人,可真是——” “是什么?厚脸皮么?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脸皮厚,饭管够,脸皮薄,饿着肚子熬。” 孟小溪让他逗得笑出了眼泪:“没听过!你自己编的吧?满嘴歪理!” “甭管歪不歪,有用就行。”沈轻舟拿肩膀轻轻撞着他,腻腻歪歪的非同他挤在一起走路。 盛夏的日头炙烤着大地,田间带着潮气,显得又闷又热,姚家父子俩带着水桶过来补栽秧苗,浇点水再移栽,成活率更高一些。 玉米苗才长到脚腕处,一眼望过去,嫩绿绿的一大片,随风轻摆着叶片。 孟小溪隔着半块地,远远地喊道:“怎么样了姚叔?” 姚道成抬头见是他们,挥了挥手,大声回着话:“就剩这一块地了,明天就差不多能剔完,天这样热,你们回去歇着吧!” 早干完早安心,孟小溪没听他的,同沈轻舟一道,从另一边开始剔苗,检查缺苗的地方,顺道刨坑给补栽上。 人多力量大,太阳落山时这一块地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姚道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道:“怪不得人都想要多生娃,这人一多,干活就是快,一边说着话,也有劲头,要一个人的话,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干完这些呢!” 姚康不自在地看了他爹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行了!爹,你少说两句!” “咋了?我说得不对啊?你这娃,自个儿性子闷还不许别人多说话,也不知是随了谁!” 姚道成呵呵笑着朝他俩解释着,“这孩子,打小就这样,我也拿他没招。” 孟小溪点头赞许道:“姚康这性子不错的,您就放心吧!” 话不多,但活一样没少干,在他这年龄算是非常难得了。 刚才开口驳斥他爹,恐怕是看出了沈大哥和自己的关系,不想让他爹提起什么生娃的话题,免得在东家面前讨嫌。 小小年纪,倒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其实孟小溪既知道自己这样,对以后的事情早就看开了,什么娃不娃的,人能活好这一辈子就行了。 生前哪管身后事,年轻时多存点钱,等老了干不动活时就把田卖掉,拿着钱,守着一个小菜园,安静悠闲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如果有人陪伴,偶尔说说话那就更好了。 盛夏伊始,各种作物进入了旺盛的生长期,这段时间只管锄锄草就行了,如果长时间不下雨,再去河沟里打水浇一浇,白天太热在家休息,一般都是早晚去干上一两个时辰。 这段时间农人相对清闲,沈轻舟却有点焦头烂额。 孟小溪的生辰就在这两天,他已经送过了礼物,是一套雾蓝色丝绸夏衫,价格不菲,用完了他攒的所有零用钱。 孟小溪收到后十分惊喜,嘴上却嗔怪道:“平日要干活呢!哪有机会穿这个?这么金贵,一不留神要刮坏了多可惜。” “那就少干些活。” 沈轻舟神色温柔,“咱亲亲苦苦养这一回蚕,总要穿一回丝感受感受。” 小时学过的那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听起来让人心酸难过,但不得不说,却是真实社会的写照,哪怕过了上千年,这种现象依然存在。 “那给你也买一身,反正你生辰也快到了。” “可别!”沈轻舟一口拒绝道,“我皮糙肉厚的,手上还有茧子,哪怕不干活,光是穿到身上就能给我刮坏了。” “哈哈!你又不是刺猬,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孟小溪想到了什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我穿上后,你可不能碰到我一下。” 他把脸凑了过来,一副得胜的样子,一字一句道:“会!刮!坏!” 哎!失策了! 沈轻舟以手抚额,长叹一口气,却趁他不备,一口叼住跟前那洋洋得意的嘴巴,碾磨吸吮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孟小溪唇色殷红气喘吁吁,挣开后顺势给了他一拳:“坏人!你又偷袭我!” 话说得狠,拳头却根本没使几分力。 沈轻舟大笑着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拿他的手又捶了自己两下:“用点力!没吃饭么?” “讨打!”孟小溪贴着他的胸口,只觉得满腔甜蜜,一边问他道,“钱都花完了吧?待会儿再去匣子里拿一些。” “嗯。” 手心向上讨钱花,沈轻舟丝毫没感觉尴尬,反倒是种情趣。 主要是孟小溪也大方,知道他不会乱花钱,比自己还会打算,匣子连锁都没上。 除了送衣服,沈轻舟还想给他再做顿好吃的,这就是他苦恼的源头。 他的厨艺仅限于把饭菜煮熟,至于味道,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早上的长寿面还是孟小溪自己做的。 但他有个小小的外挂,不会可以搜,沈轻舟决定挑战一下自己,整一个古代的小蛋糕出来。 蛋糕胚子简单点,没有烤箱大不了就用蒸的,难的是上面的奶油,尤其现在还是夏天,镇上的牛奶再买回来都不新鲜了。 沈轻舟用手机反复搜索,拿纸笔记下了好几种方法,再不断筛选,把那些不切实际的一一划掉。 材料和条件都有限,最后他选了一种相对简单可行的,把心一横,不成功便—— 拿去喂元宝。 元宝躺在廊檐下呼呼大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厨余垃圾处理器。 第64章 新鲜鸡蛋,蛋黄和蛋清小心分离开来,蛋黄液加入花生油和过筛的面粉搅拌均匀,蛋清分两次加入蔗糖打发。 没有打蛋器,全靠一双筷子和他的一副好臂力,蛋清打好后,再分次加进蛋黄面液里搅拌均匀,然后隔水上锅蒸,锅里顺便煮了一把红豆。 动静这么大,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孟小溪一脸好奇地盯着他做这些东西,时不时帮他搭一下手。 牛奶没有,可他有一大碗新鲜羊奶,隔壁郑阿婶家里的母羊刚好下崽了,沈轻舟提着半篮子枇杷腆着脸去讨了一碗过来。 郑阿婶平日不太好说话,这次倒是大方,挤了满满一大碗给他。 羊奶里加热后滴一点点米醋进去,稍稍搅拌后静置一会儿,使乳清分离开来,然后用干净的麻布过滤出去,剩下的乳酪再分次放入蔗糖搅拌,有些干了就再加回一点乳清一块儿搅拌打发。 这是极其漫长又费力的过程,终于,乳酪不再零零散散,同蔗糖融洽地黏糊在一块儿,有了点奶油的样子。 与此同时,蛋糕也差不多好了,沈轻舟端出来晾了一会儿,然后把碗倒扣在一个大盘子里,一个淡黄色圆溜溜的蛋糕胚子新鲜出炉了。 孟小溪好奇地用手指按了按,惊讶道:“闻着好香啊!还挺蓬松,有点像玉米发糕,我好久没做那个吃了。” 沈轻舟听后顿了顿,早知他会做发糕,何必费这么大劲儿整这个,不如一开始就跟他好好学学,不过这次的结果看上去还算不错。 天热食物不耐放,接下来要快点装饰,把蛋糕胚子横面切开,铺上一层拌了蜂蜜的红豆,再重新盖好。 然后把“奶油”均匀地抹上去,他也不会裱花,抹平后干脆再铺上一层切好的水果,做成红豆夹心水果蛋糕。 黄澄澄的杏子和枇杷切成丁,红艳艳的西瓜放上几片,早熟的葡萄也放了一圈。 “好漂亮!看起来就好吃!”孟小溪有点迫不及待,默默咽了一下口水,“现在能吃了么?” “等一下!马上就好!” 沈轻舟拿出一根红烛,是人家成亲时用的那种,点燃后把烛台放在蛋糕前面。 他满目深情道:“小溪!在我们那边,过生辰一般就是这样的仪式,你把蜡烛吹了,闭上眼睛在心里许一个愿望,这一年都会顺顺利利的,愿望也会实现。” “真的吗?”孟小溪双眼亮亮的,“那我试试。” 他呼地一声吹灭了蜡烛,闭眼沉默了几息,然后重新睁开眼,似是有些羞赧,“好了!” -------------------- 第40章 礼物 “许了什么愿?”沈轻舟问他道。 “必须要说吗?”孟小溪红着脸,显得有些为难。 真是藏不住心事,百般情绪都写在脸上,单纯得像清晨花叶间的一滴露珠,晶莹剔透。 不过看样子肯定与他们俩有关,沈轻舟笑了笑:“不用!不说才灵,等实现了再说最好。” 孟小溪点了点头,心里长出一口气,面色好像更红了一点。 两人开始分食蛋糕,沈轻舟帮他切了一大块,拿个碟子托着。 如今的蔗糖没那么洁白,打发出的乳酪也是微微发黄的样子,但由于力道足够,成品均匀细腻,看起来十足诱人。 孟小溪拿调羹挖起一小块,伸出舌尖舔了舔,惊讶道:“好甜!膻味儿也没了,羊乳竟能做出来这个!” “好吃吗?再挖点蛋糕和红豆一起试试,还有果子,光吃这个腻。”沈轻舟建议道。 “好吃的!” 孟小溪听了他的话,这次挖得多一些,把几样东西掺在一起,一块儿送到了嘴巴里。 水果微酸,奶油和红豆甜甜蜜蜜,蛋糕香浓,缤纷复杂,又能很好地融合,这味道简直了! 孟小溪幸福地眯起双眼:“好好吃!沈大哥,明年生辰我还能要这个吗?” 其实看了整个过程,他大体上也知道怎么做了,但打发蛋白和奶酪对他来说还是太难,根本没那个力气。 沈轻舟要笑喷了,这家伙!他不会以为只有生辰才能吃这个吧? “能!当然能!”沈轻舟笑得停不下来,“不用等明年,天凉时我就再给你做!” 现在太热了,又没有冰箱,放不了一天就要变质,如果隆冬时做,至少能吃两三天。 “真的吗?太好了!” 孟小溪满心欢喜,第一次觉得呵气成冰的严冬也如此令人期待。 好吃是好吃,但吃多了确实腻,糖油的含量过高。 两人吃完自己跟前的那块,都克制地没再多要,还要留点肚子吃晚饭。 剩下的分成三份,给姚康他们一份,隔壁哑妹一份,还有一份送给了三叔家的玉秋。 都吃完了孟小溪还是有点不敢信,他不由叹道:“沈大哥!今后你可别再说你不擅厨艺了,这样好吃的东西都能够做出来,街上那些摆摊卖吃食的也不一定能赶得上!” 沈轻舟笑了下没吭声,其实这个蛋糕不算太成功,外形一般,口感勉强没拖后腿,他主要是占了食材的便宜,鸡蛋、蔗糖、羊乳、蜂蜜、水果,随便哪一样拿出来,在这时代都是难得的美味。 如果把普通食物也能做得十分可口,那才是真正的厉害,比如,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 第65章 “今晚菜不错,你待会儿跟姚叔好好喝两杯,我去做饭了。”孟小溪起身道。 “嗯,我帮你烧火。” 现在天热,烧火不是个好活,一道菜出锅,做菜的人热得满头大汗。 “行,你拿上扇子,还有擦汗的布巾,咱们先做鱼。” 上午赶集不光买了蜂蜜、几样瓜果菜蔬,还买回一条四五斤重的大草鱼和一只小公鸡,家里那群鸡中也有不少公的,可现在都还太小,大概要长到中秋时才够炒一盘子的。 小公鸡姚道成下午帮着杀过了,上面抹了一层盐,鱼也杀完剁好了,用佐料腌制在了小盆里,盖在阴凉处,大概已经入了味儿。 “做成麻辣的吧?多放青花椒和辣椒,味道重一点既下饭又不容易坏,若嫌辣就吃块西瓜解解,小公鸡清炒,再炸一盘南瓜花,炒一碗青毛豆。” “行,随你。” 沈轻舟对于做菜拿不出什么建议,他无脑相信孟小溪的手艺。 阴凉处也不算多凉快,孟小溪将头发全部束了起来,袖子挽到手臂上方,锻炼那么久,胳膊仍显得纤细,也没晒黑,如同九月塘里新出水的藕节一般。 他在石台边忙着备菜,额头上时而有没来得及擦的汗珠滚落下来,顺着耳侧蜿蜒而下,继而落到衣领上或是隐入脖颈间。 沈轻舟从井里打上来两桶凉水,留着洗菜用,见此情景突然就口干舌燥起来。 他已经十八岁了,算上今天,周岁也已经十八了,两人却如同过家家一般,亲一下都要激动半天。 上次下雨,赶着气氛帮了他一把,结束之后他逃也似地躲回了自己屋里,晚饭时都不敢抬头看他,也不爱搭理他,别扭了一两天才好。 若是再更进一步—— 沈轻舟吞了吞口水,今天是他生日,并不是他刻意压着时间为了那该死的仪式感,而是今晚有机会陪他喝酒。 醉酒后的孟小溪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会羞怯,会主动,甚至会有点霸道,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另外一面。 沈轻舟暗暗盘算着,晚上该怎样哄他才能允许自己留下来,明早醒来该怎样哄他才不会生气,火都烧得不太用心,小公鸡差点炒糊了。 “你咋了沈大哥?”孟小溪问他道,“不会是暑热发痧了吧?” 一直心不在焉的。 他赶紧上前试了试他的额头,“难受就去休息,我自己来烧。” “我没事。” 被看出异常沈轻舟还挺心虚的,又不能实话实说他想干坏事,便随口敷衍道,“没事,我就是有点担心田地里,有一阵子没下雨了,地里怕是快干了。” “前几天不是还下了么?” “下的少,不够用的。” 因为是坡地,怕雨水太快流走,他跟姚道成两人之前把沟沟坎坎都用土拦了起来,以便多保一点潮气。 “那你等晚上睡觉时看看手机,最近若是都没雨,明天咱们几个便开始挑水浇地,拣那坡上头的浇就行。” “嗯!知道了。” 沈轻舟贱兮兮盘算着,还想挑水!明天你起不起得来都不一定。 他想得是挺美,但计划远远没有变化快。 几人刚开始吃晚饭,外面忽然起了风,还没落的日头迅速隐去,天色变暗了许多,眼看着要来一场大雨。 姚道成连忙放下酒碗:“不喝了!你们几个先吃,我趁着天没黑去田里把沟挖开,若下得大了,秧苗可能会淹。”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孟小溪放下筷子道:“我也去!人多挖得快!” “你可别了!少爷。”姚道成站了起来,“你今儿个生辰,需得在家躲着,哪都不能去!” “也不一定就能下大,你等我一下,我去屋里看看。”沈轻舟连忙跑去查手机。 “去屋里头看什么?”姚道成奇怪道。 “大、大概是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鞋子吧!”孟小溪帮他解释着。 说谎话可真难。 “哦,这样。” 姚道成心急,打算先去拿铁锹,沈轻舟匆匆忙忙赶了回来,面色凝重:“走吧姚叔!我跟你一道去!” 这两天他倒疏忽了,没注意这事儿,刚才点开手机一看,居然有四天的雨量,沟若不挖开,田里必然要被淹。 “爹!沈大哥!我也去!”姚康既担心又焦急。 “你留在家里,帮忙把院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要天黑后才能回来,小溪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沈轻舟交代道。 “那你们戴上斗笠,好歹能遮一点,若是下得太大,挖不完也要先回来!”孟小溪满是担忧。 “嗯!我心里有数。”沈轻舟深深看他一眼,做了半天美梦,临到头被老天爷摆了一道,只能等下次了。 但下雨总归是好事,最起码对庄稼好。 孟小溪对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同姚康一道跑出去收拾东西,把鸡棚牛圈挡好。 果真下大了,直至戌时过半二人才满身泥水的回来,孟小溪一直在桌边等着,见此连忙让他们去洗澡换衣,他则把饭菜又热了一遍。 又累又饿,沈轻舟狼吞虎咽地扒着饭,什么邪门儿心思都没有了。 大雨小雨一阵接一阵,一连下了好几天,初七早上才放晴,家里还要好好打扫一番,换洗的衣物也要拿出去晒。 第66章 孟小溪本想认真给他挑一挑生辰礼,却直到初八这天才得空去了镇上,街上行人并不多,这场雨持续太久,大多数人家还在田里忙着挖沟排水,抢救被淹的庄稼。 他家那几人也去田里巡逻察看了,看看哪儿疏忽了没注意到,毕竟是农人,又不是屠夫猎户做生意的,还能搞点别的营生,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些田地,怎敢不上心。 孟小溪逛了一会儿,突然神思一动,想起二人去年捉的山鸡,当时说要送他一把弓,结果到现在还没买,也不知沈大哥还记不记得这事儿。 哎!这脑子,看来许诺还是不要轻易做出。 初九这天,孟小溪一大早就特意做了碗长寿面出来,加了荷包蛋和一把嫩嫩的小青菜,别人吃的都是粥,就着小菜豆腐干。 吃完早饭后,趁着那二人回了偏院,他把礼物拿了出来,怪不好意思的样子。 “以前听你说你会射箭,早就打算买一把在家备着,结果却当作了生辰礼,没想到别的,临时起的意,你若不喜欢,等几天我再挑一件别的,我今天晚上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递过来的是一把崭新的紫杉木弓,牛背筋弓弦,还有装着箭的牛皮箭袋。 沈轻舟接了过来,爱不释手,由衷赞叹道:“真漂亮!” 孟小溪放了心,邀功一般晃了晃他的胳膊:“那你喜欢吗?” 双目晶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很喜欢,不用再买别的。”沈轻舟带着笑意,按住了他的手,“但是我想吃点别的。” -------------------- 第41章 船舶入港 “行啊!吃什么?我给你做!” 难得他在吃的方面要求了一次,之前忙的时候连着啃几顿干饼子也没有过一句怨言。 “你答应了?”沈轻舟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孟小溪嘀咕着,“你先说说看,我来准备着。” “不用你做什么。”沈轻舟目光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晚饭后吃,我来准备就行。” “晚饭后再吃?都要睡觉了那能克化掉么?” “能!不仅能,还特别有助于消化。”沈轻舟笑得莫测。 孟小溪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东西?山楂?现在还没长成,酸梅汤?可家里并没有梅子。 算了,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哪怕沈轻舟没提要求,孟小溪还是准备了好几道菜,酱肉丝,辣炒鸡杂,用木耳、粉条、番茄,小白菜煮了一碗三鲜汤,里面飘着方方正正的鸡蛋块。 此外,还有半桶姚康捉回来的河虾,一半白灼,主打一个清淡适口,另一半做成干锅虾,滋味浓厚,还有一盘蒜蓉菜心,比他过生辰时的菜色还丰盛。 今天天气晴好,沈轻舟一天看了好几遍手机,显示最近几天都没雨,田里除了时不时冒头的杂草,也没有别的地方要忙。 他心情颇好,晚饭时摆开好几个酒碗:“上次被打断了,今天没什么事情,姚叔你多喝点,还有小溪。” 又抬头问道,“姚康要不要来一点?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喝几口也没事!” 姚道成对他要求不严,也跟着问道:“要喝点么,康儿?” 姚康抿着笑摇了摇头,只顾着低头扒饭。 没想到孟小溪却也护住了酒碗,只让他倒了一点点,因为上午他说晚饭后还有好吃的,倘若喝高了,岂不就错过了那不知名的美食? 沈轻舟本想让他醉得深一些,好哄着人答应自己,要是知道他是因为这个不愿喝,非得呕血不可,自个儿拦住了自个儿的姻缘之路。 算了,劝不下去也不能强求,只有他跟姚道成两个多喝了一点,那两个小孩儿光知道闷头吃菜。 结果最后竟是他自己起了醉意。 吃完饭后,姚康去喂了牛,带着他爹回了偏院,孟小溪收拾好桌子碗筷,把元宝喂了,就见沈轻舟直愣愣坐在旁边,连地方都没挪。 喝高了,看来说好的美食没戏了,只能等他酒醒之后再问问了。 孟小溪叹着气,上前去推人:“沈大哥!外面天黑了,去冲个凉赶快去睡觉!坐这儿蚊子咬得慌。” “哦,我知道。” 沈轻舟站了起来,感觉自己有点飘忽,但脑子里还留有几分清醒,他努力走出一条直线来,生怕自己被当成醉鬼一般。 孟小溪闩了大门,去他屋里点好灯并帮忙找出了换洗衣服。 “喏!去吧!这干净衣服待会儿先挂起来,别弄湿了。” “我知道!我又没喝多,你当我是那些酒鬼啊?”沈轻舟小声辩解着。 “嗯嗯!你不是。”孟小溪随口敷衍着,将他的床铺铺好,纱帐放好,免得蚊子钻了进去。 喝醉的人总是不承认自己喝多了。 哗哗的水声停止后,又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沈轻舟出来了,孟小溪才拿上衣服自己去洗。 六月上旬,天气晴朗,半轮明月和成群的星子遥远地挂在夜幕上空,院子里也洒落着淡淡的光辉,不用点灯,他甚至连小手电也没拿,反正都是熟悉的地方。 刚洗完澡特别清爽,院中微微的小夜风一吹,更是浑身舒适,从头到脚的毛孔都被凉意轻抚着。 待换好衣服出来后,孟小溪却被月光下突兀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第67章 “吓死我了沈大哥!”他拍拍胸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要去茅房吗?” 夏令时酒水较为清淡,能到喝醉的程度,那肚子里肯定装了不少,憋不住要放水也正常。 “不是,洗澡之前去过了。”沈轻舟定定地看着他,“我刚才没走,一直在等你。” “啊?等我干嘛?”孟小溪抬头呆呆问道。 原来他刚才一直听着他洗完了澡,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他又没喝多,也不会摔倒。 “说了要吃别的,你已经答应了。”沈轻舟言语间有些执着。 “我是答应了啊!”孟小溪哭笑不得,“可你今晚好像喝多了,要怎么做——”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承认,还是等下次再吃吧!先去睡觉,乖!别杵在这儿喂蚊子了。” 孟小溪哄着人,就要把他推去屋里,冷不防被抓住了手。 “不要下次,就要今天!”沈轻舟固执道,“说话要算话!” “好!说话算话。”孟小溪无奈道,“走吧!要吃什么东——”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他应该是漱过口了,唇齿之间带着一丝清冽,但动作却和往常不同,显得十分霸道。 “你、你松开点……”孟小溪气喘吁吁。 沈轻舟退开一些,借着浅浅的月光看向他,用两个指头轻抚过那柔软的双唇,随即轻轻印上了自己的。 这次亲吻动作轻柔许多,但揽在身后的那双手却逐渐用力起来。 他一个倾身抱起了人,兜住他的双腿,连嘴巴都没停下,大步往自己房中走去。 孟小溪脑中混混沌沌,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挂在对方身上,生怕自己掉下去。 直到被放在不久前自己铺好的床铺上,如山的身躯倾然而下,他才明白沈轻舟今晚念念不忘一直要吃的东西是什么。 密密的亲吻将他笼罩,两人之间的阻碍一点一点在变少。 孟小溪不是没见过他的装备,那还是在沉睡休息之时,若是在战斗时,只怕更会令人望而生畏。 他支起双臂徒劳无功地挡在身前,小声交代着:“你、你轻些!” “嗯!我心里有数。” 沈轻舟酒已醒了大半,过去这一小段时间里,他都没想过会这么顺利,早知今晚不喝酒了,还能在完全清醒时好好体会一番,但现在却不是怂的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支起的手臂被拿开,清甜的餐点被细细品尝。 孟小溪也没料到,等了一晚上的美食竟变成了他自己。 屋外月明星稀,微风轻拂,屋内一室暖黄,却狂风四起。 风帆带着船舶,目标是穿过溪流,入海遨游,可装了满船货物,溪流太浅,谷中又有怪石奇树阻拦,根本起不了锚,升不起帆。 双方对峙、谈判、磨合,渐渐达成共识,海边开始涨潮,借着天时地利人和,船舶一举入了溪流,恣意畅游。 风和日丽之时,周遭一片轻松,风疾雨骤之际,却令人难以招架。 终于,船舶卸了货物,岸边趋于平静。 至此风停雨歇。 —— 孟小溪累极,沉沉睡去,沈轻舟起身帮他仔细擦洗一番。 二十四岁这天,他终于告别了自己单打独斗的夜晚,品尝到了人间至味,初始时的酒意早被冲得一干二净,空气中只余甜蜜。 看着软乎乎又困倦的人儿,任由他摆弄,沈轻舟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想搂着人,又怕热着了他,便侧躺于一旁,只拿床单遮了肚腹处,一边帮他打着扇子,直到自己也困极了睡去。 夏令时觉少,外面天光朦胧时,二人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了。 孟小溪翻了翻身,才惊觉这不是自己的床铺,一不留神差点掉了下去。 沈轻舟出于本能,一把捞回他,彻底清醒后,就见眼前的人含羞带臊,把大半张脸埋进了床单里。 他满心怜爱,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孟小溪摇了摇头,忽又嗔怪道:“叫什么轻舟?明明是大船,名字也想欺骗迷惑别人!” 沈轻舟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瞬间爆笑出声,笑完之后竟然又隐隐起了帆。 这句话大概是对男人最好的褒奖,岂能辜负这种夸赞,他一翻身将人又按住了,附在他耳侧低声道:“经年累月,船舱货物积压太多,急需清空。” 孟小溪:“……”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么他还是当哑巴好了。 船舶在鸟鸣伴奏中再次入港,待抛锚停歇时,天光已大亮。 孟小溪急急忙忙穿着衣服,一边问他道:“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哪里留了印子?” “没,放心好了。”沈轻舟幽幽看着他。 现在天热,他一开始就有意收着了,激动时并没有不管不顾。 “都怪你!姚叔他们肯定起来了,鸡鸭还没放出来,看我不开大门说不定以为出了什么事!” 孟小溪还是高估了自己,虽说有些不适,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刚下床就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跤。 沈轻舟连忙上前扶住他,一手揽着腰背一手抄着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回你屋躺着休息!家务我来做,我待会儿跟他们讲你今天不舒服。” 既然孟小溪还没做好准备,想瞒着那俩人,那就等他想说时再说。 第68章 暂时也只好这样了,孟小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他怀里。 姚道成只当是俩人昨晚喝得太多,今天起晚了,也没好意思喊人,在塘子边来回溜达着等开门。 沈轻舟若无其事地打开大门,点头问了声早:“姚叔!” “哎!沈管家早!” 姚道成刚打算去打扫牛圈,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指了指他的胳膊,“沈管家,你受伤了?” 夏天都是挽着袖子,沈轻舟低头一看,两条肘臂下方都是血印子,一看就是席子磨的,如果他猜得不错,膝盖上或许更严重。 -------------------- 第42章 席子 一直留意不要让小溪留下印子,没想到自己却磨成了这样,当时只顾着劈波斩浪一路猛猛闯,根本没感觉到疼痛。 不过他屋里的席子的确不行,自己皮这么厚都变成这样,也不知小溪的肩背有没有事,刚才起床时他光看了前面,只留意了那些露在外面的皮肤。 沈轻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昨晚喝了不少,兴许是摔的,无事,反正也不疼。” “哦哦,生辰嘛!多喝点也没事,我过去打扫了。” “行!噢,还有!小溪他今天不太舒服,姚康你等下跟我一块儿做饭。”沈轻舟又叫住了后面的人。 “知道了,沈大哥。” “不舒服?那,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过来?”姚道成满脸担忧。 “先不用,我待会儿去问问他再说,你们去忙吧!” 父子俩去了后院放鸡喂牛,沈轻舟赶紧溜进孟小溪房中,把门一关,上来就要扒他的衣服。 “来来!快脱下来。” 孟小溪大惊失色,这是大白天,他都听见那两人进了院子,沈大哥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昨晚打开了某个机关,要化身淫/魔了?这太可怕了吧! 他一骨碌滚进了旁边的床单里,把自己紧紧裹起来,正义凛然道:“不脱!” 又一本正经劝他道,“沈大哥!咱们还年轻,来日方长,若不知节制,把身体搞垮了,以后可怎么办?” 还有几十年要过呢! 沈轻舟一愣,知道他是误会了,瞬间哭笑不得。 他抬起胳膊给他看:“喏!看我这儿都磨成这样了,我记得胳膊还没用多少力,也没有一直趴着,可你却是一直躺着的,都没起身换个别的姿势,我怕你肩背也磨伤了,快脱了让我看看!” “我没事。”孟小溪坐了起来,心疼地摸了摸他的手臂:“既是如此受罪,那便不做了罢!等天凉了铺上被子再说。” “那可不行!”沈轻舟一口否决掉,“天热时吃饭也没胃口,总不能不吃,留着冬天一块儿吃,咱又不是那冬眠的狗熊,吃半年管一年。”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都站着或坐于他上面,这更加挑战羞耻心,只怕他不会同意。 沈轻舟这样想也这样说了,孟小溪听后果然满面羞红,说什么也不答应。 “行行行!这事儿以后再说,先让我看看后背有没有伤到。” 孟小溪犹犹豫豫扯掉了被单,嘴里嘀咕着:“该是没事吧?我没感觉到疼。” 一边把纽扣解开,转过身去,上衣没有完全脱下来,只往下褪了一些。 他的肩背还是有些瘦削,因平日晒不到,光洁如玉,白得晃眼,的确有几道席子的印记,微微发紫,但并没有破皮。 沈轻舟拿手轻抚了两下,突然鬼使神差地低头嘬了起来。 孟小溪一惊,连忙往一旁躲了躲,把衣服穿好,小声呵斥道:“你干嘛!不说了只是看看的么!” 沈轻舟低声笑了下,上来和他挤在一块儿坐着,将人搂在怀里哄着:“抱歉!我没忍住。” 未曾尝过便罢了,一旦了解了个中滋味,真的很难忍住。 如果家里没有旁的人,如果田间没有活要干,如果小溪身体受的住,那他可能会不分白天黑夜地把他钉在床上。 孟小溪并不知他心中所想,把人往旁边拱了一下:“热!你坐远一些。” 沈轻舟赖着他,不想坐远,伸手捞过一把扇子,帮他扇着风。 又低头悄悄问道:“下面有没有难受?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要么先让我好好看一下。” 他是初次,年纪也小,沈轻舟事先查了很多注意事项,都快烂熟于心了,昨天终于派上了用场,可心里还是没底。 孟小溪瞬间脸色爆红,使劲推了他一把:“没有!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其实还是有点难受的,沈轻舟技术应该不错,前面很有耐心,哪怕是头一次他也体会到了舒服的感觉,可尺寸在那里,这种属于不可抗力因素,以后慢慢习惯了就会好的吧。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大夫来看? 至于让他看就更不可能了,万一他待会儿又来一个没忍住。 沈轻舟被连推带搡地赶下床,忍着笑意出去做饭了。 豆子要七月里收,六月的农活不算多,农人们在家躲着暑气。 沈轻舟这段时间比较悠闲,但席子的问题却让他颇为头疼。 他的席子是今年入夏时新买的,细密的竹编,价钱还不便宜,不可能扔掉再重换。 一个人睡觉的确挺凉快,但两个人做那事儿时却有点磨人了,又不能僵着不动,铺床单又热,而且几下就被搓跑了,小溪那屋的席子也差不多是这样。 第69章 姚叔以前做过木匠,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要抛光才行啊!”姚道成听他说了之后,一下子就看出问题的所在,“他们匠人太忙,光把样子做得好看,没花时间来细细打磨,不够平滑。” “那要怎么做?”沈轻舟一听有戏,瞬间来了精神,“姚叔您教教我。” “要打磨,一是用木贼草,也就是锉草,编好之后细细搓几遍。” “还有一种是用青砖灰拌着芝麻油,要打磨三遍,然后再烫蜡,这样出的席子,防霉防虫,光可鉴人,平滑细腻又凉润,就是费时,卖得也贵,大户人家才买得起。” 沈轻舟心思一动,立刻做了决定:“用第二种!反正家里有芝麻油。” 大户人家又怎么了?他虽钱不多,但时间多,耐心也够。 “行!那就取点青砖灰。” 姚道成现在每天有大半天的时间,最近把家里的桌椅板凳都修了一遍,闲得无事开始砍藤条编筐子,正好顺便帮他瞎捣鼓。 青砖要磨碎,加水搅拌后用细布过滤,漏出的泥水拿木盆接好,待泥水沉淀后,把上面一层清水倒掉,再把下面的沉淀物铺开晒干,就得到了细腻的青砖灰。 先将席子洗净晒干,青砖灰拌入芝麻油,拌匀后用毛刷蘸取一些,均匀涂抹在干净的席子上,稍稍晾一会儿,再拿麻布把多余的灰擦掉,如此三遍之后,便可开始烫蜡。 白蜡融在碗里,趁热涂抹于席面,再用小火细烤,使蜡液逐渐浸于竹木中,晾凉之后,先用粗布刮去表面的浮蜡,再用细布仔细擦干净,至此,一张精美绝伦的打蜡竹席就完成了。 沈轻舟摸了摸,十分满意,这光滑度,苍蝇落在上面都得劈叉。 念着孟小溪初次之后有点不适,俩人有好几天没在一块儿了,每次都只是单纯的睡觉聊天,他忍得相当难受。 这天吃完饭后,沈轻舟悄摸摸同他咬着耳朵:“席子做好了,今晚去我屋里睡。” 孟小溪脸颊唰地一下热了起来,他知道他想干嘛,几日没做,其实他也有点想。 他在上面挥洒汗水,自己只要细细去感受就行,那如山的身躯一旦覆上来,让他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想发出颤栗,那种极致的感觉绵延不绝,是他长这么大从未体验过的。 沈轻舟怕他害羞不去,今晚特意和他一块儿洗的澡,正洗着差点就走了火,洗完之后迫不及待地拉着人回了房。 “怎么样?你摸摸看!我和姚叔费了好大的功夫。”他邀功一般拽着他的手。 孟小溪坐在上面感受了一下,欣喜道:“确实不错,我还以为打完蜡会油腻腻的,没想到却是又凉又滑。” “蜡已经浸到里面去了,表层的都被擦掉了。” 两人今晚都没饮酒,沈轻舟无比清醒,他小心翼翼又急切地解着对方的寝衣。 屋内灯影昏黄,纱帐里气氛朦胧又火热,孟小溪紧张地攥着床单,等待那种他还不太熟悉却又强烈盼望的感觉。 如同一瓢清凉的井水浇到叶梢干卷的秧苗上,一碗暖粥喝进长途跋涉旅人的肚腹中,两人无比契合又愉悦。 只是—— 孟小溪摸摸头,这才几下而已,他的脑袋就磕到了床头柱上。 沈轻舟尴尬地把人拖了回来,又给他换了个方向,结果没一会儿又悬空了,看来席子太滑也不是好事。 最后还是对着床头,将枕头床单一股脑堆在一起,防止再撞到头。 完事之后,俩人相对着傻笑了半天。 孟小溪问道:“胳膊没事吧?” “没。”沈轻舟抬起来给他看了看,“膝盖也没事,你呢?这次那里有没有难受?” 上次哪怕没承认,他也看出来了。 孟小溪红着脸摇了摇头,将脸埋在他肩头。 天气炎热,农人一般早晚才去田里,姚康闲来无事,晌午吃完饭又提着桶去河沟里捉虾。 结果没一会儿却慌里慌张地跑回来了。 姚道成正在拿小柴刀顺藤条,顺好了编东西用,见状忙问道:“咋了,康儿?咋这么快回来了?” 姚康面色煞白:“爹!死、死人了!好像是隔壁的郑婶儿!就躺在她家地头树底下!” “啊?快!先去告诉少爷!” 沈轻舟去杨柳村磨面还没回来,只有孟小溪在家,他听后大吃一惊,她家里上老下小就指着她一人,这下可怎么办? “也可能是中暑发痧了!”孟小溪冷静分析着,“姚叔你先去看看!提上半桶井水和布巾,我这就去找村长!” “哎!好!” 姚道成提着凉水,不能跑太快,怕晃出来,和他们几个差不多同时到的。 孟逢春媳妇也赶来了,她上前试了试,放下心来,“还有气儿呢!兴许就是热着了。” 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排道:“快!拿布巾冰一下,再拧点水喂下去!” -------------------- 第43章 收豆子 几个人一通忙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又是帮忙扇风,地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 郑阿婶名为耿素莲,村长媳妇儿问她道:“兰儿她娘,你这是咋了?大晌午的咋到这地里来了?” 耿素莲晕晕沉沉,看着边上围着的几个人,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事情的起因,她没吭声,挣扎着起身朝他们磕了一个头。 第70章 “哎哎!别跪啊快起来,先坐着歇一会儿!”村长媳妇儿赶紧过去扶她。 大家都习惯了她的沉默寡言,也没多说什么,一旁的地上扔着把锄头,这么热的天在这儿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家里没个男人,田里的活就指着她一个,想赶时间多干一些。 “听小溪说,是他家姚康那小子看到你了,忙慌着跑回去告诉他爹,大家伙才能知道这事儿。” “要我说,兰儿她娘,活是干不完的,只有人最重要,那草锄了还长,只要能看得过去不把庄稼埋了就行。你家那老的我也不说了,你也算仁至义尽,可闺女还小,你若是有个好歹,让她可咋办!你说对不对?” 耿素莲听到提起女儿,鼻子开始发酸,含着泪点了点头。 “好了!先回去吧!这树底下也不凉快,回去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等歇过来了再想着干活的事儿!” 村长媳妇儿将她扶了起来,问道:“能走么?不能的话让我家逢春背你回去,老姚背也行,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用讲究那些狗屁规矩!” 耿素莲终于开口说了话,她哑着嗓子道:“不用,能走。” “行!那我搀着你,慢点!” 孟小溪提着水桶,姚道成帮忙拿着锄头,几人往村中走去。 邻里之间遇到事情互相帮扶一下也没什么,可这算是救命的恩情,再晚去一会儿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耿素莲记在心里,总感觉欠着人情,浑身不得劲儿,可家里又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她一狠心找个屠户将圈里的半大猪崽子绑走杀了,要了两条猪腿,给孟小溪和村长家各送去一条,还单独给了姚康两只猪耳朵,剩下的全卖给了屠户,自己家都没舍得拎两斤肉回来。 收到东西的两家面面相觑,这猪本该深秋时才能杀的,现在猪草茂盛,正是吃食长膘的时候,太可惜了。 可又知道她的脾气,若是坚持不收,她心里不定得多难受,极其要强又恩怨分明的一个人,不想欠别人一分一毫,从她单独给姚康送猪耳朵就看出来了,她明知长工和他们在一块儿吃饭。 无奈,两家只好各自收下了东西。 郑阿婆并不知道她中暑这事儿,只知道她让人把家里正长膘的猪绑走了,气得在院子里拄着拐杖破口大骂:“个败家娘们儿!那猪崽吃你肉了还是喝你血了?好好的让你给卖了,怪不得咱家大广不要你!” “卖的钱呢?钱呢!是不是要拿去倒贴寻汉子?蠢妇!夯货!” 她耳朵背,嗓门儿也大,叫骂的声音四邻都能听得到。 耿素莲冷着脸,拿把旧柴刀过来,“咔嚓”一声劈在了老太婆前面剁猪草的木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郑阿婆心里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不敢唧唧歪歪。 天太热肉不能放,孟小溪全部做了出来,猪耳朵煮熟了凉拌,骨头起下来熬汤,肉全部切成小块干煸出来。 幸亏不是大猪腿,饶是这样,炒熟了也有两大碗,孟小溪端着一碗送去了隔壁,虽然杀了猪,但他知道她们家肯定没舍得吃。 耿素莲对他挂不下脸子来,只委婉地推脱说天热不想吃肉,心里寻思着,哪有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要吃回来的道理。 孟小溪笑眯眯的,无意识卖着乖:“阿婶儿!您也知道天热,却送了我们那么多,吃不完坏掉了岂不可惜?可不能糟蹋吃食!还有,哑妹就要开始长个子了,也不能缺了油水,快拿着吧!” 耿素莲迟疑着接了过来。 孟小溪又道:“其实本来就是邻里间顺手帮个忙的事儿,阿婶儿往后可别这样了,若是这样,那下次我们家若有忙需要你们来帮,哪还好意思开口?” 耿素莲把肉倒在了自家盘子里,又拿馒头把碗内的油擦了一遍,这才洗干净了还给他。 她神色平静了许多:“小溪!阿婶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一时半会儿改不掉,你们家若有事儿直说就好了,阿婶往后就和你们学着做,慢慢来吧!” “嗯!我回了,外面热,让哑妹早些回来吃饭。” 肉很香,汤很浓,猪耳朵也十分爽脆,可几人却吃得没滋没味,尤其在听到郑阿婆的叫骂之后。 郑阿婶的日子不好过,甚至还不如人家死了丈夫的寡妇活得自在。 “姚叔!”孟小溪开口道,“虽然这话有点冒昧,但我还是想提一下,若看到了隔壁阿婶遇到难处,或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咱们就上前搭把手,当然,我跟沈大哥也会的,就是怕你会介意,自家的活都够多的。” “不介意不介意!”姚道成连忙道,“其实有时候我也有心帮个忙,她们孤儿寡母的怪可怜,就怕少爷你有想法,也怕别人说闲话。” 毕竟他现在不是自由身,是签了合约的长工,怎好随便帮外人干活? “我能有什么想法!”孟小溪笑道,“现在咱们家人多,还都是正当年能干活的,偶尔帮一下邻居也无妨,至于别人那些狗屁闲话,只要阿婶不在意,咱们就更无需管他了,是吧沈大哥?” 沈轻舟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敏锐地发现小溪居然会说脏话了,是个有趣的现象。 “哎!我晓得了。”姚道成有点感慨,看到隔壁的母女,他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同是可怜人啊! 第71章 自己或许更可怜,连家都没有,风餐露宿,孩子病了都没钱治,幸亏遇到了现在的东家,年纪轻轻,却带着一颗仁善之心。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出乎耿素莲的意料,黄昏时没浇完的一小块地,姚道成挑水帮她浇了,半路快要背不动的猪草,沈轻舟见到后帮她背回了家,甚至捆满秸秆的板车,姚康也默默在后面帮她推了一路。 她从没接收过这么多的善意,一时间让她无所适从,心情十分忐忑,总想送点东西还回去。 可孟小溪笑着打消了她的疑虑:“没啥的!阿婶儿,他们就是顺手的事儿,等几年姚叔他们到期限不在我家做了,到时候我家干活人不够,说不定还要求你帮忙呢!” 耿素莲知道这都是些场面话,是小溪在让她安心而已,几年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 七月里,花生秧苗上的点点黄花已经落到了泥土里,一两个月之后就成熟了,豆子却要率先采收。 豆子和芝麻,都属于成熟后会自动爆裂的作物,所以黄豆等到叶片发光脱落,青豆荚变黄收缩时,就要赶快割回来,铺开晒干捶打一气呵成。 万一耽误了,稍稍晚那么两天,有些豆荚在秧苗上就会开始爆裂,落到泥土里的豆子,基本找不回来了,成本太高。 黑豆绿豆红豆都是,但和黄豆不同的是,它们的产量更低更金贵,秧苗似藤类,豆荚比较长,不刺挠人,成熟时要分批次采收,把先熟的豆荚摘到篮子里,带回去晒,剩下那些嫩的,要再长长才行。 这几样家里种得不多,只够自家吃的,孟小溪将采回来的豆荚铺在油布上,分门别类地晾晒,晚上直接用布一兜,收起来也方便。 沈轻舟蹭过来捏了捏他的手,悄悄说着话:“今晚去我屋里行么?” 孟小溪更喜欢睡在自己房里,每晚他都厚着脸皮跟过去,可总是放不太开。 兴许是以前父母太娇惯,他那屋子布置得跟儿童房似的,床柱和衣柜上都雕着花鸟鱼虫,肥肥胖胖憨态可掬,尽显幼稚,搞得他每次都感觉自己像是在犯罪。 “不都一样么?”孟小溪打掉他的手,专心干着活。 “不一样,你今晚再去试试就知道了。”沈轻舟小声恳求道。 “有啥不一样?难不成你设了阵法?” 孟小溪斜乜他一眼,眼神好似带着钩子,勾得他想立即关了大门把人抱回房间去。 到了晚间,孟小溪终于感受到哪里不同了,沈轻舟如同上足了发条的西洋玩具,完全停不下来,他则像是一块擀得厚厚的发面小饼,被放到平底锅里反复煎炸。 点上火,倒上油,中途再加点水,正面的,反面的,甚至侧面的,每一处都不放过,直把他煎得外焦里嫩,美味又酥脆。 “不要了!累死了!”孟小溪耍着赖,又用床单将自己裹成了粽子,说什么都不放开。 还没睡觉就连着两次,按照他的惯例,明早眼睛没睁开时大概还有一次。 沈轻舟把他拽过来搂着,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嗯,不来了!出来好好睡觉,这样裹着难受。” 又问他道,“郑阿婶前两天说要去镇上卖陈粮,过来借牛车用了么?” “别提了!你这两天在田里干活不知道,她家那个烂男人回来了,哪会容许她再跟我们来往?”孟小溪气得坐起身来。 “那个跟江湖戏子跑掉很多年的男人?”沈轻舟眯起眼睛。 “除了他还有谁!烂东西!” 沈轻舟冷笑一声:“中元节快到了,什么恶鬼凶煞都出来游荡了,还要他干嘛!乱棍子打出去最好!” -------------------- 第44章 恶邻 孟小溪也赞同把那人打出门去,可这话也只能在自己家里说说罢了。 且不说他的老娘和和孩子还在这儿,就是周遭那些世世代代守着死板规矩过日子的村民,也大都会抱着劝和的态度。 果然,第二天他们去田里干活时,就听到了路边有不少村人唠着这事儿。 “听说郑家那男的回来了?真的假的啊?” “真的!二虎他娘看到了!也没个动静,悄摸摸回来的,听说跛了一只脚!” “大概是在戏班子里出了啥事儿,被人家撵回来了,哎!你们说!他好歹也跟了那女的七八年了吧?那时哑妹才一丁点大,结果被人家说踢就踢了!果真是戏子无义,啧啧!” “他也是活该!哑妹她娘受了这么些年罪,一个人带着孩子照顾他老娘,到头来还要伺候他,真是命苦!” “还好啦!家里多个男人好歹壮个胆,跛了脚轻巧的活计也不耽误干,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他会跟别人跑了!” “也是!哪家的男人没点花花肠子?能够收心回来好好过日子就行!” 沈轻舟:“……” 这特么吃了吐吐了吃的垃圾玩意儿还当成个宝贝蛋了? 孟小溪拽着他,放低声音道:“走了沈大哥!她们已经认定了那些固有的观念,谁也改变不了的。” 郑家的大门关了两天,一开始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后来偶尔会响起几声那男人的叫骂。 两三天之后,哑妹还是照常出来放羊,见到孟小溪也笑,可总感觉她笑得有点勉强。 耿素莲还是照常出来干活,额上带了新伤,神色倒比以前温和了一些,见了人还会主动打招呼。 第72章 看来她对那个烂男人接受良好,沈轻舟有些无语,但别人的家事终归与自己无关,可能她有自己的难处,也可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 虽然并未成亲,但两人已经算是正式在一起了,今年的中元节沈轻舟和他一块儿去上了坟。 孟小溪在爹娘坟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包括长工隐瞒的事情,还有今年家里的变化,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的终身大事。 回去的路上沈轻舟有些啼笑皆非:“你怎么连收了多少麦子交了多少粮税都要和他们讲?” 看来以前也是个爱跟爹娘撒娇的小孩。 “要说的。”孟小溪认真道,“今年比去年多收了那么多麦子,不管是田里、家里还是山地,一切都在变好,这都是沈大哥你的功劳,我同这么厉害的人在一起了,爹娘知道了也会放心。” “既然你把我说得这么好,那——” “要不要让别人也知道呢?”沈轻舟转过身看着他,“小溪,我什么时候能见光?或者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亲?” 在坟地旁边求婚,他大概算头一份儿了。 虽说如今这样,沈轻舟已经很知足了,但总感觉有点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人总是贪心的,他想要的不仅是得到,还想要被周围的人承认,接纳,像寻常夫妻那样,正大光明的牵手,搂抱,亲吻,大大方方的宿在一个房间里。 “对不住啊沈大哥!”孟小溪微微红着脸,同他解释着:“我爹故去整好三年,刚刚才过孝期,我怕旁人说话难听,从诸多方面挑你我的刺,毕竟同男人成亲的太少了,附近也没有这样的事情能参照。” “再等等吧!等天冷一些再加上田里不忙的时候,年底或是过年开春都行,天凉时席上的菜也不会坏,这样行吗,沈大哥?” 依他家现在的条件,成亲的酒席上各种肉菜都不会少,天热时办比较麻烦,容易变质,让别人吃坏肚子就麻烦了。 沈轻舟有什么不行的?他就是想要个承诺而已,心里安定一些。 怪不得之前在外面躲躲闪闪不让亲,原来还在孝期里。 “你答应了就好。”沈轻舟松了一口气,“那,为了让他们慢慢接受,咱们以后不用那么避讳了吧?” 说着牵起了他的一只手,“就像这样。” “嗯!”孟小溪抿着笑,默认了他的行为,“走吧!” 两人牵着手回了村,挨得极近。 经过的路上偶有村人,在他们身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般,在好事者的努力下,这事儿不过一两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你听说了没?小溪和他家那个长工应该是在一块儿了!直接攥着手走路!” “哪个啊?大的还是小的啊?那个小的同他差不多年纪吧?” “不是!那小的他才认识几天?还是小屁孩儿呢!是那个壮的,去年来的那个沈轻舟!俩人还一同去上了坟,看来连父母都拜过了。” “原来是小沈呐!小沈壮得跟山似的,小溪看来要在下面了。” “你这话说的!他那小模样,不管跟谁都得在下面吧?哎!陈嫂子,你那时还成天张罗着要给他说亲,看来这份谢媒的礼钱你是拿不到喽!人家自个儿解决了。” “咱也不缺那点钱!”柳金芝慢条斯理绣着帕子,“才捉个手而已,你们在这胡乱猜测了半天,万一不是呢?” 当然,是的话更好,小溪家里那近百亩地,目前看着也只有沈轻舟能打理得顺顺当当,能干,强壮,长相也端正,除了不能生孩子,哪哪都好,两人倒是十分相配。 依她来看,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的话,你就再帮他说一个呗!” “以前倒罢了,现在嘛!我可不做那讨人嫌的事儿。” 柳金芝收着线,“可能很快要办喜事喽!凌水村又少了一个光棍儿。” “不对!是两个,”她又纠正道。 —— 绿豆收完收黄豆,黄豆种得多,有好几亩,要割下来铺在门口晒,免得把家里弄得刺挠挠的,晒干以后拿木棍捶,或是用石磙子压,压出来的黄豆粒再晒一两天就能装袋了。 沈轻舟终于看见了那个男人,又矮又瘦其貌不扬,拄着单拐,目光阴森地盯着他们家这边看。 就这也有人能看上他?真是不挑,可能戏班里缺个演杂耍的猴子吧。 不过沈轻舟他们根本没功夫理会他,黄豆收完没两天,花生又要收了。 “沈大哥来这边快一年了吧?”孟小溪给他们盛着饭,想起去年的情景。 “嗯,还有几天就到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沈轻舟恍若做梦一般,这一年发生太多的事情了,那个令他惊艳又给他温暖的少年人,如今每晚都躺在他的怀里,予取予求,又乖又软,无比鲜活。 当时还以为他是个孩子,不过确实比他小很多,真是造孽。 沈轻舟一边自责一边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隔壁郑阿婶家的那个人,那个男的,”姚康一边吃饭一边跟他们说道,“我见他拿石头砸咱们家的鸡,鸡和鸭子又看不住,有时会跑到他们家门口。” “那有没有砸到啊?”他爹问道。 “没,我给赶过来了,赶到山地那边去了。” 第73章 孟小溪叹了一口气:“以后只能躲着点了,小时候我娘就不让我在门口玩,怕不小心惹到他,他脾气不好,现在看起来更神经兮兮了,不定会发什么疯。“ 说出去也是好笑,他家这几个人,个个比他高,却还怕招惹到他。 沈轻舟倒是不惧,但他不能时时在家守着,所以,还是不打交道为妙。 但有些麻烦,不是想躲就能躲掉,几人去田里收花生的第一天,晚上回来后发现少了一只鸭子,只剩九只了,塘子边草丛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只好自认倒霉。 第二天孟小溪没去田里,在家摘花生,没出什么事,第三天家里没调料了,要去镇上买调料,结果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鸭子又少了一只。 这他喵的! “明天我装作不在家!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搞得鬼!”晚上吃饭时,孟小溪怒气冲冲道。 沈轻舟有些不放心:“还是我——” “嘭嘭嘭!” 外面响起了拍门声,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一块儿过去开了门。 耿素莲闪了进来,把一串铜钱塞到孟小溪手里,面带歉意道:“是他打的,鸡他追不上,所以捉了鸭子,我从地里回来得晚,已经被煮着吃完了,只剩一堆毛。” “阿婶你——”孟小溪感觉自己一肚子话,却问不出来,只问了句,“阿婶你这些天没事吧?” “我还好,你们放心,明天我把他锁家里,不让他出来。” 耿素莲顿了顿,最终没再说什么,急匆匆地回去了。 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反正接下来的几天,鸡和鸭子都没有再少。 一转眼到了中秋,今年中秋也逢农忙,晚上吃饭时,三叔家的玉秋才得空送了月饼过来。 “顺便在这儿吃点吧,玉秋!”孟小溪招呼她道。 “我都吃过了,小哥。” 孟玉秋嘴上说着,眼睛却止不住往桌子上瞟,一眼瞅到了剩的半盘虎皮鸡爪,嘿嘿笑着抓过一只,不好意思地朝几人点了点头,边吃边往外走,“我再尝尝你做的,就尝一只!” “这丫头!”孟小溪笑着又把她叫住,“那几只都端去呗!我们都要吃好了。” “不用不用!我手上的吃完就回,我娘看到了肯定要骂我——” “哎哟!我的鸡爪!” 孟玉秋刚到大门前就被人撞了一下,鸡爪掉在了地上,元宝眼疾嘴快地叼起来就跑。 孟小溪听到声音后连忙跟了出来。 却见哑妹慌张又无措地站在门边,一看到他出来,连手带嘴地着急比划着:“碟——卖、卖——我!” “什么!你爹要卖你!?” -------------------- 第45章 报应 哑妹扁着嘴点了点头,眼泪大颗地流了下来。 “这王八蛋!” 孟小溪咬牙切齿怒骂着,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她道,“你娘也听到了?所以想让你到我们家来躲躲?” 毕竟郑家算外来户,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哑妹又点了点头,拼命憋住自己的抽噎声:“酒——喝——酒!” 原来是喝多了撒酒疯,不过瞧着他这么多年来对妻儿不闻不问,平日淬毒一般的眼神,想把哑女儿卖掉也不是不可能。 孟小溪转头看了看,家中四个都是男人,看起来确实很有安全感,可另一方面,哑妹她是个小姑娘,若让别人知道在他家过了一晚上,对她的名声可能会造成影响。 孟玉秋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开口建议道:“要么跟我回去吧!我那床大,睡得下两个人。”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孟小溪看向哑妹,试探着问她道:“行么?” 哑妹怯生生地看着孟玉秋,虽然小时候没在一块儿玩儿过,但她知道这个姐姐,是小溪哥哥的堂妹,平日见到也会和气地朝她点点头。 “嗯——”她使劲点了下头,能够有人收留自己她就感激不尽了,哪还有资格来挑? 何况,住姐姐家里更方便,躲到这里她都没打算睡床,只想着能够在柴房窝一晚上就行了,就是不知道人家的爹娘同不同意。 孟小溪打消了她的疑虑:“行!我送你们过去,顺便跟三叔三婶说一声。” 女儿送个月饼过来,却从他家里捎回去一个小姑娘,总要跟他们解释清楚。 沈轻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道去。” 他怕半路遇到那个疯子,别看那人瘦小,酒疯子力气大,碰上了说不定会吃亏。 孟小溪将剩下的虎皮鸡爪还有炒的花生糖一并放进她提过来的篮子里:“带着留你俩等会儿吃。” 到了三叔家里,孟小溪仔细跟他解释了这件事情。 “行!先在这儿住一宿吧!明儿再找村长商议该怎么办,摊上这样的爹,这娃儿也可怜。” 孟逢原两口子都好说话。 “麻烦三叔三婶了!那我们就先回了,明天一早就过来。” “嗯!回吧!哎——” “咋了,三叔?” 孟逢原看着跟在侄子旁边寸步不离的沈轻舟,想起村里的传言,刚想叫住他俩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又看到两个小姑娘在跟前,遂摆摆手道:“没啥,回吧!天黑了,你俩路上慢点。” 是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亲生爹娘,也做不出那棒打鸳鸯的事儿,就随他们去吧。 第74章 再说,沈轻舟这人确实不错,为人正直,活计那么好,小溪跟了他也不算亏。 人虽然安排妥当了,但明天的事情也是个问题,他要是不听村长的或是阳奉阴违,转头悄悄把女儿卖了,大家也拿他没办法。 孟小溪愁得一夜没睡好觉,翻来覆去的,天快亮时正迷糊着,忽然被外面的哭嚎声惊得一激灵。 沈轻舟拍了拍他:“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睡不着,我也去。”孟小溪迷迷瞪瞪爬了起来,快速梳了下头发洗了把脸就打开了大门。 天光微微亮,姚道成也出来了,村西头还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跑来。 是他们隔壁的声音。 郑家大门敞着,院子里已经围了一些人,孟小溪过去一看,就见郑大广浑身湿透,正仰面躺在自家的院子里,早已断了气,人都僵直了,他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沈轻舟跟上来,连忙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我没事,沈大哥。”孟小溪挣了出来。 耿素莲一脸悲戚,站在一旁默默流着泪。 “我可怜的儿呐!”郑阿婆哭嚎了一阵,见人围了一圈,突然转头怒骂起儿媳妇,“没用的娼妇!连自家男人都看不好!” “明知大广喝了酒,夜里为啥不看好他!他不过是走了几年,你成天挂个死人脸给谁看!” “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让他死了?!大广是不是你害死的?你个毒妇!” 她又哭嚎起来,“这水缸咋会要了他的命啊?哪个杀千刀的把水给挑满了啊!我可怜的大广啊——” 孟小溪他们和后来围观的人这才明白,郑大广昨晚醉了酒,起夜时不知为什么一头栽进了自家的水缸里,没人发现,就这么倒栽葱泡了一夜。 “自家男人不在屋里能不知道么?我看你就是有意的!说不好还是你推的!”郑阿婆恨恨盯着儿媳妇。 耿素莲仍是不吭声,低头默默任她骂着。 围观的村人却不乐意了,你一言我一语跟老太婆呛了起来。 “郑大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大广走了,最难受的就是哑妹她娘了吧!这么些年,就最近这些日子才见着了笑模样,她怎么可能害娃儿亲爹?” “对啊!郑阿嫂这阵子确实开朗了不少,本以为苦尽甘来,又出了这事儿,你可别再往人身上泼脏水了!” “郑大娘!你说这话真的丧良心!男人都跑了,她还照顾你这么些年,若心里真的有恨,早不管你了!哪还容得你在这儿胡编乱咬!” 耿素莲头更低了些,把衣服拢了拢,鬓发垂了下来,遮住了额边的疤痕。 郑阿婆见没人帮腔,又开始找茬:“那个死丫头呢!她爹都这样了她还在屋里睡着懒觉呢!” 她耳朵背,昨晚并没有听见儿子要卖孙女这件事。 哑妹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偎到她娘身边,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耿素莲搂住女儿,身体微微颤抖着,拳头紧握,随即又逐渐平静下来。 “行了行了!”孟逢春上前主持着事宜,“大家伙别再吵了!白天还热的很,尸身不能久放,各家也都正忙着,找几个人赶紧安排下葬吧!入土为安,入土为安!” “对对!是要快些安排,咱们家还有十来亩地的玉米要掰呢!” “谁家不是呢!我们家更慢,一堆花生还没摘完!” “他嫂子!家里若是还宽裕,就让逢春着人去买一副薄棺来,若是没钱,咱们乡邻先帮你凑着,等卖了粮食再说,总不能就这样直接埋了。” 耿素莲忍着泪点了下头,去屋里取了钱出来,交给孟逢春,又给围着的众人鞠了一躬。 “行行!各位都先散了吧!大顺!你跟二牛去镇上让送一副棺材过来,再买点纸钱!” “得嘞二叔!这就去!” 正逢秋忙,谁也不想耽误时间,尸身一天都没在家停留,当天就下了葬。 早上人群散了之后,孟小溪又赶紧去他三叔家一趟,紧急商议着昨天的事。 “既是没发生,那事儿今后就别再提了,免得多生事端,别人兴许会说咱们泼死人的脏水,对他们一家子名声也不好,哑妹已经够可怜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正想让你三叔去找你!”姜从珍说道,“这事儿只有我们两家知晓,只要她们娘俩自个儿不说,咱们就烂在肚子里算了,听到没有!玉秋?” 孟玉秋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晓得啦娘!我又不是那三岁小儿!” 姚家父子俩也不是多事的人,事情说定之后,孟小溪放了心,回去继续忙着。 耿素莲晚上去了他家一趟,也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主要表达了谢意。 “没事的阿婶儿!事情都过去了,没人会再提,昨晚哑妹是和玉秋住的,他们家我也交代过了,我三叔为人你放心!” 耿素莲眼里泛起了泪花,仍是难以平静:“昨天我没买大鱼买了杂鱼,他嫌弃家中穷困,过节吃得太差,竟盘算起了那事!哑妹这样话都说不利索,大户人家也不乐意收,只能卖作那种地方的奴儿,或是做那些痴儿残疾的童养媳,那样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杂鱼又咋了?他们去年中秋也买的杂鱼,不是一样吃?至于么! 第75章 孟小溪安慰她道:“还好还好!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往后你们好好过就成。” 说完之后感觉自己的话有点怪怪的。 耿素莲点了点头:“小溪,能和你们做邻居,是我们娘俩所剩不多的福分,咱们今后一定会好好的,你闩好门,我回了。” 伤心悲戚了一阵子,她又恢复到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从田间地头到家中的步伐却日渐轻松起来。 今年多种了二十亩玉米,加上原来的三十多亩,长势都不错,哪怕家中有四个人,也还是够忙的,待别家腾出人手来,孟小溪又请了两天短工,一鼓作气全收了回来。 门口的晒场和两个院子全都晒满了,剥完皮后,入目之处皆是黄澄澄金灿灿,十分喜人。 沈轻舟盘算着再买一台脱粒机,今年收这么多玉米棒子,那手动的玩意儿一个人要摇到猴年马月才能剥完。 “明天把公鸡卖了吧!还有那篮鸡蛋,不够再添点。”孟小溪建议道。 家里的三十多只母鸡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下蛋,一天能拣十几个,没吃完,攒了有一篮子。 公鸡有二十多只,每天此起彼伏的打鸣声吵得人抓狂。 “不留着天冷时吃么?” “留两三只就行!多了整天打架,还吵人,以后吃的时候再买,今晚先杀一只。” “行!你去烧水烫毛,我来放血!” 院里堆满了玉米,沈轻舟提着胡乱扑腾的芦花大公鸡去塘子边放血,一抬眼见西边大路上走来一人,穿得人模狗样,笑眯眯问道:“请问,孟小溪可还住这里?” “您是——” “哦!我是他舅家表兄。” -------------------- 第46章 探亲 原来是小溪家里的亲戚。 沈轻舟赶紧帮忙招呼着:“表哥来了!我手上有东西不方便,快请进!小溪在家烧水呢!” 林长雨提着包袱,松了一口气,原来姑姑家并没有衰败,哪怕就剩表弟一个人了,也照样过得红红火火,瞧这一门口的大玉米棒子! 就是这长工有点怪,干嘛要随着家主一道叫他表哥?年岁看上去也不比他小啊?还直呼小溪名字,真是没规矩! 待会儿定要在表弟面前好好提醒一番。 来之前他娘还嗤笑他:“就你那豆芽菜一样的表弟,没把田产变卖完算我输!家中没了大人,你去他那儿兴许连口热汤都喝不上,不如老老实实在家等着成亲,顺便帮家里干点活,我跟你爹累死累活的你倒看不见!” “老太太当初也是糊涂,给姑娘陪嫁那么多,谁知是个短命的,守不住财,置来的家产最后也得让她那个没用的儿子给败完!” 孟小溪的舅母一直对当初给小姑子的陪嫁耿耿于怀,认为林家的财产全部都应该留给儿子,他舅舅是个没主张的人,和媳妇儿一条心,对自己的母亲也是诸多怨言。 因为怕哥嫂给外甥脸色看,孟小溪小时候,他娘很少带着他回外婆家去住,加上离得远,两家来往甚少,在外婆去世,娘亲也没了之后,这门亲戚更像是断了一样。 其实陪嫁只是很小一部分,大部分家产还是在他们家里,林长雨不安于在乡下种地,非拿着钱去城里学做生意,奈何不是那块料,两三年过去了,钱没赚到,本钱倒赔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被他娘耳提面命拽回了家,托人给他说了个媳妇儿,定在明年成亲,让他今后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生娃。 林长雨心有不甘,可也没办法,谁让他把钱赔了个精光。 虽说没挣到钱,但毕竟在城里待了那么久,见过不少世面,对爹娘给他找的乡下媳妇儿百般挑剔,横竖都看不顺眼。 还有家里的一堆农活,林长雨看着更是头大。 他想起了三年前看到的小表弟,白白嫩嫩,柔弱可人,还戴着孝,更显出几分俏来,可惜当初一脸愠色拒绝了他的示好,令他十分尴尬,但那时还有别的亲戚在不远处,他只好打着哈哈说是开玩笑,糊弄过去。 现在想想,他那会儿年纪太小,又刚刚丧父,面对突然的表白,生气是正常的,大概从没经历过这种事。 如今过去这么久,也不知他怎么样了,不如去探望探望,在那边住上一阵子,既能躲避家里的农活,又有机会再续前缘,若真能答应他,俩人正好趁着他成亲前这几个月好好交往一番,也不枉他这几年的惦念。 母亲叽里咕噜骂着几年没见的外甥败家,殊不知听在林长雨耳中,句句都像在骂自己,真是烦人,这世道,赚钱哪那么容易?能堪堪守住家底就不错了。 看起来他的小表弟是守住了,家里院外,一片丰收繁荣之象,长工还正杀着鸡,看来伙食也不错。 沈轻舟帮忙喝退了元宝,林长雨往院里走去,一边叫着人:“小溪!看看是谁来了!” 孟小溪刚刷了锅,正在添水,准备点火烧水烫鸡毛,就听外面有陌生的声音在叫他。 出来一看,却是几年没见的表哥,模样未变,穿着还算板正,肩上背着一个包袱,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背着包袱,不会还要赖在他家住一段时间吧?孟小溪心里一阵嫌弃,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举止轻佻不会看场合之上。 但毕竟是亲表哥,还是不能失了礼数,他放下水瓢问道:“表哥怎会想到过来,是舅舅家里有什么事吗?” 第76章 他第一想到的便是红白喜事,要么他要成亲了,要么就是丧事,但舅舅舅母身体一向不错,别的亲戚关系较为疏远,而且看他这嬉皮笑脸的样子,最有可能是喜事。 “无事。”林长雨见他不甚热情,心里有些失落,“就是久未见你,想你一人在家,怕是有什么难处,过来陪你住一段时间。” 难处?还有比前几年更难的么?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若是遇到难处等着他来解决,黄花菜都凉了。 “无甚难处。”孟小溪做不来那赶人怠慢之事,便招呼道,“表哥路远乏累,先去屋里坐下歇着罢!饭一会儿就好,今晚还杀了鸡,吃了饭我再为表哥收拾屋子。” “不急不急!”林长雨见他态度好了些,连忙道,“你忙着吧!我自个儿随便转转就行,反正也不是别家。” 不是别家,难道是你家啊?还真没把自己当个外人,毫无边界感,孟小溪腹诽道。 “行!那表哥请自便叭!” 趁着林长雨去堂屋放包袱,他连忙去了沈轻舟那屋,把门给锁上了,他那屋有些东西可不能让别人看到。 放完血后,沈轻舟提着公鸡进来,没看到刚才那人,去厨房问道:“你表哥呢,怎么没见到人?你去招待吧!我来烧水。” “哎!不用不用!”孟小溪神色有些不耐,“你该干嘛干嘛,他自个儿溜达就行。” 沈大哥平时挺机灵一人,今天怎么傻乎乎的,要是知道那个表哥曾对他有过想法,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么客气,孟小溪心里好笑道。 水烧开后,沈轻舟舀在盆里,把鸡烫了一遍,然后端到门口去拔毛宰杀,免得把家里弄得乱糟糟。 孟小溪在石台边上择菜洗菜,林长雨刚好溜达出来了,站在廊檐下悄悄打量着他的背影。 刚才他仔细看了,五官没太大变化,长开了些,白白净净的,还是一样好看。 比起以前,身量长高了不少,都快赶上他了,但身条仍然纤细,柔和的腰线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延展。 林长雨心痒痒的,去包袱里翻出了他带来的礼物,一包山楂糕和一块丝帕,献宝一样捧到他跟前。 “小溪!这是我给你买的,你最喜欢吃的山楂糕,还有,这是绣花丝帕,可以随身带着。” 话本里写的那些艳情故事,主角就常常带着小情儿送的帕子,或是互换汗巾子之类的,小溪他也识字,应该能懂这些吧。 孟小溪怔了怔,山楂糕的话,走亲访友带着正常,可这丝帕—— 他不会是还没死心吧? 这都好几年过去了,难道真的要彻底跟他翻脸才行? 他没有姑姑,这也算是最近的一门亲戚,还是先拒着,慢慢再提醒他吧。 孟小溪莞尔一笑:“多谢表哥了!山楂糕好吃又消食,留着晚上大家一块儿吃,至于丝帕,这个真的用不上,我又不是姑娘家,每天不是烟熏火燎就是汗流浃背的,用布巾就好,这个你还是带回去给舅母用吧!” 这是,又拒了他的意思吗? 不过比起三年前,态度温和了许多。 林长雨讪讪地收回了丝帕:“其实,我娘也不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我思虑不周了。” “无事,表哥去歇会儿吧!很快就吃饭,家里还有两个长工马上就回来了。” 林长雨知道他家的长工都是一块儿上桌的,只是没想到现在都三个了,自己这个表弟或许同他的软弱外表不同,持家能力不俗。 晚饭时倒还正常,没出什么幺蛾子,除了帮他夹几次菜,惹得沈轻舟频频皱眉外。 待姚家父子俩回去之后,要帮他收拾房间时,他才觉出异常来。 “不用麻烦了小溪!咱们兄弟俩许久未见,一个床将就着就行,正好可以抵足而眠,聊聊琐事。”话语间倒丝毫不见暧昧。 孟小溪:“……” 并不是很想将就。 “还有,这个谁,怎么不住长工那院?”林长雨疑惑道。 沈轻舟:“……” 关你屁事! “哦对!那院子就两间屋子。”他又自顾自圆了回来。 “不麻烦的表哥!很快便好,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孟小溪笑道。 好在天气不冷不热,要求没那么高,他很快便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安排好亲戚,沈轻舟锁了自己的房门,跟着孟小溪溜进了他的房间。 “干嘛呀!今天有别人在,你不许乱来!” “不乱来!就睡觉而已,我一个人睡不着。”沈轻舟哄着他道。 “唔!行吧!” 话是这样说,可到了最后还是没忍住。 林长雨晚饭时喝了不少汤,刚睡下没一会儿就要起夜。 可当他走到孟小溪房间外头时,见他还没熄灯,微黄的暖光透过窗纸漫了出来。 再走两步,却听见房里传出来一阵轻微的哼唧声,猫儿一样。 林长雨瞬间定在了原地,这声音—— 他不愿和自己睡,却又一个人偷偷做这种事情,难不成他也对自己有意,只是碍于面子或出于羞怯才拒绝了他? 二人久未见到,表弟他白天不好意思表露,到了晚间却春情难抑,一边想着自己一边自渎。 一定是这样! 今天先不去敲门了,万一吓着他,明天再好好探上一探,林长雨喜不自胜,匆匆去了茅房。 第77章 一阵疾风骤雨之后,屋内的二人停了下来。 孟小溪抱怨道:“说好了却还不老实!还那么用力,万一让别人听去了怎么办?” 沈轻舟擦了把额上的汗,低头亲了亲他:“非礼勿听,这又不是他家,他若是听到了就该主动躲远点。” “哎!你这脸皮——”孟小溪踢了他一脚,“快去打水来洗!要困死了。” “这就去!” 沈轻舟扯过褂子随便往腰上一系,端着盆打开了门,同刚从茅房回来的林长雨面面相觑。 -------------------- 第47章 送麻烦 他那褂子围得松松垮垮,而且大部分布料只遮住了后面,前面两只袖子耷拉着,屋内的灯光从他身后斜斜透出来,影影绰绰间甚至可见刚从战场上退出来的兵器。 再加上不久前起那令人抓心挠肝的声音,很明显刚刚发生了什么。 林长雨满脸呆滞,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孟小溪听见他脚步声顿住了,在屋里喊了一声:“沈大哥!怎么不随手关门?” 欢情之后的声音绵腻微哑,软乎乎的。 他可什么都没穿呢!只盖了半拉被子,哪怕夜里没人,也感觉相当没有安全感。 “差点忘了!这就关。”沈轻舟一手端着盆,转身掩上了房门,一室的绮靡气味被隔绝开来。 林长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本以为是长工欺主,仗着自己一身蛮力,威胁强迫了年幼体弱的少东家,现在看来,小溪他竟是自愿的! 怪不得这个家伙昨天那么亲热地喊他表哥! 下弦月光影微弱,映照着此刻的尴尬。 林长雨无比沮丧,突然间卸去了所有力气,弓着腰背,双肩垂了下来。 沈轻舟不悦地皱起眉头,这人的脚难道是落地生根了不成?撞见了人家的好事,不应该立刻转身离开么?还跟这儿杵着! 鉴定完毕,这就是个神经病。 他没理会这人,兀自拿着盆去打水。 再回来时,那个身影已经不在了。 布巾浸湿,微微拧干一些,再小心地清理擦拭。 八月下旬,白天晴朗暖热,但夜间的水还是有些凉意。 孟小溪困得迷迷瞪瞪,被凉得缩了一下身子,忽听沈轻舟清了清嗓子,和他说道:“刚才你表哥起夜,被我撞见了,就在我刚从你屋里出去的时候,也不知他回去后会作何想法。” “嗯?” 孟小溪费力地调动一下脑子,试图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什么!你撞见他了?就穿成这样?” 他爬起来坐着,指了指沈轻舟腰间围着的褂子。 尤其现在蹲着,看上去跟没穿一个样。 “嗯哼!这谁能料到?跟个要偷东西的野猫似的,走路也不带声。”沈轻舟愤愤不平道。 “哎!算了!他知道了也好。” 孟小溪怃然躺倒在床,跟沈轻舟坦白道,“几年前他就试探过我,想同我好,被我骂了回去,那时只当是年少无知,晚上做饭时,他又要送我帕子,也不知是不是还存着那心思。” “反正不管如何,今后定会清静了。” 几年前?那时他才多大!真是畜生! 沈轻舟把布巾往盆中狠狠一掷:“你白天咋没告诉我?这样的表哥还留他干嘛!当时就该把他赶回去!” “不是顾念着是亲戚嘛!再怎么说,是我娘的亲侄子,何况,他也只是稍微试探那么一下,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跟我那么大声干嘛!” 见他甩脸子,孟小溪也不高兴起来,背着他转过身去躺着,将被子拉到肩膀上,盖得严严实实。 沈轻舟赶紧把盆端到一边,褂子一解,迅速爬上床钻进他的被窝里,讨好地搂住了人,蹭了蹭他的后脑勺。 “我不是着急嘛!怕你有危险,你一向心软,谁都想来欺负一下。” “他这种有话不明着说的人,反而一肚子小心思,就像那种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趁你哪天没有防备时突然给你一口,就像这样,啊呜——” 他一口叼上那白嫩的肩头,用牙齿小心地磨着。 “你干嘛!痒——” 孟小溪一边笑一边往前躲着。 两人本就光溜溜地贴着,没躲几下便磨起了火,沈轻舟一把捞过人,语气间难掩迫切:“我尽量快一些!” “哎呀——我刚才都已经困了!”孟小溪不大乐意,但拒绝的语调也是软嘟嘟的,丝毫没有震慑力。 “那你睡你的,我轻一些。” 孟小溪:“……” 到最后也不知是何时才睡着的,反正困得一塌糊涂。 早上起来时,住在主院里的三个人都顶着黑眼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姚家那爷俩儿十分奇怪,表少爷不过才住了一天,这几人难道夜里都没睡觉,爬起来打了一架吗? 殊不知,打架的其实只有两个人。 昨晚回去之后,林长雨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净想着这事儿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让那粗莽无状的长工占了这桩好事了呢? 是不是表弟他一个人孤枕难眠,所以凑合着找个床伴,那长工只是近水楼台而已? 也许,谁都能替换他! 最后实在睡不着,像是自虐一般,他又偷偷打开了门缝,等了一会儿,见那人又出来打了一次水回去,屋里的灯才熄掉。 第78章 只怕是很久都不会忘掉,这么痛苦又难捱的一夜了。 早饭之后,林长雨不死心地叫住了孟小溪,犹豫着问他道:“表弟年岁已至十八,不知是否议了亲事,有无心上之人?” 沈轻舟在不远处收拾着桌子,闻言倏地抬头看向他。 这人真是奇怪,昨晚不是听墙角听得分外上瘾么?最后可能比他们俩睡得还要晚,今天却又问出了这话。 呵呵!有点意思,泡得一手好茶。 孟小溪也愣了一下,沈大哥明明说他撞见了人,他还以为表哥已经彻底死心再也不会烦他了,这一出又是为了啥? 但不管怎样,不能再由着他纠缠了。 他微微一笑,害羞地抿了抿唇:“差点忘了告诉表哥,我同沈大哥已经拜过了爹娘的牌位,且已出了孝期,我们等过完年开春便要成亲了,表哥回去之后别忘了和舅舅舅母讲一声,到时候一定要来喝杯喜酒才是。” “成成、成亲?” 林长雨以为自己听错了,男子在一块儿不就是为了互相纾解,无论怎么搞也不会有孩子,也不用承担世俗指责的风险么? 为啥还要成亲啊! 他不理解。 孟小溪点了点头:“嗯!具体的日子等我们有时间再去合一下,反正就是在过年前后。” “哦、哦哦!”林长雨点着头,失魂落魄道。 一切都是他在想当然,他只想玩玩而已,人家却是正经要成亲要过一辈子的,别说他如今落魄了,哪怕有万贯家财,他也比不过那一纸婚书一世承诺啊! 孟小溪见他浑浑噩噩不知所措,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表哥!我家还有四十来亩麦子要耕种,正愁人手不够,表哥既是闲来无事,不若待会儿随我们一块儿去田里帮我们一把,可好?” 其实只剩不到十亩,那爷俩今天都能干完一大半,就是见他在秋忙时跑来走亲戚,想必十分厌恶干家中的农活,想故意吓唬他一把罢了。 “啊?” 人他都没指望弄到手了,暗中咬牙看他们卿卿我我,结果还要帮他们干活? 天理何在呐! 林长雨面容扭曲了一下,目露为难道:“表哥也很想帮你,可我还有要事在身,今天便得回去,你的亲事我会跟爹娘转达,看到表弟如今福祉安康,我们也能放心了。” 孟小溪理解地点了点头:“没关系,表哥若是有心帮忙干活,下次再来也行,反正我们家田地多,总有事情做的。” 林长雨:“……” 我可谢谢您嘞! 孟小溪懂礼数,没让他空着手回,姚叔编的筐子有不少闲置着,他拿了一个,同沈轻舟一道捉了两只肥硕的公鸡绑起来装进去,作为回礼。 这次真得谢谢人家了。 林长雨提着包袱背着公鸡,站在街角等待运货的骡车经过,心情复杂,包袱里甚至还装了厚衣服,没想到白准备一场。 公鸡嘎嘎咕咕地挣扎着,晃得他难受。 身上穿的是他最光鲜的一套衣服,也没个鸟用,最后还背着个破筐子回去,真是掉价,干脆丢掉算了,再一想想昨晚饭桌上香气扑鼻的干锅鸡,算了,还是背着吧! 这表弟除了不爱重他,别的哪哪都好,可惜呀! 送走了这个大麻烦,家中几人心情轻松不少,现在天还暖,红薯不急着收,沈轻舟打算再购置一台脱粒机在家备着。 家里的公鸡只留了两只,一只毛色漂亮的,看着养眼,一只打架凶狠的,能护着鸡群,其余的全捉去卖了,加上鸡蛋,竟卖了有一千五百多文。 “可惜那两只了!那么肥,如果再加上就能——” 沈轻舟没说完,见孟小溪正幽幽盯着他,连忙打住了话头,嘿嘿笑道,“我说着玩呢!这都晌午了,咱们快去铁匠铺看看!” 还是去年的那家,老铁匠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得意笑道:“快来看我改造的铁饭桶!转轴换了精铁,抹了羊油,用起来更省力耐磨,怎么样?” “啊?铁饭桶?” 这名字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可不是饭桶!若是有人轮换,一天至少能吃下两三亩地!” “看着不错,不知今年价钱如何?我想再买一台回去。”沈轻舟问他道。 “那肯定是比不上去年!”老铁匠有些遗憾,“去年第一批还是做少了,后来慢慢降了价,卖到了一两二钱左右,你们不是旁人,就收个本钱,给一两就得了!” -------------------- 第48章 堂哥成亲 沈轻舟感到有些意外,确实比去年便宜很多,卖鸡的钱都还没用完,本以为还要再添一点的。 老铁匠说只收他们成本钱,其实不过是场面话罢了,人家也不傻,还是有得赚的。 沈轻舟对此也心知肚明,但打铁是力气活,赚了也是应该。 两人认真挑了一台回去,加上家里那一台,一共四个人,今年的秋粮税对他们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了。 和去年不同的是,今年秋收的雨天较少,玉米干的快,芝麻嗑完后,红薯还没开始收,玉米外层就干透了,堆起来哗哗的响,可以开始剥粒子了。 而且因为脱粒机降价那么多,再加上看到别人家用的效果不错,今年许多人家都打算购置一台回去,算下来竟比去年多出好几倍的销量,甚至供不应求,没买到的人挤到各家铁匠铺里,催着他们快点打制。 第79章 老铁匠直拍大腿,又他娘的失算了! 这次货又备少了,明明前阵子有大把的时间,现在工人们却要日夜赶工。 姚家父子俩去年还没到这边,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大为惊奇。 可惜是铁制的,但也只有铁制的才耐用,如果是竹木之类,姚道成说不定还能仿一个出来。 同孟小溪之前一样,姚康把这东西当成了玩具,第一次用就十分喜欢,剥了一大堆出来还坐在那里舍不得挪动屁股。 沈轻舟笑着摇了摇头,唯二的两台机子让给了家里两个小的,他和姚道成只好帮忙拣玉米芯,打扫晒场,铺晒粮食。 几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姜从珍又过来了,送来了一盘子芝麻糯米发糕,跟他说道:“我寻思着你爱吃甜的,这次加的糖多。” 孟小溪赶紧把机子让了出去,起身招呼道:“三婶来啦!去屋里坐。” 姜从珍以前从不在意这些,随便在院子站着说说话就回去了,今天却破天荒应了他:“行!我就坐一会儿,顺便说点事儿。” 又问他道,“小溪!你家今年用两个铁饭桶剥棒子啊?” 她怎么也这样叫了?这名字太洗脑了。 “嗯!对!”孟小溪笑得不行,“今年玉米种得多,我大伯那二十亩地不是要回来了么!” “还有三婶!你们家若是需要,就先搬一台过去用,我们交税的粮食都打得差不多了,之后的不急。” “不用!你三叔也买了一个,玉秋正霸着呢!她从去年就念叨着,可那时都要剥完了,买来干嘛!所以拖到了今年,他们爷俩儿忙活着,用不上我,我才有时间捣鼓这些吃的。” 姜从珍压低声音问他道:“你跟你大伯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他们家人现在待你怎样?同不同你讲话?” 孟小溪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不光是因为田地和打架的事儿,女儿的姻缘黄了,板上钉钉的女婿被他送去了衙门,而且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来找他算账,如果闹得人尽皆知,女儿以后再难找婆家了,只得咬牙暗暗恨着他。 这才是他们最生气的点,但孟小溪压根儿不在乎。 他们家和舅舅家不同,舅舅舅母只是不喜他,害他的事儿倒没有做过,大伯那一家子实在令人一言难尽。 “甭说是你,你大伯娘连我都不愿搭理,有回看到我她还绕路走了别处,呸!爱绕路她就多绕,当我稀罕她呢!” 孟小溪陪她一道笑着,那一家子心眼比针尖还小,和他的矛盾又跟他三叔家有什么关系?还带迁怒的,真是。 姜从珍又道:“这回我过来,是有个事儿要说,你玉林哥下月初六便要成亲了,事情繁多,你家几个人若是无事,都要去帮三婶的忙,但你大伯家我们也要去请一下,要不然会落了别人口实,说我们做三房的不懂礼数。” “当然,他们愿不愿意来我也不清楚,可万一来了,碰到了,到时候你们就见机行事,家中头一回办喜事,我心里也没底,所以提前说一下,让你好有个准备。” “原来玉林哥要成亲了!”孟小溪惊讶道,他记得不久前才定的亲。 “嗯!你嫂子自小没种过地,家中父兄一直都在临平做生意,待成亲后,也只在家住上一两个月,到时候还是回去城里,玉林打算在那儿开个店,她家人也支持。” 孟小溪笑道:“玉林哥倒是出息了!不用刨黄土。” “哪里哟!以后是个什么境况谁也说不好,若他像你一样守着这么些田,我心里倒能安定一些,最起码吃喝不愁。”姜从珍谦虚道。 “三婶您还不清楚么?人种天收,种地也不容易的。” “嗯!是这样,都在忙着,那我就先回了,还有,到时候鸡蛋就用你家的,省得再去镇上买,你多攒一点,算一样的价。” “行!鸡蛋有的,三婶说的事儿我也记下了,到时候我注意着些,肯定不会在你们家闹的,放心吧!”孟小溪保证道。 “你一向乖,就是怕他们找茬,总之留个心眼子,我先回了。” ”嗯!好,三婶慢走!” 送走了姜从珍,孟小溪去洗了手,回来捏了一块发糕吃,感叹道:“真甜!齁得慌。” “啥事啊?说那么久。”沈轻舟一边绞着玉米一边问他道。 “说我堂哥下月要成亲,让你们几个都去帮忙,还说我大伯家也可能去,让我们躲着他们点,别在宴席上打起来了。” 孟小溪特意往严重了说。 “那别人骑到头上也要忍着啊?上次可是他们先欺负姚康的。” “没让你忍。”孟小溪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发糕,又把盘子端过来,让姚康他们也去洗手吃一点。 “我只保证不在他们家闹,若是大伯家人先先找事儿,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咱们就把他们拖远一点再教训!” 几人哈哈笑了起来,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这几人也都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就那一天而已,还当着那么多村人,那一家人也不是傻子,总要顾及脸面。 今年秋天有些微旱,一连多日都是晴天,粮税还没征收前,孟小溪家里的玉米就脱得差不多了,都没来得及进栅栏。 打好晒干的玉米粒子装进麻袋,码在库房里,两间仓库竟堆得满满当当,最后还剩不少,怕占地方,直接拉去镇上卖了,算是大丰收的一年。 第80章 在孟玉林成亲之前,粉薯也收完卖完了,只剩不多的一片蜜薯,留在田里积累糖分。 十月初六很快就要到了,前一天几人就去了孟逢原家里,帮忙干些砍柴、搭灶台、杀鸡杀鱼、择菜洗菜之类的活。 宴席是请隔壁村的厨子办的,但他只负责做饭做菜,琐碎的活计还有很多,就靠着主人家找乡邻帮忙了。 孟小溪一家四人全上阵,没办法,他是亲侄子,帮叔叔家的忙义不容辞。 孟逢坡家也来人了,不过只来了他大伯娘一个,快晌午时才到,同村中的女眷们一块儿布置新房。 姜从珍见了,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同小溪就没什么机会交流了,正好少生事端。 前一天的确相安无事,可等正式成亲的这一天,快开席时,孟逢坡带着三个孩子全部过来了,一点活没干,合着就是打算来吃席呢! 像这种乡下办的喜事,一般人家出一份礼钱,就来一个人吃饭,要不然家里若有十来口人,都来的话,岂不把主人家吃垮了? 但那种关系特别亲近的人家,一家子都去吃饭也是有的。 姜从珍今天忙得要死,根本顾不上这个,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吃就吃呗!别闹事就成。 席上管事的人见了他们,一想想这是亲兄弟亲侄女,又不是外人,全部给安排落了坐。 孟逢原家中就一个儿子一个姑娘,条件不错,孟玉林本人也上进,得了师父的青睐,这几年攒下不少钱,所以席上的饭菜挺丰盛,肉和菜都用大碗装着。 孟逢坡一家几口吃得满嘴流油,孟小溪就没那么悠闲了,他要帮忙上菜,等最后两桌才有空吃。 村人见他轻巧地穿梭在席间,开玩笑道:“小溪!你堂哥都抱得美人归了,你要等啥时候呀?” 孟小溪和沈轻舟的关系算是半公开了,只不过没有明着承认过,为了让乡邻有了准备,他也不打算瞒着,便嘻嘻笑道:“我也快了!我抱的还是个大美人,比我个头还大的美人!” 村邻们惊呼一片:“不会真的是你家小沈吧?” 孟小溪面带羞涩承认道:“嗯!正是他。” “哇!原来真是,我就说看着像!” “陈家嫂子上次还要给你说亲,这下也省了!” “哪有!我也早就看出来了好嘛!”柳金芝边吃菜边给自己挽尊。 “你说啦!当时还说要给他找个壮实的媳妇儿,如今找的这个可真够壮实!小沈那体格,啧啧!” “哈哈哈哈!那时算是开玩笑,没想到却一语成真歪打正着了!” 大家菜都顾不上抢了,纷纷打趣他。 孟小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那句,多谢婶子们挂心啦!” “原来你要跟男的成亲!那是不是也要跟男的亲嘴啊?” 一道突兀的童声响了起来,是孟小宝。 孟逢坡吃着饭,并没有出言呵斥。 众人有些尴尬,随即有人跟他解释着:“小宝!两个男的也能成亲的,只不过我们这儿少罢了。” “两个男的亲嘴反正就是怪!”孟小宝哼了一声,“不像我二姐——” 他指了指孟小溪,“和他家以前的长工抱在一起啃就没那么奇怪!” -------------------- 第49章 主动 天呐! 孟香如瞬间感到天旋地转,她小心翼翼藏着的事情,这小畜生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 “孟小宝!你在放什么狗屁!”她气急败坏地丢下筷子,就要上前拧他的嘴巴。 “我没放!娘快救我!”孟小宝跳下凳子,一边往他娘那桌跑去,一边大声辩解着,“那男的还把手伸你衣服里去了,被我发现了他还生气,把我锁屋子里面不让我看,真是大坏蛋!你也是大坏蛋!” “行了!你快闭嘴!不许胡说!”许来翠第一次没向着他,却也拦着没让他姐打到他,转头怒斥着女儿,“搁这儿发什么疯!还嫌不够丢人么?” “娘!你就惯着他!”孟香如恨恨地跺着脚。 有一个好事的青年人又火上浇油了一把:“我那次去镇上办事儿,听人家官吏说,我们村以前那个姓赵的长工,因为偷主家的财物被抓去衙门打了板子,还判了流放,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大家伙本就兴致勃勃,这下更来了精神,连忙问孟小溪道:“这是不是真的啊,小溪?” 另一人回他们道:“肯定是真的!他那样子就不像个安分的人,贼眉鼠眼,人家成过亲的小媳妇儿他也想去勾搭!” “哎!对对对!那次我去田里晚了一会儿,见他还想拉我媳妇儿的手!幸亏我媳妇儿眼里心里都只有我,没理会他。” “哈哈哈你就吹牛吧三柱!” “没吹!真的。” 正吃饭的村人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一时间,赵信这个名字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众人踩到了泥里,又拉出来反复鞭尸,曾经对他有过好感的姑娘媳妇儿听到那些事儿,也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在心里又把他刀了一遍。 “所以他不光爱偷人,还爱偷钱偷东西,是不是啊小溪?”又有人把问题抛给了他。 虽然那小孩刚才当众给他难堪,但孟小溪实在做不来落井下石的事儿,没跟他们一块儿讨伐,也没正面回他,只是笑了笑:“今天是玉林哥的好日子,咱不提别人!多谢各位叔伯婶子的捧场,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菜别放凉啦!” 第81章 “哎对!快吃快吃!小宝也别跟这儿躲着了,快去接着吃!你二姐又不是外人,任你咋揭短也不会真拿你怎样的!” 孟逢坡的脸色青青白白转换着,十分尴尬,放下筷子对着一众看热闹的村人解释着:“小孩子,说话总会胡编乱造,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众人理解地附和着他:“哈哈!童言无忌嘛!知道知道!没啥事儿,大家接着吃吧!” 村里人都知道她和那个人来往过,但没看过现场,今天却听她亲弟弟把细节说出来了,大家像挖到了宝藏一样兴奋起来,毕竟爱八卦是人类的本质。 大多数人不再当面讨论这件事,但还有些在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偶尔往这瞟过来一眼。 孟香如坐立不安,如芒在背,没吃两口就找个借口匆匆回去了。 家里另外几个人也没好意思吃到最后,见爹娘起身要走,孟小宝嘴里塞着肉,扒着桌子死死不愿离开,他娘把桌上的大鸡腿别下来一只,塞到他手里,这才把他哄回去了。 正主都走了,大家伙的议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时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孟小溪回到灶台那边候着。 厨子卖力地挥动着锅铲,面前一片热气腾腾,沈轻舟正在分菜,见他回来抬头问道:“咋那么久?那边闹哄哄的在干嘛,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孟小溪不愿在人前多言,小声同他道,“等回去后再跟你说。” “好。” 他们是男丁,除了孟玉林自己,那些迎亲待客闹洞房的事儿都与他们无关,只顾着后厨就行。 鞭炮声开席前就响过了,想必也早已拜了堂,新娘子被送进了房中。 果然,没过一会儿,孟玉秋拿着喜碗过来了,问道:“阿叔!现在得不得空?得空的话帮嫂子煮一碗面,她家离得远,怕是很早就上轿出发了。” 出门饺子进门面,到家的头一餐饭一般都是面条。 面条一开始就擀好了备着,和的硬面团,切得细细的也不会粘连,加点高汤煮一下就行。 厨子拿着把大勺子,一脸为难道:“让侄媳妇再等会儿吧!我这一锅菜还没炖好,离了人怕是要糊底。” “行叭!” 孟玉秋瞅着不远处几个帮忙干活的人,眼睛一亮道:“小哥!你来帮嫂子煮碗面,用我家的小灶台,你做饭也好吃的!” 孟小溪被喊了过来,听说要帮新娘子煮面,不免有些紧张,问她道:“玉秋,新嫂子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啥新嫂子!难道还有旧嫂子不成?”孟玉秋捂嘴笑着,“我哥之前说过,没什么忌口的,她娘家做生意卖过吃食,啥都吃!” “那就好!”孟小溪松了一口气。 卖过吃食,就是可能口味要求比较高,难吃的东西怕是入不了口。 孟小溪小心翼翼,先煎好鸡蛋,然后从大灶那边舀了一大碗鸡汤过来,倒在小锅里,调了调咸淡,煮开后下入面条,再放几颗碧绿的菜心进去烫一下。 开了几滚之后立刻捞出来,加点汤汁,又从厨子那边要来两块煮熟的鸭胸脯肉和猪腿肉,切成薄片铺到面条上面,另一边放了煎蛋。 至此,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喜面就完成了,汤色清亮,面条根根分明又筋道,粉色的肉片,嫩绿的菜心,黄澄澄的煎蛋,散发出一阵阵香浓气味,勾得人垂涎欲滴。 孟玉秋过来端的时候,不由得“哇”了一声,吸着口水道:“小哥!下次也给我煮一碗尝尝呗!这看着也太香了!” “行!”孟小溪笑道,“小心烫!别忘了拿筷子。” “哎!知道。” 这边宴席结束的时候,新房内的空碗也送出来了,连菜带汤,吃得干干净净,姜从珍也得空出来了,笑得跟朵花似的,逮着侄子猛夸一顿。 孟小溪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今天有这条件,食材本来就美味,高汤也是现成的,他就是把肉切得大小适口,没带一点骨头,煮面的火候刚刚好而已。 接下来就是自家人的宴席了,厨子把菜全部炒了出来,不用一道道上,自己家的人和帮忙干活的人坐了两桌。 孟玉林前一遭只是出来给亲戚和乡邻敬了酒,肚子还是空的,现在还要和他们坐在一块儿再吃一顿。 他专门给孟小溪倒了一杯,由衷道:“小溪!你今天算是帮了哥的大忙了,家里居然出了四个人,还给你嫂子煮了面,来!哥敬你一杯!” 非官场非救命恩情之下,一般都是年幼的敬年长之人。 孟小溪连忙推辞道:“哥你别!该我敬你才是!值此大喜之日,愿哥嫂二人琴瑟和鸣,百年偕老!” “多谢!” 姜从珍今天高兴,赶紧斥了他们一句:“敬啥敬!还谢来谢去的,你哥俩就随便喝几杯,快些吃饭才是正事!菜都要凉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孟小溪酒量极浅,但桌上都是自家熟人,一来二去几回之后,喝的就有点多。 沈轻舟坐在旁边,他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小溪的近亲之人,将来也有可能会用得上他们,所以就由着他,也没阻止他喝,大不了等会儿把人背回去。 酒足饭饱之后,孟小溪站起身来,试着走了两步,还行,并没有东倒西歪的感觉。 刚打算回去,孟玉林又过来了,拉着他到一边去说话。 第82章 “咋了?还有事么,哥?”孟小溪问他道。 孟玉林犹豫着问道:“小溪!那个高个子就是你打算成亲的对象啊?” 看来他也听席上的人说了,但他长期不在家,并不了解沈轻舟这个人。 “嗯!是。”孟小溪笑着点点头,脸颊绯红。 醉意上来,他也没那么羞涩了。 “既是你选的,那人脾性当是不坏,但体格在那儿,平日哪怕玩笑开重了,都有可能会不小心伤到你,所以,在你俩的关系中,你要尽量在上,拿捏住他,让他以你为主,晓得吗?” “啊?在上面?”孟小溪迷迷糊糊。 “哎!你别想歪了!就是哪怕成亲后,仍要由你当家做主,平日相处要占据上风,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的那种。” 这个堂弟过于纤弱了,孟玉林有点担心。 “放心啦哥!”孟小溪笑得甜蜜,“沈大哥他都听我的,你快去看嫂子吧!我回了!” 其实还有一堆碗盘要洗,但他喝高了,姜从珍便让他赶快回去休息,姚道成今天没喝,主动留下帮忙洗碗。 飘忽忽出了院子,沈轻舟连忙过来扶住人,问他道:“要不要背?” 孟小溪本想说不用,再一想想堂哥的话,忽然两手一张,口中嘟囔道:“来吧!” 沈轻舟一顿,有些意外,随即笑了开来,在他前面弯腰半蹲下来。 他的肩背宽厚又紧实,像一辆平稳行驶的马车,孟小溪趴在上面昏昏欲睡。 到家之后,沈轻舟把他放到床上,刚要拽过被子,孟小溪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嗯?不困么?” 沈轻舟疑惑问道。 “不睡!”孟小溪哼了一声,趴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沈轻舟脑中唰的一下血液上涌,沉下眸色道:“我去关门。” 待关门回来,刚要伸手解他扣子,再次被按住了手,附过来的声音如蜜糖般粘稠:“今天你别动!我来。” -------------------- 第50章 变故 “你来?”沈轻舟表情有些怀疑。 “嗯!” 孟小溪还留有两分清醒,把人往自己跟前拽了拽,轻巧地将他推倒在枕头上,半眯着眼睛,伸手去解他扣子,动作慢吞吞的。 沈轻舟心情复杂,既期待又有些急切,不知他要玩什么花样,以往每次都是软软乎乎的任他摆弄,不舒服的时候就哼两声或是推他两下表示抗议,舒服时会闭上眼睛,表情难耐,手里抓住被子床单用力揪着。 磨磨蹭蹭终于完成了第一道工序,孟小溪嘟着嘴低头亲了亲他,又按了几下那触感极好的两方岛屿,继续往下尝了起来。 沈轻舟脚背绷直,极力忍住那种难言的感觉,像拿着一根羽毛在他心上轻拂,既难耐又忍不住想渴求更多。 舒服了没几下,孟小溪却又停止了,把自己的送到他的跟前。 这样也行,沈轻舟盯着送上门的美味,先小心翼翼试探两下,而后急不可耐地吞食啃吸起来。 “哎哟不行!” 大概是感觉过于强烈,又被孟小溪叫停住了,抱着脑袋把人薅了下来,他皱眉道,“不整这些了,腿会酸,直接来吧!” 沈轻舟盯着他,胸口不住起伏着,声音粗嘎:“依你!” 从锁好大门那刻起,他就迅速上了膛,根本无需酝酿准备,孟小溪大概也感觉到了,略为不适地扭动了几次,试图换个平整的地方。 但那样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终于除去了所有阻碍,如同倦鸟归了巢,迷途的羔羊找到了家,生根在墙角委委屈屈的小树被挪到了适合它生长的树坑里,浇水施肥,爱意滋养,很快便会长得枝繁叶茂,高耸入云。 一个动得艰难,另一个忍得辛苦,时间倒是被拖了很久。 再过一会儿,姚叔大概就回来了,还有鸡鸭鹅也要放回家来,姚康万一有事要进来,看到大门从里面锁住也会心生疑惑。 沈轻舟身体享受着这种甜蜜的折磨,但心里有些着急,不轻不重地拍了他屁股一巴掌,口中催促道:“快些!快马加鞭才能跑到地方!” 孟小溪累得很,醉意上涌,困意也上来了,正打算趴下来歇一会儿,被这一巴掌惊了一下,不由眯着眼睛恼怒道:“你才是马!不该打你自己让你跑快些么?关骑马的人什么事!” 沈轻舟笑出声来,连忙道歉:“是我的错!” 又让他低下头来,扶好自己的肩头,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只管拉好缰绳,再抬起来些,让马儿自己跑。” “那你让它跑快些,我困了。”孟小溪迷迷糊糊,将信将疑地依了他的话。 沈轻舟也不用他催,信马由缰,一阵疾驰。 孟小溪左摇右晃,差点抓不住缰绳,沈轻舟兜住人,将他翻了个个,又疾行了一阵,才终是到达了目的地。 小醉鬼困倦至极,到了地方之后便呼呼睡去。 太阳快落山了,元宝懂事地趴在门边,一群母鸡在门口咕咕叫着等着回家,鸭子也上了岸。 沈轻舟把人擦洗干净,盖好了被子,这才去打开大门,刚开门就见姚康的脑袋快速地缩回了偏院,装作自己不在的样子。 这小孩,见满院的家禽都被拦在了外面,只怕是猜到了他们在干嘛,又不敢过来喊门。 第83章 真是罪过,又教坏了一个小朋友。 沈轻舟丝毫没有负罪感,甚至还有点得意,按照这时候的习俗,姚康明年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多了解了解也好。 初七这天,村里通知开始交秋粮税,限期半个月内缴清,孟小溪家里早就备好了,率先交了上去。 这次令人惊奇的是,不光是他家,绝大多数人家都早早备好了,就等着村里通知,这些人家无一例外今年都买了脱粒机,轻轻松松剥完了要缴的粮食。 孟逢春喜出望外,这是他做村长以来最舒心的一年,任务提前完成,衙门还额外会奖赏财物。 其实不光是他,清河镇周围的几个村落都是这样,临平县衙很快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也是从今年开始,玉米脱粒机逐渐铺陈开来,蔓延到了整个邺州城,甚至大楚域内别的地界。 第一台机子还静静地卧在孟小溪家的仓库里,带着它独一无二不为人知的荣耀。 “你说,那时咱们要是不跟那个铁匠说,先上报到县衙,或是州府,会不会有别的奖赏啊?” 很久之后,孟小溪跟沈轻舟聊起来的时候问他道。 “也许吧!”沈轻舟搂着人,思绪飘出很远,“过去的事情,多想也无用,咱们只要过好当下,顺便再筹谋一下之后几年的生活,就足够了。” 上报朝廷,又不能确定会遇到什么样的官员,他那时还是一头短毛,遇上个开明的还好,若是个思想迂腐的,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异类抓起来。 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是这样,人要知足才能活得开心,我现在就很知足,沈大哥你呢?”孟小溪又歪着头问道。 沈轻舟亲了亲他的鬓角:“我也是。” —— 这段时间,沈轻舟一天几遍地打开手机看天气,好多天没下雨了,麦苗今年出得稀稀落落,河沟也干了,若是再不降雨,就要去很远的地方运水浇地了。 这将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但种田本就是人种天收的活计,谁也没办法,他们家种的地又太多,努力施救的话,能救回一点是一点。 临平县一直以来都算是风调雨顺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别的水利灌溉措施,只能靠人工来浇。 还好今年两季都是大丰收,家里麦子也囤了不少,哪怕真的遇上旱灾颗粒无收,也至少能坚持两三年。 正当他把水桶牛车都备好,打算去运水浇地时,又瞅了一眼手机,突然笑了出来。 “咋了沈大哥?难道有雨了?”孟小溪见他神色放松的样子,跟刚才迥然不同。 “嗯!”沈轻舟把手机拿到他跟前,“昨天还什么都没有,今天却显示明天就下雨了,还是三天雨量。” “这手机可能出了点问题,不那么灵敏了,本该前两天就能显示的,但不管怎样,要是真能下就好了。” “明天就下?那我们还去不去浇地?” “先等等吧!明天不下的话再去浇,麦子不是玉米,不急在一时。” 小麦第二年春天才会散根拔节,然后扬花结穗,直至小满之前田地最好都不要太干,那时是影响产量的关键,冬天能够苟住小命就行了。 “也行,明天就下的话——” “呀!菜棚外面还有几个老南瓜要摘。” 孟小溪忽然想起了这茬,那棵南瓜秧子都要干枯了,迟迟没摘是因为那儿能晒到太阳,多晒晒会变得更甜,但如果淋了雨,就有可能会被水泡到,摘下来储存不了多长时间。 “我现在去摘。”沈轻舟把手机一扔,“今晚就吃这个。” “今天已经发好面了,明天吧!明天做南瓜饼吃。” “也好。” 晚上起了些微风,睡觉时感觉得变凉了些,二人换上了厚点的被子。 如今他们俩也不避讳了,仍是两个房间换着睡,但哪怕那父子俩在的情况下,两个人也是共同进出,渐渐克服了那种羞怯的心理。 第二天天将将亮时,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声,沈轻舟一惊,瞬间醒了,他坐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果真下了!” 心里有事,孟小溪觉也浅,雨声响起时他也醒了,把下巴搁在被子上,弯着眉眼道:“这下麦苗有救了!” 不光是麦苗,家里的几个人也将省却许多劳累。 欢欣若狂的不止他们,天还没大亮,外面还下着雨,就听村里响起了敲锣打鼓声,伴随着笑闹和感谢上苍的声音。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孟小溪今天十分兴奋,炸了一整盆南瓜饼出来。 老南瓜去皮蒸熟,不放一点水,趁热拌入蔗糖化开,然后加糯米粉和成橘色的面团,切成小剂子,捏成小饼,两面粘上芝麻后放进油锅里炸。 出锅的南瓜饼色泽金橙,喷香扑鼻,咬一口更是,外皮酥脆,里面甜糯,特别好吃。 中午只煮了一锅杂粮粥,配一碟萝卜干,几人就着南瓜饼,吃得分外香甜。 下午雨势丝毫没有减弱,仍不慌不忙地下着,孟小溪闲来无事,又窝在沈轻舟屋里玩小游戏,后来再也没有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弹出来了,他不免有些遗憾,但只是在心里悄悄想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忽然想起什么,他跳下床,噔噔噔跑去自己屋里,将他那千辛万苦找回的百宝箱抱了过来。 第84章 “咋了?不玩游戏,想玩这里面的东西了?”沈轻舟问他道。 “不是!上次你还是在公堂上见了这些,怕是没看仔细,再拿来给你瞧瞧!” 箱子没锁,孟小溪打开抱着往他跟前一凑,“我把首饰都藏大箱子下面了,这里光剩玩具,来!看——” 刚沾到床沿,突然踩到了地上的鞋子,他脚一扭,就要往一边歪去。 “哎!小心!”沈轻舟连忙伸手捞住他,胳膊一甩,拿着的手机掉到了他的箱子里,砸到一块磁石上面。 “不会坏了吧?”孟小溪焦急道。 在他们家这可是大功臣,能预测天气,虽然这次迟了点。 “应该没事。”沈轻舟拿起来擦了擦,他贴了膜。 果真没事,连裂纹都没有,还挺耐摔。 可当他点开屏幕时却皱起了眉,电量少了一格。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慌没缘由的袭来。 -------------------- 第51章 梦 孟小溪见他表情不对,把箱子放下凑过去看了一眼,很快也瞧出问题来,指着屏幕右上角:“这里!字符和原来不一样了!这是,七十九?” 两人在一块儿这么久,沈轻舟早就教会他认识数学字符了,他点点头道:“嗯,是不一样了。” “那会有什么影响吗?” “这是电量。”沈轻舟跟他解释道,“如果细分的话,就是一共一百格电量,随着手机使用和时间流逝会逐渐减少,太少了没法用,就要去充电,需要充电器和电源,但是这儿——显然没有这些东西。” “我来这么久,手机电量都没有少,像是被时空封印住了一样,现在却突然少了一格,如果再继续减少,这个手机很快便没法再用了。” “我知道!就像是人需要吃饭一样,它需要吃电,现在没有碗也没有电给它吃,那它就只能饿死了。” “对!是这样,小溪真聪明!”沈轻舟摸了摸他的脑袋,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对不住,都怪我!若是我不去拿这些劳什子玩意儿,不被绊倒,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孟小溪无比懊悔。 “别这样!怎能怪你呢?” 沈轻舟把人拉了过来,让他窝在自己怀里坐着,拿脸侧轻轻蹭着他的发顶。 “主要怪我自己手不稳,还有我的鞋子没放好。” “坏就坏了,大不了往后不用了,说到底,它只能当个传话的,老天爷要下雨还是干旱,谁也管不着,就像这段时间一样,以后农忙时节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行了。” 但是会不方便很多,孟小溪知道这些都是自我安慰的话,他依偎着人,心里仍是十分自责。 沈轻舟帮他顺着毛,一边拽过他的箱子来看,饶有兴趣地拿起来一样一样问他,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顺便把自己心中那股不安压了下去。 吃过晚饭后感觉好了一点,外面仍在下着雨,而且隐隐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令人心安许多,田地也算是彻底解了渴。 手机还是百分之七十九的电量,沈轻舟丢到一边,不再管它,拥住怀里的人,伴随着唰唰的雨声,沉沉睡去。 只是久不做梦的他今晚竟做了一夜的梦,梦里的各种场景离奇又荒谬,那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临近天亮时,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当初的东平山上,穿着他来时的衣服,头上没有太阳,四野寂静无声,如同末日一般的天色,周围也没有一个人。 自己手里抓着手机,孟小溪在屏幕里看着他,孤身一人,眼神楚楚可怜,问他去哪里了,怎么不跟他说话,也不回来陪他。 沈轻舟急得要死,拼命跟他解释着这只是梦,等醒来就好了,但屏幕里的他根本不相信。 “可是已经好多天了,你离开好多天了,这么久我还醒不过来吗?” 孟小溪眼眶红肿,两行清泪无声地流着,就那么一脸无助地望向他。 沈轻舟也红了眼,可梦里的他毫无办法,只得耐着性子尽力安慰他。 此时,手机电量突然开始急剧减少,孟小溪说话声音变小了,面容也越来越模糊,直到电量清零,屏幕彻底熄灭。 “不!不!别走!” 沈轻舟大汗淋漓,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沈大哥!你做噩梦了?”孟小溪被吵醒,迷迷糊糊问他道。 “嗯!抱歉吵到你了。”沈轻舟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幸好只是梦。 “没事!你梦到什么了?” “忘了,就记得很吓人。”他不想把焦虑传给他,还是先不说了。 “放心吧!梦都是反的。” 见外面天还没亮,孟小溪伸手拽了拽,让他重新躺了下来,安慰地抚了抚他的胸口,“不怕噢!乖!再睡会儿吧。” 沈轻舟心里登时被蜜糖塞得满满当当,平静了许多,他侧过身来搂住人,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嗯!不怕,小溪最乖,睡吧!” 孟小溪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就重新睡着了,呼吸渐渐绵长起来。 沈轻舟瞪着两眼,再无睡意,头脑中思绪纷乱。 外面天光微亮时,他小心往旁边挪了挪,一只手摸索到手机,点开一看,电量是百分之七十八。 第85章 他的心脏不由得一阵紧缩,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明明知道那只是梦而已,可他还是害怕。 如果是去年这个时候,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能够接受,那时若是有希望穿回去,他可能还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他不想有一丁点儿意外发生。 按照以往的情况,哪怕不玩游戏不上网,他的手机也会在二十来天之后耗尽电量,那时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下午时他又看了一遍,还好没有再继续减少,他又稍稍放心了些。 晚上吃饭时孟小溪问他道:“沈大哥,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边上还有两个人呢!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沈轻舟一怔,掩饰地咳了两声:“哦!没事,我就是想着,这雨怎么还没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今天总是走神,不由自主的盯着孟小溪发呆。 “不是说要下三天么,你忘啦?” 见姚康投来疑惑的眼神,孟小溪急忙打了补丁,“昨天就猜的要下三天,你一向猜得准,不用怀疑。” “嗯!差点忘了。”沈轻舟努力扯起嘴角笑了下,“快点吃吧!” 心情忐忑地过完这一天,又到了睡觉的时间,晚上手机电量还是没变,但是他也没敢多玩,怕消耗得快,也不敢关机,怕再也开不了了。 情绪不高,两人睡前没有运动,他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令人苦恼的是,随着他失去意识,那样的梦又来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他背着背包站在曾经掉落的山崖上面,茫然又无措。 手机在他面前再次关机,孟小溪在他眼前再次一点一点消失,他也再一次抓狂。 沈轻舟简直要疯了,他在黑暗中大口喘着气,眼眶微湿,两只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小心翼翼,又不敢惊动旁边的人,迟迟不敢再次入睡。 熬到天亮之后,孟小溪先起身出去洗漱,他再次颤抖着双手点开屏幕。 百分之七十七。 没那么快,但仍无情地继续流逝,像是生命的倒计时一样让人绝望。 沈轻舟突然发了狠,咬着牙使劲地按着关机键,可去他大爷的!老子岂能受你这破玩意儿摆弄! 可令他更为惊恐的是,根本关不掉。 沈轻舟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把手机高高举起来,对准了房间内铺的青色地砖。 就在这时,孟小溪在廊檐下唤了他一声:“沈大哥!今早想吃面片还是喝粥?” 刚迈步进门,突然看到他怒气未消的眸子和没来得及收回的狰狞面孔,被吓了一大跳。 “沈大哥!你在做什么?” 孟小溪几步走了过来,上前夺下他的手机,眼中分明一副受伤的样子。 他神色间带着一丝难过:“我不知道你竟如此在乎这个,也不清楚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早知我就再小心些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无法再回去了。” “沈大哥!你告诉我,要怎样做你才能不那么生气?” 孟小溪抬起头来,双眼迅速泛起了泪意,怕落下来,他又把脸往一边转去,努力忍住。 同他们初见时的情景倒有几分相似。 是命运的巧合么?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令他感到更为害怕焦急,沈轻舟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一把将人搂了过来,连声道着歉:“不是不是!我没有生气!别说不是你弄的,只要你乐意,哪怕你把它扔门口水塘里喂鱼,扔灶膛里烧了我都没意见!” 他又加了一句,“是我的错!你若不解气,把我扔水塘里也行。” 反正他会游泳。 孟小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眼泪在他衣服上蹭干净才抬起头来,软软问他道:“那你做什么要摔它呀?哪怕以后不能看天气,白天也能当面小镜子用,那么平滑又亮堂呢!” 沈轻舟低头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睫毛,将人拉到床沿上坐着,认真同他说道:“是因为噩梦,我记得在梦里这个手机十分可怕,我用了各种方法也无法打败它,刚才又想到那些骇人的事了,所以就——” 现在最可怕的事,大概就是他突然离开,徒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了吧? 不管是再次穿越还是死亡,都令他无法接受,可是却不能说,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孟小溪想起昨天早上睡梦中他那惊惧的喊声,的确被吓得不轻的样子,看来这东西不能留了。 他出主意道:“那我们找个地方将它埋了吧!埋远一点,然后再去医馆开点安神的汤药来。” 沈轻舟刚才一时头脑发热,现在已然冷静下来了,他又亲了亲怀里的人:“不用!像你说的,起码还能当镜子用呢!丢了怪可惜的,不用担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 第52章 准备 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他能有什么主张?这种玄学之事谁也掌控不了。 但冷静下来之后的确会好一点,毕竟发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今天雨还没停,别的活做不了,吃完早饭后,姚道成去柴房里拿藤条编筐子,这几人在廊檐下剥着花生,剥完了拿去榨油用,花生比黄豆好榨,炒菜吃起来也香。 沈轻舟一边剥着,脑中慢慢复盘起困扰他的这件事。 当初是因为盯着一块漂亮的磁石多看了几眼,才不慎坠落山崖穿越,这次手机也是掉到磁石上面,才会打破这么久的平静,引起这些变化,恐怕也包括他的噩梦。 第86章 那块石头他也仔细看了,并无什么奇特之处,颜色灰黑,带着一抹深绿,只不过打磨得比较光滑,才会被人贩卖收藏。 手机的电量他是救不回来了,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他的人到时候又会何去何从呢?这两天的梦究竟是巧合还是上天的提醒,他心里也没底。 或许只是因为焦虑,不如就听小溪一次,去开点安神的汤药来试试。 下午雨势变小之后,沈轻舟打着油伞去了镇上医馆,路上泥泞,没赶牛车,回来时鞋子已被水和泥浸透。 比起他穿越前,这里条件确实艰苦,但如今有了牵挂的人,不仅是牵挂,还是那种疼惜到骨子里的爱恋,现在哪怕让他一天三顿吃糠咽菜,他也会选择留在这里。 孟小溪在家已经生好了炉子,找出许久没用的小药壶,洗刷干净,见他回来,连忙接过他手里的药包:“灶上有热水,先去洗个澡暖和一下,我来熬,这个同别个一样,也是三碗水熬一碗么?” 他儿时是半个药罐子,对熬药这种事情早已驾轻就熟。 “嗯!是。” 雨基本已经停了,沈轻舟把伞放到一旁晾着,去屋里换了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药之后,感觉确实安宁了许多,晚上早早的便有了困意。 可快到天亮时,依然没能躲开那个梦,这次更具体了一些,手机一天减掉一格电,电量清零时,他回到了当初的山上。 他不想回来,可双脚像是不听使唤般,走到山下,坐上了回程的车。 树影和楼房在车窗外掠过,没人让他买票,他也没觉得奇怪,一心只想着这么久没回来,学校会不会早已辞退了他,古代的生活在他心中渐渐模糊起来。 车一直在行驶,好像永远到不了地方,极度困倦之下,沈轻舟闭上了眼睛,醒来之后,外面天还没亮,这次没有恐惧和歇斯底里的愤怒,只有一股巨大的悲伤萦绕着他。 梦里的他简直太陌生了,好像忘了孟小溪和这边所有的事情一样。 如果他真的穿了回去,两人之后互相遗忘,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起码没那么痛苦。 沈轻舟看了一眼手机,七十六的电量,这点也对上了,更显得真实了些。 如果照这样算,那他只剩下七十六天的时间来好好告别了。 沈轻舟心下大痛,像是死刑犯在数着自己最后剩下的日子,可天意难违,就是把手机砸了扔了恐怕也无济于事。 不若好好陪着他,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生活。 天亮之后,孟小溪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他道:“怎么样沈大哥?那药有效果吗,有没有再做噩梦?” 沈轻舟支着脑袋点了点头:“嗯!有效果,没再做什么梦了,多亏你提醒我去医馆。” 孟小溪笑得粲然:“行!那我今天再帮你熬,你别嫌苦就成,外面应该是放晴了,看起来挺亮堂,起床喽!” 十八岁的少年人朝气蓬勃,就像是一只活泼的小鹿,穿好衣服后迈着轻盈的步伐出去洗漱了。 沈轻舟的目光不舍地追随着他的身影,满眼柔情,药哪里会苦呢?苦的是别的地方。 一场秋雨一场寒,现在是深秋,下完雨之后,更显寒凉,孟小溪给姚家父子先结了一部分工钱,让他们去买些御寒保暖的衣物。 今年两季都是丰收,工钱对于他来说只算是不太大的一笔开支,如今又下了雨,明年的田地也有盼头了。 现在是农闲时节,沈轻舟却比往常更加卖力干着各种活计。 将家中的边边角角打扫干净,同姚叔一起把桌椅板凳检查维修好,还有鸡舍牛圈和门口的猪圈大棚也整修了一遍,然后开始劈木柴,劈好的木柴整整齐齐码在院子东边,堆成一个大垛子,一冬天大概也烧不完。 他不知道能留下什么,只想着多干点活,将一切都准备得妥帖周全,能够让他今后的生活方便舒心一点。 蜜薯收完之后,桑枝又该剪了。 站在枝叶落败的桑园前面,沈轻舟想着去年这时候,因为一只野山鸡,两个人有了第一次肢体接触,他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今两人早已互通心意,亲密无间,未来却一片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忙碌间隙,看到的每一个物件,走过的每一寸田地,都印满了他的不舍。 去年关系疏淡时,每日还催着他锻炼,很早便起床晨跑,今年寒冬又至,看着被窝里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被叫醒时迷迷糊糊的眼神,沈轻舟万分挣扎,最后还是狠下了心,推推他道:“天亮了!起来跑步。” 体弱是他最不放心的一点,虽然比一开始强了点,但比起他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差多了。 孟小溪用脑袋拱了拱他,闭上眼睛撒娇耍赖:“外面冷,不想起!” “不行!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等下雪后,路面结了冰,那时就在家里稍微练练。” 下雪还要稍微练练? 孟小溪觉得他今年愈发冷酷无情,比以前没在一起时还难说话。 “话说,你今年不去粉坊做工了么?上次耿老板还念叨着。” 沈轻舟一顿,暗暗长叹一口气:“不去了!反正做不了多长时间,天还这样冷。” 现在除了干活,多余的时间他一直陪在孟小溪身边,努力汲取着这份温情。 第87章 “好哇!刚才还说没到最冷的时候,现在又说这样冷,都由着你说了,我看你就是想故意整我!” 话刚说出口,孟小溪突然心虚起来,他知道沈大哥是为了他好,但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沈轻舟低头亲了亲他,带着一似无奈:“不是整你,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强壮一点,哪怕我不在这儿,别人也欺负不了你。” “不在这儿你还能在哪儿呀?”孟小溪嘟囔着,但因为有了这个台阶下而高兴不少,“那你再亲一下!再亲我就起来了。” 沈轻舟闷笑两声,把人按在怀里好好温存了一番,眼看要擦枪走火了,这才起身去晨跑打拳。 今年姚康也加入了锻炼的队伍,姚道成一个人在家收拾着晨间的杂活,喂牛,喂鸡,准备早饭,心情却相当愉悦。 沈管家和小少爷是要成亲的关系,算下来两人都是家主,却从来没有把他们爷俩儿排除在外,吃好吃的,打拳锻炼,都带着康儿一起,整个临平县怕是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东家。 最主要是工钱厚道,跟短工差不多的工钱,但一年却至少有半年的农闲时间,只用收拾家中的琐碎事情就行。 最近天气晴好,孟小溪打算做豆腐晒豆腐干,提前一天泡了豆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用小石磨磨成豆浆,滤出渣滓,倒进锅里烧开后用瓦缸盛出来,然后趁热加入卤水,一边加一边稍稍搅拌一下,使之均匀散开。 量要掌握好,加少了凝固不了,加多了味道会发苦,待到桶内飘起絮状物,清浆微微分离时就可以了,赶紧用盖子盖住。 少顷之后再掀开,一缸嫩生生的豆腐脑便做成了。 孟小溪喜欢喝豆浆,特意留了一些煮稀米粥用,煮好后加点蔗糖,又香又甜,十分美味。 卤水豆腐脑是做老豆腐用的,不适合放糖,一般就着辣豆酱或是萝卜干吃,再配一张小饼。 几人饱饱地吃了一顿,剩下的豆腐脑用纱布把浆水过滤出去,然后包好拿木板压起来继续控水,一两个时辰之后,洁白细腻的豆腐就做好了。 留下两斤晚上炖白菜吃,其余的切成小块,撒盐腌上,在外面晒上七八天,就成了硬邦邦的豆腐干,至少能保存半年,吃的时候用水泡开就行。 这些琐碎的步骤基本都是孟小溪一个人完成的,别的人就稍微搭了一把手。 沈轻舟心中酸涩,却又十分欣慰,小溪他是个大人了,哪怕他不在,也能很好地撑起一个家。 冬月天寒,晚上睡觉时,孟小溪把手伸在他寝衣里捂着,捂热之后开始不老实起来,尽往那些难言之处游走揉捏。 沈轻舟一把按住他,声音微哑:“不睡觉想干嘛?” 孟小溪撅着嘴,似是有些生气:“沈大哥!你是不是厌倦同我在一起了?” “你怎会这样想?”沈轻舟皱眉道。 “这段时间又不忙,你每天却拼命找活干,干累了倒头就睡,不就是为了躲我么?” 孟小溪越说越委屈,“我又不会逼着你做那档子事儿!还有,早就说好了要去合日子成亲,这么多天你好像忘了一样,提都不提一下!” 沈轻舟:“……” 桩桩件件,他竟无言反驳。 是他疏忽了。 沈轻舟拉住他的手,让他继续刚才的事情,一边解释着:“没有躲你,我也特别想,不信你再往下点试试,至于成亲合日子——” “上次忘了说,在我们那儿,本命之年是要避开的。” -------------------- 第53章 等待 孟小溪惊讶道:“啊!我们这儿本命之年不出远门,不去凶险的地方就行了,你们那儿竟然还不能成亲么?” “对!不能成亲,而且还要穿红色衣物,或是佩戴红色饰物!” 沈轻舟话里难掩激动,其实能不能成亲他也不清楚,只是突然福至心灵,随便找了个推脱的理由,他不知道结局会怎样,所以不想孟小溪就这么变成“有夫之夫”的身份,耽误他将来的姻缘。 但是!! 本命年确实是要佩戴红色饰物的,这一年都快过去了,他特么的这才刚想起来! 是不是就是因为没戴红色,所以才遇上这倒霉催的事儿? 不知道还能不能挽救,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又不要钱! 沈轻舟也顾不上下面正杵着,急急问他道:“小溪!我竟然忘了这事儿,家里有没有红线或是红色的布?” 孟小溪见他这样着急,深觉事态严重,连忙点点头:“红布有的!在我屋里的针线筐里,我现在就去找!” 在他十岁之前,母亲每年端午节都要给他做红色肚兜五毒衣,零零碎碎的剩下不少红布。 “我跟你一块儿去!外面黑了。” 两人都摸起了火,又窸窸窣窣地披上衣服打着手电去他屋里寻红布。 孟小溪点上灯,很快找出了针线箩筐。 确实还剩下不少,沈轻舟抓过一条长度合适的,连牙带手一块儿上,三两下系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安定了些。 孟小溪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就、就这样?” “嗯?不行么?” 沈轻舟把手举起来,左右转了转欣赏了一圈,“这不挺好么?” “呃——是挺好!就是有点像人家定亲时男方送的公鸡,翅膀上就栓着根这样的红布条。” 第88章 沈轻舟:“……” 孟小溪憋着笑:“等明天我给你编个好看点的,去睡觉吧!” “等会儿再睡!”沈轻舟抄着他的膝弯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把他往上面一丢,欺身上前,“还有事儿没做完呢!” 居然把他类比成公鸡!公鸡那种事儿他又不是没见过,叼着冠子骑到母鸡身上一两秒钟就下来了,这可不能忍! 孟小溪微微挣扎了两下:“哎!衣服还在你那屋呢!” 两个人披个袄子就过来了。 “我待会儿去拿!” 沈轻舟怕他着凉,捞过被子罩在两人身上,随后一件一连把衣服丢了出来,很快便互相贴住紧密相连了。 同孟小溪以前幻想的一样,宽厚的身躯火热健壮,完全能覆盖住他,特别舒服。 开山斧如烙铁一般滚烫,有力又沉重地砸向山体,凿平了石块,凿出了涓涓细流,却仍不知足,还想夯到最里面去。 像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催一样,伴随着山林间呜咽的风声和溪流声,乒乒乓乓,一阵狂暴施工之后,才终于停下来歇了会儿。 孟小溪倦极,眯着眼睛抱怨了一句:“像饿了八百年一样!” 可不是,虽说没有八百年,也饿了好些天,最后还让他东想西想差点误会了。 低头蹭蹭他的鬓角,沈轻舟轻声道:“现在天冷,是怕你晨间起不来,所以晚上没有多闹你,想让你早些休息。” “那就不要早起跑步嘛!”孟小溪小声抗议着,“我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 “嗯!明天歇着,后天再去。” “……” 不若明晚缠着他再来一场好了。 沈轻舟掀开被子起身:“我去拿衣服,再倒点热水过来。” 现在没有热水瓶,保温杯容量有限,他又想了一个办法,刚烧好的开水灌进大铜壶里,盖好盖子,然后用洗干净的旧棉衣包住,再放进堆满木头锯末的木箱里,能保温很久,不用时时刻刻生着炉子也能有热水用了。 “哎!你好歹披个衣服,打算就这样出去啊?” 除了腕上的红布条,全身光溜溜的,像什么话!还冷得要死。 “嗯!知道了。”沈轻舟忍着笑意捞过了棉袄。 第二天,孟小溪实在看不下去那潦草的布条,给他重新做了一个。 红布条剪成细细的几根,用针线小心地锁上边,再编成红绳,中间还穿了一颗他箱子里的暖黄色玉石珠子,颜色搭配得甚是好看。 真是漂亮!沈轻舟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可惜这大半年都没想起这茬,现在才戴上。 他摩挲着红绳,一边低头道着歉:“小溪!对不住,是我的错。” 孟小溪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歪头看着他,满目澄澈。 “不用道歉的沈大哥!不是你的错,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无病无灾,只要我们一直在一块儿,哪怕一辈子不成亲也没关系的!” 沈轻舟喉头滚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过身去,静静搂住了人。 他知道不管小说还是生活,感情中不长嘴的男人都没有好下场,但这件事情他真的不好开口,结局未知,而且很可能是悲剧,他不想让他这么早就承受那些痛苦,还是先不要说了。 开心了半天,在看到那催命符一样的破手机时,好心情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电量比昨天又少了一格,只剩下百分之四十六,不紧不慢的好像无情的刽子手一样。 期间他也实验过了,不管一天玩多久小游戏,甚至把小管家喊出来说那句一成不变的废话,每天都只减一格电,风雨无阻。 沈轻舟搓着手腕上的红绳,认命般叹了口气,算了,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一切交由天定吧! 冬天降雨减少,门口池塘里的水线降了很多,还不到半塘子深,他又打起了一个主意。 家里到处都收拾得锃光瓦亮,田里也没什么活了,沈轻舟驾着牛车开始到处捡石头,卸在门口堆了一大堆。 姚家父子二人有些迷惑,但本着尽职的原则,也随着他一块儿捡。 很快,石头越来越多,塘子边要堆不下了。 沈轻舟开始下一步工序,挖塘沿,把所有陡峭的地方都挖成缓坡,把土整平,然后用锤子把石头一块一块砸进去,嵌在坡上。 他早就发现这池塘有安全隐患了,奈何之前人手不够,他也没那么多时间。 虽然小溪说过,父亲小时候教过他凫水,但他没有亲眼见证过,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技能都有可能会变生疏。 这个池塘边上有几个缓坡,鸭子和鹅用来上上下下,但大多数地方都很湿滑,万一人掉进去了,没着没落的,根本不好往岸上爬。 现在铺了缓坡,又全部用石头嵌住,天热时哪怕坐在边上把脚伸在水里洗都不用担心。 冬日的黄昏,孟小溪出来喊几人回去吃羊肉锅子。 “行啦!腊月里也不得闲,家里四处整得这么亮堂,别人还以为我明儿个便要成亲呢!” “也行啊!”姚道成呵呵笑着,“趁着闲暇,村里人都有空,办起来也热闹!” 孟小溪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没准备好呢!姚叔,等一阵子再说。” 沈轻舟盯着他看了一眼,这人竟把原因揽了过去,他再次痛恨起自己这不争气的破身份。 第89章 今年条件好了,腊肉香肠腌制了很多,临近年关,各种年货也置办了不少,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只有一个人备受煎熬。 手机只剩下最后一格电了,明天便是除夕,今晚注定是难熬的一夜。 白天孟小溪就打算把年夜饭要用的菜全部买齐,沈轻舟劝他道:“还是先少买一些,明天现买的新鲜。” 因为不一定有那么多人吃,到时候看了徒增感伤,还浪费钱。 孟小溪不知他心中所想,点点头道:“是这个理!反正现在家里干活的人多,明天再去一个人赶集也不耽误。” 沈轻舟帮他轻轻捏着肩:“早些休息吧!明天白天要做饭,晚上还要包饺子。” “行!今晚炉子不熄火了,就那么放着,用着方便。” 说让他早睡,最后捏肩的手却换了地方。 被窝干燥又温暖,掌心中带着些许薄茧,一路游移,点燃了无数的火花。 像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欢情,沈轻舟闭着眼,久久不愿意出来,一直闹到很晚才平静下来,帮他去清理擦洗。 疲累之后,孟小溪睡得很熟,脸上带着尚未褪尽的红晕。 沈轻舟去了自己房间,拿出纸笔给他写了一封告别信,写好后却犹豫了,这些东西万一随着自己一块儿消失—— 他想了想,又找出这边的纸和炭笔,重新誊抄了一遍,炭笔上方还是当初那只雄性山鸡的尾翎,翎毛不断蹭着下巴,带着一丝痒酥酥的悲伤。 写完之后,沈轻将东西归置整齐,背包装好,再次看了眼这间曾收留了自己的屋子,随后关上了门。 他将信件悄悄放在了两人的枕头下面,借着灯光,盯着孟小溪的睡颜看了很久,眸中是万般不舍和无奈。 最后在他唇上印下轻柔一吻,随即吹熄了油灯,于黑暗中将人搂在怀里,静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 第54章 正文完 初秋的东平山,景色怡人,鸟语虫鸣。 阳光透过林木间隙斜斜地照在石阶上,树影斑驳,可能是午后太热,附近并没有什么游客,偶尔有一两只松鼠在枝叶间爬上爬下,努力寻找着食物或是别的什么。 沈轻舟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了,他掏出杯子喝了点水,无声叹了口气。 昨晚他瞪着双眼在黑暗中躺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回到了这里 背包里除了食物,别的东西都还在,手机已经关机,他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一点十分,同他上次跌落的时间差不多。 身上穿着原来的衣服鞋子,头发还是去年的样子,除了手腕上多出的一条红绳。 那些经历就像是场梦一样,现在他起身拍拍屁股就能回到租的房子里,周一照常去学校上课。 但包里消失的食物饮料和手上的红绳证明着,那一年多的古代生活并不是一场大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有了一个爱人,是那个未语先笑柔弱又坚韧的少年人,可是现在却没有了。 沈轻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摧心剖肝,悲痛难抑。 一只松鼠听见动静后,从树干后面探头过来看了看,见他好一会儿还没停,实在不理解人类为什么要这样,转身又跳上了别的枝桠,撅着尾巴跑远了。 幸亏纸巾还在,沈轻舟把鼻涕眼泪擦干净,丢在了石阶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哭过了,被小混混欺负的时候没有,没钱吃饭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的时候没有,睡在老鼠穿行的破庙里时也没有,可是现在,他离开了他的心上人。 唯一庆幸的是他身体回来了,那就是在那边并没有死亡,可能直接消失了,但他还带着记忆,不知道小溪怎么样,是震惊于他突然消失,还是完全没有关于他的记忆。 不!不可能! 时光逆流,他回到了去年的起点,若是那边完全没有他的痕迹,那家里还是被那两个心术不正的坏长工把持着,小溪可能还会有危险! 沈轻舟急了,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想找到当初穿越时看到的那块磁石,大不了就再掉一次试试! 石阶左上方有一片峭壁,当时就在这里。 沈轻舟小心翼翼往那边摸了过去,拽着旁边的树枝和藤蔓,隐约看到前方石壁上有一片斑驳的绿色,他心中一喜,赶紧加快了脚步。 谁知,到了跟前却大失所望,那只是一片快要干枯的苔藓而已,曾经看到的那块磁石再也不见踪影。 垂头丧气的回到石阶那里,沈轻舟心中一片颓然。 日头渐渐西斜,空气中泛起了凉意,林间雏鸟啼鸣,寻到了食物的老鸟应着声飞回了自己的巢里,将食物喂给了孩子们。 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连鸟都有,他却没有。 太阳快落山了,天空边呈现出一种波诡云谲的异色来,在这里,他就是坐到天荒地老屁股长草大概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沈轻舟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下山去。 山道入口和出口处隔得不远,工作人员基本上都下班了,只剩下一个小哥在那儿整理着什么。 小哥穿着检票员的黄马甲,戴着棒球帽,低头整理着东西,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沈轻舟走到围栏处,却发现道闸已经关上了,而且出口处道闸机没带人脸识别,根本打不开。 第90章 他敲敲栏杆,提醒那人道:“不好意思!我还在里面,麻烦请帮我开一下门。” 其实个子小的游客从下面也能钻出去,但他显然不是,而且边上还有人,这么钻出去或从上面爬出去属实有点丢份儿。 “把票拿出来看看!有票才能开门。”那小哥头也不抬回他道,声音清冷如玉石钲钲,倒是很好听。 不是大哥,我这是出景区又不是进景区,还要啥门票啊! 沈轻舟一脸无语,但还是老老实实把背包放下来,打开翻寻着。 奇怪了,别的东西都在,唯独不见那张进山门票,他记得去年秋天被孟小溪收留之后,背包刚刚洗好晒干时,他就把票放进去了。 别的东西,譬如指甲刀挖耳勺之类的还经常能用到,但这张门票,放进去之后却是从未拿出来过。 沈轻舟把背包翻了个底儿朝天,所有夹层都摸了一遍,也没找到他要的这张票。 他把东西装了回去,站起身来,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这位小哥!不好意思实在是找不到了,但我上午真的买了票,可能是玩得太久落在山上了,这天都快黑了,我总不可能再回去找,就麻烦你——” 帮我开一下门,下面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没票也可以!但要亲一下才能过去。”玉石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 沈轻舟瞳孔地震,他没听错吧? 亲亲、亲一下? 就在这时,检票小哥抬起头来,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他无比熟悉又令他疯狂眷恋的面容。 沈轻舟还没来得及反应,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正把那人往漩涡中心吸去。 “不——要——!!” 沈轻舟肝胆俱裂,飞身跨过道闸往那人身上扑了过去。 手腕上的红绳瞬间暴涨了数十倍大小,如同一根坚韧牢固的锁套,他挥臂甩了出去,像是套鹅一般圈住了那人的身躯,然后拼命往回拉。 终于让他抓着了一片衣襟,他紧紧揪住,往上面摸索了两下,用尽全力把人往自己怀里拖。 四周平静了下来,沈轻舟睁眼一看,孟小溪的嘴巴刚离开他的,正捂着嘴抽气,一脸牙痛的表情。 而自己手里死死揪着他的衣襟,已经攥出了一大片褶皱。 他懵了一瞬,而后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试探着喊道:“小、小溪?” “啊?你咋了,沈大哥?”孟小溪顾不上嘴巴疼,连忙问他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用力地撞他一下。 今天是除夕,要做的事情不少,哪怕昨晚被折腾那么久,孟小溪还是早早的就起了床。 开了大门让姚叔他们进来收拾后院,他自己先去洗漱,又检查了一遍炉子,锅里熬上了粥,让姚康看着火,回屋里一看,沈大哥居然还没醒,昨晚也不知什么时辰才睡下。 若在平时,他便不叫了,由着他什么时候起都行,可今天有太多事情要忙,要备菜,要去镇上买菜,要剁饺子馅儿,还要去给父母上坟。 舍不得直接将人推醒,孟小溪坐到床边,俯下身子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几眼,然后如小鸡啄米般,一下一下亲啄着他的嘴唇。 正自得其乐,突然间被他拽住了衣服,颈肩一抬,就这么撞了上来,来不及防备,牙齿也没收,嘴巴撞到了一起,疼得要命,里面只怕是破皮出血了。 沈轻舟没有回他的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癫狂了一样。 终于笑够了,看着孟小溪迷惑中带着一丝惊恐的眼神,他伸手将人搂了过来,亲亲他的眼皮,跟他解释着:“无事!今天是咱们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一个除夕,我高兴而已。” 又问他道,“嘴巴怎么了?是我刚才咬到了吗?” “不是!是我自己咬的,但是你撞我……” “是我的错!张嘴我来看看。” “看吧!啊——呀!你干嘛!我开过大门了,家里有人呢!唔——” 过了好一会儿孟小溪才红着脸出了屋子,沈轻舟借口穿衣服,将枕头下面的告别信偷偷拿了回来,团成一团装进口袋,打算待会儿扔到炉子里。 洗漱之后,回到自己屋子,翻出手机一看,已经彻底关机了,再也无法打开,真成了一面小镜子。 这件事情该是过去了,沈轻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折磨了他几十天,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面目扭曲。 孟小溪恰好过来喊他吃早饭,见状担忧问道:“沈大哥,你今天莫不是中了邪?” 要不然怎么一会儿莫名大笑,一会儿自己躲屋里做着鬼脸。 “没!”沈轻舟嘻嘻笑道,“因为是本命年最后一天,明天便可以开始筹谋成亲的事了,我是高兴。” 他亲了亲腕上的红绳,又亲了亲孟小溪,“还有,多谢你。” 今年人多热闹,年夜饭置办了十几盘菜,除了鸡鱼肉蛋,还有四喜丸子炸春卷,大酱肘子小羊排,大棚里各种绿油油的小菜点缀其间,看得人垂涎欲滴。 孟小溪提前给那爷俩结清了今年的工钱,姚道成感怀了好一阵子,同去年过年相比,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再瞧瞧这满桌美食,谁能料到会有这一天? 第91章 大年初一早晨,沈轻舟从床上如常醒来,一夜无梦,看着偎在他一旁的枕边人,终是彻底放了心。 他亲了亲那睡得红扑扑的脸颊,轻声呢喃着:“过年好!小乖。” 孟小溪拿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迷迷糊糊应着他:“沈大哥过年好!” 窗外朝霞叠簇,沉睡一夜的日头从中缓缓升起,冬去春来,只待花开。 -------------------- 番外大概有三章,么么各位宝子~感谢在2024-06-06 23:21:20~2024-06-07 23:3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嘉嘉嘉嘉嘉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骨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成亲 景昌十三年二月初六,是两人成亲的日子,在他们认识刚好一年半之后。 大正月的,孟逢春和他们跑了县衙户房一趟,开了证实文书,帮沈轻舟把户籍落在了凌水村,又请了镇上的先生,帮他们写了婚书按上手印。 庙里的师父合出了三个日子,由他们俩选,一个二月,两个三月的,那必然要选离最近的,而且还没到春耕忙碌之时,天气尚有些冷,刚好适合用来办喜事。 农历二月,杏花初蕊,粉白娇嫩,篱笆边墙角处的报春花早已盛放,黄灿灿的缀满了枝枝串串。 甚至山地上去年才栽的桃树有几株也冒出了花苞,极小的一抹红意隐藏在其中,真是个好兆头。 成亲前一天,姜从珍喜气洋洋地帮他们布置着新房,就在孟小溪原来的屋子里,父母疼他,他那间一直以来最敞亮。 出于礼节,她没忘记去请小溪的大伯娘,可许来翠推说自己近来身子不舒服,并没有过来帮忙,也不知是因为上次全家在孟玉林的喜宴上出了糗难堪,还是对她这个夫家侄子仍心存怨恨。 姜从珍回来跟他们说了这事儿,孟小溪淡淡笑道:“随便她吧!反正咱们礼数上没短了他们家,不来拉倒!” 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又不差他们一家,有些人本性难移,现在互相交好,等将来想占便宜占不到还是要翻脸,还不如就此不来往,直接断掉算了。 又不缺他们一家,孟小溪待人和气,平日见人就笑,人缘也好,村里的婶子伯娘都乐意过来帮忙。 隔壁的郑阿婆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去世了,哑妹家里一年办了两回丧事,哪怕这样,耿素莲也过来帮忙了,但没有进婚房,在外面同那些汉子们一块儿备柴火,择菜,杀鸡剐鱼,洗刷碗筷。 孟小溪知道她是怕别人嫌自己不吉利,跟她讲道:“去屋里呗!阿婶,我跟沈大哥不讲究这些的。” 相比之下,外面的活儿又脏又累。 耿素莲笑笑:“没事!哪里都一样,小溪你快去忙吧!” 她知道,死人没什么好怕的,只有活人才可怕,人们永远不会知道某些人在背后能有多恶毒,还好那些都过去了。 她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冷眼旁观着,只要她稍微伸出一只手,之后的一切都会不同,但她不想,这么多年,她早忍够了,女儿是她最后的一丝光亮,一点温情,谁也别想打破。 别人怎么说她不在乎,只要她和女儿能好好的,晦气就晦气呗!但小溪是个乖孩子,她还是怕别人会在意,所以就在外面帮他们干点活好了。 “那你晚上带点菜给哑妹吃,她一个人在家不值当做饭。” “哎!知道了。” 孟小溪确实忙的很,成亲前一天听说两人不能见面,所以沈轻舟在偏院里躲了一天,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要他来拿主意,有些需要商量的,他就隔着院墙喊一声。 晚上睡觉时,沈轻舟思想斗争了半天,一再叮嘱他把门闩好,这一年多来,小溪都没有一个人住在这大院子里,他不放心。 “没事!家里都收拾好啦,放心吧!我今晚住你那屋,你就将就一下,很快就天亮了。”孟小溪隔着门喊道。 沈轻舟跟姚康挤一个床,白天的饭菜也是他帮忙端来的。 明天是大日子,有点激动,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 姚康有些不解,问他道:“沈大哥!你和少爷不跟已经成亲了差不多吗?为何还紧张?” 他指的是两人早就滚在了一处,这小子!眼神还挺好。 沈轻舟闷声笑着:“你不懂!成亲之后我们是名正言顺的两口子,不管去哪里,哪怕去上坟心里也有底气,光是住在一起的话,在别人眼里那就是野鸳鸯。” “你以后若是有了情投意合的人,不光要给对方好的生活,名分也很重要。” 姚康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噢!我记着了。” “快睡吧!明天人多,我跟小溪可能有些地方照顾不到,你和姚叔看着点,有什么不确定的就去问我们。” “嗯!我晓得的。” 孟小溪没换地方,睡得倒还不错,公鸡啼鸣天刚蒙蒙亮时他就醒了,然后起身洗漱。 虽说在别人眼中和在床上的分工,他是媳妇儿那方,但也没有抹粉点腮,只涂了点平时护肤用的脂膏,他肤色本就白皙,素颜穿喜服也好看。 两人喜服的款式一样,大小不同,都是红色丝绸材质,头上是银簪和红丝绣金发带,按沈轻舟说他们那边的风俗,两人又去银匠铺打了一对金戒子,各自戴在了手上。 第92章 这套装扮在乡下属于特别高的规格了,一般人家舍不得,毕竟婚服就穿这一次,他们一开始也有点犹豫,后来一想,反正也不用留下钱财给后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不花干嘛! 姜从珍来得也早,帮他认真梳了发髻,穿戴好后,瞧着满眼欢喜:“咱们小溪真好看!” 孟小溪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麻烦三婶了。” 姜从珍嗔怪道:“说的什么话!你是逢原亲侄子,又不是外人。” “我去把轻舟叫过来吧!今天便能见面了,也不用骑马坐轿子,你俩吃点东西打扮好,等着喜婆过来,吉时拜堂就行了,外面还有你三叔看着。” “哎!” 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说笑吵闹声和锅铲乒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沈轻舟进来后,看到他眼前一亮,红色的喜服更衬得他面若白玉,眸似星子,笑意盈盈胜过外面的任何一种花。 他凑到边上,一脸期待问道:“现在能亲吗?” 孟小溪笑弯了腰,转身给他一胳膊肘:“不行!外面都是人!” “哎!”沈轻舟叹了一口气,“真希望他们快些吃饭快些回家。” “又说浑话了!哪有你这样待客的?快去换衣服!等会儿三婶帮你梳头。” 沈轻舟的头发虽没有他的长,但现在也能扎得服服帖帖了,系上发带别上簪子,换好喜服后,同样是俊朗不凡。 傧相和喜婆来了之后,各讨了一封喜钱,带着他们俩去准备拜堂。 院子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毕竟是两个男人成亲,较为少见,都想来瞧个稀奇。 两人刚一出现,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叹,虽说男子成亲在他们村是头一遭,但这俩人看起来也太般配了,都是一副好相貌。 不知道是不是表哥回去后跟父母说了他家的真实境况,他舅舅一家子竟然都过来了,言语间看起来也颇亲热,林长雨站在边上,酸溜溜地看着那对十分登对的璧人。 吉时已到,喜婆引着二人进堂屋,傧相在一旁高声唱喏:“新人进门!一拜天地——” 两人接过喜婆递过来的酒水,鞠躬敬了天地神君。 “二拜高堂——” 两人又拜了桌上的牌位。 “夫妻——夫夫对拜!送入洞房——礼成!” 孟小溪忍着笑,同沈轻舟鞠了最后一躬。 管事的过来喊人:“开席了各位!出了礼钱的快去找地方坐,晚了要没有好位置了!小孩子去门房后边桌子上领糖!每人一份,都有哈!” 众人嘻嘻哈哈地散开,还是吃的更吸引人,何况他家的宴席看起来相当丰盛,光是瞧见的就有狮子头,酱肘子,小鸡炖口蘑,每桌竟然还有一条红烧鲤鱼!天冷鱼贵,过年时都很少有人舍得买。 宴席吃到一半,二人一同出来敬了酒。 第二批也吃完后,两人从管事的手里接过礼金和账簿,给厨子结了账,又给管事和帮忙的人包了红封。 还余下不少菜,除了自家和三叔家留了一些,剩下的让最后走的那几个人分了,天色已晚,大家欢欢喜喜地各自回了家。 终于结束了喧闹,家里都收拾好,姚叔他们也回去了。 沈轻舟把大门一闩,在院子里就抱起了人。 孟小溪挣扎着:“天还没黑透呢!你干嘛?” “洞房花烛夜,你说我干嘛!”沈轻舟看着他,眼里竟隐隐冒出绿光来,像一头饿了半个月的狼。 饿狼把小鹿叼回窝后,打算开始大快朵颐,谁知却被窝里的东西硌到了。 掀开被子一看,一被窝的红枣花生桂圆干。 沈轻舟笑得不行:“三婶咋还放了这个!她看咱们俩哪个能生得出孩子来?” “就是个寓意罢了!” 幸亏下面铺了块红布,孟小溪把东西兜起来放到一旁,“留着明天吃。” “嗯!现在要吃别的。” “哎!我头发——” “我帮你拆!” 饿狼打来水,将它的猎物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一口一口细细品尝着,吃到一半,开始难以控制,狼吞虎咽起来。 小鹿似是呜咽一般,小声哼唧着,最后忍耐不住,也放开了声音。 饿狼更加兴奋,堵住了呜咽声,同时加快了进食速度,用尽全力吞食着这顿美餐。 终于结束了,两人相偎着歇了会儿,捕猎者将小鹿侧放到一边,斜斜地抬起一条鹿腿,又开始新一轮的进食。 红烛摇曳,春夜漫长,时间还有很多。 -------------------- 第56章 山地 六月的午后,蝉鸣声声,孟小溪躺在门口大柳树下的躺椅上打着瞌睡。 盛夏之时本就昼长夜短,容易犯困,那家伙每天还要同他折腾到那么晚,有点让人吃不消。 孟小溪事后抗议过一次,谁知人家振振有词道:“如今天热穿着单薄,脱下来容易,出了汗洗澡也方便,做得多也正常,去年天冷时,你忘了我们几天才有一次!” 其实那时候是因为他正被那恼人的噩梦和可恶的手机折磨着,每天忧心忡忡,等着命运的宣判,哪里还顾得上床笫之事? 今年冬天怕就不是那个样子了,沈轻舟心里偷偷打着坏主意,说出这话来还有点心虚。 孟小溪说不过他,只好胡乱找着理由:“那元宝还啥都没穿呢!人家一年也不过才两次而已,哪像你,天天都要……” 第93章 狗一般都是春秋两季发情,平时确实还算老实。 居然又用狗来类比他,沈轻舟哭笑不得。 “你上次不还说我系着红布条像公鸡么?那两只公鸡一天要跳到别的鸡背上好多次呢!我才几次?” 这人真是胡搅蛮缠,孟小溪嘟囔着:“那两只是留着做种鸡,万一哪只母鸡抱窝了,能用得上鸡蛋,什么不好比干嘛比这个?而且人家一下子就完事儿了,哪像你!” 沈轻舟凑到他耳边轻笑一声:“我也在耕耘播种呢!不是一样?还有,我若是一下子就完事儿了,你还没到,那你不得休了我?” “说啥呢!你这人真是——” 孟小溪脸色爆红,伸腿就要去踢他,谁知却被一下子抓住了脚腕,顺势把膝弯折了起来。 沈轻舟气息又在逐渐加重:“今晚最后一次了!真恨不得长在你身上。” 孟小溪喉咙里抑制不住“啊”了一声,又让他得了手,边忍耐这种难言的折磨边发着牢骚:“你这样重!我哪背得动?” “那让你长我身上好了,我抱得动!” “别说话了,一会儿还要睡觉呢!” “那我快些!”沈轻舟低头亲了他一下。 接下来孟小溪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单字音节,脑中渐渐混沌起来,像是晕了船,又或是随风飞到了云端。 自那以后他便没怎么抗拒过,毕竟他也很舒服,而且手机坏掉了,没法再玩小游戏,也没有别的消遣可以打发时间。 正逢暑热,白天几个人都在家里,早晚才去田里一趟。 姚叔闲不住,在另一棵柳树下编着东西,身下的这张躺椅就是他前一段时间做的,椅腿用的枣木,椅身用的竹片,打磨得光滑无比,为防发霉,也烫上了一层蜡。 孟小溪年底时给他们买了一套木工用的工具,好让他闲暇时能做点东西,顺便还能教一下儿子,好歹是门手艺。 姚道成收到后爱不释手,十分感激小东家,不过姚康对此好像没什么兴趣,他这一年来壮了些,除了干活,就是沉迷于练肌肉,整天跟在沈轻舟屁股后头跑步、练拳。 按照沈轻舟给出的图纸,姚道成又帮他们做了一个单杠和一个双杠,用的是榉木,能承得住他们的体重。 用碎石深埋在地下,上面覆上泥土,拿锤子夯实,露出来的部分再用三角架固定住,就在门口晒场的边上。 还做出了一套简便的哑铃和杠铃,用来练胳膊深蹲,除此之外,旁边的梨树上还吊着一只沙袋。 孟小溪由着他们折腾,反正家中地方够大,比起前两年,不光家境变好了,家里也多了许多人气和烟火气,这样真好。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有次吃饭时姚康说道:“我不想离开这儿了,等几年后身契到了期,若是不做了,我们就在这附近买地落户盖房子,爹你说好不好?” 按照他们现在的工钱,五年后完全够买一处宅子了,当然,跟现在孟家的大宅子肯定不能比,而且他们平日除了衣服,根本没有别的花销,钱几乎都能存下来。 “行啊!那时你就是大人了,爹都听你的。”姚道成对此没什么意见。 孟小溪笑道:“我们家地多,到时候种不完的话正好卖给你们一些。” 姚康一脸期待地盘算着:“那我们两家可以做邻居,农忙时还能互相帮衬——” 话没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们现在只是长工,和家主谈什么互相帮衬,不是笑话么? 这些家底可不是三年五载攒起来的,若是互相交好,自己家只有被帮衬的份儿。 沈轻舟拍了拍他的肩头:“挺好!你还这样年轻,只要有上进心,什么想法都有可能会实现,我们若有余力,也会帮衬一些的。” “嗯!多谢沈大哥,多谢少爷!” 这两个人闲来无事时会在门口练一会儿,但现在正热着,全都不见踪影。 姚康在屋里睡午觉,而沈轻舟刚才还在,说是太热,又回家冲凉去了。 孟小溪正打着盹儿,忽听一阵嘭嘭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睁眼一看,哑妹正由坡上往这边跑过来,满脸的惊慌失措。 “咋了哑妹?你的羊呢?” 孟小溪猛然坐了起来,急忙问她道。 如今她家里有了五只羊,夏日坡上青草茂盛,每天都赶出去放。 “猪!猪——” 哑妹一脸焦急朝他比划着,又指了指东面的小山坡。 “猪?” 孟小溪有些疑惑,她家现在不喂猪了,只养羊,在他的劝说下,耿素莲今年也买了一群鸭子放在了池塘里,村长家里送了一只小狗崽给她们,只有两三个月大小,哪来的猪? 猪算是比较贵的家畜,一般人家都分外小心,不会随便让它们跑出来。 孟小溪忽然有个不太好的猜测,连忙问她道:“是不是野猪?就是颜色比较深的那种?” “嗯!嗯!”哑妹连连点着头。 以前小溪哥跟她说过,遇到危险自己要先跑,现在她长高了不少,跑得也快,但没来得及把羊一块儿赶回来,也不知道娘会不会怪她。 孟小溪眉头拧了起来,姚道成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了,问他道:“咋办?少爷,这可不是小事!” 确实,这个山坡紧挨着村子,准确来说,是紧挨着他家,既然能到坡上,就有可能会跑到村民家里来,像他这样毫无防备地在门口打瞌睡,若是来了只大野猪,一个獠牙下去他就没命了。 第94章 除了去年深秋时旱了一阵子,这两年雨水都较为丰沛,可能山坡的植被长得过于茂密了,有了躲藏之处,野猪才会跑到这边来。 而且哑妹的羊都还在那里,不能放任不管。 孟小溪赶紧道:“姚叔!你去村长家跟他说,让他多找点人,特别是有山地的那几家人,最好都要去!我把沈大哥和姚康叫来,哑妹,回去把阿婶也喊出来,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哑妹点了点头,往家里跑去,姚道成也急忙往孟逢春家那边去找人。 不一会儿,他家门口就聚了一大群人,带着棍棒叉子之类的,还带了几只狗,吵吵嚷嚷的商议着对策。 村长媳妇儿安慰道:“没事的!坡上那么多草,野猪一般不吃肉,羊顶多被吓到,肯定能找回来的,孩子没事就行。” 耿素莲点了点头,仍是忧心忡忡,除了田地和微薄的积蓄,那几只羊几乎是她们全部的财产了,想不到却出了这事,难道是上天对她冷眼旁观的报应么? “都静一静静一静!”孟逢春两只手作势往下压了压,“咱村这儿不靠深山,只有这个小坡,从没有野猪来过这边!” “我再说几句,这东西算是祸害!不光糟蹋庄稼,对人也有危害!你们想想,这就在村子边上,那家的小孩若是没看好,让它给拱了,那不麻烦了吗?非死即伤啊!” “对!所以我们现在就去打吗?”有人跃跃欲试问道。 另一人嘿嘿笑道:“正好打了吃肉!” “打是要打!但为了以绝后患,还有一件事要做。”孟逢春又道,“坡上的山地也要处理,大树留着,丛木和两尺以上高的草全部清理掉,今天大伙一块儿帮忙干,往后有地的人家尽量自己巡查,万一出事儿了也不找你们,大家说行不行?” 哪有说不行的,不行的话有事还要担责任,一致同意后,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往坡上出发。 沈轻舟往孟小溪跟前一挡,神色不明道:“你别去!在家等着,闩好门!” 不想让他涉及到任何一点危险。 孟小溪一窒,当即反对道:“不行!我现在跑得可快了,再说,我还要去看看树苗!” 就不说姚康比他还小,队伍中还有几个婶子呢!连哑妹都在,他要是下去,也太丢人了。 沈轻舟拗不过,只好由他了,交代道:”那你跟在我后边,不要乱跑!” “知道啦!” 一伙人上了山,平时没注意,现在一看,灌木丛确实多了不少,郁郁葱葱,怪不得有野猪找到这里。 带柴刀的便上去帮忙砍着,其余人小心翼翼盯着周围,这时,稍远一点的树丛忽然动了一下,一只半大狗汪汪叫了两声。 孟逢春一招手:“拿好家伙!这边!” -------------------- 第57章 终章番外 为防万一,出来之前,沈轻舟背上了去年生辰时孟小溪送他的紫杉木弓和箭袋。 孟逢春小声问他道:“轻舟,你还会射箭呐?” “会一点的,二叔,但没猎过东西。”沈轻舟边回他边小心搭上了弓,这边野物太少,他没什么机会练手。 一伙人小心翼翼地凑进那片树丛。 还没走到跟前,只听“咩咩咩”几声,一只羊羔子跳了出来,其余的几只羊也陆陆续续露出了脑袋。 原来搁这儿藏着呢!羊没事真是太好了! 耿素莲娘俩儿喜极而泣,沈轻舟放下了手里的弓箭。 孟逢春叫两个人护着她们把羊先赶回去,又问了问哑妹:“丫头!你一共看到有几头猪?” 哑妹见这么多人看着她,怯生生地竖起了一根指头。 还好还好!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藏在别处的,孟逢春又问道:“那猪多大你可瞧清楚了没?” 哑妹瞅了瞅周围,突然眼睛一亮,指了指元宝,用手比划了一下。 元宝本来冲在前面,见人都看向它,一脸的莫名其妙,又跑回孟小溪身边摇起了尾巴。 虽然猪和狗的身形不同,但在场不乏有比它体型还大的狗,哑妹没指,说明这野猪也不算太大 。 孟逢春放心不少,跟她们说道:“行!回去吧!待会儿你们娘俩儿在家歇着就行,这又累又热的还不知道要啥时候才能找到。” 这伙人继续一边砍着灌木一边寻找着,耿素莲把羊送回去之后,又带着一把柴刀回来了,跟着他们一块儿干。 孟小溪家的二十亩山地在这个杂草丛生的坡上显得尤为利落,丝毫不见杂乱,地头只留了几棵野生板栗树,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几行桃树苗,再往里是葡萄藤,已经搭上了简便的木架。 许多人没到过这边来,是第一次见,颇为稀奇道:“小溪!你家的山地整得可真好看!话说,栽这些小苗真的能结果吗?要等几年啊?” 孟小溪笑道:“我也没种过,沈大哥说三年左右便能卖钱了,五六年差不多就到了盛果期,我看有些桃树今年春天已经开过了谎花,葡萄也结了,但不多,够自家吃的,你们去里面看看!” 众人往里面走了走,见那小小的葡萄藤上果真挂上了果,顶多一两串的样子,一颗颗小圆球碧绿饱满,煞是喜人,还没成熟,捏起来有点硬。 “哎!真的结了哎!我家院里的那棵栽了好几年才挂果,你这才一年多吧?” 第95章 “嗯!对!”孟小溪又道,“我们是在清源镇果园买的苗,听他们说,是不同品种嫁接而成的,结出来的桃子和葡萄都会又大又甜。” “居然还有这么多门道!”大家一脸羡慕地听着。 “山上栽这些果苗,不管浇水还是上肥,都比种庄稼容易些,你们几家要不考虑一下?”孟逢春问着另外那几户有山地的人家。 果树间距较宽,若都能把山地拾掇得这么干净,那将来会省心很多,剩下无主的地不多,他带着人收拾巡逻起来也容易。 其实那几户人刚看到葡萄之后就开始心动了,花钱买的地,任由荒废也太浪费了。 几人赶紧点了点头:“想的想的!就是没栽过,怕弄不好。” “我们也是头一回。”孟小溪笑道,“慢慢摸索呗!不懂的也可以来问问我或是沈大哥。” “行!那咱们就提前谢谢小溪和轻舟了!” 解决了这一桩事,孟逢春心里轻松不少,打算带着人出去继续找寻,忽听一人叫道:“快看这儿!是不是野猪拱的?” 众人赶紧往那边围了过去,几棵绿生生的葡萄苗被拱得乱七八糟,有两棵还从藤中间断掉了,一串葡萄散落在地上。 孟小溪几人赶紧上前把藤苗扶了起来,重新搭上了架子,心疼不已。 孟逢春咬牙道:“果真是个祸害!大家先不要砍树了,快些搜寻,今天争取把那东西找到!” 一群人出了果园,分散站开,气势汹汹地开始了快速搜寻。 虽然有植被,但山坡不大,刚走出了一百来步,狗开始汪汪叫了起来,有人眼尖地指着前面:“看我家地里!那个黑乎乎的是不是?” 众人仔细一瞧,可不正是!一头半大黑野猪正撅着屁股在土里拱什么东西,一听见有危险,撂起蹄子拼命往树丛里跑去。 几只狗遥遥领先,一群人跟在后面呼啦啦追了上去。 沈轻舟的弓弦一直搭着,跑步又是他最擅长的,这时他也顾不上护着孟小溪了,冲在了最前面。 尽管距离有些远,但他怕待会儿误伤到跑在前面的狗,站定身形后迅速射出了一箭。 “咻”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出。 眨眼之间,只见那野猪猛地一跳,随即更加癫狂地往远处奔逃,但很快就力竭了,速度慢了下来。 待人群追上去之后,就见那黑猪气喘吁吁,后臀上带着一支箭,正和几只狗在周旋着。 是个半大的家伙,獠牙还没长出来。 带叉子的,带长棍的几个壮汉赶紧围上去一顿招呼,很快了结了这个别地儿来的入侵者。 沈轻舟收回了箭,大伙儿喘着气问道:“村长!还搜吗?” “明天吧!明天早些过来,顺便把杂草杂树砍干净。”孟逢春也累得不行,“大家都累了,也没带水来喝,先回去吧!今晚把门关好,天黑后别出来。” “行嘞!” 有人带了麻绳,把猪一捆,两人抬着就回去了。 回去后还没忘称了一下,只有一百多斤,幸亏是个小的,若是几百斤的成年大野猪,保不齐得有人被伤到。 天热不耐放,孟逢春做主,当晚便刮毛宰杀好让众人分了回去。 去的人都有份儿,孟小溪家四个人都去了,沈轻舟又射出了关键的一箭,除了肉,还分到了一只耳朵和一小块猪肝。 虽然肉不多,但每个人都眉开眼笑的,这边不靠深山,野味难得,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吃野猪肉。 孟小溪回去后把肉炒了,放了一大把尖椒和青花椒去腥味,耳朵和猪肝煮熟了凉拌,姚康去小卖铺打了两斤酒,几人美美地喝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孟逢春又带着人上去了一趟,花了一整天时间把山坡清理干净,没再发现别的东西,只有几只山鸡咕咕叫着飞远了。 虽然有些遗憾吃不到肉,但人们也放了心,小孩子以后出来玩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 沈轻舟让姚叔做了一个一人多高的人字梯出来,杵在院子里。 孟小溪不解问道:“干嘛!沈大哥你要修房顶啊?” “不是。”沈轻舟爬上爬下调整着角度,最后一次站到上面,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来了。 “咱们那葡萄要熟了,虽说没什么人偷这个,但还是偶尔看一下才放心。” 他拿出望远镜,递给他道,“你上去看看。” 孟小溪接过来爬上去一瞧,站在这儿果真能看到自家的山地,再架起望远镜,连葡萄串子都能看得清,不由惊喜道:”好清楚啊!” “是吧!”沈轻舟朝他张开双臂,“来!我接住你。” 孟小溪红着脸跳到了他的怀里,都老夫老妻了还是容易害羞。 初秋之时,二人吃了午饭提着篮子去摘绿豆荚,这活儿比较轻巧。 姚叔爷俩儿下午要赶车去磨坊,只有他们两个和元宝一块儿。 今年的庄稼长势也不错,玉米田郁郁葱葱,根杆粗壮,花生和豆田也是,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绿豆旁边是桑田,今年春天又养了一季蚕,所以桑田仍继续留着。 见那两人进了田里,元宝深觉无聊,又跑到远处去玩了。 孟小溪笑道:“你还记得那次我们来剪桑枝么?最后还捉了一只山鸡回去,那鸡可真香!” 第96章 这么久都没有再捉到过一次。 “嗯!记得。” 沈轻舟记得再清楚不过了,那次他不小心把人扑倒在地,有了隔着衣服的身体接触,也是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和禽兽想法。 现在早晚不怎么热了,但这是下午,没过一会儿,孟小溪额头就微微沁出了汗意。 养蚕季已过,桑枝疯长,一人多高都不止,沈轻舟往旁边一指:“你坐那阴凉处歇着,马上就摘完了,没多少熟的。” “不坐!等下蹭一身草锈,裤子要弄脏了。”孟小溪嫌弃道。 也不知哪个字触到了沈轻舟的神经,还是说他已经忍了好一会儿,他把篮子一放,一把将人抱起来进了桑田。 “不坐,那便站着!”声音是压不住的急切。 “你干嘛!”孟小溪小声惊呼道,“我自己会站,快放我下来!” 一直走到桑田中间,沈轻舟才将他放下来,眼神里是直白的渴望:“小溪!要不要试试长在哥的身上?” 孟小溪:“……” 枝叶在跟前晃动,最顶端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一片莹黄浅绿的光斑来,让人晕晕乎乎,找不到东南西北,记不起今夕是何年。 孟小溪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没着没落的,挂在那壮硕的如铁塔一般的身体旁边,全身的重量都聚集在一个支点上。 沈轻舟托住人,有时却又恶意地放开手,害得他惊呼出声,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腿搓着,手脚并用地向上爬,摩擦起一阵火花。 孟小溪气呼呼地:“你再这样晚上便分房住!” 沈轻舟低笑两声,不再逗弄他,一阵猛烈耕凿,把种子播在了最深处。 孟小溪下来之后有些腿软,穿好下裳,耍赖一般不走了。 沈轻舟笑了笑,将篮子递给他,蹲下身子把人背了起来。 出了桑田,喊回元宝,二人一狗往家中走去。 日头西斜,两人的影子慢慢交叠,渐渐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似一幅变幻莫测的秋日映画。 -------------------- 完结啦!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