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污染物狂热崇拜》 第1章 《我被污染物狂热崇拜》作者:红祭【完结】 文案 美帅,年上人外残忍暴君偏执狂大美人攻x瘸腿坚韧不拔帅哥受,不拆不逆 本文有克系世界观倾向,就这个癫攻爽!作者个人xp请注意,排雷在最下面 以上: 你是实验所的清洁工,在一次收容失效后,你从一位月休两天没有五险一金的底层清洁工,变成了一位光荣的污染物饲养员。 实验所的同事对你说:别怕,干这么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伺候好那些大爷,你看我演示我是怎么伺候它们的,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然后,你眼睁睁看着那位同事被他饲养的污染物袭击 你大受震撼 而现在,你要独自一人,面对据说是整个高塔内最恐怖、最凶恶、最穷凶极恶的大怪物。 你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但幸运的是,亲眼目睹那一幕而有些精神恍惚的你并未遭遇到前辈的待遇,反而是在来到了新的实验所后,获得了上司的欣赏、同事的喜爱、以及你所豢养污染物的极度偏爱 于是,你要面对的是: 那看似圣洁、实则恐怖危险,蛊惑人心污染物的邀请; 外表冰冷毫无人性,实际上对你有浓厚兴趣的实验所所长,你顶头上司的谆谆教诲; 外表漂亮典雅、拥有七罪之称号的猎人同事的狂热推崇。 对此,被夹在中间的你,有以下几点要说: 舒莫:“……” 舒莫:“离我远点,谢谢。” 希:“那我呢?” 舒莫:“是希的话……可以……” —— 预警: 受是先天瘸腿,攻后期会疯狂追妻,并且因为他是癫攻所以可能会做很恐怖的事; 会有点微克,世界观是我编的。 攻受都是彼此的唯一,一个死了另外一个活不下去的那种,双洁 双洁,切片攻,跟受有亲密接触的都是切片,后面会融合。 是两个并不完美的人互相依靠的故事。 v后日更,晚上9点更新,如果当天有事会挂请假条,求一波营养液和收藏,么么。 段评已开,要求是收藏文章。 作者最爱的烂俗疯批偏执狂年上人外美攻x有些迟钝坚韧不拔的帅哥受,作者个人口味很俗 #受微万“人”迷#,但是真的跟受有联系的只有攻的切片,大概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围在受身边的……万人迷 内容标签: 惊悚天作之合 西幻 克苏鲁 he 主角:希,舒莫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立意:在逆境中成长 第1章 普普通通清洁工 舒莫是高塔里最普通、也是做着最不起眼工作的普通居民。 这份在研究所的监管室外巡逻,并定时清理研究所外可能出现的脏污的工作虽然说不上太好,但也算是舒莫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他算得上勤勤恳恳且耐心地处理着每一处能够看见的杂乱,在工作的间隙,因为个人的喜好,舒莫甚至还会耐心且仔细地观看每一处监管室外的介绍和标识,来充当生活的乐趣。 正所谓铁打的监管室,流水的犯人,舒莫来这里工作才仅仅半年,就已经发现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内,那些监管室里关押着的东西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原本坚固耐造的牢门和监管室已经被破坏地不成样子,然后又在后勤部门一次又一次的修复下变得完好如初,每一次,那位后勤部负责这个区域的构筑师在系统的安排下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看见舒莫完好无损站在那里的样子,脸上都会划过一瞬的惊讶。 “y-210。” 对方用工具把牢房的大门钻得咔咔作响,手上的功夫十分熟练: “你居然还没死?” 舒莫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碍于同事情,他只能送给对方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但同时,舒莫也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露出那副惊讶的表情: 因为,流水的犯人确实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但在那个过程中损耗的员工数量……就更是数不胜数。 而舒莫作为一个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的员工,从最开始进入到这里仅仅半年,随着身边同事的折损,舒莫就惊喜地发现:他已经成为了这片区域资历最老的老人了。 到了现在,新员工入职的时候,舒莫甚至要按照领导的指示去为新员工做培训,在对这批脸上保留着阳光灿烂笑容的新员工自我介绍,说他入职半年就已经是资历最老的老人之时,舒莫总能看见这些新人的脸上笑容突然一僵,然后在短短几秒内转换为:“?”的过程。 “加油,好好干!” 这是领导对舒莫做出的唯一一句鼓励,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在前段时间的清理中,舒莫看见了这位领导横着出去的模样。 当然,是分成四段,横着出去的。 综上所述。 对于舒莫在这里存活了这么久还顽强地充当监管室吉祥物的事,大家都十分惊讶。 他们甚至开了一个盘:猜猜吉祥物到底能撑几天。 不知道自己被冠名为吉祥物,并且还有人在他身上押上了几千星币的舒莫看着面前的构筑师,对他说: 第2章 “我听说,新的看管人已经来了?” 舒莫一边打扫着房间,一边用闲聊的语气说道,构筑师手中拿着再塑器,对着大门的方向按下按钮,重新构造出一扇新的大门,听见舒莫的话后,他转过身说道:“怎么,你也对新上任的领导感兴趣?” “那可是位空降过来的大人物,身份可了不得呢。”构造师说。 舒莫心想那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当然会想要打听一下对方的情报,当然,他也只是单纯好奇,毕竟他们就算同处一个实验所,但彼此之间可能有交集的概率比这扇刚建好的大门在今天晚上出事故的概率还要小。 “我就单纯好奇嘛。” 尽管牢门天天换,但是该挺还是可以挺一段时间的,舒莫伸手摸了摸这扇刚做好的大门,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温柔,看得一旁的构筑师莫名其妙,他凑过去,就听见舒莫一边摸一边说:“大门,你可要牢固一点啊,我的身家性命可 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构筑师听得发笑,手下一用力,一颗螺丝就弹了出去,滚到了墙边,舒莫看了一眼后准备捡起来,构筑师却先他一步走了过去,但当他靠近那面墙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总感觉这面墙壁的边缘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明明提前被训练过,甚至于在来到下层前再次参与了一次培训演习,构筑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鬼使神差之下,用手指轻轻触碰过墙壁上突然出现的壁画。 一抹淡淡的幽蓝色彩在他的指尖一闪而过,幸运的是,无论是像舒莫这样的清理工还是构筑师,平时在工作的时候,身上永远都会穿着特制的防护服,所以那抹蓝色就那样停留在了他的手套上,构筑师低下头看去,就看见那洁白的手套上,一抹湛蓝色的色彩犹如一幅完美的画卷一般晕染开来,在他的手套上一路延伸,仿佛是找到了可以扎根的土壤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慢慢勾勒出一朵即将含苞待放的玫瑰图案。 “……你在看什么?” 直到舒莫转过身看着构筑师的那一瞬间,男人才好像从某种幻觉中清醒了过来,他再次看过去,却发现自己刚刚看见的东西已经消失了,他的手套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散发着蓝色微光的螺丝。 “没什么。” 构筑师重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将大门固定。构筑师的工作舒莫是看不懂的,但他心里对对方的能力还是认可的,毕竟每次监管室内关押着的怪物出逃时,都是他来这里负责修理。 这一次的修理过程似乎快了一些,舒莫心里只感觉对方的工作速度越来越可靠了,他走了过去,看着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构筑师,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似的,飞快地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口袋里。然后他抬起脸,是舒莫的错觉吗?对方的脸上在短短的一瞬间显得有些白皙起来,但那又像是在灯光照耀下的一种幻象,舒莫一边观察着,一边忍不住将手移到腰上:那里绑着统一发放的通讯器,只要舒莫的手按下去,那些在研究所内待命的“猎人”就会在一瞬间倾巢而出,接着将任何可疑的人或物当场逮捕。 “我在想……” 构造师微微仰起脸,看着牢房内的天花板,实际上,这个监管室的空间算得上大,毕竟有些家伙们的体格确实称得上庞然大物,而在之前处于这所监管室内的囚犯也属于极特殊的群体,所以监管室内的空间才能让他们在里面肆意生长。 灯光下,构筑师深蓝色的眼睛变得越发深了,像是有一团浓色的颜料在其中汇聚,他慢慢转过脸,眼神望向前方的舒莫,在舒莫已经暗自咬牙,手指几乎要直接按下按钮的前一刻,男人才继续说道:“午饭吃什么呢?” 随着这样一句话落下,构筑师抬起手,在刚刚修好的牢门上按了下去,一道由光线组成的屏障在他们的面前成型,刚刚构造出的二级屏障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玻璃般的墙体,将监管室和外界隔离的同时,又足以让所有人都能看清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哈哈哈!”构筑师看着舒莫有些回不过神的表情,对着他说笑道:“被吓到了吧?” 舒莫:“……”有的时候真的会想报警。 “喂,”看着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的构筑师,舒莫看了一眼他,然后又看了一眼屏障,接着眼角抽了抽,忍不住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构筑师说:“怎么了?” “你把我们两个人都关在里面了,你这家伙。” 舒莫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的眉心,这道屏障的开启权限只在实验员和监管者的手中,构筑师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手指弹动,输入了一道指令:“别怕,我们作为技术人员,总得有容错的权限嘛。” 刚刚成型的屏障缓缓消失,舒莫赶紧走了出去,他可不想在这个地方呆太久,尤其是在里面关押着的怪物很快就要重新被关回牢房里的情况下。 构筑师在原地继续处理着什么,他也走了出去,接着将牢门重新关闭,就是眼前这道看似普通的、如同玻璃般的屏障,却可以挡住那些或是狰狞恐怖、或是无法理解的怪物的袭击,随着按钮的按下,眼前的屏障也缓缓变得漆黑,将其中的一切挡住。 那些被关押在其中的囚犯,是这所监管所里常年关押的怪物、污染、又或者说一种梦魇?实际上没有多少人在乎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它们,住在这里的人只知道这些东西是多么的危险,却又不得不在这里工作。 第3章 之前待在这里面的污染物出逃了,接着将整个c区作为了它肆意滋生的培养巢,然后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生长。构筑师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他停留在牢房前,看着监管室前的门牌,却看不见更多信息,只能看见上面的代号: 【二级污染物-i-58-dd-美梦成真。 该污染物威胁程度:二级; 建议防护等级:二级防护屏障。 系统提示:该污染物尚未归巢,请在回归前,理清该监管所内的一切痕迹,并重新安装防护屏障。】 看完这段信息后,构筑师将安装完毕的消息发出,他这时就应该转身离开,但男人的表情有了短暂的恍惚,一旁的舒莫正握着手里的工具给地面做清扫,托i-58-dd的福,整片c区的角落里到现在都还残留着不少遗留下来的污垢。 今夜舒莫的沉默,是因为加班而生出的怨气,他正在独自散发专属于打工人的怨念之时,一旁的构筑师却突然走了过来,低声问他: “喂,y-210。” 舒莫被吓了一跳。 对方靠得实在太近了,近得让舒莫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狐疑起来,面对着舒莫的目光,构筑师眨着眼睛笑了笑,突然说:“你知道被关押在这所监管室里的污染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第2章 豆腐渣工程要不得 面对着构筑师的提问,拿着清洁工具正在努力处理地板上残留污垢的舒莫停顿了一瞬,接着缓缓皱起了眉。 被关押在监管室内危险至极的污染物,它们的资料都是由管理人、或者更高层的人统一收纳并封存,除了特定的工作人员外,其余人没有权限也没有资格知晓那些资料,舒莫知道对方不是在对他这个低等级的清洁工询问污染物的具体资料,而更像是对污染物产生了好奇心,产生了某种在意,甚至于,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探索欲。 这可不妙。 舒莫仔细观察着面前的构筑师,然而因为对方瞳色的原因,他甚至无法判断出男人的眼瞳颜色是天生就如此深邃的蔚蓝,还是在和对方短短接触的一小段时间内,就因为某种原因而沉淀成了现在这种近乎纯粹的蓝色。 舒莫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面对构筑师的提问,作为一个低级清洁工的舒莫只能报以公式化的微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洁工,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 他委婉地表示:“你现在已经安装好了大门,是时候回到你的部门去了。”顺便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去做个脑部检查和身体清理。 构筑师看上去并不是很想离开的样子,他的眼神在舒莫手中拿着的工具,以及地面上的污渍上转了几圈,突然凑近了一些,对着舒莫说:“你别害怕,我就是有些好奇。” 构筑师站在舒莫的面前,说道:“你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监管室内的清洁基本上都是由你们负责,你真的不知道……被关押在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样子吗?” 构筑师站在舒莫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舒莫的去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有多么异常,舒莫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头,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一个监控死角,男人的眼角抽了抽,在对方似乎要继续逼问之前说道: “那个监管室内关押的污染物,是一丛玫瑰花。” “……玫瑰花?” 构筑师喃喃自语起来,仿佛听见了自己脑中传来了某种幻觉般的呼喊,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中越发深地沉淀起来,让那双眼睛变得越发蔚蓝。在他愣神的一瞬间,舒莫向外走了两步,让自己走到监控的范围内,接着继续说道: “我去那个监管室里做过几次‘清洁’,每次我进去那里的时候,都能够看见一株含苞待放的、仿佛正在生长的玫瑰。” “你大概没见过它出逃后造成的大面积事故。”舒莫用一种仿佛心有余悸般的语气说道:“它在之前一个月内就出逃了整整十六次,有段时间,我做梦都是爬到通风管道里,用铲子把那些生长在管道里面的玫瑰铲出来的事。” “再跟我……多说一点……” 舒莫看着构筑师有些魂不守舍般的样子,一边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一边手指悄悄地在终端上按下了作为清洁工会配置的警报按钮——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woc! 舒莫一瞬间有点端不住脸上的表情,这好像让构筑师有些清醒了一点,他看向舒莫,突然眯起眼睛说:“你刚刚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感觉这个破研究所应该被爆破,呵呵。” 构筑师狐疑地看着他,他伸出手,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子,感觉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的,有些发胀。男人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只是突然感觉到了饥饿,一种很难形容的饥饿让他的胃囊开始翻涌,构筑师忍不住回忆自己在来之前吃了什么:一顿说不上好的工作餐,仅有寡淡的盐作为调味的牛排和煎蛋,构筑师发誓自己已经完全吃厌了这些东西,然而现在他想起那份午餐的时候,男人的第一反应却是忍不住咽着口水。 “怎么回事……” 舒莫在终端上重复按了几次后,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仅如此,今天的实验所里似乎也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有问题,舒莫始终说不上来。他看着面前的构筑师,对方的表现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异常,但一想到那个污染物的特性,舒莫的心里仍然还是有些发憷。 第4章 其实刚刚,舒莫并没有完全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二级污染物-i-58-dd-美梦成真。 这是刚刚那个监管室内污染物的编号。 同时也是导致了舒莫周围新员工集体丧命的罪魁祸首。 在收到命令来为一片狼藉的实验所做清理时,舒莫甚至还能近距离地看见那片美丽的花海残留下的遗迹,一具具尸体倒在地上,面容模糊,从他们的眼眶和耳朵中长出了一丛丛完全绽放开来的玫瑰,是一朵朵深蓝色的玫瑰。 那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般的美景:如果花海下面没有堆叠着尸骨的话。 整个实验所里,到处都是残留在地面和墙壁上的孢子,舒莫带领着崭新入职的员工们花了一段时间才把扎根在墙角的花苞铲下来,然而下一次出逃后它们仍然会重新生长而出。 舒莫想得很远,想到那一片霸占了整个走廊的花海,想到了在通风管道里残留的孢子,想到了他连续加班十几天的绝望地狱,想着想着,他就听见面前的男人对他说: “喂,y-210。” 构筑师咽着口水,对舒莫说:“你知道c区的食堂在哪里吗?” “啊?” 在舒莫的指路下,已经饿到两眼发光的构筑师迅速地扑进了食堂之中,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吓得今天值班的食堂员工有些摸不着头脑。 终端上始终没有传来回复,舒莫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将这件事上报。但构筑师在吃饭时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舒莫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己的大惊小怪,但他只能祈祷猎人们尽快回到c区,舒莫在上报之后才收到消息,因为a区的暴动,导致其他几个区域的猎人已经全部被抽调去了a区,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如果c区在这个时候出现混乱,那舒莫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祷告。 这样的局势下,冥冥之中的危险感让舒莫工作的速度更快了。 他恨不得手脚并用将实验所的地板擦出反光,让周围的新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前辈的实力吗? 终于,在完成最后一块区域的清洁之后,舒莫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他们工作的这段时间里,被拖去做实验的i-58-dd也被重新送回到了房间内。 跟他一起负责清理的s-31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看了面前资历最老(半年)的前辈一眼,说道:“y-210,你在这里干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想个办法离开实验所啊?” 舒莫头也不抬地说:“因为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s-31是个实诚的小伙子,听到这朴实无华的理由后还愣了一下:“是哦。” 他思考了一会后,又叹了口气:“但是说句实话,实验所的工作实在是太危险了,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的话,没有人会愿意来这里的。” 舒莫没有接话。 “我家里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打算过两天就离职,换个地方工作。” s-31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实在是非常淳朴,舒莫把最后一块地清理干净,接着喷上特制的消毒液,终于可以下班的他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旁边的s-31这两天一直被他带着,这次可能是要离职了,话就有点密:“话说回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y-210,是舒莫的编号,在这里的所有员工,都有属于自己的编号,他们的名字是不怎么重要的东西,舒莫也没有想到有人会突然问起这个,他看向面前的s-31,摇了摇头:“你过两天就要离职了,问这些干什么?” 舒莫并不会去刻意记住其他同事的名字,甚至不会去记住他们的脸,比起有一天接到命令,去清理掉朝夕相处的同事留下的痕迹,还不如互相只知晓一个编号。s-31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正在此时,远方的走廊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舒莫没有回头,自然看不见之前才见过面的构筑师浑浑噩噩地朝着这里走过来的样子,反倒是s-31似乎对突然出现的男人十分好奇,他侧着头,刚准备过去打个招呼,就突然一愣,然后整个人呆住。 “y-210,你知道如果清洁工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按下警报?” “不。”s-31转过脸看着他,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是跑得比另外一个清洁工快。” “……?” “哥,你别开玩笑,我害怕。” 舒莫听着他的话,眉头一皱,然后松开,因为他突然感觉对方说得很对,在危险来临时,不需要做些什么,只需要跑得比队友快就好了——妙啊。 他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只见到s-31的脸色惨白,接着迅速地看了他一眼——特别是在他的双腿上扫了一眼后,男人突然露齿一笑,笑容看上去仍然那么憨厚、淳朴。 “我很确定,我跑得比你快。” 他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突然犹如装了马达的毛熊一般飞速朝着一旁的电梯门冲去,男人疯狂地按动着按钮,接着在电梯内员工惊恐的眼神中挤了进去,然后按下了关门键:“对不起,y-210,不要怪我,毕竟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舒莫沉默了,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对方究竟为什么表现成那副样子了。 “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伴随着痛苦的喘息声传来。 第5章 舒莫的身体僵在原地,前面有说过,作为清洁工的舒莫,干活是十分卖力、且勤劳的。 所以,他在不需要回头的情况下,看着面前被他擦得犹如镜面一般的墙壁,就能够看见那从身后缓缓走来的、脸上布满荆棘枝条的男人。 如剑一般,叶片边缘锋利,在叶子上犹如虫蛀般延伸出数个玫瑰图案的花叶将男人的头颅牢牢包裹起来,他的眼睛竭力想要睁大,却什么都看不清,眼前一片模糊——因为那些东西正是从他的眼眶中长出。 “嗒、嗒……” 这道声音,最后停在了舒莫的身后。 “y-210——” 构筑师的手张开,猛得擒住了舒莫的手臂,与此同时,舒莫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尖叫,是源自于身旁同时的哀嚎,下一秒,构筑师的脸转向对方,那一位清洁工转身想逃,却很快就浑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然后不动了。 由始至终,舒莫都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他甚至于没有逃跑的意思,在身后的构筑师抓住他的时候,舒莫甚至如同闲聊般说了一句:“你还没有……回到你的部门去吗?” “y-210.”男人的声音变得很低,似乎在竭力思考,但他的大脑这个时候已经无法思考了,所以他需要一个向导:“带我去……带我去i-58-dd的监管室。” 冷静下来,舒莫想,冷静,虽然现在猎人不在c区,但仅仅只是一个次级污染物而已,等到武装部队到来前他得先稳住对方。 冷汗从额角流下,舒莫对男人说:“我带你去。” 犹如被挟持的人质一般,一路上,舒莫都能听见构筑师嘴中偶尔发出的混乱不堪的呓语,以及极重的喘息,他一边走,一路上就留下一道幽蓝色的粉末,不断有尖叫声传来,整个区域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舒莫原本想要带着对方走到另外一边,男人却突然说:“我能感受到……族群的呼唤……” “它们在离我越来越远,它们在呼唤着我……” 舒莫的脚步一顿,只能带着像是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般的男人走向正确的那条路,他不知道构筑师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他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但在工作完成后却被迫加班的痛苦却更让他无法接受。 舒莫终于将构筑师带到了i-58-dd的监管室前,他看着那仍然在正常运作的、关押着i-58-dd的牢门,由衷地感觉松了口气,至少在刚刚才修好牢门的情况下,里面的污染物是一时半会跑不出来的。 似乎是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嘴里发出了一声怒吼的构筑师一拳砸在牢门上,却仅仅使得面前这道他亲手打造的牢门颜色发生了些许变化,由纯黑转向透明,当其中的内容暴露在外界眼中时,就连舒莫,也不由得为那副景象而震撼了一秒。 那是犹如被囚禁在牢笼之内,却竭力生长,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苞,都在用尽全力散开,颤颤巍巍地透出残酷美感的花海。 仅仅在几个小时内,玫瑰就已经生长到了这个监管室的每一个角落,并尝试将族群向外延伸——但牢门挡住了它们向外扩张的步伐。 望着面前的这副场景,舒莫的通风管道恐惧症再次被唤起,整个人都有些ptsd,而构筑师的眼中划过一丝狂热后,缠绕在他脑部的花朵似乎和他的大脑交流,读取到了什么东西。 牢门……缺陷…… 叶片延伸开来,却是那一瞬间涌向了同一处,望着这副场景,舒莫默默地后退了几步,心中的不祥感越发强烈。 这、可是、新装上的、二级防护。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二级防护:呵呵。 今天,似乎是舒莫的倒霉日。 在他的注视下,男人眼睁睁地看着监管室的花海一整个倾泻而来,齐齐撞在一个点上:正是构筑师之前工作时,没有拧上的那颗螺丝。 那颗螺丝现在还静静地躺在男人的口袋中。 在舒莫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玻璃碎片破碎时发出的声响,在整扇防护屏障上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一路延伸而出,在这道看似牢不可破的大门破碎开来的那一瞬间,舒莫内心的唯一想法是: 豆腐渣工程害人啊!!! 第3章 这里有很恐怖的怪物 “哈哈哈!”男人发出喜悦的笑声,看着监管室内的花海在一瞬间倾泻而出,顷刻间吞没了整片走廊。 在无数玫瑰的包裹下,舒莫被花海推到了另外一边,警报声响起之后,武装部队正在全速赶来,猎人们已经离开c区,就算这个时候出现暴乱,也只能由他们来镇压。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c区,听到这声警报,坐在办公室内的男人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在确定动乱的方位后,伸手按下一旁的按钮,很熟练地将c区与其他区域的通道封锁,伴随着防护罩运转时的声响,刚刚冲进电梯里,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实验所的s-31在猝不及防之下差点一头撞到面前的屏障上。 “这是什么东西?”男人伸出手,抚摸着面前的防护罩,却绝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们被困在里面了。 “喂,这是在干什么……我还没有出去,放我出去!” 男人不断地敲击着面前的屏障,而在距离他仅仅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甚至刚刚好从防护罩外走过,他们看了一眼这道突然运作的单向屏障,表现地熟视无睹,外面的不知道仅仅一墙之隔内有人正在歇斯底里地呼救,而屋外的人则对同事说:“下班了,等会准备去哪里吃饭?” 第6章 “你还想着吃,”戴着眼镜的男人看了一眼面前的防护罩,说道:“这玩意消失之前,你跟我都得留在这里加班。” “见鬼!”实验员有些抓狂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六次加班了!那些该死的猎人,他们的动作就不能快一点吗?!”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 今天注定不会有猎人赶回来了。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武装部队的队伍在路过餐厅时,正好看见了原本在餐厅中用餐的员工们互相拿起刀叉厮杀的场景。 他们看上去并不像是伤害彼此,反而更像是在进行一场诡异的仪式,头上包裹着荆棘叶的男人笑起来,将手中的刀叉捅入另外一个人体内,随着这个举动,他眼中的蓝色越发旺盛,下一秒,似乎是听见了从门口传来的声响,男人缓缓转过脸,接着,他的眼珠掉了出来。 一朵带着深邃幽蓝色彩的花苞从他的眼眶中长出,带着瑰丽至极的色彩绽放开来,持枪的男人下意识地抬起手,将那朵花苞打碎,他身旁的人伸出手阻止他,却晚了一步。 下一秒,无数蓝色的漂亮孢子犹如一朵云雾般散开,在整个房间内扩散,躲在角落里的员工感觉自己喉咙发痒、鼻腔发热,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tmd到底是什么东西?” 花海一瞬间淹没了整个走廊,一具具尸体堆叠在地面上,真菌在他们的身上繁衍,舒莫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近乎只变成了一片蓝色。 他挤开面前的东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在这条走廊里,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其他活物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下意识的感到不解,然后突然意识到:是i-58-dd的本体跑出来了。 “艹!”舒莫低骂了一声,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直传来一种类似于又痒又麻的感觉,他抬起脸,发现自己戴着的面具在刚刚的冲击下已经裂开了,男人干脆把那个防护罩扔到一边,露出一张俊气的脸,他的长相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算得上出众,只是现在眉目间拢着的一抹烦躁破坏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温柔感,舒莫低下头,突然吃痛地叫了一声。 死一般寂静的走廊内,突兀地出现了一声低喘,然后是戛然而止的呼吸声。舒莫并不想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包括可能会遇到的武装部队,他咬着牙往前面挪了两步,接着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才终于看清了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缠绕在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条类似于植物触须般树根,呈幽蓝色,如同一条奇异的虫子,又仿佛是活物一般的柔软花须,它就那样蛰伏在舒莫的手腕上,看似无害,尖端却抵在男人的血管前方,一点点地小心探入他的体内,似乎在尝试和舒莫青色的血管融为一体。 乍一看,这根花须仿佛就像是舒莫自身延伸而出的血管,一头黑发的男人看着这一幕,原本脸色就已经十分惨白的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更加苍白了。 “别动……千万别动。” 舒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了这条花须的末端,然后将它一点点地从自己身体里拉扯出来,从这个角度,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整个过程,穿着有些凌乱的防护服,眼瞳为深绿色的男人脸色苍白地犹如一张随时会破裂的纸,血从他的血管里缓缓涌出,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这条东西被他从体内拔出。 舒莫向后退了一步,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实验所的药剂对着伤口喷着,他望着地面上仍然在蠕动的东西,十分不解,因为刚刚那一幕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这些东西本来要感染他,结果却已经某种原因被挡在外面,所以只能靠这种方法尝试侵蚀他一样。 一般情况下,猎人现在已经来了,然后一切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平息下来。 舒莫站在这片花海之中,犹如独自被抛弃在这片绚烂的地狱里。 但是现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来救他们。 “研究所的工资是高,但是也得有命拿。”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整个走廊就仿佛化身成了一片荒林,无数的叶片互相交叠,以同一个旋律摆动着,像是在窃窃私语。 舒莫缓慢地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在行走的过程中触碰到了随处可见的树叶,他的手套丢了,手指直接触碰到了叶片,宛如心电感应一般,一股喜悦、快乐的思绪,突然从叶子上传了出来: 【开心】 【繁衍……种族……】 【寻找更多资源……扩张……】 【人类……大脑……】 【一同思考……】 似乎是感受到了舒莫的存在,一团团花枝伸展而来,似乎要将他一圈圈捆绑,眼前的整片花海似乎有着同一个思维,面对着这一幕,舒莫以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前冲去,然而动作还是十分缓慢,哪怕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舒莫还是感觉到无法理解,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可以听见从污染物身上传来的声音、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能几次在污染物逃脱的情况下活下来、更无法理解…… 他为什么可以和这些怪物沟通。 “住手!” 随着舒莫的暴喝,那些朝他涌来的叶片似乎真的停下了动作,望着眼前这片蠢蠢欲动的花海,舒莫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正在此时,从头顶的播放器内突然传来了广播声: 第7章 【全体员工请注意:请收到通知的员工,立刻停止手上的所有工作。】 似乎是感应到了广播声,前方悬在空中的叶片猛得抬起,指向声音出现的方向,接着毫不犹豫地击碎了广播,一大块碎屑掉了下来,花海的动作一顿,广播声却仍然在继续: 【很遗憾地通知所有人,i-58-dd-美梦成真已突破收容,c区4层、3层、2层已全面封锁,防护罩等级为三级。 此区域内所关押的污染物均为二级污染物,无法突破三级防护罩的封锁,猎人们正在全速赶来的路上,请各位员工不必担心,武装部队会维持秩序,清理区域内的污染物。】 说完这番话后,负责开启防护罩的工作人员喝了口茶,他旁边的男人有些狐疑起来:“我记得,今天管理人不是告诉我们,因为a区‘空之匙’的暴动,所以所有猎人都被抽调去了a区吗?” 抿着茶的男人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我现在不就是在隐瞒这件事吗?” “那被关在里面的员工怎么办?”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就看见同僚的眼神:“好好好,我烂好心,我不说了。” “我们只是负责看门的看门狗,你管别人的死活干什么?”工作人员观看着监控,现在c区的暴动只是刚刚开始,当机立断将整片区域封锁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有几片区域的监控已经看不见了,看着一片漆黑的影像,男人坐在椅子上又喝了口茶,选择在心里为他们祷告。 【请各位员工冷静下来,不要引起无意义的恐慌……】 舒莫听着头顶上传来的广播声,联想到今天收到的消息,沉默了。 “嗒、嗒……” 那清脆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构筑师站在走廊的尽头,整张脸完全被叶片覆盖,他抬起头,做了一个“看”的举动后,说道:“他……在说……什么……” 真菌入侵了他的大脑,导致男人已经无法理解广播的话,侵入他体内的花朵正在尝试和对方共生,舒莫抬起脸看着他,有些愤怒,又像是在赌气一般嘲讽道: “狗叫。” 构筑师沉默了,这短短的两个字,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现在的理解范围。 男人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 “我、我们、我、我们?” “我们需要更多的……更多的同族……” 他的声音晦涩难懂,语气更是古怪极了,那种强烈的非人感传来,构筑师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舒莫说:“带我们去!” “……你想要什么?” 舒莫退后了两步,构筑师沉默了一瞬后,低吼道:“带我们去!” “好,你不要急!”舒莫做出了无奈的手势,他观察着面前的人,努力稳定局势,他已经大概意识到,面前的构筑师已经不算是人,更像是面前这片花海的一部分。 它们将他选为了宿主,操纵着昔日同僚的身体和舒莫对话,这种从根子里让人大脑发寒的诡异情况,让舒莫的大脑嗡嗡的。 但是他并不想成为下一个宿主,又或者是地上那些培养巢,男人竭力组织语言,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在接下去的沟通中艰难地获得了对方的真正目的:它们需要更多宿主。 “……你们只要人类?”舒莫轻声说道,他的表情诚恳,看上去显得有股异常的温柔,连舒莫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随着舒莫的轻声细语,他身后那片已经有些隐隐作乱的花海仿佛被抚平了一般缓缓低伏下来,将自己伏在男人的脚边。 “只要是‘人类’,就可以吗?” “人类……我们需要……更多的思想……” “好。”舒莫说:“跟我来。” 男人微笑着说,如果忽视他隐隐抽动的眼角以及额头上的冷汗的话,他的这副样子看上去真的有股异样的温柔:在这片地狱前方透出的温柔。 构筑师沉默了,下一秒,舒莫的话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一般,让对方缓缓地跟了上来。舒莫转过身,带着身后的人朝着前方的走廊走去,走出后方的监管室后,前方的花海一路向前延伸而去,宛如一条蓝色洪流,支撑它们前进的是一具具尸体,武装部队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攻击?攻击这些花吗?但那只会造成更多污染,攻击被污染的员工,但他们只是被操纵的植物人。 但很快,他们就有了攻击的对象:因为随着事态的升级,更多的污染物从自己的监管室内逃了出来。 尖叫声时不时从远处传出,舒莫沉默地走着,终于来到了一个牢门前,他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编号后,确定了自己没有找错,就来到了门前,然后用自己的id卡打开了大门。 因为今天刚刚好轮到舒莫为“她”清洁。 舒莫站在门前,轻声说: “嘿,好孩子。”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新朋友。” 屋内传来了类似于嬉笑般的回应,舒莫对身后的构筑师让开路:“你要找的‘同类’就在里面。” 构筑师停下脚步,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聪明”的大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更何况面前这个人身上的香味还如此的…… 如此的…… 好闻。 舒莫回过头,对着构筑师轻声说:“你不进去吗?” 似乎是被他的话说服,已经犹如一具尸体般的构筑师,最终还是缓缓走进了这个房间,他进入监管室之后,没有关注房间内犹如儿童乐园一般的摆设和壁画,天花板上悬挂着类似于儿童玩具般的旋转木马挂件,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让这个牢狱透出一股难言的温馨感。 第8章 构筑师不在乎这些,他脑中的真菌只意识到:前方,似乎有生物活动。 而所有生物,都是它需要的资源。 构筑师缓慢地朝前移动起来,舒莫缓缓退后,看着房间内的男人一步步地靠近坐在房间深处的小女孩,构筑师走到了一座玩具屋前,在那里,一个小女孩正用手中的画笔画着什么,它的身边还摆放着一个八音盒。 似乎是察觉到了构筑师的到来,小女孩抬起脸望向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看上去纯洁、可爱。 它真是一个看上去十分乖巧的孩子。 它放下手中的画笔,拿起那张画纸对构筑师说:“我画的好看吗?” 构筑师头部的花朵颤抖着,视线从那张画纸上移过,仅仅只是移过。 “叔叔,我是一个好孩子,对吗?” 下一秒,男人抬起手,一手转向了它漆黑的头发,门口的舒莫再次退后一步,房间内即将发生的暴行被一阵激烈的电锯声打断,构筑师伸出的手在下一秒突然断开,接着落到了地上。 “哈哈哈!”伴随着一声嬉笑,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从监管室的大门上方跳下,从构筑师进门开始,这只泰迪熊就站在那里,站在监管室的大门上,拿着手中的电锯,望着这位“新朋友”。 “泰迪熊——来找你玩啦!” 略显滑稽的声音从这个四肢粗短可爱的泰迪熊内传出,它手中的电锯在空气中划破一道近乎刺耳的噪音,一跃而下的同时,就那样凶狠地将男人的手臂直接砍了下来! 构筑师低下头,身体僵硬地想要去捡起地面上的断手,胸膛却被狰狞的凶器直接贯穿,屋内发出的笑声和构筑师毫无反应被切割时的声响混杂在一起,舒莫脸上的血色更淡了些,清脆的脚步声传出,却是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一步步地从黑暗中走出,露出它瓷白的面孔。 它的怀里抱着一个八音盒,手上拿着一张画。 它歪着头说:“我是一个好孩子吗?” “……你是个乖孩子。” 女孩的眼睛弯了弯,这副可爱的表情,让见到它的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母爱,舒莫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对它说:“我给你找了一个新朋友。” “谢谢你,你真好。”女孩脆生生地说,屋内的狂笑声仍然在继续,不用去想,舒莫都知道那是一幅怎么样的场景:“……我希望你和你的新朋友玩得开心。” “泰迪熊很喜欢它。” 伴随着它的声音,屋内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辱骂:“woc,你这该死的杂种!” “……我要走了。” 舒莫退后几步,d-98-ik的情况很特殊,只要不靠近它,那么它就几乎没有威胁。舒莫并不想自己也变成泰迪熊电锯下的尸块,然而他刚刚转身,身体却突然僵住。 因为一只小手从身后伸出,抓住了他的衣角。 舒莫转过脸,就看见那个小女孩露着半张瓷白的脸,对他露出咯咯的笑: “我很害怕。”它笑起来,手中还拿着那张刚刚画出的画:“哥哥,我很害怕。” 它的声音清脆,对着舒莫吐露:“我好想离开这里,我很害怕,哥哥。” “在外面,来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怪物。”二级污染物-d-98-ik这么说道:“我很害怕,它会吃了我、吃了这里的所有人、那个大怪物……在前些天,来到了这里。” “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它对着舒莫说着,右手抬起,向他递上了那张刚刚画好的画卷。 第4章 希 污染物也会感到害怕? 这就像是听见了非人的怪物述说自己的恐惧般,给人一种很难信任的滑稽感。舒莫看着面前浅笑盈盈的小女孩,退后了一步,挣开它的手后,伸出手接过了它手中的画卷。 在对方微微仰着脸的凝视下,舒莫低头看清了这张画:然后他沉默了。 因为这副画卷上画着的人……看着非常眼熟,眼熟到舒莫无法忽视的程度。 在纯白色的画布上,一道漆黑如墨,几乎牢牢霸占了画卷大半个页面的身影将背景的纯白完全吞没,角落里开着几朵湛蓝色的花朵,然而除了最中心的那抹白色以外,其他的一切颜色,几乎都被那抹漆黑的影子完全侵占、压迫、支配。 舒莫无法理解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见这张画的那一瞬间,就被画中那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所震慑,他勉强从那些笔触中,认出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长着触须、节肢、拥有数对眼睛的怪物,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道黑影就那样收拢在一个男人的身后,对方也同样是漆黑色,一眼望去,那就宛如对方的影子。 那道人影就站在画面的最中心,似乎是出于恐惧,d-98-ik没有画出他的脸,舒莫只能勉强辨认出那似乎是一个长得极高的男人,然而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舒莫的眼神落在画面的最中心,手指伸出,按在漆黑中心,犹如被黑暗团团包裹的纯白色上。 那是一道被对方横抱在怀中的身影。 他闭着眼睛,右背上.如蝉般的厚重羽翼沉重地垂落,犹如折翼一般,四周的黑暗拱卫在他身边,像在守护,又像是在将其禁锢。 d-98-ik看着舒莫,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舒莫的声音有些发哑,良久,他才说道:“这是……我?” 第9章 黑发男人抬起脸看向面前的人,缓缓皱起眉。他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更不懂这代表着什么,但再怎么样,鉴于他的视力良好,舒莫仍然看得出来,画面最中心那个长着翅膀的人,是他。 “哥哥,”小女孩向他伸出手:“带我走吧。” “……荒谬。” 舒莫的手指颤抖起来,但电锯声的靠近还是让他勉强回过了神,泰迪熊手中拎着什么,一蹦一跳地从监管室内跑了出来,随着一声轻响,构造师的脑袋就那样掉在地上,毛茸茸的泰迪熊身上满是蓝色的孢子,它拍了拍自己的脸,高兴的就像是刚刚只是在和朋友玩闹般说:“我和这位朋友玩得很开心!” 舒莫后退一步,他将手里的画卷收了起来。d-98-ik仍然在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拿着电锯的泰迪熊看了看它,又看了看舒莫,对它说:“现在,我要去找新朋友玩啦~” 舒莫眉头一跳,下意识以为泰迪熊接下去会举起电锯冲向他,但好在接下去发生的事让对方的注意力被转移。 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机械运作时的声响以及几声痛苦的尖叫,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保护区,随着事态的升级,越来越多的污染物从它们的监管室里逃了出来,舒莫转过头看去,就看见一伙武装部队从走廊的另一头冲出,其中一个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冲撞地倒在了地上,他刚发出一声哀嚎,就看见身边的人急忙越过他向前跑去,只有一个战友试图伸手拉起他,结果却眼睁睁看着他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大飞蛾扑杀。 一个在墙壁上飞速攀爬的黑影靠近了舒莫,这个地方现在几乎已经变成了怪物们的乐园,血腥的狂欢在各处上演,机械运转时的声音停下,舒莫抬起脸,就看见一个木偶人正倒挂在天花板上,它硕大的瞳孔凝固在舒莫的身上,片刻后,那张脸在男人面前缓缓翻转,露出了背后藏着的另外一张面孔。 “要、一起、玩吗?” 木偶人对着舒莫笑起来,然而在看见它的第一眼,舒莫就选择直接闭上了眼睛,这导致木偶人的眼珠转动之后,最终选择锁定在了身后的小女孩身上,接着,它的面部来回翻动,直接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如果一只大蜘蛛般朝着d-98-ik扑了过去。 在它选择攻击d-98-ik的一瞬间,小女孩就发出了开心的嬉笑声,舒莫身后的泰迪熊举起手中的电锯,一步步地靠近了正在撕扯着d-98-ik的木偶人,舒莫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闭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后,再次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那仿佛游戏一般的厮杀后方,一团缓缓扩散的花海从监管室内蔓延了出来,无声无息间将整个房间侵蚀。 尖叫声、厮杀声,以及不断传来的枪击声是响彻整栋楼的底调,同类的哀嚎声在耳边回响,舒莫行走在这片地狱之中,途中遇到了很多危险的污染物,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污染物并没有选择伤害他,或是无视了他,或是跟在他的身后,若有若无地跟随。 但即使如此,舒莫的身上也仍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行走的过程中,舒莫还遇到了一些慌乱奔跑的同事,那些人不是在竭力逃命,就是因为陷入绝望,开始歇斯底里地发疯。 在这样的情况下,舒莫真的不想接触其他人。他竭力走到了楼层的尽头,却发现那里已经被牢牢封锁。 “……狗贼。” 舒莫一拳砸在了防护墙上,然而这道可以挡住三级污染物的大门却牢不可破。他咬着牙转了一圈,即使在几乎称得上绝境的情况下,也不愿意放弃。 他转过头,在走廊内四处观看,决定顺着通风管道爬出去,但碍于他的个人原因,男人的动作十分艰难,几次差点摔下来,舒莫就给自己加油打气:“加油,你能行的!” 身后的童谣声传来,却是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人正在一边跳着天鹅舞,一边轻声唱着一首悦耳的歌谣,它的长发盖住了整张脸,胸前似乎戴着一朵猩红的花,等它靠近之后,女人一边旋转,一边才露出被掏空的胸膛。 “十二位神,许下了同一个愿望~筑起了十二座高塔~” “十二位神~许下了不同的愿望~付出了不同的代价~” “神在注视着我们~别再感到疑惑~也莫要再相信预言~” 舒莫踩在一个箱子上,努力地爬上去,却又直接摔了下来,他刚想扶着墙爬起来,那个女人却停在了他的身边: “你有看见过我的心脏吗?” 女人的长发垂下,手中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你知道我的心脏在哪里吗?” 舒莫看着它,视线落在它胸口处的那一瞬间,男人缓缓闭上眼睛,只感觉吾命休矣。在这个时候,几声枪响传来,一位武装部队的成员从黑暗中走去,他手中的子弹跟不要钱一样疯狂地朝着舒莫身边的女人射击,像是已经陷入了某种癫狂,唱着童谣的污染物倒在地上,舒莫刚想道谢,却看见那个男人朝着他走了过来,眼中满是血丝。 ……对方的精神状况,看上去很不对劲。 这是舒莫的直觉,他见过太多刚刚进入监管室的一瞬间就被吓到发狂的新人清洁工,所以更加熟悉那种几乎崩溃、只在疯狂边缘的样子。 “嘿,”舒莫缓缓抬起手,做的每一个举动都十分小心、缓慢:“我是清洁工y-210,我是人类——” 第10章 “哈、哈哈哈!”男人低下头,踹了一脚地上的女人,接着抬起手中的枪:“你是人?你说你是人类?” “人类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人类怎么会看见怪物,却没有一丝恐惧?!” 在众多污染物中行走却没有收到多少伤害的舒莫,被同为人类的同事对准了枪口。 “不管你是人类还是怪物,都证明给我看吧。”舒莫这时候才看见他的左眼似乎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窟窿,右眼中则布满血丝,疯狂、绝望的情绪在那双瞳孔中扩张,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扣下了扳机:“无论你是什么东西,被射穿心脏之后,都只能死了呢。” “住手!” 舒莫的话音落下,子弹就已经打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内回响,像是一场涟漪般引起了某种动荡,黑发青年倒在地上,绿色的眼睛像一片濒死的荒林般,像是倾泻了一整片碧海般的颜色。 他要死了? “哈、哈哈哈,看来你真的是人呢——” 对方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从黑暗中钻出了一个又一个怪物,机械和齿轮运转的声音伴随着木偶爬行的声音传出,躺在地上的芭蕾舞女歪着脑袋缓缓爬起,花海从远处涌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窜动起来,一层层地堆叠而下。 一个又一个的怪物从黑暗中现身,像是在一瞬间汇聚到了这间屋子里,他们看着面前的男人,接着齐齐地朝着他冲了过去。 “神啊……”男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喃喃自语:“我是疯了吗?还是说我真的来到了地狱?” 他举起枪,想要攻击身边的怪物,却是被荆条和一双双手臂握住,接着团团包裹,男人被高高举起,身体同时在被几双手向外拉扯,这一幕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某种仪式,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一点点扯开—— 他要死了?! 屋内仅剩的活人艰难地向前爬动着,绿色的瞳孔时不时痛苦地睁大,舒莫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只感觉剧痛传来,男人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股强烈的、近乎执拗的不甘。 他不能死,他还没有……他还没有他的梦想,他还没有做到他想做的事…… 伴随着一声尖叫,数个污染物围在一起,将中心的男人撕扯开来,然而这一切舒莫都看不见了,他只是竭力在地上爬动着,不知道究竟是何种生存的执念让他撑到了这种程度,但他的眼前仍然在慢慢灰暗下去,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传来,舒莫的眼皮越发沉了。 也许睡一觉……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墙边,胸口处不断地流出热血,然而舒莫却感觉自己的体温慢慢变凉,一片花海朝着他涌来,将男人团团包裹,黑发绿眸的青年抬起脸最后看了一眼,接着就闭上眼睛,犹如那片湛蓝色的海将他吞没。 警报声持续不断地响起,然而其他楼层却显得十分祥和,监控室内,男人惬意地喝着茶,他身边的同僚播放着消息:“s-31已死亡、u-541已死亡、y-210已死亡……” 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顿下来,像是看见了无法理解的东西,同僚揉了揉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喝着茶的男人却突然眉头一皱,看着眼前的监控画面,惊到差点倒了手里的茶。 “那是……什么东西?!” 被他的声音惊到转过头来的男人望着监控中的那一幕,眼睛也缓缓瞪大了起来。 —— a区。 一具又一具猎人的尸体倒在地面上,因为“空之匙”的收容失效,导致a区、b区、c区近三分之二的猎人战死,在这一次的镇压中,半个城市陷落,其中的平民也不知踪影。 一个戴着银色手套、长得极高的男人站在废墟上,一头长发被风吹动,微风拂过他身后披散的披风,他的白发在阳光呈现出一种柔和的乳白色,如珍珠一般。 在他的面前,一把形状奇特的钥匙漂浮在空中,被一个如同魔方般的道具困在中心,接着打包起来。男人抬起手,接过被封存后的空之匙,就是这把看似无害的钥匙,在刚刚导致了如此恐怖的灾难。 天空中传来一声悠远的叫声,却是一头巨大的、如鲸似鸟的怪物挡住了太阳,在云层中缓缓游弋。 “主管大人,i-79-ui空之匙已收容,请问剩下的污染物应该如何处……” 身后传来了一道恭敬的声音,一位红猎人正站在男人身后,手中拿着两把染血的匕首。 “律令。” 奇妙的,毫无声线起伏的声音传来,即使声音十分悦耳空灵,却仍然给人一种怪异的抵触感。红猎人刚想回答,却突然发现主管不是在跟他说话。 云兽遮挡了太阳,让阳光被阴影切割而出,这一片区域被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下。白发男人转过脸,露出一双和发色一致的白眸,他连眉毛都是淡淡的白色,看似纯粹,却给人一种无机质的美。 “我感应到了,‘律令’的呼唤。”男人的声音近乎叹息:“多少年了?我等了多少年?”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着,一旁的红猎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白发男人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他偏过头,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在哪里呢?你在哪里。” 第11章 巨大的怪物发出嗡鸣声,突然朝着地面飞来,那道在空中就已经庞大到让人心惊胆战的身影,正以一种让人恐惧的速度不断放大,即使是红猎人,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然而白发男人却仍然抚摸着手上的戒指,说道:“在c区。”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抬起脸看见这一幕的红猎人,却只感觉面前的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比身后即将袭来的怪物还要恐怖、让人止不住的惊悚。 就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猎物,准备撕扯其血肉的猎人般,白发男人脸上的笑容只给人强烈的危险。他像是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却不是因为威胁,而是因为…… “吵死了。”男人手中突然出现一根黄金权杖,他握着权杖,随意地点了点,即将冲向地面的巨大怪物就犹如失了力气般突然在空中歪了身体,接着发出一声哀嚎,如鲸鱼般坠落而下。 “雨辛。” “在,希大人。” 一个粉发女人走出来,跪在男人面前。 “打开去c区的通道。” “是,希大人。” 粉发女人伸出手,拿出一根粉笔在地上粗糙地画了几条线后,她伸手一拉,一道大门就被凭空拉出,伴随着身后云兽的坠落,无数血水如猩红的血雨般倾倒在被摧毁的城市中,男人踩在废墟形成的道路上,在雨水落到他身上前,头也不回地走进通道之中。 第5章 破茧 刺耳的警报声混杂着模糊的尖叫和惊恐的大喊,但那些声音似乎离得很近,又距离他非常遥远。 男人倒在地上,浑身被湛蓝色的花丛覆盖,他的感知都变得异常迟缓且模糊,唯一能够清晰感觉到的,只有身上溢出的血腥味。 浓郁的铁锈味从鼻腔内灌入,舒莫感觉很冷,并且觉得呛鼻,然后他才好像很迟钝地想起来,那好像是从他的伤口里传来的味道。 他要死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股极其强烈的求生欲从舒莫心中涌出,紧接着就是一股从他的体内涌出的力量,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将舒莫整个人完全包裹起来,男人像是被卷入了一个茧内,恍惚中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发生过几次了。 但是他却完全忘记了。 连走廊内都满是绽放开来的玫瑰花,它们团团围聚在一起,似乎在发出某种窃窃私语,欢呼着某件事的到来。在犹如菌毯般的花丛下方,是一团逐渐拱起的圆形物体,一团纯白色的、不容亵渎的光芒在花毯下方凝聚起来,似乎是因为畏惧,又或者是不愿玷污了这片纯白,这片花毯如流水般向外移动,露出了其下包裹着的物体。 那是一个纯白色的、散发着皎洁光芒的巨茧,精致的纹路从茧的外壳上一闪而过,透过半透明的茧,就可以清晰地看见内部似乎正在孕育着的某种东西,这栋楼的监控近乎被完全摧毁,但这条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侥幸遗留下来的监控记录下了这一幕,只是影像极其模糊,传到屏幕上方后,就变成了一整片刺眼的白光。 足足几秒的寂静后,花海涌动起来,仿佛在庆祝着这一幕,监控室内的员工瞠目结舌,看着一个人……还是一个污染物突然出现在了一片狼藉的走廊里,他们见过许多奇形怪状又或者难以置信的污染物,但却从没有一个像是这样的…… 这样的模样? 圣洁。 这是他们见到那一幕时脑中唯一出现的念头。 在他们的注视下,舒莫缓缓地从茧内爬出。对,他的动作只能用“爬”来形容。 他的一头黑发已经变得灰白,如同褪色一般,只剩下头顶的部分发丝还带着墨黑的乌色,中部以下的部分则完全变成了一种纯粹至极的白色,圣洁又纯粹的惨白色在他身上沉淀。男人睁开眼睛,一双绿色的眼瞳显得十分深邃,又宛如绿宝石般清澈,他伸出手,身上还沾染着胚胎内部遗留的气息,接着缓缓从茧内爬出。 在原地,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白色巨茧。内部诞生的生物在布满血和污渍的地面上缓缓爬行,等到他终于从茧中完全挣脱的时候,他才像是完全脱离了束缚一般,露出了在他身后静静垂落的……翅膀。 是的。 舒莫的背后多了一只翅膀。 他仍然穿着之前的清洁工制服,然而背部的衣物却被完全撕扯开来,才能让他的右背上翅膀从衣物的包裹下伸展而出。 那是多么漂亮的翅膀。 层层叠叠,每一层都薄如宣纸,宛如月光般皎白的轻纱层层堆叠起来,每一层羽翼上都生有精致的纹路,互相交叠在一起时,就宛如某种极其精致的艺术品。洁白到让人心惊的光芒在青年移动时从羽翼上缓缓散落,在行走的过程中净化着身下的一切血污。青年移动过的地方,就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洁净起来。那如梦似幻的羽翼上似乎蕴藏着无法想象的魔力,让见到的人都无法移开视线。 在监控室内的两个人的注视下,走廊上的青年就犹如怪物、又仿佛某种圣洁的生物一般缓缓前进着,他移动的速度实在太过缓慢、无力,只能艰难地在地上爬行,配上那副圣洁的气质给人一种极其鲜明的易碎感,他们甚至觉得青年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因为某种原因破碎开来。一位员工忍不住紧紧盯着他,在这样热切的注视下,他隔着屏幕,才好像突然看清了对方似乎在说些什么。 第12章 舒莫的唇一张一合,轻声说着:“好痛。” 这一声很轻微的声音,却表明了他现在的真实情况,舒莫忍不住抬起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其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男人现在唯一的感觉只有一个: 痛。 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背上,让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舒莫不知道自己背后到底压着什么东西,只感觉非常难受,他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层层叠叠的漂亮羽翼并非看上去那么轻薄,实际上,舒莫的第一感觉是沉重、第二感觉就是无比敏感,该死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舒莫艰难地往后看去,却只能模糊地看见一片白光,他背后长了个什么?男人快要痛死,这并非是在开玩笑。 因为那新生的羽翼是那么的沉重,却又异常敏感,敏感到仿佛空气落在翅膀上方,都能让舒莫的神经产生一种应激般的刺痛感,仅仅只是落到地上,擦过地面时的细微触觉,都能让青年满是冷汗,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好痛、好难受—— 舒莫的神经快要无法承受了,他恨不得将自己背后的东西撕扯下来,接着远远地抛开。 那只翅膀太大、太沉重、太敏感了,那不是可以用来飞翔的翅膀,而是几乎要压垮舒莫的束缚。血水顺着新生的伤口流下,圣洁至极的外表之后,是在翅膀下方流淌而过的温热血水,皎洁的羽翼下方是一片鲜血淋漓。让人惊心动魄的猩红色顺着翅膀的纹路划过,青年的眼角落下眼泪,他感觉自己要死了,即使是带着余温的血液流到翅膀上时带来的触感,都快要逼疯他。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舒莫忍不住伸手去撕扯,结果手指刚触碰到翅膀上,那种陌生的触感就让他心头一颤,眼泪从他绿色的眼眸里流出来,纯粹是被难受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左背上,还有一道狭长的、仿佛刚刚才割裂开来的伤疤。散发着温热温度的伤口内还包裹着浅浅的白色,正在其中蛰伏的另外一只翅膀还在等待着生长的时机。 他还没有完全成熟,现在的舒莫是一个残缺的、需要成长的新生儿。 舒莫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仍然无法站起,只能在地上艰难地爬动着,这浑身散发出圣洁白光的青年拖着自己沉重的翅膀,从满地的血污中硬生生开出了一条洁净的道路,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青年抬头看去,就发现是一个污染物正低下头看着他,思维和情绪都十分不稳定,连呼吸都变得起伏不定的舒莫抬起脸和他对视,良久,那个污染物对着舒莫低下头以表尊敬,接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怪物,舒莫的绿眸肉眼可见地波动起来,令人心惊胆战的绿色在其中翻涌,他想要向后退去,却无法动作,男人现在极度排斥其他任何人或物的靠近,他张开嘴,白色的纹路瞬间爬满他的脸颊:“别碰我!”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以他为中心的区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覆盖,下一秒,站在舒莫身边的污染物仿佛被放慢了动作,身形最终僵硬下来。 接着,一阵阵波动传来,d-98-ik的脸上露出祥和的表情,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一般,小女孩手中的八音盒落在地上,接着随着主人一起化为了某种粉尘。 仅仅是短短的三个字,整个房间内的所有污染物都化为白色的灰尘。只有角落里还残留着几束湛蓝色的玫瑰,舒莫低下头,他像是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大脑一片混乱,沉默了几秒后,在被掀去花海和血污,变得格外整洁的房间内,舒莫伸出手,一边轻声低喘,一边再次缓缓爬动了起来。 好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直喝茶的员工缓缓站起,连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都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面前的生物所吸引,甚至无法移开视线。 “发生了什么?”另外一个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回过神,接着震惊道:“在刚刚,他净化了那些污染物?!” 刚刚所发生的那一切几乎是在挑战他们的世界观,然而当事实明确地出现之后,一种无法言说的亢奋让他们彻底震惊了,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人,居然可以净化污染物——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上报?” 男人喃喃自语起来,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迟疑,像是不舍得就这么将这个奇迹拱手相让,对,这就是一个奇迹。 他们的眼神落在那张小小的屏幕上,完全不舍得移开。就在两个人迟疑的时候,身后的一道声音传来: “——好看吗?” 毫无起伏的、悦耳空灵,却给人一种非人感的声音响起,那听上去极其平静的语调,却给人一种异常的惊悚感,仿佛在睡梦中被一道寒意惊醒,醒来时浑身满是冷汗。 “奇迹……”有人下意识回答,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两个人转过身,就看见一个一头白发,身量极高,高到在走进房间时,都需要略微低下身,才能从门框下走进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 他长得那么高,面容是近乎完美的美丽,像是上帝将所有完美的一切都揉捏在了那张脸上,无一处瑕疵的同时,因为这种毫无瑕疵,带来难以形容的非人感。 第13章 他就那样站在两个员工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纯白色的瞳孔从他们身上平移着划过。 这漂亮的、精致的庞然大物站在那里,手持着一根黄金权杖,微笑着轻声呢喃: “你们觉得,好看吗。” 第6章 找到你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在整个房间内扩散开来,这个监控室内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工作,当那双白色的眼眸落到他们身上时,他们第一次开始思考起,自己今天为什么不请假。 然后其中一个人意识到了一点:面前的人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单纯地陈述。 因为下一秒,白发男人就自然而然地说道: “确实是很好看的。” 他原本毫无起伏的音线似乎在这一刻都波动了起来,连尾音都染上了一丝情绪。d-57张了张嘴,视线在男人身上转了一圈:特别是眼神落在对方手中那柄长而华丽的黄金权杖上划过后,d-57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低声说道: “主管大人。” 他看上去有点汗流浃背了,当然,任何稍微了解那根权杖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忍不住有点紧张的。 毕竟那是赫赫有名的“暴君”。 希握着那根权杖,就像只是握着一截普通的木棍,他的眼神甚至都没有望向面前的两个人,而是一直凝固在前方的屏幕上,仿佛那里有着吸引他的东西,能够让他完全遗忘其他的一切。 “终于找到了……” 希发出一声喟叹,他垂下眼睛,很低地轻笑起来。前方的两个人是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出声打扰面前之人的情绪,直到希再次开口的时候,d-57才发现自己甚至因为一种莫名的恐惧而几乎忘记呼吸。 “你们看见了什么。” 男人握着权杖轻声道。 “i-58-dd出逃,导致楼层封锁,其中的污染物突破收容。” d-57说,他的声音干涩地不像是由他自己掌握般:“被困在实验所里的员工批量损耗,y-68监测到y-210已死亡,但在刚刚,他又……他又活了过来。” “并且……还净化了周围的污染物。” d-57说完之后,才整个人喘息了一声,接着用惊惧的眼神看了希一眼,之后连忙低下头,y-68就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一起跟两只鼹鼠一样缩着脑袋,恨不得当场抱在一起,因为主管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实在太过骇人。 “所以,只有你们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希继续说道,d-57硬着头皮说:“监控录像会上传到云端,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收到了。” 听到这句话,男人眼神平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用担心。” 在他的身后,两个戴着兜帽的黑猎人缓缓走出,他们默不作声地靠近过来,接着将d-57和y-68两个人当场按住。黑猎人擒住两个柔软无力的文职几乎比杀鸡还要简单,在两个人的惊恐中,他们看见身旁的猎人犹如两具沉默寡言的雕像一般伸出手,将他们拖向后方的房间。 “你们要对我们干什么——住手!” “别怕。”d-57身旁的黑猎人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额头,说道:“我们只是要洗去你的记忆,在你的脑子里……放一点小东西。” “?!” “你不会感觉痛苦的,”y-68身旁的黑猎人笑着说:“我们做这种事情……很熟练。” 听到这句话的d-57连表情都开始凝固,等他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两个长相相同,眼瞳颜色互为反面的猎人脸上带着相同的笑容将他们擒住,犹如猎人拎着两只小鸡一般被拎进黑暗的后室。 关上门后,猎人轻声的哼唱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一起传出,希站在房间内,一个手持着破旧手提箱,穿着风衣的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理了理自己头顶纯白的帽子,向着希急忙致歉道:“天哪,我乘坐的那辆列车晚点了,希望您不会怪罪我,请原谅我的失礼!” 他急匆匆地解释之后,急得不断鞠躬致歉,头顶上的帽子差点歪到地上,幸好在即将掉落前那顶帽子死死扒着他的头发才没有掉下去,只是这样一来,白猎人头顶一痛,突然感觉自己的脱发似乎要更加严重了…… 他一边内痛,一边走到监控设备前,头也不抬地打开箱子,将设备插到仪器上,开始手动修改这栋大楼前三个小时内存留的所有数据和影像。 一个又一个的猎人重新回到了c区,身上还沾染着血迹的猎人如沉默的猎犬般回巢,守卫在防护罩前,希缓缓走进被封锁的大厅内,整个楼层已经被破坏地不成样子,空气中满是一股刺鼻的气息,宛如凝固的血水般牢牢扒在鼻腔内,希走在这一片狼藉中,神色从容,对周围传来的求救和尖叫视若无睹。 权杖点在一片比起其他区域来说极其洁净的地面上时,对周围一切事物漠然的白发男人终于停下脚步,下一秒,他抬起脸,眼神牢牢凝固在某一处上,接着,这外表完美、漂亮精致的庞然大物站在那里,勾起唇笑了起来。 “呵……” 连神经末梢仿佛都被浸泡在蜜糖之中,让人的心弦都为之紊乱的声音传出。希低低地笑着,他伸出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拍掉肩膀上的灰尘后,男人将自己的姿态整理到最完美的状态,接着朝着前方圣洁的生物走去。 第14章 舒莫蜷缩在房间的最中心,身后的羽翼时不时地轻颤着,男人的一头异色短发上仍然散发着洁白的光芒,发丝之下的绿眸中却满是疲惫。 他就那样抱着自己,竭力地想要避开身后翅膀的任何触碰,但却收效甚微,于是就连灰尘落在上方、空气掠过时的轻微动静,都足以让舒莫的精神难以承受,近乎过载。在精神恍惚地爬行了一段距离后,舒莫终于精疲力尽,只能暂时停留在原地休息,他的眼神十分空洞,仿佛仍然不清楚现在正在发生什么,然而在他选择在这里暂时休息时,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又一个的污染物宛如收到了某种召唤,又像是被莫名的力量吸引到了这里,犹如朝圣一般,又像是来寻找解脱,它们围绕在舒莫的身边,接着一个又一个地走向他,这简直就宛如一种仪式,污染物们在地上晃动着脑袋,围绕在舒莫身旁,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爬上前,迎来自己的结局。 它们在以一种井然有序的方式自寻死路。 每当有东西靠近自己时,舒莫就会捂住自己的脸,接着让它们离开、远离自己。下一秒,那些靠近他的怪物就会在沉默中化为灰烬,变成满地的白色粉末。 这一段时间内,这几栋楼层内的污染物就已经消失了大半,青年的身边堆满了洁白的碎屑,将他包裹在最中心。他看上去疲累极了,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男人缓步上前,仿佛在靠近一个十分会破碎的梦境一般,一步步地走向最中心的男人。 舒莫感觉到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正在靠近自己,他艰难地抬起脸,身上满是冷汗。青年的脸上有几道干涸的泪痕,他的肤色越发苍白起来,那双深绿色的瞳孔隐约望见一个长得极高的漆黑怪物正在靠近他,舒莫艰难地想要向后躲开,等到对方终于出现在他面前时,舒莫才突然意识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漂亮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白发男人。 “——”希的脸上露出微笑,那笑容出现在他的面容上,仿佛一场美丽的幻觉一般,是让人心惊肉跳的极致美丽,男人的眼睛微微闭上,自身也仿佛沉浸在某种美梦中般,一刻都不愿移开地凝视着面前的人:“我来接你了。” 希伸出手,他的白发从肩头流淌而下,在靠近舒莫的过程中,希手上的黄金权杖“暴君”似乎也在隐隐颤动,像是在这一过程中感受到了某种压力。 “跟我走吧。”希一步步地靠近,庞大的身体渐渐将舒莫完全笼罩在内:“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希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触碰到了舒莫的肩膀,黑发青年的表情在那一刻完全变了,他看着这踩在一地碎屑上,跨过这段距离接触到他的男人,像是自身的安全区域被打破一般,舒莫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一股近乎要将他揉碎后握在掌心的痛楚,他无法忍受地低吼道:“别靠近我,放手!” 随着这声低喝,希的眼神低垂,以一种常人无法看见的视角看着无形的律令在他面前生成,接着驱逐任何靠近青年的人或物。近距离之下,男人的脸庞开始产生某种反应,开始沙化、泛白,接着一层层地褪下,就连他手中的黄金权杖也仿佛收到了某种喝令泛起一阵白色,接着自身涌出金色的触须缓缓修理断面。 一声喝令后,舒莫惊讶地发现面前的人仍然在抓着他,男人完美的脸变得极其凄惨,血从伤口中流出,接着被黑色的触须填补,希仍然笑得那么温柔、温柔到一种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望着舒莫:“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轻和地说着,声线愉悦。舒莫本能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想要逃开,却被对方牢牢擒住,一直蜷缩在地面上的蝉被人强行捕捉,抱进了怀里。舒莫不断地挣扎着,一直未曾展开的羽翼都竭力地颤抖,却依旧被人牢牢困在怀里,手脚都被对方完全钳制,当男人的手指落到他的翅膀上时,就仿佛被人抓住了命脉一般,舒莫的身体完全软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希将舒莫横抱在怀里,牢牢地抱着,像是抱着极其珍视喜爱的宝物般发出一声喟叹,血从他的身上流出,男人浑身上下满是伤口,接着伤口又被慢慢修复。在这样的挣扎和压制下,希终于如愿以偿。 他将脸贴在舒莫的脸上,轻声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舒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额头上满是冷汗。希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接着,男人将视线落在他背后那梦幻般的羽翼上,眼神低垂,那目光让人心惊。 下一秒,他缓缓摘下手套,露出那戴着银色戒指,骨节修长完美的手指,将指尖伸向那漂亮的翅膀。 舒莫伸出手,将他的手挡住,被牢牢困在对方怀里的舒莫拼了命地阻止:“住手,不要。” “很痛,真的很痛。”面容苍白的绿眸青年说着,不断低声祈求:“不要碰我,别靠近我。” 舒莫试图去看对方的眼睛,然而令他绝望的事是,在近距离的观察下,他看见那双眼睛的主人甚至于一刻都没有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而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背后的翅膀,青年被他从背后牢牢锁住,希没有移开视线看他哪怕一秒,他望着眼前这层层叠叠的美丽翅膀,脸上露出极其好看的笑容。 接着,在舒莫的注视下,希伸出手,握住了他蝉翼根部的连接处。 第15章 难以想象的感官反应传来,舒莫只感觉自己在那一刻被面前的人完全握在掌心,对方的发丝是柔和的珍珠白、眼眸是同样的白色,浑身上下都是泛着暖意的白色,然而他的掌心……却如此冰冷。 眼泪一瞬间从眼角落下,舒莫瞪大眼睛,低声呜咽起来,希的指尖在他的蝉翼上拂过,男人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紧到让舒莫感觉自己快要被他融进骨子里。 希握住他的翅膀,低声叹息道: “真美。” 第7章 好冷 监控室内,白猎人玛雅蹲在地上,用手中的工具篡改着研究所主机内的数据。 这看上去非常有难度并且违反了实验所规则的事男人做得十分谨慎,但看他手中的熟练度,这种事他应该没少干,毕竟他跟在希身边工作一段时间了,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也就是少点头发的事。 后屋内一直传来的尖叫声到现在终于停下,玛雅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变化,变成被他修改后的样子,男人摘下自己的帽子,突然嘶声叫了一声,黑猎人从屋内走出的时候,正好看见男人的头发被帽子底下生出的东西拔断的一幕。 他眼睛一眯,突然说了一句:“玛雅,我发现你的头发最近越来越少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直接给他造成重击。白猎人额头满是冷汗,他擦了擦自己的脸,说道:“错觉,都是错觉。” “经过我的观察,你头顶的发量比起七天前减少了5%,比起昨天减少了2%……” 黑猎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身后,和他长相一致的异瞳兄弟也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满是血渍,男人捏了捏手指,随手往自己亲生哥哥身上擦了擦,听到他的话也跟着说了一句:“别说了,你看玛雅都要碎了,他看上去真可怜。” 白猎人回过头望了他们一眼,咬牙切齿道:“我没有……脱发,等我回去,我就用j-55-oi恢复我头顶的一些小问题。” 两兄弟对视一眼,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队伍里,只有玛雅是那玩意的“常客”,在同僚们的调侃中,玛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帽子,接着点了点帽檐,接着,在他的注视下,一只只机械化的纯白蜘蛛从帽子里缓缓爬出,它们顺着男人的指尖爬到桌沿上,接着跳到了监控的屏幕上,开始伸出爪足,宛如编织蛛网一般在屏幕上动作了起来。 帽子的底部伸出爪足,按住玛雅的手指将自己戴了回去。随着头部的刺痛,几根发丝再次飘落而下,男人心中十分窝火,但还要完成手上的工作,在“猎犬”到来之前,将所有的数据修改。 一幅幅画面被重组,接着肆意裁剪成他们想要的东西,从污染物出逃开始,之后的画面都被完全扭曲,这就是玛雅的能力。 黑猎人兄弟复杂篡改“目击者”,白猎人负责修改数据,在希的安排下,猎犬们只能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信息,见工作完成,白猎人将小蜘蛛收起后抬起箱子里面,雨辛为他们打开了通道,黑猎人也随之离去,再过不久,猎犬们就会如同闻到腥味的鬣狗般来到这里。 希伸出手指,轻轻抚摸过舒莫背后的翅膀,这细微的举动让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人开始虚弱地挣扎,但这挣扎也显得极为细微,像被人捏住翅膀的蝉,除了鸣叫以外毫无威慑。 从刚刚开始,希就仿佛陷入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喜悦之中,他看着自己眼前的人,嘴角微微勾起,这股欣喜让原本就显得异样美丽的人更添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漂亮。希冰凉的手指在羽翼上划过时,那种喜悦就显得更加鲜明,让他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 肌肤和羽翼毫无阻碍的接触,让舒莫只能咬着牙发抖,一股股刺骨的寒意就从接触到的地方扩散开来,然后将大脑都完全冰封。犹如狂热的信徒在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激动,在希终于稍稍有些回过神时,他才看见青年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一双绿瞳中尽是压抑的痛楚。 “很难受?”男人看着这一幕,声音微哑。 “……冷。”舒莫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初生的翅膀被如此触碰带来的影响让他的大脑都要被其爆破,希抚摸着他的额头,像是被他的痛苦所吸引,连眼神都变得越发深邃起来。 从希指尖传来的温度是非人一般的阴冷,与对方那散发着温暖柔光的长发不同,男人的手指是冷的,呼吸是冷的,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带着毫无温度的寒意,希不去当空调真是可惜了。 但这并不像是□□上的寒冷,更像是精神上的、没有人味的冷感。舒莫抬起脸,一无所知的他对上那双暖色的白眸,然后男人愣了一瞬,接着颤抖起来,因为他发现面前的人连瞳孔都是极淡的,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只有一片空洞。 “很冷吗?” 他听见男人说着,下一秒,那股冷意从触碰到的地方消失,指尖轻点几下后,希手掌上的温度开始变得温暖起来,一股热流从对方抚摸过的地方涌入,舒莫的瞳孔收缩又缓缓张开,眼中的抵抗在感受到那股温度的一瞬间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舒适。 像是泡在温泉之中,又仿佛从外部涌来了热源,舒莫连手指都伸展开来,舒服地眯起眼,心里只恨不得对方多用力一些才好——然后,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那股看似无害的温度在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后,就开始漫不经心又细致入微地侵占、压迫。 第16章 “现在好多了。”希仍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现在正在做些什么。 舒莫连瞳孔都开始溃散了,太过强烈的舒适到后期就宛如一种蛊,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一切,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翅膀,那种温度就不断重叠,烫得他的大脑都变得混乱起来。 男人的手指向外探去,接着停顿下来,因为他触碰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希终于停下,他的手指抬起,就看见了沾附在他指尖的血色:那是舒莫伤口中流出的血。 他的瞳孔缓缓移动,看清了那一处伤口的来源:那是在青年的左背上裂开的,细长、柔软的伤口,那不是由外物导致,而是源自于舒莫自己。 在那狭长的伤口中间,一层仍然被包裹在血肉中的,如梦似幻的纯白羽翼在将要释放却又尚未成熟的边缘徘徊,于是那点点洁白就只能深陷在伤口之中,青年现在仍然在渗血的狭长伤口就宛如受难前的折磨一般,只为了等待真正绽放的那一天。 “你还没有完全成长。”希的眼神捕捉到了露出的一点白色,他伸出手指,将指尖在伤口边缘划过一圈,柔软的触感传来,舒莫的嘴里发出一声嘶声,他应该感觉到痛苦,但现在男人的脑子里却只剩下那股不断加重的暖意。 “你还需要一点时间……”像是感到惋惜般,希终于舍得伸出手,从始至终,本质上,他的体温都从未有过任何变化,男人的指尖和肌肤仍然是冷的、无机质的,只是舒莫误认为那股涌入体内的温度是温暖的。 而真正拥有温暖体温的人,只有他自己,希从未和其他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现在乍一感受到舒莫身上的温度,男人就感觉自己的肌肤都仿佛被那股暖意微微烘烤了一般,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生出贪恋,又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 而青年背后的伤口似乎都散发着高温,希忍不住将手指插入其中,触碰到了在那里扎根的羽翼,这一下就仿佛按到了青年的命脉,舒莫又再次挣扎了起来,希的手指慢了两秒才松开他,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余温,血色在指腹上弥漫开来。 男人的眸色转深了,他看着自己指尖上的颜色,最终,像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举动一般,他低下头,很轻地舔走了那点红色。 “别怕,我会处理好那些麻烦。”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一些侥幸未死的员工和污染物在活动,希知道猎犬很快就要来了,他将已经疲累至极的舒莫很仔细地抱在怀里,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现在,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等我来接你。” “有人在吗?”角落里传来一道声音,是有人在向希求救,男人对此视若无睹,他将怀里的人很轻地放在地上,眼神只凝固在面前的人身上,视线化为层层的菌丝般缠绕而上。 接着,希伸出手按住舒莫的额头,下一秒,黑发青年皱起的眉就缓缓舒展开来,希很轻地拨开他额头上的发丝,然后又看着那缕发丝不听话地回到原地,像是在做什么很有趣的游戏,在这样重复了几次后,他终于放下手,指尖微微抬起,就那样按在青年的眉心上。 “好好休息吧。”希轻声说。 男人缓缓站起,他的眼神此时终于舍得离开地上的人,在他的身后,青年背后的蝉翼缓缓收拢起来,发丝也重新转黑。 “救救我,这里有很恐怖的怪物!” 有人的声音传来,希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取出一个怀表,将怀表上的指针向前转动几圈后,男人将怀表收起,他握着黄金权杖,在处理好一切后,做了最后一件事: “死亡。” 希抬起手,很轻地点了点地面,这就宛如某种宣誓,又像是对着这片区域内的所有东西下令,一种无形的领域张开又收拢,没有任何异响又或者惊天动地的波动,希说完这两个字后,这片区域内的所有活物就在那一秒失去了声息。 这个房间内的一切都仿佛被时钟倒转一般,整个房间犹如一幅流动的画,只有站在那里的白发男人以及躺在地上的黑发青年是唯一静止的锚点。指针合拢的声音传出,而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之后,c区的研究所最高处,在逐渐打开的通道内,一位穿着精致长袍,戴着眼镜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的眉眼略窄,眼角透出一股刻薄的气息,女人左右望了一眼,确定她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猎犬”时,她的一侧眉毛挑起,很低地笑了。 “这一次,我的运气不错。”她志得意满地笑起来,作为猎犬,没有什么是在异变产生时第一个到达现场,为自己的主人完成任务更重要的事了,她抱着这样的心情,在c区高层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接着环顾一圈后,就仰起脸命令: “这里的主管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这……” 面对猎犬的要求,换做以往,c区的高层早就急匆匆赶来候在这里等待对方的指示,但是现在的主管…… 负责c1楼层的管理人无奈地说:“大人,您还是自己去觐见他吧。” “你们在说什么?” 女人皱起眉,心中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而在一群人诚惶诚恐的拥护下来到案发现场后,望见那道杵立在原地,即使远远望去,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身影时,刚刚还显得傲慢又冷漠的女人深呼吸了一口气,等走到他前方的一段距离后,猎犬就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触犯对方的领域。 第17章 希仍然站在那里,沉默地犹如守卫宝物的巨龙;又仿佛护卫主人的骑士,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正视这一幕,同时,希也未曾看他们一眼。 “请原谅我的僭越,我不知道您是这个地方的主管。” 女人低着头,对希行礼,说道:“星柱斐世之信使·十二,拜见希大人。” 第8章 你好漂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希久久没有出声,十二信使就只能一直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行为举止都犹如木偶一般严苛又细致,连呼吸都变轻了很多。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以至于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内都只剩下了躺在地上的黑发青年那平缓的呼吸声。 希的视线从舒莫的睡颜、再到他微微皱起的眉眼以及轻颤的睫毛上划过,男人深深地将这一幕望在眼里,随着对方的呼吸越来越重,那双紧闭的眼眸也随之睁开,犹如掀开了一层面纱一般,露出下方浅绿色的眼眸。 “……?” 舒莫猝不及防之下,就那样撞进了一双暖白色的眼睛里,他的脑子还有点混乱,刚刚睡醒的人显得十分迷糊,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和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舒莫也仍然仿佛被其震撼一般,当他的视线后移,将那张面如温玉的脸完全看在眼里后,男人连呼吸都停滞了两秒。 他眨了眨眼睛,他是看见了天使吗?还是已经进入了天堂所以看见了神,窗外的阳光恰巧在这个时候倾泻而入,天堂和地狱的边界仿佛在这一刻模糊,站在满的尸体中心,被光芒所照耀着的人看上去是如此干净、纯粹,光落到面前男人的身上后,就在他的身上拆开,变成了一道犹如彩虹般的涟漪。 那白色仿佛反射了所有颜色的光芒,犹如珍珠一般。舒莫喃喃自语起来: “你、你好漂亮。” 在场的其他人完全不敢抬起头,所以只有舒莫一个人看见了面前男人此时一闪而过的浅笑。他不知道站在他们身边低着头的十二现在其实很想转身就走,因为害怕血会溅到自己身上,导致她在外人面前失了礼仪,丢了主人的脸面。 究竟是什么人……会有胆子,调戏这位大人。 十二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后悔她今天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来这里,才会听到这么要命的话,她知道面前的这位大人究竟长相多么出众,但也同时知道比对方的外貌更加出名的是他性情的喜怒无常以及对方的身份。那可是希,日柱之希。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希说道,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声音里甚至没有动怒的意思,舒莫这个时候才好像从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中回过了神,他转过头,在室内环顾了一圈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男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触碰到那层光洁的肌肤后,舒莫的身体下意识地一抖,从头到尾,这些举动都落在那双暖白色的眼眸里。 舒莫莫名打了个冷战,他想说之前好像发生了什么,但却又真的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有个武装部队的成员用枪抵在他的面前,然后他开枪打中了他的…… 舒莫回过了神,下意识地低下头,在望见自己胸前破损的衣物以及毫无伤痕的身体后,舒莫伸出手将自己的衣服扯了扯,抱着这身十分狼狈的叙利亚风情工作服,呆滞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记不清了。” 实际上,舒莫的心里一阵后怕,他印象里自己已经被人攻击了,然而现在他不仅毫发无损,身边还围着一群人,这种阵势是用在一个普通清洁工身上的吗? 舒莫眸光闪了闪,青年的肤色很白,发丝是接近墨色的黑,搭在肌肤上方时就呈现出一种很明显的反差,他现在的这副样子看上去十分凄惨,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却没有多少同情,不如说,如果不是因为希站在这里,十二来到这里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舒莫带回上层审问研究。 但今天,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导致希在所有人之前来到了这里,于是其他所有人的信使就都被挡在了外面,不提希的地位,单论他主管的地位,就代表了在这件事上其他人暂时没有插手的权利。 其他信使都被挡在了外面,唯有星柱斐世的信使进入了这个地方,在将这件事上报后,只能停留在实验所外的信使只能听见自己主人传来的声音: “算了,斐世那家伙,运气真好。” 他们这么说着,最终选择挂断了通讯。 研究所内,希望着仍然坐在地上的青年,说道:“你先起来。” “哦……抱歉。”舒莫这才反应过来,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却不知道为什么十分无力,手脚软绵绵的,后颈处还传来一股极其强烈的酸麻感,像是不久前才被什么东西狠狠刺激过一般,舒莫站起身的时候,手脚突然传来一阵无力感,宛如在尝试使用不属于他的肢体,男人眼前一黑,身体朝着前方倒去,刚要栽倒在地上,一只手伸出,将他揽住。 “谢谢。” 舒莫下意识道谢,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和情况后,他抬起脸,才发现自己正被面前的男人牢牢揽着,面前的人是真的高,怎么会有长得这么高的人。 舒莫入职时测量的身高是182,然而面前的男人,却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还多一些,这种非人般的体型在对方身上却显得十分正常,仿佛他本就该如此。 第18章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舒莫赶紧退后一步,希的声音传来:“小心。” “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一不小心就脚软了。”舒莫说:“抱歉啊……” 他站直身体,转过身的时候,却刚刚好看见身边低着头的女人抬起脸,用一种非常震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接着忙不迭地低下头的动作。 舒莫很想解释,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身体有点不听使唤。 希看上去仍然很温和,他长得太高了,配上那张脸就更显得异于常人:“我是c区的主管。” 他的声音极为特殊,即使悦耳,但却空洞冷漠,如果说声音是一个人的特点之一,那么当其他人闭上眼睛听到这道声音的那一瞬间,就只会先被这种声线所慑:“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 主管?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突然回想起构筑师对他说过的话: “新来的主管,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个时候的构筑师在跟舒莫聊天的时候,笑着说出了一个名字,舒莫努力回想着,望着面前的人,将记忆中的那个名字和这张脸联系在一起。 “……希?” 白发男人微笑着点头。 舒莫看着这面容华美,头发微卷的庞然大物,整个人微微惊愕了。 “您就是那位……日柱之希?” 舒莫看着他,眼中慢慢染上一丝憧憬和狂热,像是亲眼目睹了一个昔日听闻过的传奇一般,舒莫的脑子轰得一声,差点炸开。 他一开始甚至还以为这是重名,没想到这居然是真实发生的事,舒莫甚至有点想敲敲自己的脑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那是在犯蠢。 舒莫的嘴巴张大,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片刻后,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舒莫的脑子转得都快烧起来了,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您、您长得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希微微眯起眼睛,很轻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眉毛、嘴唇都在笑,男人无论何时似乎都是这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仿佛一张精致的古典画:“哦?那是一幅什么样子呢。” 未来的新神,最后一位日柱,完美至极的领导者。无数的光环层层叠加在希的身上,让他身上的传奇色彩几乎浓郁到让人心生崇拜,当希真的出现在舒莫面前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那些赞美似乎都是真实的,面前的人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感。 因为心中的激动而暂时理智-10的舒莫眼神亮了一些,几乎可以肉眼看出他心中的喜悦,如果舒莫身后有尾巴,那现在肯定是快速地摇动起来,亲眼见到偶像的欣喜,甚至让他有些遗忘了现在的处境,直到他看着面前的人垂下眼睛望了他一眼后,轻声说道: “然而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嗯? 舒莫屁股后面不存在的尾巴停了一瞬,他甚至感觉刚刚听见的是不是幻觉,直到希神色不变地继续说: “y-210,舒莫。” 他轻声念出了舒莫的编号,对他说:“c区‘空洞’现象的源头,在这一次的出逃中唯一的幸存者。” 男人说完这些后,舒莫才好像慢慢反应了过来,他转过头,看着周围的尸体和碎屑,轻声道:“只剩下我一个人?” “其他人都死了?” “就像是之前的几次动乱时发生的那样,你又一次‘幸运’地从灾难中活了下来。” 希接着说道,舒莫的表情仍然十分茫然,像是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这让希握着权杖,身体微微前倾,他所投下的阴影犹如一块深沉的黑幕,将面前脸色苍白的青年完全笼罩在内。 “别担心,”希温文尔雅地说道:“我会亲自审问你。” 在那双明明如此温和,却仿佛在俯视一切的眼眸注视下,舒莫莫名地打了个寒战。他和面前的人对比起来,无论是气势还是体型上来说,都近乎被其牢牢碾压,脑中除了遵从以外,生不出其他想法。 “至于你,”男人抬起脸,望向从刚刚开始就站在一旁,到现在都不敢说任何一个字的十二,女人此时仍然低着头,看上去态度极其恭谦。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希最后说的一句话,让犹如在接受审判般的十二忍不住送了一口气,她躬身行礼,对着希说:“感谢您的慷慨。” 第9章 成为我的信使 舒莫还没有回过神,就被迫跟着希走到了审讯室内,看样子是跟之前说的一样,要亲自审问他。 到了房间之后,舒莫才从这种做梦一样的发展中回过神,先是今天的污染物出逃,再到后面的一系列事故,以及现在遇到的情况: 好消息,他遇到了自己的偶像; 坏消息,偶像是他上司,而且现在对方似乎还要亲自审问他。 舒莫心情阴郁,但是还是得思索回想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来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脑中仿佛出现过一瞬间若有若无的嗡鸣声,以及那从背部传来的、犹如幻觉一般的痛楚。 那痛楚一开始是极为清晰的,如同暴君一般毫无同情地侵占,但不知为何,过了一会后,那股痛苦就又变得极其温暖了起来,像是一个又一个落在身上的吻,连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暖意渗入骨头里,在温暖之后,又变得犹如一股将理智都融化的热度。 第19章 想到这里,舒莫忍不住抬起指尖,想要伸出手抚摸自己的后背,他总感觉背后好像挂着什么东西,犹如幻肢一般,然而当意识到背后空空荡荡的那一瞬间,舒莫才反应过来似得收回手,但心里仍然疑惑自己的衣服为什么漏了个洞。 希拉开椅子,他长得极为高挑,高挑到了一种鹤立鸡群般的程度,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希没有坐下,而是说了一声:“坐吧。” 十二站在一旁低着眼睛,没有什么反应。舒莫的脑子转了几个弯,才好像反应过来似的抬头看了希一眼:“您在对我说话?” “审问的时间会很长。” 希轻声说,男人给人的感觉极为舒适、温柔,舒莫犹豫了一会后道了声谢,心里不知道自己之后会遭遇什么,但面对希这样的态度时,心情难免会感觉安定一些。 他的背贴到椅子上,从希的角度看去,还能够看见他背后浅浅的伤痕,就连舒莫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男人的眼珠转动,他转过头,解下了自己背后的披风,接着将它披到了舒莫的身上,十二全程目睹这一切,她沉默寡言地犹如一具雕像,但如果女人可以开口,恐怕她破功的次数会比她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跟她说,一位日柱会亲手给人拉椅子披披风,那么十二首先做的事情一定是以看待弱智的眼神看待对方,然而当这个事实真正发生的时候,十二却感觉精神恍惚了起来,久久木讷无语。 希拉开椅子,自己坐了上去,舒莫愣愣地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披风,却只能从布料上的精致纹路以及披风上散发出的香味感受出一股精致感,那上面甚至传来了一股淡淡的暖意,就像是希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暖、华丽。 舒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到最后就只能书了声谢谢。他看上去有些不安,希的表现就像是他刚刚什么也没做一般,男人的手指搭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唇边仍然是温和的笑意。 舒莫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忍不住问道:“主管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希探头看他,男人的头发微卷,一头暖白色的长发垂落而下:“你刚刚死里逃生,穿着凌乱很正常。”男人唇角的笑容加深:“但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要让太多人看见。” 舒莫现在这副样子也确实不太雅观,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就像是面对领导突如其来的关心,舒莫的心慌慌的,直到他听见希继续说: “事情的一些经过,我已经了解了。”希说:“我很欣赏你的能力。” 希的眼神落在舒莫身上,让青年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他忍不住侧过脸,疑惑道:“能力?”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力?” 舒莫此时十分迷惑,他从昏迷后到现在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他仿佛一只耗子被突然抓进了鸟笼,面对男人的话,再怎么思考也只能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原本他认为自己是要被抓到这里审问拷打,一路上提心吊胆,结果在真的来到审讯室后,他的顶头上司却突然脱了披风披在他的身上,对他说:我很欣赏你。 舒莫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希的表情看上去不似作伪,他的手指继续轻点着桌面,这像是男人不自觉的小动作: “你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吗?在这么多次的收容失效中幸存,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男人的声音空灵,他对着舒莫说:“那你可有些迟钝。” 舒莫用手抓着身后的披风,他显得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但是在希的注视下,青年最终选择松开了手,有些破罐破摔地说: “我……我确实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舒莫说:“我在刚刚入职的一段时间后,就发现,我能听见那些污染物的声音。” 男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有一段时间,甚至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在一旁一直旁观的十二微微睁大眼睛望着舒莫,对其充满了兴趣,能够听见污染物的声音,多有趣,她想,如果斐世大人知道这件事的话,那么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只可惜面前这个实验品注定无法带回去了。 她的眼神就落到了面前的男人身上,最终只能选择抛开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 像是没有注意到女人的眼神,舒莫继续说着:“我并不敢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我担心……” “担心他们会将你当做污染物和实验品,关进收容所内?” 希的手指停顿下来,他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你的担心很有道理。” 男人说:“不是所有有才能的人都可以顺利成为猎人,而猎人的工作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 希说:“但你的能力非常特殊,如果可以的话,会有不少实验员愿意解剖你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接着再将你的四肢切开,分成几块装进箱子里收集实验数据。” 希说得轻描淡写,在这个话题上一掠而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似乎对这些事情十分熟悉,却并不像是以实验员的角度,而更像是清楚如何被人研究、被人解剖的过程。 舒莫只能点头,因为这就是他之前所担心的问题。希在这个时候轻轻笑了起来,对舒莫说:“但如果你加入了某个研究所,又或者是受到了某位支柱的庇护,那么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第20章 希说:“我很欣赏你。” 舒莫抬头看向了他,像是知道舒莫在想什么,希继续说道:“你愿意成为我的信使吗?” 他这话一出,同时震惊到了舒莫和十二两个人,旁边的女人瞪大眼睛,在舒莫和希身上转了一圈后,才连忙低下头,但这种大事她仍然仔细记在了心里,身为日柱之一的希,今天居然要在这个小地方,这个下层,找到自己的信使……? 信使是支柱最重要的下属,同时也是会被烙印上标识的使徒,相当于支柱身边最重要的助力,每一位支柱最多都只能选择十二位信使,十二仍然还有些恍惚,就是因为她是一位星柱的信使,所以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犹如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舒莫的眼神甚至都茫然了一会,对希说:“我吗?” “别小看你的能力。”希的眼中含笑:“我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像你这样的人。” 舒莫咬了咬牙,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周身暖洋洋的,希的披风上残留的温度如一团仍未散去的暖流般吹拂在他的背上,他确实没有在做梦:“我……我一直认为自己的能力很普通。” 舒莫的心脏激动地跳起来,升级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这已经不是天降一百万了,而是希突然飞到了舒莫的面前,对他微笑了一下后,突然把写着一个亿的支票扔到了他的脸上。 面前的人双手交叠,身上散发出一股慵懒、随和的气息,像希这样身份的人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势,然而这在他身上却只显得正常,更何况男人看上去是如此温和: “我在来之前观看过监控,”希说:“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希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台设备就从桌子上升出,上面摆放着实验所仅存的监控录像:正是舒莫在昏迷前所遇到的事。 舒莫的视线被这副画面吸引,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像是在担忧着什么,十二的眼神也一同落到了那上面,然后她微微皱起眉,因为这和她预想中的画面有些不同。 在他们的注视下,舒莫坐在地上,被一位陷入疯癫的武装成员威胁的画面映入眼帘,舒莫的心随着对方开枪的动作也紧了起来,然后下一秒,画面开始闪烁起来,从不断闪烁的画面之中,一个个污染物犹如幻觉一般落在了这张画卷中心,它们团团围在一起,接着将面前的男人包围起来。 犹如某种献祭一般,它们伸出手拉住了对方,舒莫甚至可以看见对方惊恐绝望的表情,在那之后,他被撕成了碎片。 舒莫的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但随后就稳定下来,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两个人,十二的表情皱了起来,她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嫌恶,而希则仍然在微笑。 “粗俗不堪。”女人挑着细眉说:“只有没有理智的野兽才会做出这种事……” “污染物并非完全无智的怪物,”希说:“它们也会有自己的情绪和喜好,否则它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女人的眉毛皱了皱,似乎是仍然不认同,但接下去发生的一幕让她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睛,因为她看见,刚刚那些撕碎了男人的污染物围在舒莫的身旁,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然后,她看见那些怪物一个个地走上去,接着来到了舒莫的身边,然后……化为了一地的粉尘。 犹如自我牺牲一般,那些污染物一个接一个地消散,随之出现的,就是青年胸前的伤口变得越来越浅、缓缓痊愈。 十二惊愕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像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转过头想要去看看舒莫的样子,然后她就发现了当事人脸上那茫然且不知所措的表情。 舒莫:“好像有哪里……” 希说:“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污染物们居然会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你,真是特殊的能力呢,舒莫。” 他轻轻地说着,将舒莫接下去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嘴里,于是连十二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希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尽是对舒莫的欣赏——然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舒莫在心中怒吼,但铁证如山的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希还补了一句:“监控室内的两个员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我之后会将他们请来。” “舒莫,你有非常特别的天赋,但同时,这样的天赋也会带来危险。” 希的坐姿变了,他将手松开,身体前倾,随着这个动作的变化,男人那张脸更加近得贴了上来,舒莫近距离看着他,突然第一次异常清晰地感觉到,太过鲜明的美貌,也是一种可以吞噬理智的危险。 希的一缕白发顺着脸颊的弧度流淌下来,正落在他淡色的唇边,这漂亮的庞然大物眼神温和,手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他将手伸出,握住了舒莫的手,眼中满是真诚: “但我会给予你庇护,这是我作为日柱的权限。” 耳边仿佛传来一道极其悦耳的声音,像是无数个人混杂在一起后凝聚而成的奇异声线,舒莫感觉自己的耳膜似乎都在缓慢地融化,神智、精神,乃至于思考能力似乎都因为耳边传来的空灵嗓音以及身旁包裹而来的暖意而陷入僵硬,犹如琥珀中心的昆虫一般,被周围涌来看似无害的液体包裹凝固。 “答应我,怎么样?”希轻笑着说。 第21章 第10章 我拒绝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面前的人身上传来一股异常好闻的香味,但却并不像是花香或熏香,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在阳光烘烤下才会产生的、带着温度的气息。 那股暖意从鼻腔内涌入,接着往他的脑中钻去,希的声音从耳膜内灌入,他的一切都仿佛在这一刻围绕在舒莫的身边,让他生出了一股几乎要被溺死般的窒息感。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弦几乎被触动,舒莫在那一瞬间有种不顾一切答应对方所有要求的冲动,但他却在最后一刻想起了一件事,也就是那件事让他迟疑了,转而说道:“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升级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机会近在咫尺,舒莫现在遇到的事情几乎就像是在做梦似的,不如说就连梦里他都不太可能想到这些。 成为日柱的信使,这已经不是跳槽加薪,而是一步登天。舒莫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下滑,但他并不是对此感到不满,而是感觉太震惊了,太过天方夜谭。 “你并非想要拒绝我,而是对此心有顾虑?”连舒莫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希还握着他的手,男人的指节修长,骨节却突出,像玉做的一般,在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个纯银的戒指,希整个人身上似乎都散发着温暖的温度,而那枚戒指上传来的温度却如此冰冷,带着冷硬感,磕碰着舒莫的肌肤。 希的手掌很宽,整体摆在那里,就像个艺术品。舒莫不是觉得待遇不好,实际上他很想直接抱住希的大腿,然后说一句:大人,带我走吧。 希就那样伸出手,握住了舒莫的手指。舒莫一时半会没回过神,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牢牢抓着。 希说:“实际上,像你这样拥有才能的人获得这样的地位,是很普通的事。” 希转过脸,终于第一次侧脸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十二,接着说道:“像我身边的这位星柱信使,她的职责就是作为星柱的使者,在各个区域寻找‘空洞’现象的诞生,或是寻找到新的猎人,又或者是寻找到新的污染物。” 当然,很多东西希没有完全说出来,例如信使同时也是支柱的眼线,当初在高塔建立之时,旧世界各地的区域被高塔吸纳,剩下的各类种族搬迁进入高塔内继续繁衍,躲开了旧世界的毁灭。 到了现在,就连高塔的神都不能完全知晓当初进入高塔内的人究竟带来了什么,这也是信使们为什么会在各地巡查的原因,因为他们作为支柱的鬣狗,当然要为自己的主人寻找到新的人才和宝物。 ……又或者是,新的实验品。 希的眼瞳颜色是暖色,像柔软的奶油般。舒莫不由自主地去信任他的话,而一旁,一直被忽略的十二也终于抬起头说道:“是的,我们的职责就是为支柱寻找更多的使者。” 说起自己的主人时,十二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锐利:“就像是我的主人:星柱·斐世,她就是一位身份尊贵的支柱,她掌握着火焰的权柄,多么伟大的大人……” 说到这里,十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一些,她眼中对主人的忠诚是无法动摇的虔诚,支柱就是信使的一切。 “你这样介绍,”希说:“倒是像要跟我抢人一样。” 十二这才从对斐世滔滔不绝的夸赞中回过了神,她愣了愣,然后低头恭敬道:“请宽恕我的失礼,大人。” “但每一次空洞现象出现时,有能力的人才被挖掘出的时候,闻讯而来到达现场的信使和支柱都有招募新部下的权力。”女人笑起来:“斐世大人还缺少两位信使,您将其他人拦在外面了,却不能阻止我为大人寻找部下呢。” 十二的眼神落到舒莫身上,像是在看着一个香饽饽。女人镜片下的眼睛颇有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舒莫不太习惯这副样子仿佛在审视他价值的眼神,他往后缩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男人握着,舒莫悄悄看了希一眼后,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希的手顿时一空,他脸上仍然带着和煦的微笑,像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回去,男人只是单纯地坐在那里,身上就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势:“那也得看舒莫的意思。” 舒莫。 而不是y-210。 舒莫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希的嘴里滚了一圈后,心中生出一股很奇妙的感觉,因为他在这个地方、在这里待了整整半年,却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只称呼他y-210,久而久之,就连舒莫自己,都快要遗忘自己叫舒莫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编号。 名字是一个代称,一个称呼,编号和他的姓名本身应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舒莫却不由自主地有些欣喜起来,像是意识到自己被人重视。 “y-210,”十二说:“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女人说着,一边再次夸耀起自己的主人:“斐世大人也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无论你是想要成为猎人,还是想要成为信使,只要你愿意……” 虽然这么说,但十二知道自己她只是在努力维护星柱的威仪罢了,若是其他人在此,她也可以像之前的一位月柱和星柱的信使争夺一位人才一般和人竞争将人抢过来,但希亲自坐在这里,她真是一点想法都没了。 舒莫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然后转到了希的身上,希仍然静静地看着他,男人只是浅笑着说:“我可以为你实现你的所有梦想。” 第22章 希的声音空灵,他并没有保证什么,也没有吹嘘自己,只是坐在那里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十二在旁边听着,都感觉有些古怪,招揽下属是这么开条件的吗? 不过这位日柱大人从未有过自己的信使,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在这样的身份和许诺前,没人可以拒绝。十二低头等待着舒莫的应答,也许她有荣幸作为旁观者目睹一位日柱的授印礼。 然后,她听见舒莫声音沉默了许久。 希静静地等待着,但是舒莫仍然在沉默。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十二甚至都要认为舒莫是要得寸进尺的时候,黑发青年才抬起脸,眼神闪烁地说:“我恐怕……” “不值得您这么对待。” 舒莫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平静。男人说完这番话后,像是一瞬间用尽了全力,坐在椅子上瘫软了身子。 当然,舒莫非常心动,并且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彩票已经扔到他的面前,他只需要走过去把彩票捡起来的时候,舒莫才突然发现他做不到——因为他的这条腿。 “为什么呢?”希的表情仍然温和:“你拥有才能,拥有能力,你值得这些。” 他的这番话听在舒莫耳中,越是倾听,就越让人难以介怀,但无论如何,一颗埋在地下的炸弹都有被挖出的那一天,更何况是如同希这样身份的人,与其之后发现自己被欺瞒,还不如现在就宣布一切。 “因为我是一位‘不洁者’。”舒莫的眉头皱起,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仅有对自己身份的嘲讽:“抱歉,我不想隐瞒这件事,但这就是我拒绝您的原因。” 舒莫这么说着,伸出手,拉开了自己右腿的裤子。 他的手指掀开宽松的布料,拉起一截:从下方显露而出的,就是从被袜子包裹的脚踝一路延伸而上,甚至几乎到达小腿上方的黑色纹路。 那些纹路散发着莫名的光泽,从舒莫出生开始就跟随着他,直到他成年后也无法除去,因为这是铭刻在他身上、在他身体内部的东西,就算把这条腿砍断,这些纹路也会随之转移,哪怕把皮肤撕开,最深处的骨头上也会印刻着意味着不洁的痕迹。 这条腿无时无刻都在给舒莫带来细微的隐痛,隔段时间甚至会让舒莫剧痛到无法呼吸,从出生开始,舒莫就一直在忍受这种噬人的痛苦。 无需任何言语,仅仅只是露出这条腿,舒莫就回答了希的所有疑惑: 为什么拥有能力,却只能一直留在实验所内?做一名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清洁工? “因为你是个怪物。”记忆中的女人对刚刚仅有几岁的孩子说:“不要怪我,你的存在就会引来麻烦,你不可以留在这里,也不能再留在我们身边。” “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去到哪里,最后的下场都是被人驱逐。” 希的眼珠微微转动,舒莫的手指在颤抖,他抬起脸,准备迎接面前男人愤怒或嫌恶的表情,然后他看见了一张浅笑的脸。 希仍然在微笑。 那笑容多么温暖啊,舒莫有些恍惚起来,男人的眼神如此宽容、温和,舒莫甚至无法从他那双暖白色的眼眸中看见一丝一毫的厌恶和抵触,希浅笑着凝视着他,连唇角的弧度都未曾有任何变化,看着那自青年纤细脚踝处延伸而出的不洁纹路时,神色也宽容地仿佛只是看见了一个很普通的东西。 舒莫甚至开始认为自己的这条腿只是一条最普通的腿了,直到他听见了一旁的女人突然发出的、熟悉又刺耳的尖叫声: “——亵神者!” 十二瞪大眼睛,她看着舒莫腿上的纹路,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像是看到了极其憎恶且不祥的东西一般,光是想到自己刚刚还和面前的这个人有过交流,就让她感到了一丝作呕。 “如此不洁,如此肮脏。”女人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之后的嫌恶,最后化为了满腔的怒火。 一想到她刚刚甚至还想要替自己的主人招揽一位不洁者,十二就感觉自己近乎要昏厥过去,若是这件事传出去,那么斐世大人将会受到何等的质疑和审视? 一想到这里,她的手中升起火焰,想要直接出手抹除面前的不洁,那股杀意来得异常强烈,但作为星柱的信使,看见一位活生生的亵神者时,十二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反应。 那道火焰甚至已经开始燃起,却并未真的飞出,因为希的话: “跪下。” 女人的身体一紧,一股威压从房间中心传出,她几乎是下一秒就不由自主地半跪在地上,低下头,近乎贴在地面上。 “别太胡闹了。”希说。 不需要任何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十二只能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感受着那股难以形容的压力,希则转头看向面前的舒莫,青年原本就已经显得十分苍白的脸现在变得更加苍白,摇摇欲坠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破裂开来。 然而希的眼神落到他的脸上时,才发现舒莫的眼中并没有痛苦或绝望,黑发青年的一双绿眸仍然闪闪发亮,犹如一片幽暗的森林,又像是一片碧绿色的、反射着粼粼波光的海洋。 那是多么漂亮、又坚定的眼神,他明明像是要被压垮,但却又拥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舒莫只是坐在那里,脸色发白。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仍然对着希露出了一个真诚的、温和的笑容: 第23章 “谢谢你,希大人。” 他慢慢弯起眼睛,露出一个下一秒就要被风熄灭的笑容,却又异常坚韧: “但请允许我拒绝您。” 舒莫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说:“只可惜,我没有资格,成为您的信使。” 第11章 今天好像是你的生日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决定的。” 希的嘴唇张合,说出了一句让舒莫不敢置信的话:“更何况,我说过,我很看好你。”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和他一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浑身紧绷的十二。 女人的头颅一点点抬起,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后,有些吃力地说:“日柱大人,您在说什么?” 哪怕是身上的压迫一瞬间加重,让她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也仿佛要用生命来维护什么似的,从喉咙里挤出这段话: “亵神者,都应该……死……” 面对十二的话,舒莫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不得不说女人现在看他的眼神恶狠狠的,像是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嫌恶感是舒莫见过无数次的,但是现在,一直沉默着面对这一切指责的舒莫抿了抿唇,面前的男人眼神始终平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侧过脸反问道: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为什么一定非要杀了我不可。” 他的这句话既像是在询问,又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 舒莫说,同时观察希的反应,果然,在他的注视下,十二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这是神的命令。” 她反问道:“难道你不该去死吗?” 她言语中的疑惑是如此清晰,舒莫没有回避那双眼眸里的杀意,直到希再次开口时,他才好像从某种幻觉中被男人拉回现实。 希仍然坐在那里看着他,男人眼带关切,身上散发出的暖意如同层层阳光般将舒莫包裹在内,他神色温和,双手交叠,随和、沉稳。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希说。 “我认为,”舒莫说:“像他们这样偏执疯狂且不讲道理的人,才是真的恶心。” 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蛊惑感,让舒莫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说完之后,他下意识地一惊,十二现在已经被气到要上来跟他拼命。舒莫感觉到屋内聚集起来的火焰,只感觉心中一片悲凉,完了,他要死了。 希这个时候却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让舒莫的耳膜发烫起来,那双眼睛如同烈日下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我现在是真的开始喜欢你了。”希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舒莫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发现男人的态度如此,他像是真的在请求舒莫答应他,从舒莫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希就在表达着他的请求。 跟我走吧。 男人几乎在如此低语着。 舒莫的心跳又加速起来,几乎就要张口应下,直到一旁的十二拼尽全力地在希的威压下抬起脸,就算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也仍然对着面前的日柱恳求: “这是……亵神……!” 女人的眼神执拗,难以想象那种一种什么样的偏执,眼中近乎出现一片鲜明的血色:“亵神者,不能成为支柱的信使——”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就像是一把染血的锥子般,重重地砸进舒莫的脑子里,他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那些人的眼神,排斥、嫌恶,又或是漫不经心,望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被剥光皮厚扔进人群中的异类。 舒莫的心情在短短一段时间内犹如坐火车一样,从头脑发热到清醒,再到后面的再次发热,最终被一盆冷水直接浇透。 他捏着披风的一角,心想,好吧。 “谢谢您。”舒莫对上那双眼睛,说道:“但很抱歉……” 舒莫最终仍然选择了拒绝,然后在那一刻,他从一直表现得毫无波动的男人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愠怒,希的眼珠缓缓转动起来,转到一旁凝视着地上的女人,又再缓慢地移动回来,当重新看向舒莫时,他眼中骤然出现的冷意褪去,接着重新换上了温柔的神色: “那好吧。”希说。 话题就这样沉寂下来,舒莫的心不可避免地也跟着沉重,被他如此一而再地拒绝,对方一定会生气或者恼怒吧?实际上,希现在的心情确实算不上好,他的目光仍然紧紧凝固在舒莫的身上,像是坐在面前的青年身上有吸引着他的东西似的。 某种阴暗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却理所当然,宛如冰面下游动而过的虚影,冰冷、锋利,看不出深浅,也无法目睹其真容。希把一切心思都藏在那张完美的脸下,他看着舒莫,突然缓缓眯起眼睛。 垂着头正在痛苦自己眼前写着一排0的支票长出翅膀飞走的舒莫突然感觉身体一寒,那一瞬间,宛如正被某种东西一寸寸凝视,接着用尖锐的牙齿缓缓咀嚼的感觉转瞬即逝,他再次抬起头时,能够看见的却是男人仍然温和的笑颜,只是希现在正眯着眼睛,看不出他眼中的神色。 “既然你拒绝了。”希说:“那我也拿你没办法。” 希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惋惜,一旁的舒莫一瞬间突然感觉非常愧疚,想必希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招揽的信使会遇到这种情况。 第24章 希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你毕竟是这次事件的主要成员,并且,还拥有这样的能力。”希说。 “恐怕之后你还是会被安排离开这里,去往上层。” 希说的上层,并不是指这所研究所的上层,而是指更上方:这座塔的前几层。 “您是说,”舒莫坐直了身体,他的脊背有些紧绷起来,整个人表露出一种抗拒的姿势,但很快男人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段绷紧的腰肢也很快软下去:“他们会让我去前五层?” “恐怕是这样的。” 希睁开眼睛,暖白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有可能是更高层呢,毕竟,你的情况如此特殊。” 他换了个姿势,将双腿交叠在一起,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随意和慵懒与此时舒莫身上传达出的警惕姿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两个人的姿态完全相反。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良久,舒莫抬起脸说:“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有些闷,一双绿眸也显得灰暗了些,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发丝凌乱,双眸发暗,苍白的脸上还有一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血迹,一路从侧脸延伸而下,没入到他挺起的脖颈深处。 青年现在的样子确实足够凄惨,然而他本人却仍然是一幅格外冷静、平静的模样,像是无论遇到何等处境都是那副样子。 舒莫含着眼泪望向他的样子在希脑中一闪而过,他换了个姿势坐着,看着舒莫揉了揉脸,将脸上的泪痕擦干,他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脸上会带有湿黏的痕迹。 舒莫只感觉今天经历了太多事,他从心底里缓缓生出一股无力感,那股疲累越垒越升后,就变成了一种麻木。 舒莫甚至有些破罐破摔起来:反正他活到现在还好好的,他就不信之后还能遇到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之后会有人来带你前往上层。”不知为何,希的声音有些低了,舒莫擦干自己脸上的痕迹,面上带笑点了点头。 拒绝的话在他的脑中转了一圈,但希和舒莫此时都知道他本质上并无拒绝的权力,这也只是通知而非遵循意见,想到这里,舒莫勾起唇看向希,询问道: “主管大人,”舒莫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清朗:“我想知道,如果去上层工作的话。” “会涨工资吗?” 这个在刚刚拒绝成为日柱信使的人在低声询问换岗后是否会涨薪。 希看着他,那眼神让舒莫忍不住缩了一下脑袋,片刻后,希才说道:“会的。” 舒莫和希的短暂交谈中,身旁的十二像是作为透明人般被他们忽视,舒莫低头看了女人一眼,见到的却是一双在镜片后也显得冷漠的眼神。如果可以,或许十二更想把他直接手撕了,这让舒莫的心情不可避免地沉重起来,这倒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感到伤心,而是因为:像十二这样的人,在上层……会扎堆出现。 想到这里,有些头痛的舒莫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他这一头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男人刚准备起身,希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件,叫住了他。 “舒莫。”希翻着手中的资料,他放下那叠文件,脸上一直以来毫无变化的浅笑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似乎是带上了某种真心实意的感情: “今天刚好是你的生日呢。” 闻言,走到门口正扶着门框的青年回过头,在那一瞬间,一种茫然的表情从舒莫脸上一闪而过,他看上去像是有些搞不清状况,然后,黑发青年就听见希用一种仿佛随口提起般的语气说: “——祝你生日快乐。” 在耀眼的白炽灯下,希脸上温和的笑容却比人工合成的白光还显得更灼热几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暖色呢,像是阳光垂落而下,带着灼热的温度将周围的一切缓缓净化。 舒莫握紧了门框,他挠了挠头,然后,这才反应过来的青年也抬起脸,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谢谢你,希大人。” 从研究所回家的路上,猎人们从走廊里走过,一群清洁工从远处赶来,带着清洁工具急匆匆地清理满地狼藉以及同类的尸体,舒莫看见一个猎人嘴里嚼着一块面包,正靠在墙上随意地投掷着手中的一枚金币,在他脚边,一具男人的尸体看上去十分眼熟。 舒莫停下脚步,突然认出那是之前曾经对他说“我会跑得比你快”的同事,他确实跑得很快,一脚蹬出几百码的油门把自己送上了天。 在这一次的事故中,除了舒莫以外,无人生还。 舒莫的步伐紧紧只是停顿了一瞬就离开,他的穿着残破不堪,清洁工的制服早已破损,身上只披着一件完好的披风。那披风通体皎白,只在背面用极为珍贵的材料绣出了一个精致的图案。 那是一轮耀眼、漂亮的太阳图案,仅仅是边缘闪过的光华就足以让接触到的人乱了眼神。 那位猎人原本只是随意地朝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图案,男人的眼神划过,继续投着他的硬币,然后下一秒,猎人突然猛得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 他手中的硬币掉在地上,同僚无奈地低下头帮他捡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猎人推了推同僚然后示意他转头,同僚扭过头,然后他的表情也变成了:“???!” 第25章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猎人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对方的脸,另外一位猎人托住自己的下巴,说道:“刚刚,你也看见了?” “你看见了?” “我们看见的是同一个画面吗?” 猎人没有再说话了,他将手里的金币放进嘴里嚼了,揉了揉眼睛,仍然有些震撼。 第12章 诞生日 舒莫不知道他给路上的人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神思不属。 今天他又多活了一天。舒莫坐在列车上,车厢内显得十分空旷,街道十分安静,从实验所去列车站需要一段时间,而从实验所坐列车回舒莫的住所就需要更久,每每到舒莫加班回家的路上,车厢里就近乎空无一人,角落里只坐着几个喝醉了的酒鬼,正低着头互相挨着肩膀,忙着把自己脸上流出来的口水蹭到对方身上。 天完全黑了,天幕中挂着两轮人造月亮,正散发出皎洁的月光,车厢的尽头是一排排陈旧却很干净的座位,舒莫转过头看向窗外,这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动作,然而青年下一秒却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一片流星雨正从天幕中坠落而下。 那是一幅怎么样的场景,每一颗流星都在急速飞行的过程中擦出无比炫目的光芒,仿佛群星陨落,将整片城市照出无比明亮的色彩,舒莫看得有些恍惚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如此盛大的流星雨了,更何况这一次的流星甚至没有任何通知。 无数流星划出一段清晰的星痕,每一颗流星的边缘在空气中划过时都会点燃自身,边缘若有若无地颤动着,在夜空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就像是一个闯入舒莫生活里的小惊喜,舒莫忍不住探过头贴在窗上看了看,他想要和人分享这小小的喜悦,然而当他转过头的时候才意识到车厢内没有其他人,而列车长现在还躺在前车厢内呼呼大睡。 好吧。 舒莫回过头,却发现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那场犹如群星陨落般的流星雨已经消失不见了,那一切就像是他的幻觉。 他有些疑惑,但青年的心情仍然大好。列车到站后,男人一瘸一拐地拖着自己的右腿,从狭隘的走廊里挤过,动作很慢地走上台阶,回到自己小小的住所前,他熟练地低下身子从垫子下抽出钥匙打开门,走进房间后,就看见满地洒落的图纸,那正是他今天上班前匆忙离开前留下的狼藉。 舒莫低下身一张张地把图纸捡起来,每一页图纸上都画着类似于飞艇或热气球的图案(原本还有一辆列车,但那被舒莫否决了),舒莫将这些稿纸放好,接着坐到椅子上,有些苦恼地看着占据了大半个客厅的东西。 那是一个搭建到一半,尚还看不出形状的半成品。 “该怎么办呢。”黑发青年皱起眉,但最终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后准备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结果打开冰箱后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因为在冰箱里摆着一块蛋糕。 对哦,舒莫想,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是连舒莫自己都忘了这件事,甚至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舒莫突然回想起希之前对他说的话,意识到,希是今天唯一对他说了生日快乐的人。 他定定地看着那块蛋糕,沉默片刻后,将它拿了出来,他看着这块蛋糕挠了挠头,转头看了一圈后,从架子上拿了一根会在燃烧时产生高热的金属条充当蜡烛插了上去。 舒莫将那根蜡烛点燃,整个蛋糕瞬间爆炸出耀眼的光芒,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它逐渐熄灭,青年的态度是带着一丝随意的,实际上他也不怎么在乎这件小事。 但是……舒莫想,还是要庆祝一下的,毕竟有人祝他生日快乐。 金属条燃到最后一点后,散发出了温暖的光芒,暖白的色彩在舒莫眼前摇曳,他看着那点光芒,突然想到,希真是个好人啊…… 男人打开播放机,这台花了舒莫半个月工资的电视顿时开始播放起节目,当然里面播放的更多是无聊的节目,或者来自于上层的一些新闻…… 舒莫想着,看见屏幕内的主持人说道: “今天,是赫尼亚家族长子的22岁生日!”听到这个名字时,舒莫的动作有一瞬间地停滞,但这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们十分荣幸,可以被邀请参加这次的聚会,据说,赫尼亚家主十分疼爱他的长子,这场宴会在几个星转前就由他精心操办,宴会上的一切装饰都出自泽丽大师的打造……” 摄像头缓缓前进,将这场宴会的奢华、精致都毫无遗漏地展示出来,舒莫甚至看见了这次宴会的主角,对方站在最中心,笑着迎接所有人对他的祝福。 舒莫的眼神落到对方脸上,他凝视了一会后,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睛像他,只不过对方的眼眸是深蓝色。 宴会的边缘,穿着华丽的赫尼亚夫妇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舒莫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于是他关掉电视,男人才发现蜡烛已经燃烧完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许愿。 “真是麻烦。”舒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重新点燃一根蜡烛,看着面前的火光,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舒莫说:“祝我今天……生日快乐。” 他低下头,吹熄了那根蜡烛——然后因为金属条烧得太烈了,没吹掉。 第26章 并且男人也没有许愿,至于到底要许什么愿望……总之先存着。 “上层。”舒莫望向窗外,看着天空中的两轮月亮:“真讨厌啊。” 飞驰的列车横跨过c区、b区以及之后的a区,隧道如同一条横卧在大地上的铁龙,列车在上方发出轰鸣。 十二坐在最前方的豪华车厢内,脸色铁青。 今天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她没有完成主人的任务这么简单,她想,希,一位身份如此尊贵的日柱,居然选择包庇一位亵神者,这在十二的脑中是无法理解的事,她一定要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禀告给斐世大人。 希望她能饶恕自己的无能,想到这里,十二的脸色就显得苍白了一些。她正在撕咬着自己心里的愤懑,却突然听见了奇妙的声音:有人的脚步声从前方的列车里传了出来? 这不是她的错觉!女人一瞬间坐直了身体,抬头看向车厢的大门,然后她就看见一个手中提着一个破旧手提箱的白猎人从门内走入,他走进屋内,就摘下头顶的白色帽子扇了扇,男人的一头银发在窗外投射而出的月光下显得闪闪发亮。 ——极为茂盛。 就如所有匆忙回家后却被混账老板叫回公司加班的社畜一般,白猎人玛雅无奈地说:“加班可是很累的啊——” 而且他才刚到家。 白猎人抱怨了几句,将帽子重新戴回到脑袋上,拉紧自己宽大的大衣,望向面前的十二,月光之下,他的一双眼眸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瞳孔缓缓向着中心聚拢起了,看上去犹如一双……竖瞳。 “很好。”男人的眼睑自下而上地眨动两次,他说:“很抱歉啊,我的混账老板,要我来杀你……” 他的语气中带着歉意:“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得罪了他,不过吧,我的这位老板的脾气确实不算太好,唉,你真是太倒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后抽出一把染血的匕首,那是红猎人的武器,玛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拿错别人的武器了,他歉意一笑,把匕首插回去,重新拔出了一把长刀。 “你要杀我?”女人坐在那里望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带上嘲讽:“我可是斐世大人的信使。” 她的眼中开始点燃起火焰,犹如岩浆般的热度在其中凝聚。玛雅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长刀,说:“对啊。” 就好像处理一个星柱的信使是很简单的事情似的。 “唉,真麻烦。” 男人一边抱怨,一边朝着女人走去,那张脸被窗外闪过的月光切割,由暗变亮,又由亮变暗,当他终于走到十二前方时,女人才发现自己好像见过这张脸。 她恍惚了一瞬,望着面前的人,脸上的强势突然一滞,她有些不敢置信道: “你、您……?!” 列车的警报声响起,守在另外几个车厢的护卫们朝着最前方的车厢冲去,最前方的男人撞开那道大门,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烧灼的气味。 他望向前方,然后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这里是污染物的收容室吗?否则为什么整个车厢都会犹如被烈火烧灼过一般,融化成蜡油般的金属在地上融化,车厢内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外面的景色,护卫震惊地看着车厢内坐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银发男人,他的右手已经布满鳞片,此时正翘着脚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翻看最新的上层报纸。 伴随着咔的一声,男人手臂上的鳞片犹如被烧到灼热的宝石一般边缘流转过鲜红的流光,将报纸的一角点燃,白猎人抬起脸随意地看了一眼后,就继续捏着正在缓慢燃烧的报纸看着。 “赫尼亚家族的长子生日宴会?天哪,他们之前不是已经生下过一个孩子了吗?现在却当做那个孩子从未存在过,上层人玩得真花。” 车厢里不见女人的踪影,他的脚边只有一具烧焦的尸体。玛雅又翻过一页:“生命工厂被污染物摧毁,导致大量次级污染胚胎不知所踪?” “啊,真有趣。”玛雅啧啧称奇,上层人的尿性他懂,如果说发布出的新闻是有人尿急,那么实际上那坨屎应该是已经拉在了裤//裆里。只有次级污染胚胎出逃?不,或许是最危险的实验品已经从生命工厂里逃出来了,所以才需要用其他东西隐瞒这件事。 想到一群怪物可能现在已经坠落在城市或荒野里大肆肆虐,玛雅就啧啧道:“真是刺激……” 护卫们越聚越多,他们怎么找,也无法找到刚刚还在车厢内的女人,一位星柱的信使在他们的列车上遇害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护卫几乎是咆哮着吼道:“抓住他!” “唉,真麻烦……” 男人想要放下报纸,结果手却一不小心将其揉碎,他顿了一下,索性把整张纸揉碎,玛雅缓缓站起,甩掉长刀上的血渍:“再加班一会好了。” ———— 上层,第二层,a区实验所。 宽大的收容室内,一面被放置在收容室内的壁画上突然浮现了一行字,一直守在旁边观察着壁画的实验员连忙起身准备记录,而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打开了大门走了进来,对他说:“让我来吧。” 犹如大提琴般低沉典雅的声音缓缓响起,实验员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当他看见身边的紫发男人时,他惊到:“贪婪大人!” 那道一头紫发,身量极高的身影直直地朝着这边走来,看样子是要观看壁画上的字迹。 第27章 实验员有些踌躇起来,然而男人却已经站到了壁画前,接着转过头一声不吭地凝视着他,在那双绿眸的注视下,他只能选择转身离开,紫发男人回过头望着壁画上新出现的一行字,一双眼眸缓缓眨动起来: 【圣蝉……已经……诞世……】 【别忘记……】 【你的承诺……】 紫发男人柔顺长发下的一双剔透眼眸骤然掀起,那是犹如水晶般剔透又干净的眼睛,其中沉淀的绿色却又如同宝石一般,在光线的变化中折射出深浅不一的绚丽色彩。 贪婪的手指落在这行字上,下一秒,壁画上的字迹又缓缓转变。 在今天,圣蝉终于诞生了。 贪婪轻声叹息,那双眼睛缓缓睁大,从其中满溢而出晦暗的情感,其中只有纯粹的渴望。 “圣蝉……” 男人低低地沉吟着,大门却在这时打开,实验员的身影重新出现,他抱着刚刚的记录,说道: “贪婪大人,我觉得我还是需要记录……” 紫发男人缓缓转过脸,望向来者,被那双银眸凝视的一瞬间,实验员连呼吸都凝滞下来,沉默片刻后,在实验员满身冷汗的僵直下,贪婪迈开脚步,重新露出那面壁画。 “谢……谢谢您。” 实验员哆哆嗦嗦地走近,他刚想重新记下那行字,却突然发现: “壁画上的预言……好像变了?”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起来,但刚刚那个犹如一道幽影般的身影早已离开,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询问贪婪刚刚究竟看见了什么,实验员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划掉了刚刚记录下的一个字,接着记下新出现的壁画。 “旧神将逝,新神受冕……” 他的笔刚刚写下这行字,突然沉默了。 ……这是他能写的东西吗? 他只是来这里上班而已啊! 实验员呆呆地看着自己写下的这行字,当意识到这是何等忤逆的言语时,他吓得差点摔了笔就发出一声尖叫,男人望向面前的o-09-io-真理的代价时,眼神就已经完全染上了一丝彻彻底底的惊惧。 然而o-09-io-真理的代价并没有理会实验员的心情究竟有何等悲痛,在壁画上浮现的字迹仍然在继续,独特的、在不知道多少前的旧王朝灭亡时使用的古语言犹如跨越过千百年的预言一般,在壁画上凿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旧神将逝,新神受冕。 支柱将倾,高塔将彻底倾塌…… 直到……】 当预言写到这里时,壁画上的字迹突然凝滞下来,接着之后的字迹被莫名的污浊覆盖,非常的谜语人,非常的欠揍,非常的过分。 实验员看得目瞪口呆,他在这里继续守着,在意识到壁画的污渍无法去除的那一刻,破罐破摔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上报消息。 而在房间外,紫发男人走出实验所,他抬起脸,看着天空中的一轮皎月,沉默片刻后,贪婪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 “生日快乐。” 第13章 被锁链层层禁锢的怪物 同一时期,在a区另外一边的收容室内。 一层又一层的锁链将一个庞然大物悬挂在房间内,一条条锁链贯穿它的身体,将对方牢牢困死在房间内。 一位一头灰蓝色长发,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从走廊的另一侧走进实验室内,今天是这个月对面前这个污染物的第三次研究,每一次尝试对其“解剖”时,实验员总会在这个过程中遭遇到不可理解的恐怖袭击,若不是对方身上缠绕的锁链,恐怕当这个怪物第一次出逃的那一瞬间,整个实验所就已经毁于一旦。 监管室的牢门打开,一位手中拿着武器,另外一只手拎着“饲料”的猎人从门外走入其中,即使之前已经亲眼目睹过这个怪物的模样,但他在这一次不得不靠近对方时,却仍然会感到自己心中在不断尖叫着恐惧。 面前的庞然大物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陷入了沉睡。它就那样被锁链贯穿着身体,悬挂在高空中,犹如一个纯黑色的巨茧,从它体内涌出的血水一点点溢满了地板,导致以它为范围的整个房间内都布满了类似于血色布带般的痕迹。 而他今天的任务,是获得那些血迹中的一部分,无论用什么方法。 在逐渐靠近对方的过程中,猎人感觉地面正在颤抖,空气中传来沉闷的呼吸声,然后他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在发抖、喘息,明明对方没有丝毫动静、以至于显得毫无声息,但他就是害怕、恐惧到无法控制地发抖。 “u-85号猎人。”实验室内目睹这一切的蓝发男人说道,联络器将他的声音毫无延迟地传入对方的耳中:“开始你的工作。” u-85猎人的牙齿在发颤,他望着面前这通体漆黑,身上覆盖着层层鳞片,看似美丽,却在边缘处同时生长覆盖着层层触须,在体表下方有类似于爪足般的东西窸窸窣窣地划动鳞片发出奇异声响的怪物,只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缓慢融化。 它的背后甚至生长着数对羽翼,那庞大、漂亮,覆盖着层层叠叠犹如梦幻般羽毛的羽翼足有五只——两对翅膀正将它的上半身包裹起来,而那只残翼则垂在左侧,数条血色的布带缠绕在那只残翼上,犹如包裹工艺品的包装。 但在那几对羽翼的背面,羽毛的缝隙之间,却有一只只半透明的虫子从羽毛的掩盖下钻出,发出奇异的声响。 第28章 它的外表看上去漂亮、神圣,然而当仔细看去时,其他人才能看见隐藏在那副圣洁下的邪恶,犹如一尊祭坛上的神像,只有当为其献上祭品时,才能知晓对方回赠的是何等恐惧。 而就在这样空旷的房间里,这个怪物被锁链悬挂在高空,在逐渐靠近它的过程中,猎人甚至还能听见隐隐约约地、从很遥远的方向传来的圣歌般的吟唱声。 这是个怪物。 猎人想,已经有几十个猎人死在它的手里,而他们甚至没能完成最开始的任务。 他的双腿犹如灌了铅般沉重,迟疑地不敢上前,耳边却在这时传来敲击声,是蓝发实验员伸出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玻璃。 “开始你的工作。”他说。 猎人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要坏掉的笑容,他拎着手中的饲料继续向前,几乎就要靠近地面上的一条血带,也许他今天可以活着出去?然后立刻、马上离职接着逃离这个该死的实验所—— 然后猎人轻咳了一声。 接着是一声又一声地咳嗽。 他的眼睛瞪大起来,男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不断地咳嗽并开始控制不住地低头呕吐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脚踝上不知何时缠绕的布条。 “咳、咳咳!——救救!” 他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感觉从胃囊里开始涌上反胃感,然后他的胃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男人的内脏在那一瞬间化为了数条血色布条般的东西,犹如一团融化这一切的烂泥一般在他的腹部涌动,接着从他的嘴里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这一幕看上去甚至有些像晚会上的彩带,男人就是那个彩带筒,而喷涌而出的是他的生命。 猎人重重倒在地上,身体被层层布条覆盖,从头到尾,不远处的怪物甚至没有任何声响。 望着这一幕,蓝发男人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串精密的数据而非人类,围绕在他身边的人脸上并未因为眼前发生的场景而有任何波动,他身旁的实验员记录下今天的数据,男人伸出手指拿下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 “实验又失败了,”他似乎在喃喃自语,手中的镜片反射出一只绯红色的眼睛,此时那双浓郁到瑰丽的眼睛正微微眯起,说道:“看来我该用点其他方法对付你呢。” 男人说着,擦拭的动作一顿,他突然感觉有些痒,他手中的镜片一沉,却是一只纯金色的眼珠落到了他的手上,那只干净透彻的漂亮金眸在他的指尖转了个圈,八条机械腿转着圈晃了一番,背部的眼珠缓慢眯起。 “回来。”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殷丽,和他那副冷漠的样子毫不相符。 那只金眸晃动了一下,接着顺着他的衣领爬上去,重新钻回了他的眼眶中,只剩下几条细长的爪足搭在空荡荡的眼眶外,但也勉强凑成一对异瞳。 这下他的两只眼睛终于同步地眨起来,他看着被擦干净的镜片,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将眼镜戴起来,轻笑道: “我们尊贵的客人,看来对现在的饲养员很不满意。” 他说:“也许我们该给你换个饲养员了,对吗?” 收容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整个房间内只有从对方身上发出的奇异声响,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冰冷的单面镜上反射着男人精致的面孔,他眯起眼睛,望着牢笼里的怪物,突然勾起唇微笑起来,笑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 在床上沉沉睡去,第二天醒过来的舒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神茫然了片刻后,突然打了个机灵,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起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又或者是昨天晚上就应该意识到一件很严肃的事: 他好像……忘记把希的披风,还回去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在舒莫的眼前划过,即使很不愿意面对,但舒莫却还是想了起来:他好像、大概、也许,在昨天下班的路上,披着希的披风,一路走回了家。 ……现在直接人生重开还来得及吗? 舒莫拍了拍脸,难得的有些脑子糊涂,他仍然有些苍白的脸上落下了一点红痕,舒莫想起自己昨天的姿态时,仍然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之后发生的情况也让他措手不及,在面对希的审问时更是接近大脑空白,那个时候整个脑子都在思考“我现在应该干什么”的舒莫,当然不会想起来……他的身上,还披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更何况那件披风的布料如此轻薄、柔软,每一寸丝绸都光滑舒适地让人心惊,即使是离开了它的主人,这件披风上似乎仍然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以及犹如阳光的余晖一般,温暖又舒适的气息。 舒莫昨天吃完蛋糕后,不知道为什么大脑突然一阵昏厥,像是身体在之前亏空至极,耗尽了力气,体内的疲惫一直积攒着,直到回到自己熟悉的小家后彻底爆发,在那之后,舒莫就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他的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在了艰难地爬到床上盖上被子的过程中,他甚至没来得及洗漱,头沾上枕头的那一瞬间,就一瞬间进入了梦乡。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舒莫睡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还梦见了奇怪的东西,像是他被什么东西抱在怀里,面前是异常冰冷的、扑面而来的温度,以及那一声贴在耳膜上,从耳骨内慢慢灌入脑中的,轻声的呵笑。 第29章 那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仿佛一把小钩子般,将青年的整个梦境完全搅碎,舒莫想要挣扎,手脚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等他在梦里挣扎着睡醒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像一团茧。 难怪他会感觉手脚活动不开。 舒莫艰难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后,看见床上留下的那件披风,整个人突然犹如刚刚出土的化石一般,裂了。 要不然,他还是回去继续做梦吧…… 抱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舒莫缓缓拿起那件披风,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相当恐怖的蠢事,当看见披风后那异常显眼且无法仿造的日柱标识时,舒莫眼皮一翻,差点给昨天晚上的自己跪了。 但事已至此,舒莫只能接受现实。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披风收拾起来放在自己的随身空间里,这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可以方便随时找机会物归原主,更是为了避免一些情况。 例如,一群人闯进一个清洁工的房间里翻找,他们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看!这是一件纹着日柱标识的披风。 什么人竟敢私藏这种东西,抓起来! 舒莫重新拿出了一套工作服给自己穿上,男人在脱衣服的时候露出自己覆盖着一层漂亮薄肌的上半身,他刚准备穿衣服,却突然从背后的全面镜里看见了一处异样:那是一道在他的后背肩胛骨两侧生长而出的,浅浅的红痕。 就仿佛曾经有两道狭长的伤口将白皙的肌肤切割开来,又仿佛只是两道恰好一左一右整齐出现的伤痕,舒莫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后背,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浅浅的疤。 然后他就感到双腿发软、四肢无力,一股剧痛传来,转瞬即逝,只是身体还残留着一部分条件反射一般,像是因为之前被狠狠触碰过,才会让即使已经愈合的伤口到现在都仍然残留着余痛。 剧痛之后,就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舒莫咬着牙给自己穿上衣服,被刺激得手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发着抖,看着镜子里红了眼睛的人,突然想到: 他似乎应该去给自己做一个全身检查了。 一如既往地赶上列车,挤在人群中心,一如既往地来到实验所,一如既往地挤上实验所的电梯。 在进入电梯后,整理着工具的舒莫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他抬起脸,就看见今天的电梯里明明有很多人,但舒莫观察了一番后突然发现: 就算人很多,但舒莫周围一圈都空空荡荡,而其他人就算是硬生生挤在一起,彼此之间差点亲密接触,也选择跟他隔开一段距离,委屈巴巴地叠在一起。 舒莫:? 舒莫抬起脸,在一众人里发现了两个在昨天赶回实验所的猎人,然后他们在半空中和舒莫的眼神缓缓对上…… 他们和舒莫对视了一眼后,眼神闪烁。 接着缓缓移开了视线。 舒莫:?? 他皱起眉,突然向前走了一步,然后那群人就更紧地贴在了一起,他们看上去并不是在畏惧他,而更像是……尝试和舒莫保持距离。 舒莫又向前一步,那位猎人犹如被欺凌了一般,实在无处可去,最终差点直接挤进同僚的怀里,两个穿着黑风衣的猎人彼此差点抱在一起,就差对舒莫说一句:你不要过来啊! 电梯门发出提示音,在周围人解脱的目光中,舒莫有些疑惑地走出电梯,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因为今天,在他所处的这层楼层中,路过的一部分实验员在看见他后都会忍不住停顿、回头、然后转过身和同事窃窃私语,接着,在舒莫忍不住回头望向他们的时候,那群人都会眼神闪烁,接着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匆匆离去。 抱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舒莫缓缓走进办公室,他刚准备进行今天的工作,却突然收到了上司的提示:主管大人,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想起现在的主管,舒莫脑中的第一印象,就是犹如阳光般温暖的气息,然后是那张完美的面孔,当那片散发着珍珠般光泽的暖色白发跳跃着出现在脑中的那一瞬间,舒莫背后的伤口突然一烫,犹如某种本能一般,泛出一股隐秘的刺痛和痒意。 舒莫忍受着那股错觉,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后,走向了主管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在验证通过后,男人怀着一种莫名的喜悦进入房间,就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实验所前几层楼层,原本应该顶替之前的领导成为这里新主管的高层的脸。 舒莫望着对方胸前的主管牌,突然反应过来:希已经离开了。 那个有着一头白发的日柱,就像是真正意义上的阳光一般,跳跃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之后又骤然消失。 他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如果昨天他答应希的话…… “y-210,”新主管的声音在舒莫耳边响起,舒莫的思绪被拉回,他看向面前的人,就听见对方用一种温和到发腻的语气说道:“日柱大人已经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前,他留下了指示,让你前往上层工作。” 舒莫凝视着他,青年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抿起,他舔了舔唇,才从那种莫名的情绪里完全抽离出来,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舒莫问道:“那么,我是要去第四层工作吗?” 第30章 舒莫现在所处的楼层,是位于中阶的第五层,而前三层是普通人很难接触到的领域,这样一想,舒莫之后会去的地方就一清二楚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新主管摇了摇头,接着,在舒莫诧异的目光中,他拿出了一份文件,对面前的青年说: “不。” “——是第二层。” 第14章 走!上车 当惊喜来得太过突然的时候,这件事就会变成惊吓。 “这不合适吧?” 舒莫面对着新主管温暖热烈的笑容,在沉默了片刻后,才感觉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句话。 “不不不,合适,当然合适!” 对方的笑容看上去极为和煦,完全看不出主管自己本人第一次收到这个消息时的惊吓,当发现这个命令是直接由上层下达,甚至于直接略过了一般情况下的考核以及申请步骤,以一种极为强硬的口吻不顾程序直接将面对的这位清洁工调度去第二层时,主管当场懵了。 他揉了揉眼睛,将文件向外拿远了一些又拿回来,当确定了这封刻有日柱印章的文件不是伪造而出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新主管的脑中突然飘过了昨天下午看见的画面,以及那若有若无的,从猎人小组内流传开来,在一夜之间突然火热的谣言…… 例如,有一位员工穿着日柱的披风,在深更半夜里,从实验所里大摇大摆地走回了家。 在深更半夜、穿着某位高层的衣服、回家。 然后,新主管扶了扶眼镜。 一开始,他是不信的。 但如果他手里拿着命令某位员工去上层的文件呢? “y-210.”新主管脸上的笑容和煦到令人毛骨悚然,还处于某种震惊和忧虑中的舒莫一瞬间回过了神,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男人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说:“实验所,很看好你啊。” “我从第一天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未来必定有飞黄鹏达的一天。” 领导用一种深沉的语气说道,舒莫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钻了出来,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今天早上看见的眼神究竟是源自于什么了:就是因为这封调度的文件。 “主管大人,”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我只是个普通的清洁工,我感觉……我恐怕很难胜任这次的新岗位……” 而且他去上层干什么?去给二层的实验所扫地吗= = 舒莫苦苦劝说,然而当这份文件下来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新主管宽慰道:“你可是近几年来唯一一个破例前往二层的人,y-210,你可不要辜负实验所对你的期望啊!” 在领导苦口婆心的劝慰下,舒莫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当新主管告诉他上层派来接送他的人很快就要来实验所的时候,舒莫的第一反应还是:啊? “可是,我的行李都还没有收拾。”舒莫眉头直跳,试图向主管说明事情的严重性:“而且我可以自己去坐列车。” “忘了告诉你,”主管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昨天晚上,跨越其他区域的列车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事故,现在整个列车已经停运,并且由于未知原因,现在很多区域都已经被猎人封锁,你如果想要乘坐列车前往‘电梯’,是做不到的。”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情况?”舒莫有些茫然,主管其实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一夜之间,几个区域的一些边境都已经被封锁,但这样的情况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一些污染物的出逃导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大概只需要过上几天,猎人们就会把这些事都处理好的。 “所以,希大人才会派人来接你。”说到这里,主管又忍不住看了舒莫一眼,眼中划过一抹光泽,那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舒莫自然也不知道面前的人在脑补些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主管,好歹给我时间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新主管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最后还是说道:“距离接送的人来到实验所还有几个小时,你尽快回来。” “好。” 舒莫说完后就匆匆离开,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重要的行李,但有些东西他必须带走,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东西,并且将房子的出售信息挂到交易所后,赶回了实验所的舒莫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他的手中还拿着那封铭刻有日柱标识的文件,那上面印着他的资料,等待的过程中,舒莫低头翻看了一眼,视线却不可避免地被文件上的徽章吸引。 通体纯白,边缘犹如燃烧一般描绘着细细金焰的徽章就犹如希本人般引人注目,徽章周边的焰体犹如仍然在流动般细细燃烧着,无法作伪。 六双羽翼层层叠起,将最中心一轮耀眼的明日包裹在内,这是日柱的标识,仅仅只是侧目望去,舒莫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在被灼烧一般,他往后移去,手指却擦过了那个徽章,在那一瞬间,舒莫的指尖前段滚上一股灼热的痛楚。 这股即使脱离了其主人许久,也仍然保留着最开始炙热温度的徽章,将希身上的体温透过纸张反馈到了舒莫的身上。 黑发青年搓了搓手指,刚刚那股滚烫的温度一路烧尽了他的脑子里,舒莫不由得回想起希昨天晚上的样子,难道说,希当时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第31章 舒莫的眼神微微放空起来,他想了很多,最终思绪凝固在希对他说的一句话:我很欣赏你。 右腿又再次隐隐作痛起来,从舒莫出生开始,这条腿偶尔就会犯起阵痛,他被拖回现实,叹了口气,他决定不再纠结过去的选择,更何况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对希有什么影响。 在舒莫想到这里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喇叭声,男人抬起脸,在日光的照耀下,远处的一栋栋建筑都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面纱,磁浮车行驶而过的声音在都市的空隙间弹出一首独特的旋律,舒莫知道这个时候,上层的人应该来接他了,舒莫耐心地等待着。 他等了很久,猜测过很多辆车是否是他要寻找的那一辆,然后青年等啊等,等啊等,等得自己都有点茫然起来的时候。 他就在街道的尽头看见一辆款式老旧的,看上去至少有十几年的八手悬浮车缓慢地开了过来,等到这辆车以龟速移动到舒莫的面前时,他不由自主地缓缓退后了两步,就看见从车辆中钻出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帅气青年,他满头的红发怒张,右手上还裹着几层绷带,鼻梁高挺,背后的头发织成一个小辫子。 男人一双红眸仿佛正在燃烧一般,他走到车旁边,突然低声怒骂一声,接着说道: “玛雅,你修的这是什么破车?为什么它开着开着就不动了。” 车内钻出一个戴着帽子的银色脑袋,白猎人玛雅露出一张无辜的脸:“这是我的问题吗?!” “艹!”红猎人那度嘴里爆出一句亲切的家乡俚语,然后开始了他的修理行为:拍。 整辆悬浮车在他的动作下摇晃起来,发出痛苦的声响,车内的人摇头晃脑,宛如在坐过山车般: “那度,等等——” 那度见悬浮车久久不动,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踹了它一脚,没想到这辆车似乎是不堪其辱,突然低吼一声接着加足马力朝着前方的墙面冲去,眼看着就要自杀。 车上的白猎人满脸问号地被悬浮车载着奔向自由爆炸的方向,那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接着连忙拔开腿就追了上去,身姿如一道疾风一般:他跑得比车还快。 舒莫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片刻后,重新坐上车的人载着恢复正常的悬浮车重新开了回来,坐在驾驶座的红发男人探出半个脑袋,上下扫了舒莫一眼后,就对他说道: “是舒莫大人吗?” 舒莫:“……” 那度拿出一张照片对着舒莫比了比,接着将东西揣回怀里,对着舒莫说:“走,上车!” 舒莫:“……” 舒莫缓缓后退一步,组织语言:“那个,你们好像认错人了。” 那度:“不是啊,希大人命令我们来接你。” 那度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希的标识,舒莫这回没有后退,而是上前看了看,在看清面前的标识确确实实是希的标识后,他整个脑子几乎快要炸开。 沉默片刻后,舒莫最终还是坐上了这辆悬浮车的后驾,他面前的两个人在他上座后突然同时扭过头,接着仔细地观察着他,带着一种好奇和观察兼具的表情。 “你们是……希大人的手下?” 前方的两个人缓缓偏过头对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移动到舒莫身上。 “我叫玛雅。”白猎人抬了抬自己的帽子。 “我是那度。”红猎人拿出一支烟递给舒莫,舒莫礼貌地回拒。 “我们是希大人的部下,被他派遣来下层接送您,并且保证您的安全。”玛雅说:“抱歉,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我们来晚了一些。” 那度轻咳一声,接上了同僚的话,他说:“现在下层的所有跨区列车都已经停止运行,并且大多数区域都出现了不小的混乱,所以请让我们带您前往二层。”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车点火:“玛雅只是个工程师,他负责一路上的外交,是文职人员;如果路上遇到危险,那么就由我来保护您。” 一旁的玛雅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确实只是个毫无武力的工程师。 他们对着舒莫一口一个敬语,让舒莫感觉有些不解:“你们叫我舒莫就好。” 老实说,舒莫第一眼看见他们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贩子,但在知道他们是希的部下后,舒莫感觉安心了很多,大概。 为什么像希那么可靠的人,会有看上去这么不靠谱的部下。 这个问题在舒莫脑中缓缓浮现,但他很快就将其按了下去,让自己不要以貌取人。 他要相信希,舒莫想。 红发男人拧了拧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整辆车子顿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在这样的声音下,舒莫额旁缓缓流下一滴冷汗,坐在副驾驶上的白猎人似乎早已习惯,甚至现在还能翘着腿看报,他长得比那度高一些,现在只能略微委屈地挤在位置上,把椅子调后一些。 车子的声音越来越响,舒莫第一次知道悬浮车还能尖叫,为了缓解自己对车子的关心,他选择了岔开话题:“你们刚刚说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 听到他的话,玛雅抬起脸,接着从脚边抽出了一份报纸递给他,舒莫展开一看,就看见几个清晰的大字:第一日报。 【生命工厂失火,低阶次级污染胚胎不知所踪。】 第32章 【星柱信使不知所踪,下层列车被迫停运。】 【上层今日流行:赫德拉大师所制作的绿色长裙……】 【花边小报:震惊!上层研究所所长日柱·5大人自爆偏好:“听话的、好解剖的、好掌握的实验品,听上去很可爱不是吗?”】 【o-09-io-真理的代价最新预言:神的统治不可动摇,欢呼吧,我们的神今后仍然会庇佑高塔。】 舒莫缓缓抬起脸,看着正在津津有味地在八卦小报区看花边新闻的玛雅,他完全没有想到,上层人到现在,居然还会生产这种新闻报纸,并且还有人就在自己面前看! 但是这跟会遇到危险有什么联系? 正在此时,舒莫耳边传来一声磨牙声,前方沉稳有力的男声传来,是那度:“坐好了!” 舒莫慌张地在后驾驶位上坐稳,接着,在他逐渐呆滞的目光中,这辆悬浮车犹如一把逐渐被拉开的弓一般飞射了出去,像是在脚底下装上了几个高速旋转的电动马达般狂奔,汽车发出一声嗡鸣,接着冲了出去,坐在仿佛随时会解架的车子上,舒莫缓缓收回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现在、立刻、马上,只想跳车! 第15章 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 在正常情况下,去往其他楼层的唯二两个途径只有乘坐高塔的环行列车以及贯穿每个楼层的“电梯”,而前往上层更是需要获得许可。 但在列车停运的情况下,舒莫就只能通过乘坐悬浮车的方法前往最中心的电梯,他有想过上层会派人来接他,但是没想到希会安排人来。 希的安排真的既周到又细心,处处透露着关心,舒莫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最终只能选择在心里默默感激他。 “去往上层的文件和证明大人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度说,他现在在一边开车一边跟后座的舒莫聊天,悬浮车在经过一开始让人心惊肉跳的波动后,现在飞行的速度已经恢复了正常,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去往电梯的路程非常遥远,舒莫已经做好了在车上待半天的准备,他倒是不觉得无聊,因为那度和玛雅的话很多。 那度说:“希大人很关心您呢,他让我们尽快送您离开下层。” 坐在他旁边的玛雅默默翻了一页报纸。 舒莫回道:“我很感谢他,但是实不相瞒,这次去上层的通知似乎有些急切了。” 舒莫说:“我今天才刚刚收到消息……” 那度说:“不急的,其实昨天晚上我们就……”他话说到这里,玛雅突然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那度不太自在地扭到一边,接着轻咳一声:“我们也是早上才收到消息,这才赶了过来。” 舒莫眯起眼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移开视线,回答道:“哦……” 红发男人透过后视镜看见这一幕,突然感觉有点满头大汗,换成一般情况下他倒是不至于这样,但是坐在后面的这位是他们老板指名道姓要毫发无损地护送到实验所的人。 重点是:毫发无损。 也就是说,如果舒莫在路上出了什么一点点问题,那么他们两个就可以直接滚蛋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到这种命令的红猎人目瞪口呆,离开办公室后,他没有憋住自己心中的疑惑,悄悄地去询问了黑猎人兄弟,跟随在希身边经历了昨天晚上事情的黑猎人们其实也不是很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见那度那副茫然的样子时,他们倒是突然来了兴致,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两个人露齿一笑,接着,在那度渴望的目光下,黑猎人突然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懂。 那度:…… 没有办法,他只能去找玛雅,白猎人倒是没有瞒着他,而是拿出了一张报纸,接着鬼鬼祟祟地翻开了一页,只见在花边小报上写着一个新闻:震惊!日柱竟在下层传出离奇绯闻! 红猎人接过一看,然后目瞪口呆。但最恐怖的是希的那道命令配合现在的绯闻几乎称得上绝杀,那度的震惊一直持续到了他见到舒莫为止,他仍然有些疑惑,于是就在后视镜内忍不住偷偷摸摸观察坐在后座的青年,让正从空间戒指里拿早餐的舒莫动作一顿。 “你们要吃吗?” 舒莫手里多出了一个馅饼,这是他从家里搜刮出来的存货。男人自己一个人生活,久而久之就锻炼出了一手好厨艺,这个馅饼看上去个大肉多,因为放在保鲜盒里,所以现在还是温热的:闻起来特别好吃。 一直看报的玛雅抬起头,他的鼻子嗅了嗅车内瞬间弥漫而出的香味,一双红眸瞬间亮了。 “开车很辛苦……”舒莫试探性地说着,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口,汁水在嘴里爆发开来的香味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玛雅和那度对视了一眼后,两个人最后还是忍不住讨要了两个馅饼。 于是三个人在车内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那度刚抹完嘴,就突然听见车后的人来了一句: “其实,”舒莫说:“希大人让你们这么急着过来,是因为上层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这句话似乎已经酝酿了很久,被青年由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吐了出来,似乎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舒莫会这么说,并且还如此直接地询问,坐在副驾驶上的玛雅动作一顿,差点把自己呛到。 “这、这个……” 那度努力组织着语言,他正在思考如何回应的时候,却听见后座上的青年继续说道:“我想想,是我的能力……可以做到什么吗?” 第33章 红发男人抬起脸,透过后视镜去看青年的表情,却见到一头黑发的绿眸青年微笑着说:“其实这样也好。” 舒莫说:“如果可以帮到他的忙,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那度盯着他看了一眼,片刻后,男人挠了挠头,玛雅仍然在低头看报,看不清对方此时的表情。 车仍然继续前进着,那度抬头看向远处,眼瞳突然一缩,他的车速慢慢慢下来,男人说道:“这件事本来也不应该瞒着你,上层实验所内有个神经病老男人最近在研究上遇到了障碍,如果他再没有办法得到一点研究成果,那么他手下的一个污染物就要被转移到另外的研究所内,然后刚刚好,希大人向他推荐了你……” 舒莫沉吟片刻,就在那度认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舒莫却反问道:“这件事很棘手吗?” 那度说:“很棘手。” 舒莫垂下眼睛,接着点了点头。 之后他就没有其他反应了,那度继续开着车,忍不住频频往后视镜里看,看黑发青年面色平静,他反而有点憋得慌,见他欲言又止,舒莫表情古怪,说:“你这是怎么了?” “你不觉得希大人没有,咳,问过你的意见?” 舒莫眨了眨眼睛,说:“我是下层的清洁工,现在因为领导的看好而升迁,为什么需要过问我的意见?” 那度皱了皱眉,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似乎舒莫和希的关系不像是他想的那样。 “而且,”舒莫说:“我不是说了吗?能帮到希的忙,我就觉得很开心。” 他的这句话一出,那度脸上飞速划过一抹古怪,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在他心中跳跃,舒莫揉了揉眼睛,感觉有点困了,他到现在其实还有点疲累,悬浮车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下,那度盯着前方看了一眼后,突然拉开车门下了车。 “怎么了?”舒莫说。 那度头也不回:“尿急!” 舒莫:“……” 车上只剩下玛雅和舒莫两个人,翻看报纸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下了,舒莫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白发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也难为他在副驾驶上也能睡得这么安静。 几分钟后,红发男人匆匆赶了回来,接着继续行驶,一路上的车程十分漫长,舒莫感觉有点困了,也躺在后座上睡了一会,这样昏沉的睡眠直到悬浮车骤然停下的动静将他吵醒,黑发青年茫然中抬起脸,侧脸上还有浅浅的红印,他发现悬浮车现在不知道行驶到了哪里,而驾驶位上的男人已经消失了。 在舒莫有些懵懂的目光中,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玛雅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行李箱,解释道:“他尿急。” 舒莫:“……” 舒莫:“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他的反应还有些迟钝,玛雅倒是问什么就答什么:“b区。” 舒莫精神一振,彻底醒了过来:“可是距离电梯最近的,不是a区吗?” “a区的边境被封锁了,猎人们正在边境捕猎。”玛雅说着,一边低头拧着行李箱上的按钮,他这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宝贝:“我们只能绕路。” a区的边境被封锁了? 舒莫皱起眉,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若有所思,在这个时候,那度皱着眉走了回来,悬浮车再次启动,那度将车调了个头,突然换了个方向:“b区的边境似乎也被封锁了。” 舒莫:“那怎么办?” “我们得从c区和b区的交叉线行驶过去……”那度在地图上点了点,那一片区域是一整片的边境森林,平时几乎无人访问,但现在他们必须过去。 悬浮车继续行驶着,一路上,车辆继续走走停停,无一例外,那度都说自己尿急下了车,他不知道舒莫看向他的眼神已经隐隐带上了一丝对于他肾脏的担忧,到中午饭点的时候,舒莫从自己的戒指里拿出了一碗面,这次那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舒莫打开包装盒,问道: “饿了吗?” 那度说:“我不饿。” 他旁边的玛雅抬起脸,说:“好香啊,舒莫大人,也给我一碗吧。” “好。”舒莫憋着笑,没去看那度骤然瞪大的眼神,他看着玛雅的目光非常痛心、非常难过:你这叛徒! 舒莫和玛雅一起低着头吃了起来,舒莫的手艺很好,这面里不知道加了什么,喝一口汤后香得仿佛连皮都要舒展开了,因为保暖盒的作用,仍然像出锅时一样香热。 “吸溜吸溜。”在那度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玛雅一边吃着,一边说:“真好吃啊……” 那度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男人咬牙切齿地继续开车,就在这时他听见玛雅将汤汁一饮而尽,接着居然想再要一碗! “已经没有了。”舒莫无奈地回复,他确实没有做多少。男人抬头看去,就发现驾驶座上的那度正在无意识地磨牙。 玛雅似乎有些遗憾,但那度的心情更糟糕。三个人又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悬浮车突然停下,那度再次下车,他走的时候,舒莫目露忧色。 “别担心。”玛雅突然说。“他不会有事的。” 舒莫这才反应过来地说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玛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就听见舒莫说:“我只是感觉……他尿急的次数太多,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第34章 刚刚好回来听见这段话的那度:“……” 玛雅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那度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悬浮车再次行驶起来,再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那度再次下车,这次舒莫什么都没有说,等男人再次回来时,他擦了擦脸,似乎是错觉一般,红发猎人抬起手,深红色的发丝上往下滴落了一串血珠,又很快消失不见。 那度脸上的郁色一闪而过,舒莫抬头看向他,他们现在已经行驶到了森林的边缘,前方就是一整片荒芜的森林,行人的踪影在这里完全止步,连鸟兽的痕迹也在森林的边缘消失,树木聚拢在一起,将前方的区域完全困死,想要前往电梯就只能进入其中,或是原路返回。 那度和玛雅都从其中感觉到了一股浓郁至极的危险感,但回程的路也并不是这么好走的,这样的困境让那度的心情开始恶劣起来。 “该死的生命工厂……” 那度抬起手,血从他的绷带上一路滴落,舒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开口:“我们现在要回头吗?” 那度转过脸看向他,接着说道:“我们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 “如果现在回头,时间会来不及,但是前方的森林似乎有些危险。” 舒莫突然抬起脸,看向远处那生机勃勃,却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响的幽暗森林,野兽的痕迹和鸟禽的声音在这里完全断绝,那片绿色仿佛吞噬了一切般,连投入其中的视线都被其吞没。 但是。 舒莫说:“既然时间来不及,那就从这里过吧。” 那度愣了愣,他说:“可是前面非常危险。” “不。”在那度诧异的目光下,坐在后方的男人一双绿眸缓缓睁大,那片绿色仿佛将前方的森林完全吞入,接着,一点纯白在眼底若隐若现:“前面非常、非常安全……” 在他的注视下,舒莫的神色模糊,他勾起唇说道:“我们走吧,快要来不及了。” 第16章 f-36-i9-始祖 前方的森林是一片极其浓重的深绿色,犹如将一整片鲜艳的浓绿锁住,显得生机勃勃,却没有一丝声响。 光是靠近森林的边缘,红猎人就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寒而栗,作为猎人的他当然相信自己的直觉,犹如将排针抵在眉心处一寸寸扎入的感觉,足以让人的神智都开始混乱。 但是舒莫仍然说:“我们走吧,要来不及了。” 那度现在突然很想抽根烟,他想问问玛雅的想法,但偏过头就看见对方现在也在望着他,只不过玛雅的眼神非常平静。 那种淡然的目光抚平了一些那度心中的焦虑,他突然想到,在来之前,希对他们说过:如果在路上遇到了特殊情况,那你们可以相信舒莫的判断。 那好吧。 想到这里,那度不再犹豫:“我们继续前进吧。” 这辆悬浮车在那度的操纵下慢慢行驶进了那一片幽暗的森林里,他们不得不选择这么做,因为前方已经无路可去了。 越向前驶去,这一片区域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离出来了一般,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莫名压抑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芬芳,越是向前,那股香味就越加浓郁。 车辆驶入一条长长的小道,前方只有这么一条路,而周围都是深绿色的藤蔓,一圈圈地将这片草地包裹起来。 “这里怎么会长着这么多的藤蔓?”玛雅探过头,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见藤蔓上生长而出的绿叶,那叶片的形状看上去非常特别,玛雅仔细观察着,却突然发现一件事:周围的藤蔓好像在动。 “那度!” 玛雅回过头,却看见那度的一侧眉头直跳,红发男人英俊的脸显得越来越严肃,从最开始进入这里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停下了。 “我没有在开车。”那度轻声说:“后面有东西在推着我们。” 听到他的话,舒莫转过头,就看见了让人惊惧的一幕:层层藤蔓交织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它们犹如张合的层层密齿般一排排咬合起来,严丝合缝地将后方的道路锁死,玛雅望向那度,然后就看见他心如死灰一般地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然后整辆车就自己向前行驶了起来。 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般,后方的浪潮将他们往前推去,舒莫凑近了一些,刚好就看见了藤蔓上的尖锐倒刺拍在窗口时将玻璃敲出裂缝的样子,男人默默地退后了一些,整辆车内的气氛都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良久,舒莫说:“还挺智能的。” 那度和玛雅:“……” “都不用我们开车了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辆车被重重一推,接着重新落到了平地上,那度猛得伸出手握住方向盘,这辆老实悬浮车整个摇晃了一下,看上去几乎快要就此散架。 那度心爱的小车差点当场暴毙,但所幸的事,它顽强地撑了下来。这下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经过刚刚的事后他们终于观察起周围的环境,然后几个人都愣住了:因为这一瞬间,他们像是回到了城市内。 不,又或者是……回到了某种工厂内。 巨大辽阔的森林内,一片片残缺不一的工厂机械犹如不符合的齿轮般突兀地出现在了被树枝包裹的环境下,舒莫甚至看见一颗原本长得好好的巨树被切割开来,接着硬生生嵌入了一半看不清结构的设备,整个森林内部都缭绕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气味,却比刚刚的香气更加刺鼻。 第35章 在树木环绕的森林内,一片片机械齿轮以强硬的方式卡进这片绿色的画布,舒莫抬起头的时候,甚至看见了在树冠上悬挂而下的培养巢,而那其中被溶液包裹着的东西似乎在动。 “这是污染物,还是新的空洞现象?”那度皱起眉,他浑身都感觉不对劲,因为空气中那鲜明的危险感,玛雅则是盯着一旁的装置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好像是生命工厂的培养巢。” 舒莫看了眼时间,接着说道:“导航还能用吗?” 那度心想这种情况下导航还能顶得住吗?结果他低头看了一眼:还真的能用。 他们只能继续前进,并且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一路上,那度都小心地绕开了大片的培养巢,不知道该让人欣慰还是感到不安的是: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看见任何活物的痕迹,更别说遇到什么危险。 森林里随处可见的小动物乃至于昆虫都消失地无影无踪,玛雅挖了挖自己的耳洞:“太安静了。” 舒莫同样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但他并不是因为安静,而是因为耳边传来的连续不断的奇异声线: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对他窃窃私语,就连刚刚的藤蔓也似乎在向他述说着什么般。 但舒莫听不清,也无法做出回应。他只能皱着眉忍受下来,脸色都更苍白了些。 悬浮车继续向前开着,但是让那度越来越捉摸不透的事情出现了:一路上,他的直感都在向他警示:周围非常非常危险,快逃。 然而那度却无法找到明面上的一丝危险,他知道很不对劲,但又无法找到原因,犹如直感都已经在扯着喇叭朝他歇斯底里地咆哮了,那度却还是两眼一抹黑,犹如瞎子一样询问道:“哪呢?危险在哪呢?” 他从业猎人快几十年了,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旁的玛雅更是浑身都不对劲,因为他鼻腔内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了,前方的两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坐立不安,活像是坐垫上装了钉子,而后面的舒莫则又拍了拍耳朵:太吵了。 终于,在继续行驶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时,眼前的景象又变换起来,前方的道路延伸开来,变成一条熟悉的公路,舒莫睁大眼睛:因为他们这次真的看见了一座城市,一座荒废的城市。 长长的马路一直向前不断延伸,周围的大楼和小区都蒙上了一层莫名的色彩,谁都没有下车去查看的意思,一张张横幅被拉开,悬挂道路的两侧,舒莫抬起头,就看见那些横幅上写着: 【欢迎来到完美小镇!】 【请所有人一定要感到幸福!】 【请所有人一定要感到幸福!】 【请所有人一定要感到幸福!】 这样重复的标语一张又一张地贴在上方,悬浮车驶过马路时,道路两侧不断重复的标语就仿佛陷入了某种循环,周围明明没有任何血腥的场景或恐怖的画面,但就是让旁观者感觉有些不适。 那度的眉头紧缩,他有点茫然了,因为他的直感告诉他:你现在已经快死了。 但是他就是这样安全并沉默地一路继续开着,像个没有灵魂的尸体。那度甚至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直觉出了问题,而现在他们只剩下最后一点路程就可以离开这片森林的范围,但男人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之后会遇到什么,现在的情况实在太过奇怪了。 那度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地方一定极度危险,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真的即将行驶到终点的时候,男人反而有些茫然起来:“怎么会呢?” 舒莫说:“好吵……” 那度:“?” 舒莫赶紧解释道:“没有,我不是在说你。” 那度看着他有些苦恼的表情,没有放弃这个细节,他追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舒莫说:“你们没有听见吗?” 那度和玛雅疑惑地看向彼此,他们再回过头,就听见舒莫用一种很轻的语气说:“你们没有听见,有很多人,在向你们求救?” 他的这一句平静的话,让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沉默起来。无言之中,那度听见舒莫继续说道:“他们……一直在哭,他们非常痛苦,也非常难受……” 玛雅看着面前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话的人,突然微微眯起眼睛,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希为什么这么重视面前的人了:舒莫本质上,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他们一直在哭,一直在尖叫……” “舒莫,你等等。”那度听不下去了,他说道:“这是你什么时候听见的?” 舒莫说:“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听得见。” 那度说道:“那你就没有一点反应?” 黑发男人的眼神晃了晃,不知为何,他在那一瞬间表现地有些疲惫:“一直听得见又怎么样?我救不了它们。” 这是救不救的事情吗! 舒莫继续说道:“我能听见这些声音,但是我帮不了……” 舒莫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那度和玛雅也转过头,眼神变得格外犀利。 红发男人从身后拔出了一把染血的长刃,而玛雅则拿起了自己的箱子,他们都神色凝重,看着前方尽头的公路上,一道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迈着优雅且沉重的步伐向着这辆悬浮车缓缓走来,它身高近四五米,像一头纯黑色的巨鹿,这个长着三对蹄子,足底发黑的怪物就那样悠然地在废弃的城市内行走着,它所踏过的道路上都留下了沥青般的痕迹。 第36章 犹如风铃般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这头巨鹿慢慢走来,它庞大的鹿角上挂满了东西,等到它走到前方的时候,舒莫才抬头看见对方的鹿角上挂满了成串的头骨。 巨鹿在车前停下,这辆车在它面前显得那样小,它看上去威严、庞大。那度慢慢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玛雅缓缓眯起眼睛,他们两个已经严阵以待的时候,巨鹿却突然低下沉重的头颅,接着,它头顶的紧闭的数对眼睛缓缓张开,露出下方漆黑的瞳孔。 那几对眼睛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小车,又或者,是在凝视着坐在后驾驶上的舒莫,黑发青年表情沉默地和它对视着。 难以理解那几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是什么,舒莫感到自己正在被其所凝视,那几双眼眸黑亮,眼底干净澄澈,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 巨鹿静静地观察着。片刻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巨鹿的眼睛再次闭合,它抬起头,对着车内的人低下沉重的头颅以示尊敬,就这样几秒后,巨鹿继续迈开脚步,从车边平静地走过。 “这就……没事了?” 已经准备冲出去拼命的那度仍然握着刀,神色茫然,但随着巨鹿的前进,眼前的公路也缓缓向后移动,最终完全消失。他们就这样被森林吐了出来,仿佛扔出了一个不属于那里的东西。 预想中的一场血战消失,那度缓缓靠在靠椅上,知道刚刚路过的巨鹿一定是一个至少四级的恐怖污染物,它单是出现就足以引发一场灾难。 但是对方为什么会选择放过他们? 那度疑惑地转过脸:然后他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后座的舒莫在笑。 黑发男人皱着眉,眉头向下压去,但嘴唇在笑,他看了那度一样,突然说道:“那真是个很温柔的孩子,不是吗?” 那度:“……” “看见它,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舒莫的一双绿眸睁大,呢喃道:“我好像也曾经养过一匹小马。” 车辆缓缓移动起来,后座的舒莫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般,整个车厢里只有他很轻的呢喃声:“它的眼睛好像黑色的。” 舒莫说着,突然皱起眉,旁边的那度和玛雅好像突然死了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舒莫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道:“我以为我忘了,但是我还记得。” 悬浮车一路向前,将身后的森林缓缓抛开,舒莫忍不住再次回头,却只能看见巨鹿的身影离得他们越来越远,不知为何,舒莫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之后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再次遇到这个污染物。 第17章 来人,有小偷! 悬浮车继续往前行驶,远离了身后的森林之后,车上的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坐在驾驶座上的那度偷偷摸摸地回头看了舒莫一眼,舒莫揉了揉脸,好像才回过神一样询问道:“到哪里了?” 那度转头看了一眼导航,说道:“快到中央电梯了。” 舒莫精神终于亢奋了一些,但同时也有点对上层的生活有一丝隐约的担忧。但他没有把这一点表现出来,那度在前面看着他,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但在他说话之前,玛雅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接着说道:“天哪,刚刚真是吓死人了。” 在舒莫的注视下,玛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检测器,然后他就看见:在刚刚的森林行里,检测器至少响过几十次,所检测到的污染物等级几乎超标,当玛雅看见他们至少遇到了几十个二级污染物、十几个三级、几个四级以及最后的五级污染物时,他默默地放下了检测器,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接着重新看了一眼。 玛雅:“这路走的,就跟做梦一样。” 那度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他的表情也变得了“???”。 舒莫缓缓接过检测器,并且对上了玛雅近乎震撼的表情,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说:“至少我们都没有出事。” 那度说:“我从事猎人至少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句实话,这么多的污染物聚集在一起的状况真的很少见。” 舒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回过头看着那片森林,却发现自己已经距离那片区域越来越远,这样大的污染物聚集在一起已经足以引起一场灾难,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些东西仿佛暂时被困在了那片区域一般,舒莫只能希望五层的猎人可以尽快处理好这个问题,然而他心里阴影的预感却告诉他:这样的状况可能只是个开始。 但这些问题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干预的了,经过这么久的行驶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中央电梯,卫兵们守在门前挡住了去路,玛雅示意让他来,男人在自己的旧箱子里翻了翻,掏出了一封文件,卫兵接过确认后将它递回,接着就退后一步,摘下头顶的帽子对车辆行礼。 “祝您一路顺风。” 卫兵们手持长枪,镂空的头颅内是漂浮的能源核心,踩着奇异的高跟鞋缓缓前行,它们是驻守在这里的机械守卫,生命工厂的最新发明,印刻在它们身上的绿色图案就是生命工厂的标识,玛雅把东西拿回来,接着让那度找个位置下车:“接下去的一段路,我们只能步行了。” 这还是舒莫第一次来中央电梯,这里是每个楼层的中转站,同时也是前往高层的唯一方法,随处可见的卫兵几乎夜以继日地在此巡逻,整个建筑里都贴满了彩色的窗花,在地板上倒映出各色的绚烂光芒,走进这里几乎仿佛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长长的队伍里一路延伸,不少人等候着这里,期望可以获得前往高层的资格。 第37章 舒莫刚想一起过去,那度却伸手拦住他:“我们走这边。” 玛雅带着他走进了另外一条人数稀少的走廊,直到走进房间里时,舒莫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贵宾通道。 “外面的人都在等着高层发放下来的通行资格。”玛雅解释道:“二层偶尔会发送几个名额,让下层的人有希望前往上层,但是实际上那些名额基本上都被内定了。” 玛雅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下层的一些人钻破头都想去上层,但是到哪里都一样烂。” 他的话说得很直白,舒莫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但是你就不需要通行证了,”玛雅说:“毕竟你可是大人指定的人才。” “怎么样,高兴吗?”玛雅对他挤眉弄眼。 舒莫说:“我可以拒绝吗。” 玛雅迅速说道:“不行。” 说完这句话后,他们也走到了大厅内,这里的装潢更加华丽,似乎是害怕舒莫跑了一样,玛雅带着他赶紧去往前方的中央电梯,这个贯穿了整个高塔的庞然大物犹如一座巨型堡垒般,中间的电梯上则印满了复杂的纹路,仿佛一个正在沉睡的巨人。 玛雅和那度一前一后地把人带着挤了进去,舒莫被他们夹在中间,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失笑道:“你们难道还怕我现在跑了吗。” 那度说:“对。” 玛雅说:“你跑了我们也把你抓回来。” 舒莫:“我就说说而已……” 正在这时,中央电梯启动了,他们脚底下的地板亮起一圈又一圈的纹路,站在门前的卫兵对着他们深深鞠躬,接着说道:“欢迎来到二层。” 那度说:“站稳了。” 在一瞬间,电梯终于启动起来,失重感传来,舒莫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双脚离地,在空中飘荡。一旁的玛雅看上去已经习惯了,那度满头的红发差点散开,短短的几秒失重后,电梯内的重力恢复正常,那度落在地上扶住一旁的舒莫,对他说:“看外面。” “三层到了。” 舒莫转过脸,接着就看见了让他震撼的一幕:整个电梯仿佛置身于云层之中,又仿佛落入了一片倒悬的海,整个三层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片覆盖了整个世界的云海,层层叠叠的海浪翻涌而来,电梯从中急速穿行而过,就见到身边的海域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最终由蓝变黑,又缓缓转向白色,最终,电梯冲出海域,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片无穷无尽的云层,以及无处不在的彩虹虹光。 “高塔的第三层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这片云海。”玛雅说道:“好看吗?” 舒莫点了点头,旁边的那度用牙齿咬着发箍皱着眉头绑头发。玛雅走过去帮他绑上,舒莫靠着窗欣赏了一会后,电梯带着他们继续向上,终于,中央电梯到达了终点:二层到了。 “到站了。”玛雅示意舒莫先出门,他走了出去,就感觉自己像是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格外精致漂亮的衣服,神色慵懒平静,宛如一群中世纪的贵族,舒莫甚至看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抱着一只宠物走过,周围的卫兵对着路过的行人行礼,生命工厂的最高科技指引着一位位贵族前往大厅。 舒莫盯着看了一会,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反差。 他继续向前走去,一位工作人员正在检查来者的文件,排在舒莫前方的几个人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服务员看完他们的文件后露出亲切的笑容:“欢迎来到二层。” 轮到舒莫了,他将自己的身份证明递上,这一次服务员停顿了两秒,她抬起脸看了舒莫一眼,接着又低下头,从中央电脑中调取出资料后,服务员接着停顿两秒,这才露出笑容,确定道:“舒莫大人,对吗?” 舒莫点了点头,服务员将他的文件递回,接着鞠了一躬:“欢迎您回到二层,舒莫大人。” 女人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甜美,舒莫沉默了两秒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对着人说了一声谢谢。 身后的那度和玛雅很快地跟上,一致地忽略了刚刚发生的小事。他们终于来到了二层,离开接待所的大厅后,所映入眼帘的,就是和五层完全不一样的,略显昏暗的天空。 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方凝聚着一片片若有若无的乌云,阳光被遮挡住,显得模糊不清了起来,天边的太阳仿佛被什么侵蚀了一般显得十分黯淡,连空气都显得灰暗、污浊。 走在舒莫前面,抱着难以形容激动心情的两个人走出大厅后看见这副画面,茫然地愣在原地。 “到二层的感觉怎么样?”玛雅拎着自己破旧的箱子说:“所以我说过,无论你到哪里,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烂。” 舒莫有些疑惑道:“天色为什么这么暗?” 那度说:“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说道:“遭了,我们迟到了,快去研究所吧。” 一群人就赶紧朝着研究所的方向跑去,实际上舒莫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清楚究竟要他来干什么,但是他也被拖着疯狂往研究所的方向赶,玛雅甚至看上去恨不得在自己的腿上再安两个腿,他们一路狂奔,终于把舒莫送到了研究所外,黑发青年一脸茫然地被推了进去,玛雅和那度还想跟进去,但是他们被拦在了外面,两个人就只能站在外面看着他,戴着帽子的银发男人理了理自己头上的帽子,对着舒莫说:“祝你一切顺利。” 第38章 那度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舒莫接了过来看了看,发现是一封标有希徽章的推荐信。 “把这个交给研究所的所长。”那度说完后,迟疑了一下:“不用担心你身份的问题,只要把介绍信交给所长,就不会有人因为这件事‘处理’你。” “我到底要去做什么?”到了现在,舒莫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他们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接着说道:“希大人没跟你说吗?” “你要去成为一个,非常恐怖怪物的饲养员。” “这就是你的新工作。” 成功从清洁工升级成饲养员的舒莫:“啊?” 看着他茫然的表情,那度反而安慰道:“别担心,我们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舒莫:“不,我觉得我做不到。” 玛雅:“相信你自己啊,舒莫大人!” 舒莫还想要挽留,结果已经两个人已经准备离开,他们不能在研究所停留太久,远处,那度和玛雅的身影越走越远,红发男人还回过头朝着他挥了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舒莫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但接下去的事情就要他独自一人面对了,黑发青年无奈地叹息一声,接着就一瘸一拐地朝着研究所内走去,门口很快就出现了一位实验员将他拦了下来,询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舒莫刚想说话,就发现此时的实验所内似乎有些混乱,很多工作人员看上去都显得有些灰头土脸,更有些人脸上还满是血污。实验员看着他的眼神十分警惕,似乎在怀疑在这个时候闯入研究所的舒莫会不会是什么出逃的污染物。 舒莫只能拿出刚刚那度递给他的文件,实验员满脸狐疑地接过,文件上,希金色的印章一闪而过,这似乎引起了某种东西的注意力,他们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舒莫突然看见天花板上,一个长着几条机械腿,背后生有一只金色眼珠的蜘蛛般的东西在上方晃了晃,接着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这边。 下一秒,这只眼睛就那样旁若无人地从天花板上朝着舒莫的方向一路走了过来,接着径直地落到了……舒莫拿着文件的手上。 “……?” 这只蜘蛛般的生物在他的手上转了一圈后,用背后的眼睛盯着文件上的印章看,它还没有看仔细,舒莫就抬起脸看了前方的实验员一眼,接着疑惑地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 实验员立刻伸手后退,看见这只蜘蛛的样子活像是见了鬼,舒莫心想这不会是什么刚出来的污染物吧,他满脸茫然的和面前的眼睛对视着,几秒的对峙后,蜘蛛突然抓住了舒莫手里的文件,接着就当场拽着那封文件,准备直接溜走。 小偷! “这个你不能拿!” 舒莫连忙伸出手,和那只蜘蛛拉扯了起来,一人一蜘蛛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实验员在旁边都看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阻止,就这样角力一番后,舒莫干脆把文件举起来,然后在那只眼睛的凝视下,一把直接抓住了它的本体。 “别乱动!”手里的东西挣扎起来,让舒莫不得不低声呵斥,实验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精神恍惚地让舒莫放手,就在局势变得极其混乱的情况下,舒莫握着手里的东西,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低语: “你们在干什么? 第18章 所长 这道极其悦耳的声音就在舒莫身后响起,让他不由得转过头: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位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的身影。 那是拥有一头灰蓝色长发、浑身气质冰冷的身影,他长得极高,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微微低下头望向舒莫的方向,于是黑发青年就恰好和那双眼眸对视,那一瞬间,他像是在空中猛得撞上了一块泛着粘稠热度的空气,那人周身的气息犹如无机质的金属般灰淡,但那只漂亮的独眼却发着光,是罂粟般的殷红。 那种无机质的冷酷和他的外表结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等到穿着一身精致华服的男人走到舒莫面前后,舒莫看见对方缓缓低下头,然后,男人就看见了对方右眼上那空荡荡的眼眶。 “所长大人。”舒莫身后的实验员打了个冷战,连忙解释道:“他突然来到实验所,我不知道他是谁……” “吵死了。”所长缓缓开口,因为震惊,舒莫的手拿不稳,和他对峙的蜘蛛用力一拔,将文件从他手里抽走后,瞪着几条机械腿一路哒哒哒地向着所长的方向跑去,等到来到对方面前后,它顺着男人华服上垂落而下的装饰一路往上爬,就那样爬到了对方的肩膀上,接着当着舒莫的面,将那封信递给了所长后,爬回了对方的眼眶里。 那一瞬间,那只蜘蛛和所长的红眸凑成了一对完整的异眸,舒莫看着那双诡异的眼睛,世界突然就沉默了。 刚刚来到上层的实验所就疑似得罪了新上司还有救吗……? 舒莫现在的心情究竟如何复杂无人知晓,所长没有理会身边的人,在接过那封文件后,他便直接伸手静静地翻阅着文件,上面写了什么舒莫实际上并不太清楚,因为那是只有所长可以阅读的信息。 男人慢而仔细地看着,戴着手套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你就是舒莫?” 舒莫说:“是的,所长大人。” 所长抬起眼睛凝视着他,那视线总是给人一种既粘稠又艳丽的感觉,那双红眸下仿佛在反射着某种吸引人的光线,直到舒莫不由自主地和他对视了十几秒后,他才惊觉自己刚刚甚至忘记了呼吸。 第39章 舒莫赶紧侧过脸移开自己的视线,所长轻声说:“希向我介绍过你。” 听到希的名字,舒莫微愣了愣,他询问道:“希大人……说了什么?” 所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了个话题:“你迟到了。” “按照安排,你应该在六个小时前就来到这里,而不是现在突然出现在实验所内。”男人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脏污,用手碾了碾手套上的血,不甚在意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如果你不是愚蠢到无可救药,那么就是因为路程上遇到的其他事情耽误了行程。” 男人的声音透着一股殷丽感,舒莫不敢和他对视,但那种连声线都仿佛带着一股蛊惑的吸引力仍然从他的声音中满溢出来,接着往他的耳洞内钻入。舒莫甚至听见自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他即使低下头,也能感觉面前的人在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注视都隐隐沉重。 “对不起,所长大人,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 “不,”所长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 舒莫低着头就是想要避开和他对视,然而所长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抬起脸,舒莫只能仰起脸,接着,青年就看见面前的人随手扔开手里沾血的手帕,他向前走了几步,身上金属制的挂饰发出清脆的声响,所长低下头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你迟到了。” 所长说:“你本应该在六个小时前来到这里,如果通过测试,那么你可以获得我的庇护,而我也可以得到实验发展的新机会。” “但你迟到了,所以在刚刚,有人已经提出了新的方案来代替我的实验。”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长附下身,他按住舒莫的肩膀,那双绯红色的眼睛靠近了,舒莫在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不得不和他一直对视,然后,男人就感觉自己的大脑逐渐发胀、发热,眼前一阵阵的发晕,仿佛那人的视线都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毒般,通过这几秒的对视隔空对他的大脑注入了艳丽的毒液:“你该怎么补偿我,嗯?” 他微微上挑的语调有些暗哑,像是调情一般,却染上了一丝浓重的危险。舒莫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扑面而来的危险感让他不得不开始挣扎,却被人死死压住:“不要……” 舒莫在那一瞬间慌了神,甚至有种自己即将被人捕食般的错觉。所长望着他,看上去既不像是愠怒,又不像是生气,片刻后,他才松开了手,舒莫这才惊吓地躲开,惊魂未定地望着面前的人:“我很抱歉,大人。” 舒莫在来的时候想过在上层会遇到什么,但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面前人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过浓重,浓重到只要他一靠近,舒莫的脑子就只剩下惊恐于怎么样才能从对方手底下逃走,所长的眼神仍然在望着他,男人说道:“你现在的道歉已经没有意义,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么就向我证明你的价值和能力。” 所长轻轻拍了拍手,舒莫就听见了从后方传来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去,就望见一个一头绿发,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胸前印着生命工厂的标识,男人的身后,头颅中空的卫兵亦步亦趋的跟随,像忠实的守卫,又像一个不会言语的跟班。 对方看上去亲切、热情,他来到所长面前,环视一圈后行了个礼:“很荣幸可以来到您的实验所,我是生命工厂的代理人之一索亚,所长大人,请问您已经决定好,要使用生命工厂所提供的协助,来帮助您更好的管理污染物了吗?” 索亚的视线越过面前的男人,转了一圈后,最终望向了面前的舒莫,接着,他勾起唇笑起来:“想必这位就是希大人向您举荐的新员工?” 说到这里,他突然微微摇了摇头:“只可惜,迟到了这么久,看来您对于守信的问题不是很在意啊,但您并不是生命工厂的员工,所以我只能对此保留看法。” 舒莫再是怎么好脾气,也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毛,他很想说一句路上确实遇到了问题,但他又确实迟到了,这让舒莫反驳的话都只能憋在心里,然而就在索亚笑眯眯的望着舒莫时,所长双手交叠,接着头也不回地说:“你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 刚刚才介绍过自己的索亚笑容一僵,所长继续说道:“但你确实很吵。” 所长说:“要不要我帮你把你的舌头拔出来?我的实验所正好需要一个新的素材。” “生命工厂既然这样想要协助我,不如就由你来做0号的新实验员。” “这就……不需要了,所长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僭越。” 索亚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敢再摆弄自己的嘴皮子,舒莫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所长这个时候又望了过来,接着,男人说道:“希告诉我,他在下层发现了一位新能力者,可以解决我的困扰,作为交换,他要求我庇护你。” “说句实话,我并不是很在乎亵神者的事。”所长面不改色的说:“只要你可以通过我的测试,那么我也会庇护你不被‘清理’。” 舒莫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状况,在他拒绝了希之后,希仍然为他安排了去路,黑发青年微微愣神,接着说:“这就是我来到二层的原因?” “各取所需罢了。” 所长说:“但就像这家伙说的一样,你迟到了。” 第40章 “所以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 拥有一头灰蓝色长发的男人转过身,在他转身的同时,那只蜷缩在他眼眶里的蜘蛛跳了下来,接着在空中一个大跳,顺着男人的肩膀跳跃到了索亚的绿色脑袋上,似乎是感觉手感不太好,它在那颗绿脑袋上转了一圈后,伴随着对方微痛的一声吸气,蜘蛛朝着舒莫的方向跳了过来,刚好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接着似乎是感觉这地方不错,就直接坐了下来。 被蜘蛛当做空中飞人跳板的舒莫和索亚:…… 他们敢怒不敢言。 几个人就这样走着,一路上,不少猎人互相搀扶着走过,天花板上时不时地滴落着粘稠的血色,所长目不斜视地走在最前面,等到他们来到一个大厅上方时,蓝发男人勾了勾手指,舒莫和索亚就一左一右地走了上去,接着,他们就看见了在宽敞的中心大厅处所生长着的一整片的桦树林,以及躺在树林最中心的,浑身长满羽毛的一个怪物。 “这是m-85-yi-食鸦人,它在不久前突破收容,觉得收容室太过狭隘,所以想来大厅里玩游戏。” 舒莫听见身边的人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在大厅中心,一个失去了下半身,只能在地上爬动的实验员艰难地挣扎着,却被周围飞来一群群乌鸦包围,极短的时间内,他的身上就出现了不少的血口。 所长看着这一幕,接着说道:“它在不久前才运送到这里,我们还不知道它的脾气。” 男人转过脸,望向身后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在从下方传来的凄惨尖叫声中,他绯红色的眼眸艳丽如血,像是一片即将盛放开来的花丛: “让我看看你们的能力: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不愿意回到它的房间里,你们去帮帮它,怎么样?” 在那一瞬间,望着面前人的眼神,舒莫和索亚沉默了一会,犹如心有灵犀一般做出了同一个举动:那就是向后整齐地退了一步。 第19章 m-85-yi-食鸦人 不是舒莫害怕那个污染物,而是因为所长那一瞬间的眼神实在太吓人了。 那种突然一瞬间热切起来,饱含期待和兴奋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完全和对方身上的冷漠所结合,反而融合成了一种诡异的狂热,对实验和知识的病态追求。像是平时冷漠的一团空气,遇到了某种刺激就会突然爆发出来,将所见到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平时极度冷漠甚至于毫无人性的所长在看见新的实验品时就会显得兴致勃勃这件事,是实验所所有人的共识,现在的舒莫在入职的第一天,也不得不体会到了这一点。 舒莫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比起人来说,他甚至可能更喜欢和污染物接触。 所有人都知道,谦让是一种美德,舒莫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看向一旁同样退后了一步的索亚,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请。” “你先来吧。” 两个人在那一瞬间近乎同步,短暂的两秒沉默后,舒莫又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下方的白桦树林冲破了地板的束缚在宽阔的大厅内一路蔓延而出,肆意地霸占着这一片区域。实际上,若不是所长的命令,猎人们早就来此处理这个脱逃的污染物,但他们得到的指示是在外候命。 周围的一片环境被清出,用作新员工的测试场地,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在远处观察着这一切,舒莫不知道这一幕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他望着面前的男人,就听见对方说: “向我证明你们的能力。”男人指了指下方的污染物,那是一只身形硕大狰狞,浑身长满黑羽的怪物,对方的身边,一只只同样漆黑的乌鸦在它的身边环绕着,那个污染物形似人形,脸部被羽毛覆盖,它抬起脸望着落在白桦树上的乌鸦,突然伸出手缓慢地向前移动,接着,一群群黑鸟从它面前飞过后,怪物发出奇异的嘶声,用利爪抓住了其中一只后,突然张开嘴,开始大口吞食手里的乌鸦。 “唉……力……” 它一边吃着,一边从胸腔里发出了奇异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忘记如何说话,所以只能发出模糊的语调:“艾……利……” 它大口吃着,一边又有一群乌鸦落在它的身上,接着伸出喙啄食它的身体。这副场面看上去既诡异又有种莫名的不适,舒莫远远看着,突然皱了皱眉。 “这个污染物在几天前送到上层,”所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幅单面眼镜放在眼前,同时取出一份文件:“我们暂时不清楚它的来历、不知晓它的行为特征、不清楚它的基本能力。” “研究所暂时将它命名为m-85-yi-食鸦人,我需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以最迅速的方式靠近它,并且获得它的信息。” 舒莫有点听明白了,他身边的索亚把额头前的发丝撩到耳后,说道:“您是要让我们收容它?” 他转过脸看向大厅处的那个怪物,又再次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所长,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这么无理取闹,你家里人知道吗? “哦?你做不到吗?”所长转过脸望向他,索亚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凝实起来,他对着所长弯下腰行礼,声音中充满了势在必得:“请您放心,生命工厂的技术不会让您失望。” “只是个四级污染物而已。”所长轻描淡写地说:“要是连这个都无法应付的话,你们要怎么去面对0号?” 第41章 他转过脸看向舒莫,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温柔了很多,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希说他很看好你,别让我失望。” 所长的口吻听上去十分温和:“就算你们失败了,猎人也可以在你们濒死前回收你们。” 他刚刚用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有些恐怖的话,索亚眉头直跳,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现在发生的情况还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所长低下头看了眼时间,大厅内的污染物突然发出奇异的嘶吼声,越来越多的白桦树开始不断生长,所长随手敲了敲胸口处的勋章,一道道防护罩就骤然升起,将下方的区域封死。 一群乌鸦猛得撞在屏障上,粘稠的液体顺着防护罩一路下滑,这片区域顿时变为了无人区,那只狰狞的怪物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一圈后,突然仰起脸,接着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层层声浪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伴随着火光蔓延,接着,一群又一群的乌鸦突兀地出现在了大厅中心,朝着防护罩的方向冲去,飞蛾扑火般地疯狂撞击着屏障。 啪!是一只又一只乌鸦撞在屏障上所产生的声响,白桦林里,灰色的迷雾逐渐扩散,却被防护罩牢牢困住,所在说:“你们各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的独眼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接着,他将目光移向了索亚:“你先来。” 索亚……索亚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便重新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仪器按了按,见到上面的数据仍然平稳,男人唇角的笑容更深,对着身后的卫兵说:“卫兵,跟我来。” 男人身后,一直沉默不语,近乎雕塑般的卫兵抬起腿,它中空头颅中的能源核心发出奇异的嗡鸣声,由原本的淡红色转为颜色更浓的深红色,它略微低下身弓起腰后,身上的纹路划过一丝波动后,就那样直接从高台处一跃而下,径直砸到了下方污染物的……脸上。 “ai……力,艾利……”下方还在咀嚼着乌鸦的怪物抬起脸,被厚重羽毛层层覆盖的眼睛微微眯起,是的这个污染物有眼睛,但它的视力不太好,所以在它看见卫兵的身影前,那具由金属构成的机械身躯就已经宛如一颗投掷而出的炮弹一般砸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个污染物被卫兵压在身下,卫兵的中空头颅内散发出深红色的光芒,刚要攻击眼前的目标,就发现身下的怪物骤然一空,下一秒,那个狰狞的怪物就那样化为了漫天的黑色羽毛,被它碾进了被火焰焚烧到发灰的草地里。 围观的几个人都看愣了,站在舒莫的肩膀上一直盯着面前这一幕的小蜘蛛骤然站直了身体,它盯着下方的环境看了一会后,突然从舒莫的身上一跃而下,接着在地面上跳动了几下后,就又顺着舒莫的脚踝一路爬回到了他的肩膀上,在他身上转了个圈。 舒莫:……等等这东西为什么还在,他都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借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下方发生的事吸引的时候,舒莫扭过头望了扎根在他肩膀上的蜘蛛一眼,接着又悄咪咪地回过头看着身旁的所长,他真的很想说一声你的眼睛在这里,但小蜘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赖着不肯走。 所长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凝视,男人抬起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这就结束了,不,不可能。” 四级污染物绝不是这么好处理的,就像是索亚说的那样,短暂的沉寂后,一只又一只乌鸦又凭空出现,接着聚集在了一起,卫兵很快发现了这个动静,它在白桦林中快速穿梭,伸出手中的武器想要驱散那一片聚集而起的乌鸦,然而一只又一只黑鸟再次飞来,它们用红到令人心中发寒的眼眸凝视着面前的卫兵,就突然张开染血的喙,接着,乌鸦们的嘴部犹如花朵般绽放开来,其中生长着一排排的狰狞倒刺,它们低下头,开始毫不留情地撕扯起身下的猎物,那一幕看得让人心底发寒,若是它们攻击的对象是普通人,那么现在对方的骨头都已经被咬断。 卫兵没有痛觉,也不是血肉之躯,它们是生命工厂的作品,自然不可能被轻易摧毁。顶着乌鸦们的攻击,卫兵每走一步,它身上乌鸦所发出的声响就越发清晰,像一场急落的雨,声音清脆、节奏杂乱。 它手中的武器抬起,对准在它面前缓缓凝聚起来,逐渐勾勒出形态的怪物,接着,卫兵手中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将对方贯穿,将其固定在地面上。 浑身长满黑羽的怪物抬起脸,接着再次嘶吼起来,它所爆发出的声音被防护罩挡住后,也仍然让周围的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那就是耳朵发烫,仿佛遭到了某种重击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悲痛感在心头暴涨,舒莫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微微眯起来,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更多东西。 这样的声波似乎会让人产生某种身体上的异变,雨声突然停了下来,却是上方的乌鸦整齐地停下了动作,它们望着被卫兵攻击的怪物,从卫兵身上飞了下来,接着开始毫不留情地撕扯起怪物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 捂住耳朵的索亚抬起脸看见这一幕,眼中充满了不解。污染物的行为有的时候本身就充满了古怪和矛盾,想到这里,他按下手中仪器的按钮,卫兵的能源从红色转化为了深紫,深邃的紫色光芒照射在面前的怪物身上,伴随着它身体被啃食的声音,索亚得到了这样的一行数据: 第42章 “已扫描该污染物基本信息,所用能源36%。 该污染物基本行为特征与其收容注意事项1: 该污染物[未录入编号]在遭遇袭击或日常活动时,将有概率释放声波,并造成一定范围内的生物产生身体与精神上的畸变,该畸变会导致生物逐渐失去理智,并在其影响下逐渐转化为‘役使’乌鸦。 役使单位将在一定程度上听从其的命令,但役使的状况极不稳定,并会某些情况下,攻击该污染物本体。 该污染物会攻击役使并尝试吞食役使,当吞食的役使超过一定数量后,该污染物将会停止转换役使,并改变其行为特征。” 这就是生命工厂的最新发明,他们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直接获取污染物的特征,只不过所需要消耗的能源十分恐怖,但这已经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索亚将这个污染物的编号录入其中,他望向所长又望向身旁的舒莫,嘴角的笑意更深,只要这样下去,他获得对方的全部信息是迟早的事。 下方的战斗仍然在继续,食鸦人已经不止一次尝试寄生卫兵,却无法将其同化,这导致它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散后重新复原,那些飞在空中的役使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涌来,接着兴奋地啄食它的躯体。这已经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卫兵冰冷的武器将它的身体再次固定在地面上,看着它不断挣扎。 就在索亚仪器上收录的信息越来越多时,地面上的污染物突然停止了挣扎,它瞪大眼睛看着上方的卫兵,片刻后,污染物突然伸出手,像是要触碰对方,随之而来的是卫兵更加冷酷的镇压,然而在下一秒,这个污染物的身体内,一只惨白的手臂突然伸出,它就那样平静地按在卫兵的头颅上方,接着一点点地将它的头颅拧碎。 金属变形时发出的声音传出,那条惨白的手臂平静地将贯穿污染物身体的武器拔出,接着一巴掌将卫兵的身躯拍飞,那条手臂看上去羸弱、干瘦,却在这个时候伸出来,掀开层层羽毛,擦干了食鸦人眼角的眼泪。 卫兵的身体撞飞几棵白桦树后,掀起了满地的灰尘,它倒在防护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半晌后,卫兵艰难地想要重新站起,却因为能源核心的破损而无法继续行动,最后,它沉重地倒在了地上,食鸦人重新站了起来,它没有去看刚刚攻击它的敌人,而是继续抓住一只乌鸦啃食起来,血肉模糊的声音响起,食鸦人在白桦林内来回徘徊着,突然发出了一声很低的啜泣声: “艾利……艾利……” 它抬起腿,在布满烧痕的地面上走着:“逃……快逃……” “要……火……火要烧……” “艾利……快逃……” 它一边啃食着手中的乌鸦,一边缓慢地行走着,从最开始,它就一直在呼唤着一个名字,让他快逃。 索亚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仪器,又抬头看向下方的卫兵,男人沉默片刻后,望向面前的所长,突然满头大汗。 第20章 艾利 “抱歉。”顶着所长那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冷漠的眼神,索亚低下头,很是恭谦地道歉:“我失误了。” 他的认错态度算得上极其良好,表现更是无可指摘:因为在男人的手中,生命工厂的仪器上方,已经清晰地显示出卫兵刚刚收获的数据,仅仅是一次接触,卫兵就已经收集了53%的信息,比起让实验员或者猎人用性命去一次次尝试,这样的效果已经称得上高效。 索亚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所长,蓝发男人伸手接过,他端详着手里的东西,身上华服的装饰物上反射出男人深邃的眸光,无人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是否满意。 所长将手中的单面眼镜收起来,这个很精致的小东西被他折叠着放进了口袋里。 他高挺的鼻梁转向另外一边,就看见了在和肩膀上小蜘蛛搏斗的舒莫。正在背着人努力黏在身上的小东西扒下来的舒莫动作一顿,他缓缓松开手里的东西,看向面前的所长,发自内心地说:“现在是要轮到我了吗?” 所长观察着他的表情,男人看上去有些犹豫,但又不像是在苦恼之后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单纯地犹豫。 “我只是个普通的清洁工。”舒莫说:“老实说,我最开始以为他们要派我来这里扫地,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看上去跟我预料的有些不一样。” 所长歪了歪头,用单眸凝视着他:“你不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舒莫说:“也没有吧……毕竟希大人答应过给我加薪……” “现在是我在给你开工资。”所长用一种非常温和的语气说:“如果你的表现好,那么我或许可以给你安排这个月的奖金。” 舒莫精神一振,他刚准备一口答应,感觉所长是个好人,男人转头就说:“但是如果你再不下去,那么我敢保证你之后几个月的奖金都会消失。” 舒莫:“所长大人你别急,我这就下去。” 在奖金的胁迫下,舒莫只能含着泪走下大厅,然而他不可能像卫兵那样直接一跃而下,而是以很慢的速度缓缓向下方的白桦树走去。索亚的视线在他的腿上一闪而过,舒莫的身份和他的这副样子看上去都不像是个猎人,更不像是一个合格的饲养员。他看上去太脆弱太普通了,毫无战斗力可言,索亚甚至感觉对方只要走进下方的防护罩内,就会被那个恐怖的污染物撕碎。 第43章 为什么所长会认为这样的人可以和生命工厂的卫兵相比较? 然而并没有人在意他心里的疑惑,舒莫走了一会后才很慢地走到了防护罩前,然后望着前方的白桦林,接着直接走入其中,那一瞬间,他仿佛穿越了时空,脚下的地板转变为了焦枯的草地,发黑的枯枝被他一脚踩断,在漫天的灰屑中,这片草地仿佛被白雪覆盖,每走一步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乌鸦的叫声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舒莫转头看着身后的防护罩,接着突然转过头,在有人认为他要逃出去的时候,舒莫却伸出手抚摸着这道屏障,心中划过一个念头:如果不是这道屏障的阻隔,那么这个污染物已经可以在转瞬间侵蚀整个研究所,就像是之前他们在下层遇见的森林。 嘶哑的叫声越来越近,一群群盘旋的黑鸟发现了森林的入侵者,接着向着舒莫急速飞行而来,它们的眼珠通红,喙上沾着洗不清的血迹,舒莫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逐渐靠近的鸟群,让人感觉他甚至连逃开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是在干什么?” 索亚有些看不懂了,他就那样看着舒莫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群凶狠的捕食者扑向对方,接下去发生的事几乎是可以预料的,索亚都有些懵了:这是什么独特的研究方法吗? 所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索亚完全看不懂现在的发展,然后,他就眼睁睁地望见了让人猝不及防的画面:舒莫望着向他飞来的乌鸦,突然不闪不避地伸出手,接着一巴掌将其拍飞,接着说道:“别站在我的肩膀上。” 凶狠的黑鸟被他一巴掌掀开,头朝下滚了一圈后,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站起来,接着睁大眼睛眼巴巴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叫了两声。 “?” 在那一瞬间,索亚沉默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乌鸦在地上低着头朝着舒莫走动了几步后,突然低着嗓子又叫了两声,舒莫看着它,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不可以。” 他转过头,望了赖在自己肩膀上不动的小蜘蛛一眼后,接着扭过头继续说道:“你太重了,而且爪子太尖锐,会弄坏我的衣服。” “嘎——” “我说了不行。”舒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这种事情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一样,习以为常地应对:“撒娇也不行。” “嘎嘎!”一群群乌鸦犹如一颗颗墨点般落下来,在惨白色的画卷上形成一小块浓缩的黑点。被舒莫拍了一巴掌的乌鸦还想要接近,见舒莫没有阻止,就迈着步子一点点靠近过来,接着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脚,舒莫看它的模样,心里想着你刚刚可不是这副样子的,最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带我去找它。”舒莫说:“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舒莫一瘸一拐地缓慢行动着,一群群乌鸦跟随在他身后,不仅没有伤害他,反而在为男人指路。一位戴着眼镜的实验员摘下眼镜擦了擦后重新戴上,接着怀疑自己活见鬼了。 前方的乌鸦走得很快,舒莫努力地跟着它的指引前进,终于在树林的尽头看见了蜷缩起来的食鸦人,它仍然在咀嚼着手里的东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啃食声,对方漆黑的羽毛上落满了灰尘,宛如和这片树林彻底融为一体。 舒莫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的头发上也落满了灰尘,男人伸手拍了拍,在指尖搓开一片灰白,就望着面前的怪物说:“你叫什么名字?” 食鸦人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它抬起头望向面前的舒莫,就听见男人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接着说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食鸦人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一群群乌鸦落在他们的身边,一直以来机械化般咀嚼的动作在这一刻停顿下来,舒莫看着它,似乎并不感觉畏惧,甚至主动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对方,结果食鸦人就仿佛受到了惊吓般,一边扔下了手里的东西,一边向着远处走去。 “艾……艾利……” 食鸦人仓促地离开,原地只留下漆黑的羽毛。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的舒莫:等等,别走啊。 一声嘶哑的叫声传来,却是一只乌鸦执着地落到地上,接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低下头求抚摸。前不久还显得极度恐怖的怪物在这一刻乖顺地像只小狗,树林里发出了树枝被踩断的声响,却是食鸦人躲在树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望着他。 那副样子看上去简直像是在鬼鬼祟祟地观察他一般,舒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污染物,他刚想走向它,结果乌鸦就啪地一下倒在地上,拦住了他的路。 似乎是意识到同伴的操作有效,周围的乌鸦纷纷效仿,在地上倒了一片,舒莫实在是有些无语起来,他只能低下身努力绕开,乌鸦却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扒住他的鞋子不放。 如果发疯有用,那么舒莫现在真的很想发个疯。然而现实是,他只能蹲下身将地上的乌鸦捡起,然后摸了摸它的脑袋,看见这一幕,远处露出半个头的食鸦人悄悄地靠近过来,向着舒莫的方向一步步走来,它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犹豫,再到后面的脚步加快,接着越来越快地走向舒莫,黑发青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险些被食鸦人直接扑倒。 宛如在烈油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树林里响起成片的鸦叫。舒莫被压倒在地上,望着身上的怪物,对方的身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黑羽,掩盖住了它的身形,也让它显得更加恐怖,舒莫看不清它的面容,只能望见被覆盖在羽毛后模糊的面容。 第44章 一群群黑鸟被激怒了,它们落在食鸦人的身上,开始毫不犹豫地啃食对方的身体,舒莫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那一瞬间听见从面前怪物身上传来的啜泣声: “求你……” “艾利……求……” 一滴滴眼泪落了下来,滴到舒莫的脸上,那感觉居然是温热的。在上方围观的索亚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发展了,舒莫伸出手,触碰着脸上温热的泪水,他迟疑了一瞬,接着伸出手,掀开面前的黑羽,在下方抚摸到了一张类似人类的脸庞。 模糊的记忆和痛苦的祈求顺着这一刻的接触传了过来,舒莫的脑中骤然开始抽痛起来,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仍然说:“我该怎么帮你?” “艾利……艾利……” 食鸦人继续说着,并且做了一个撕咬的举动,但却不是要伤害他:“艾利……” 舒莫捂住脸,推开了身上的怪物,他缓缓站起来,看着漫天的乌鸦啃食食鸦人的举动后动作一顿,一种猜想在他脑中成型:“你一直吃乌鸦,是为了什么?” 男人伸出手,拍开不断飞来的黑鸟。它们的数量实在太过恐怖,但因为舒莫的举动,这些乌鸦最终被他驱散。舒莫伸手抓住了一只乌鸦,看见它们的腹部因为进食而显得圆润起来,配上那副样子更是浑身上下圆的像个球。 “嘎?” 乌鸦在他手中没有挣扎,显得异常乖巧,舒莫沉默地看着它的腹部,又看向身旁的食鸦人,良久,他抬起脸,对着上方的人说道:“所长——” “你有刀吗?” 背光下,所长的表情显得模糊不清,他身旁的索亚完全看不懂现在在干什么,片刻后,蓝发男人抬起手,将一把匕首精准地投到了舒莫的脚边,一道光芒闪过,舒莫看着扎在脚边的匕首吓了一跳。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拔起那把小刀,在所有人的凝视下,割开了手中乌鸦的胸膛。 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因为信任,并且毫无反抗,所以那只乌鸦甚至没有挣扎地就被剖开,舒莫在它的肚子里翻找着,片刻后,男人抿着唇,伸出沾血的指尖,在它的肚子里找到了一节小小的手指。 “……你就是想要找这个吗?” 舒莫转过脸确认道,食鸦人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它在舒莫的身边转来转去,显得焦躁不安:“艾利……艾利……”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舒莫转过脸,看向了身边的乌鸦群。那些黑鸟红色的眼睛缓缓眨动,不知道是该飞走,还是该停留在原地,舒莫对它们说:“别动。” “我走得很慢,追不上你们。” 乌鸦们沉默了,它们真的就那样停留在原地,任由舒莫一个个拎起它们的翅膀,这副画面显得惊悚又诡异起来,舒莫很有耐心,动作也很仔细,乌鸦们也没有挣扎,但就算这样,他也花了很多时间才凑齐了那些零件,在地上摆放出小半个人类的躯体。 “好了。” 舒莫抬起头,终于望向了在场剩下的最后一只乌鸦,他的手中握着那把匕首,对着面前的食鸦人说:“别动。” “你是个好孩子,”舒莫说:“让我帮你。” 在男人的命令下,食鸦人真的就站在了原地,接着浑身颤抖地看着舒莫将匕首捅进了它的身体,其实舒莫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准确,但他通过刚刚的记忆共鸣看见了一些东西,食鸦人的情况是痛苦的、又显得非常激动,黑发青年苍白的脸上染上了血痕,他眯着眼睛用匕首切割着,血色顺着黑羽慢慢渗透出来,染湿了他的衣服,终于,舒莫剖开了对方的肚子。 然后,他就看见了,藏在对方躯体里的,蜷缩起来的尸骸。 舒莫沉默了一瞬,接着用手将他捧了出来。食鸦人瞬间倒在了地上,他捧着怀里的东西走向地上的尸体,将他拼凑起来,在舒莫的手下,一个身形羸弱的孩子逐渐成型,当最后一块骨头拼上时,血肉生长而出。 那个孩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它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眸,舒莫凝视着它,半晌,这个孩子——艾利望着舒莫,对着男人很轻地说了一声: “谢谢。” 第21章 是因为你讨厌希吗? 白桦树的上方,乌鸦成群的飞过,地上散落的尸体内部渗出的液体缓缓浸湿了下方的灰烬。 嘶哑的叫声连绵不绝,整片森林都在为此骚动着。上方的索亚看着这一幕,心中升出了一股很难理解的疑惑: “他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一具尸体?” 索亚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但好在所长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的身上,男人的单眸一直凝视着下方的舒莫,他目睹着这一幕,一双红眸慢慢变深,仿佛有火焰在其中被点燃。 “我讨厌乌鸦的叫声。”艾利的身上只穿着一件非常单薄的衣服,他有一双浅灰色的眸子,脸色苍白、纤细的手臂从空荡荡的衬衫里伸出来,他看上去羸弱、纤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然而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导致这片森林内的乌鸦们仿佛应激一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叫声。 它们在畏惧着下方的人。 “它们很吵。”艾利的声音也仿佛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他抬起手挥了挥,乌鸦们就从天上坠落下来,像是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果然,”舒莫说:“其实最危险的那个污染物是你。” 第45章 艾利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抬起来望向不远处的食鸦人,对方刚刚被舒莫剖开了肚子,现在显得奄奄一息,它倒在地上看见了艾利,片刻后,食鸦人没有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口,突然一边啜泣,一边朝着艾利的方向跑了过来。 见到它这副样子,舒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给它让开了路。食鸦人一路跑到了艾利面前,它在艾利面前显得那么庞大,身形瘦弱的少年却伸出手,食鸦人就好像很依赖他似的,低下身弯着头靠在地上,任由对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头颅。 “我只是想要保护埃里尔。”艾利说:“他太脆弱,并且容易相信其他人。” 少年一边伸出手抱住食鸦人的头,一边声音很轻地说着,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很难形容的死气,对于他来说,除埃里尔以外的东西或许都不重要,艾利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甚至浓重到了一种锋利的程度。 舒莫退后两步,他的手上还沾着粘稠的血,男人苍白的脸上染上了几块血痕,手里拿着的匕首往下坠着血水,艾利朝着他看了过来,舒莫心想它不会突然打自己这个“恩人”一巴掌吧,想到被艾利一掌拍碎的卫兵,舒莫又退后一步。 然而艾利对他的表现却十分客气:“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和他交流,埃里尔听不见我的声音,所以我才会向您求救。” 艾利说:“感谢您的帮助。” 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礼貌,但艾利仍然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污染物,舒莫抹了抹脸,将手里的刀擦干,在大厅内转了一圈:“你一直以来都能感受到外界在发生什么?” 艾利的眼神闪了闪,只是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舒莫说:“你可以让乌鸦们回巢吗?而且待在这里会很危险。” 当然,这份危险到底是针对谁就很难说了,艾利看上去是个小孩,但舒莫却并不会真的就那么对待它。食鸦人被艾利抱在怀里一直哭着,舒莫原本想过问一句,但艾利看上去并不是很想其他人接触埃里尔,他就没有去干涉。 “我可以带着埃里尔回到收容室内。”艾利说着,瘦弱惨白的少年将脸贴向怀里的怪物,用手掀开它面部厚重的羽毛,露出下方一张属于人类的脸:“埃里尔很怕黑,而且不喜欢被人打扰,只要没有人打扰我们,乌鸦就不会再出现伤人。” 在舒莫的注视下,艾利的身体逐渐溶解,最终和食鸦人融为一体,随着它的消失,周围的白桦树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只剩下卫兵的身体仍然倒在地上,在舒莫的面前,食鸦人、又或者是埃里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它看着舒莫,突然伸出手,在它的掌心托着几颗半融化的糖果,那是很久以前食鸦人的一任饲养员给它的,食鸦人一直没舍得吃。 舒莫迟疑了一下,最终用擦干净的那只手接过了那几颗糖,等到最后一棵白桦树消散之后,所长说道:“撤除防护罩。” 随着他的命令,下方的防护被清除,所长转过身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索亚感觉大事不妙,但仍怀抱着微弱的希望跟了上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朝着舒莫的方向走来,显得不急不缓,却带有十足的压迫感。 舒莫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发现肩膀上突然一痒,原来是那只一直赖在他身上的蜘蛛眼睛终于被它的主人一把抓了起来,那只蜘蛛的爪足在空中不断挥舞抗议,最终还是被所长装回到了眼眶里。黑发青年转过脸,就望见所长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显得有一丝满意:“我很满意。” 所长说:“希没有看错你。” 舒莫眨了眨眼睛,说句实话,他现在的心情也很不错,所长在那之后接着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只看结果……” “所长大人,”索亚在身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男人的眸光落到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索亚感觉面前人的眼神看上去像是想要把他剥皮一般:“我很抱歉,但是将污染物收容固然重要,生命工厂却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更多的资料……” 他的话让舒莫的眼神转了过来,舒莫又望向地上的卫兵,不得不说,其实他对卫兵的存在也感到十分好奇,更好奇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两方都很好奇对方的能力,但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挡在他们中间的所长说话了: “舒莫,说说你收集的信息。” 所长拿起手里的仪器,上面显示了卫兵刚刚收集的资料,舒莫碾了碾手指上的血,感觉还是有点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说:“这个污染物是一个结合体,食鸦人的名字叫做埃里尔,而在它体内的污染物叫做艾利,艾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四级污染物,当它出现时,所有役使都会受到对方的控制;而埃里尔则的威胁性则并不强烈,它只是会感染周围的人生物,然而真正导致生物变为役使的是它体内的艾利。” 舒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索亚,示意他继续补充,然而索亚的表情非常迷茫:“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舒莫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吧。” 不,哪里明显了! 见索亚一直不说话,舒莫只能接着说:“叫它们食鸦人已经不太合适了,因为埃里尔之后就不会再吞食乌鸦。”男人顿了顿,平时并不怎么多言的他,在污染物的事情上倒是显得有些滔滔不绝:“也许我们应该给它们换个编号。” 第46章 所长细细地听着,他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宽和:“你觉得应该叫什么才好呢?” 舒莫思考了一瞬,接着说道:“就叫埃里尔和艾利吧,它们的收容方式非常简单,艾利讨厌吵闹,只要不去打扰它,那么它们就不会离开收容室。” 实际上,只要给它们一个宽敞且安静的环境,再加上偶尔去陪埃里尔聊聊天,那么它就会很满足了。污染物有各自的习性和收容方式,但是想到艾利的性格,舒莫感觉,最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接触埃里尔。 所长眯起眼睛看着舒莫,在那一瞬间,比起那个四级污染物,他看上去像是对舒莫更感兴趣:“你对污染物的事非常擅长,”男人继续说着:“之前让你待在下层,就是在浪费你的天赋。” 一旁的索亚翻了翻自己手上的仪器,最终还是只能接受一个事实:他确实败了。 但索亚仍然有些不甘心,因为他没有完成生命工厂的命令,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机会: “舒莫先生的能力确实出众,”好家伙,之前还在对舒莫阴阳怪气,现在态度突然就变得温柔起来,让舒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是生命工厂的技术也并非无用,所长大人,您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这份技术可以和猎人的能力相结合,那么在实验过程中,我们获得的便利该有多么的……” “我讨厌无能的人。” “更讨厌无能还吵闹的人。”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所长甚至没有回头,他本身就长得极高,穿着一双精致长靴的他看上去就更高了,高到那一片阴影就那样压在其他人的身上,就连舒莫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逼得忍不住低下头回避。 所长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仪器拿起,接着直接扔给一旁的索亚,他对卫兵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然而索亚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能源核心的来源,也知道那东西是怎么运行的。”所长说:“回去告诉米伽德,他想做什么都无所谓,但要是他再敢插手实验所的事,我就把他的脑袋摘下来种花。” 所长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听懂了吗?” 索亚整个人都有些失神了,因为米伽德就是生命工厂董事长的名字,对上所长的眼神时,索亚这才明白过来,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说服所长,因为对方打从心底里就看不清生命工厂的一切。 就算是董事长亲自来了,也只能在所长面前败退,因为面前男人同样蔑视他,不,所长一直以来都在平等的蔑视一切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想到这里,索亚心里的苦涩稍微被安抚了一些,他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行礼:“抱歉打扰了您。” 所长头也不回:“滚吧。” 索亚最后只能狼狈的离开,实际上舒莫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有些同情夹着尾巴在所长面前逃走的索亚,新上司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过强烈了。 舒莫想,然后他就看见所长转过脸望向他,那股粘稠的视线流淌过来,舒莫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忍不住低下头,因为他开始感觉所长像是恨不得把他绑上手术台,然后用手术刀细细地、一点点地解剖,每一丝每一片血肉都切割下来研究,用来满足所长心中的强烈探知欲。 舒莫被那股视线压得有点抬不起头,他只能努力给自己争取缓口气的时间:“所长大人,这个还给你。” 那是他之前拿到的匕首,然而舒莫伸出去的手却被所长直接按住,他的手腕像是撞上了一块完全无机质的金属块一般,冰冷、坚硬。 “不需要。”所长轻声说:“你通过了我给你准备的测试,虽然你晚来了一段时间,但我仍然对此表示很满意。” “但是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碍眼的人走了,其他实验员远远看着,压根不敢上前,这里只剩下舒莫和所长两个人,舒莫眨着眼睛,就听见所长粘稠的声音从耳膜内缓缓灌入: “在你来之前,我从希的嘴里知道了你的消息,有些事让我很好奇。” 男人的声线微微挑起,接着说道:“你拒绝了希的邀请,拒绝了成为对方的信使。” “……是因为,你厌恶他吗?” 所长说着,微微弯下腰,他的气息近了,一股让人的骨头酥麻,连耳膜都开始发痒的声音极近的传来,戴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舒莫的手指被他按住,在怔愣之间,那把沾着血的匕首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舒莫感觉自己仿佛被蜘蛛丝层层包裹一般,动弹不得。 第22章 你喜欢希? 男人的声音很轻,温柔到近乎耳语。然而就是这样的声音,却隐隐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危险,仿佛一个不慎,就会触及到某种禁忌。 舒莫的手指被他按住,身体也紧绷起来,动弹不得。他不得不抬起脸和那双异眸对视着,片刻后,舒莫的呼吸急促起来,那股之前就已经体会过的痒意又在他的血液流动间燃烧起来,和所长对视的感觉犹如遭受到某种精神上的压迫般,再凝视下去,舒莫感觉自己会连皮带骨地开始融化。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手指挣脱对方的束缚,舒莫的脸色本身就很白,现在显得更加白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说:“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第47章 “这有关我的个人隐私。”舒莫说,但所长看上去并不想放过他,所长抬起手,他的手指轻点在唇上,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舒莫身上的温度,那点暖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舒莫看见了这一幕,但他感觉这只是所长的个人习惯。 “很重要。” 男人仍然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表情是和视线完全相反的冰冷:“希的身份很特殊。” 所长说:“别在我面前说谎。 ” 面对他的这种态度,舒莫抿了抿唇,最终,他叹了口气,黑发青年抬起脸,所长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在男人的注视下,舒莫真情实感的说:“其实我不想说出来的,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但是,”舒莫说:“我很尊重希大人。” “他是我的偶像,同时,能够成为他的信使,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所长的眼神闪了闪,迎着他的眸光,舒莫接着说道: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居然有成真的一天,但是希大人居然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舒莫勾起唇轻笑起来,那笑容显得非常温柔,只有纯粹的喜悦:“你能想象到那种感觉吗?我以为屏幕上的他就非常完美,但是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我才真的意识到这就是希。” “所以,你又为什么要拒绝他?” 舒莫眯起眼睛,那股温柔的笑意从他脸上褪去,男人转过脸揉了揉自己的衣角,他说:“从客观上来说,我的身份本身就会给人带来麻烦。” “你怎么知道希会在意这些。”所长轻声说。 “他不在意,但是我在意。”舒莫说。 “你不是喜欢他吗?”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能那么做。” 所长看着他,就当舒莫认为他不相信自己这番话的时候,男人却微微侧过头,露出了一幅迷惑的表情。 对,他在迷惑,单纯的不解。 “我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所长说,他睁大眼睛,那双一金一红的异眸显得那样凌厉、近乎摄人,舒莫的眼神只是和其接触,就差点要在其中融化成一团粘稠的物质:“既然你喜欢,那为什么不去掠夺呢?” “……什么?”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霸占他身边的位置;占有对方的一切,只为了将他留下呢?”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用尽全力,不择手段地只为了留在他身边呢?” “如果我是你,”所长说:“我会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只要可以握紧手里的东西,只要可以抓住他,那么前方阻拦我的,不管是谁,无论是谁的意志都可以毁去;只要是阻碍我获得他的无论是谁都会杀了对方。” “就算那个阻碍我的人是他本身,我也会选择这么做。” “所以,”所长低下身,他勾着腰,冰冷的手指在舒莫面前划过,那些沉重的、扭曲的、近乎疯狂的情感在面前男人平静的表情下被缓缓叙述而出,舒莫甚至不能错过他说出的每一个字符,因为所长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以近距离的方式从耳膜中向他的大脑灌入,接着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认为你还不够喜欢他。” 仿佛窒息一般,那股血色就那样重重压下来,仿佛要带着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将舒莫毁灭,最令人恐惧的,并不是所长的话,而是他那冷漠且平静的表情: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所以面前人面部的表情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这是——不对的!” 舒莫退后一步,终于从那股无处不在的窒息感中脱离出去,他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所长的眼神中既有惊惧,也有一丝被质疑的愤怒: “不是所有人的感情,都要像你那样……那样的……” 舒莫不知道他该怎么说下去,这一刻他甚至开始庆幸,因为他感觉被所长喜欢的人会很可怜。对方所表现出的态度如此直白:若是所长的恋人想要离开他,那么面前的人或许在那一瞬间就会拖着人一起下地狱。 男人缓缓抬起脸,在那一瞬间,那只小蜘蛛从他的眼眶里落了下来,这下他的眼眶又变得空空荡荡了,舒莫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面前的所长……有喜欢的人吗? “不理解的人是你。”所长平静地说:“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舒莫又退后两步,因为他们之间拉开的距离,导致两个人之间莫名的气氛逐渐散去,所长在这个时候说道:“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核。” “放心,你现在已经是研究所的员工,我会庇护你,就算是‘七戒’的人想要来除掉你这个亵神者,我也会让他们滚蛋。” 所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对神大不敬的话。舒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能说出一句:“谢谢……” 那只小蜘蛛落到了所长胸前的挂饰上,那个犹如一轮明日一般华丽且精致的挂饰在它的动作下摇晃起来,舒莫的视线被其吸引,他被那股光芒炫得有些眨不开眼的时候,所长却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挂饰,接着把小蜘蛛拎起来随手扔到地上后,他挑起那颗华美至极的珠宝,接着解开项链,将它直接扔给了舒莫。 “等等?!” 舒莫手忙脚乱的接过,当看见这个挂饰背后的标识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份礼物的价值贵重到了一种他难以想象的程度,光是在新闻上偶然看见过的最珍贵的珠宝,可能都没有这个项链来得价值连城。 第48章 “这,这可是最珍贵的‘星柏’宝石做成的项链,而且上面还装载了五级的防护罩……”舒莫的眼角直跳,因为他不单单看见了五级防护罩的标语,还看见了代表日柱的图案。 面前的所长,是一位和希同样地位的……日柱。 “你喜欢?” “那就拿着吧。” 面对舒莫的话,所长却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句。舒莫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男人却直接说道:“这是给你的奖励,也是你新入职的礼物。” “可是……” 舒莫抬起头,却看见了男人显得尤其冷漠的表情,他顿时不敢再说话了。面前的人实在太过霸道。 但是……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长随手翻了翻手中的文件:“你可以先去入职处报道,会有负责人来带你熟悉环境,明天,我会带你去适应你的新工作。” “别让我失望。” 男人微微勾起唇,眼神中甚至带上笑意。那种像是要被其解剖,连身体都在被他一点点切开的感觉再次出现,舒莫头皮发麻,最后还是说了一声好,接着转过身缓缓离开。 他走出几步,兜里揣着的什么东西就掉在了地上,但舒莫现在实在太专注于脑中的事了,并没有去关注。在他的身后,落在地上的小蜘蛛因为刚刚的事很生气地围着主人转圈,看见舒莫看见刚想跟上去,就被地上的画纸吸引了注意力。 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小蜘蛛——匕修兴奋地举着那张画纸朝着所长走去,男人伸手接过后,展开画纸,就看见了那占据了整张画面的怪物,以及那被对方抱在怀里的,纯白色的身影。 他的红眸盯着画中心的身影,视线粘稠地仿佛要将其吞噬,良久,所长再次抬起脸,望着舒莫的背影,突然勾起唇,低声笑了起来: “呵。” “画的不错。” 已经走了很远的舒莫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战。 他走啊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终于找到了新研究员的报道处,男人抬起脸看了看上方的门牌,确定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后,舒莫推开门,刚想走进去,就突然听见了从屋内传来的,一声痛苦的喘息。 “……?” “不、不要。” 他听见有一道男声痛苦地啜泣道:“住手,求你住手。” “很快就好了,呵呵……” 听着这番交流,刚要进门的舒莫沉默了两秒后,他果断的重新走了出去。他站在门口,再次看了一眼门牌后,舒莫咳嗽两声,让里面的人知道屋外有人后,他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短暂的平静后,接着出现的,是屋内人突然爆发的哀嚎声:“救命啊——” 第23章 饲养怪物,我们是专业的 那声尖叫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舒莫打开门走了进去,就看见在宽敞的房间内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另外一边放着一张小床,旁边挂着一根长长的输液管,以及一个药瓶。 一个满身是血的猎人正翘着脚坐在椅子上抽烟,他的胸膛上开了一个很大的血口,从舒莫的视角甚至可以看见对方跳动的心脏,见有人来了,男人把烟头碾了碾,说道:“编号。” 舒莫的视线从他的身上一闪而过,他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但还是回答道:“我是今天刚刚过来报道的员工……” 男人拿起他的文件看了一眼,特别是仔细看了一眼他文件上代表日柱的标识后,猎人吹了个口哨,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说道:“关系户啊。” 舒莫:“……” “放心,我也是搞关系进来的。”猎人咧开牙齿笑了笑,拿出印章给他盖章:“托关系有个屁用,进来之后还不是被污染物吊着打。” 男人一边说着混不吝的话,一边扯开手里的东西将舒莫的编号印下,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胸口处就流下了更多的血,舒莫的眼神落在上面,男人将文件递给他,望见他的眼神也就解释道:“这是t-89-op的效果,不用管,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挠了挠头:“你是个新人,要找个人来带你啊。”男人左右看了一圈,对着角落喊了一声:“喂,凯文,你来带他。” “救命啊!!!” 角落里钻出一个努力挣扎的身影,接着又被一只手抓了回去,舒莫这次终于知道之前的喊声从何而来了,他转过脸,就看见墙角的帘布被掀开,一个手上缠着绷带的男人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拽住,那副神色简直凄惨地让人落泪,在几下的挣扎后,男人终于从帘布后逃了出来,接着几步倒在了舒莫的面前,用手哆哆嗦嗦地按住自己身上的伤口,舒莫向后退了两步,就听见面前的人控诉道:“欧亚,你为什么不来帮我!” “是你自己想要去找医生治病的,我可没有拦着你。”欧亚仍然翘着脚,说话痞里痞气的,凯文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帘布在这个时候被直接掀开,舒莫终于看清坐在帘布之后的身影,那是一道穿着白大褂,身上缠着大量绷带的女性身影,它的衣物上满是污浊的大块污渍,胸口处紧紧缠绕着绷带,女人的手上还握着一个大号的注射器,它就那样坐在小桌子前,用手指慵懒地敲击着桌面。 温婉的女声传来:“下一个病人是谁?” 闻言,房间内的几个人都有了不同的反应,凯文和欧亚立刻马上打了个哆嗦,而舒莫则微微眯起了眼睛,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污染物。 第49章 女人的声音温柔,身材丰满,然而它的头部却并不是人类的头颅,而是一个被放大了数倍的苍蝇,它的复眼就那样在舒莫面前摇晃,在它的身下,一点点蠕动的蛆虫顺着它的衣角坠落下来,躺在地上的凯文似乎感觉身上有点痒,他伸手摸了摸,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在看见手上的东西之后,男人眼睛一瞪,差点当场发出尖叫。 “真没礼貌。”蝇人说。 舒莫的眼神落在它的身上,苍蝇的复眼望着舒莫的脸,良久,翅膀扇动的奇异声响传来,女人伸出手移开了脸:“别这么盯着我,这只是一张面具。” 凯文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从他那宛如七十岁老翁般颤抖的脚步中就可以看出对方内心遭受的冲击,欧亚的表情更算不上好看,难怪他会顶着这样的伤势也不愿意去向“医生”求助,先不提对方的外貌,光是污染物能不能治病这件事,就很值得商讨。 面对其他人的打量,那个污染物却只是说道:“我只是个可怜的医者,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舒莫张了张嘴,视线在它的身上转了一圈后,询问道:“你是医生?” 对方的复眼在他的身上转来转去,舒莫莫名生出了一股难以理解的感觉,就仿佛他的身体构造、乃至于他的精神都在被某种东西窥视一般,是那种在角落中出现的、阴暗的凝视。 “医者”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片刻后,像是对他生起了些许兴趣:“你的精神力场给我的感觉真特别。”它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力度变得大了一些:“比起其他人,甚至比起那些烦人的家伙更加特别,不,你看上去甚至和那位所长更像,奇特……真是奇特……” “我真想‘治疗’你,但是给你治病,似乎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医者似乎在踌躇着什么,片刻后,它嘀咕了一声:“这或许会要了我的命。” “要是你遇到那个家伙,他一定会对你感兴趣的。” 那股凝视感悄然褪去,舒莫背后的鸡皮疙瘩缓缓消散了,污染物的习性与癖好都十分古怪,它们和人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污染物更多的情况下只会按照它们的“习性”行动,这也是它们危险的来源。 但面前的污染物不知为何放弃了对舒莫的研究,它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唉,要是有更多的病人就好了。” “你们这些小崽子,一天到晚的来骚扰我,却又不让我治疗你们,是把我这里当做游乐场吗?” 听到它的话,舒莫背后的凯文尴尬一笑,只想夺路而逃,舒莫感觉背后有人拉了拉自己,他回过头,就看见凯文对他使了个眼神,让他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舒莫刚想离开,那只蝇人却猛得抬起脸望向他的方向,出声道:“等等。” 舒莫停下来望向它,片刻的凝视中,医者的复眼中映出了舒莫的样子,其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他的身影:“虽然这样很冒昧,并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蝇人背后的翅膀扇动起来,说道:“你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那目光中隐隐带上了某种期待,舒莫望着它,听见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啊?”,片刻后,似乎是从沉默中得到了回复,医者叹了口气,接着拉上了身前的帘布:“好吧,我知道了,滚吧。” 走出房间后,舒莫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身旁的凯文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舒莫这才认出来他就是自己最开始来到研究所时见到的研究员,看见舒莫的目光,男人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员工,毕竟研究所之前才发生了一次暴乱。”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很多污染物都从收容室里逃了出来,所长大人当时刚刚参加完聚会,才赶回了研究所。” 这也是为什么所长穿着华服的原因,舒莫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全当是在熟悉实验所的环境,想到刚刚见到的污染物,他思量道:“你们研究所内的污染物……可以离开收容室?” “那位是n-71-yt-医者,它的情况很特殊。”提到刚刚的那位污染物,凯文的表情就变得有一瞬间的扭曲,但他很快就努力恢复了正常:“你之前有在其他实验所待过吗?” 舒莫点了点头,凯文就接着说道:“实际上,在这里,只要不是危险等级过高又或者侵略性过强的污染物,研究所都会给予它们一定程度的自由。” “并且,在确定它们可以给猎人提供帮助后,研究所甚至允许它们自由出行。” “刚刚见到的那位就是对猎人有益的污染物,但除了猎人以外,普通人无法接受它的治疗;而猎人除非迫不得已,也不会去接触它。” 凯文似乎一直感觉自己的头皮很痒,他不住地伸手去挠,舒莫抬起眼,却看见他伸出手掏出了什么,那一瞬间,看清那是什么的两个人都沉默了:“它会控制不住自己,在病人的体内种下一些小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再申述让医者的饲养员看好它的原因——” 凯文说得咬牙切齿起来,在他们交流的时候,一个脸色苍白病态的女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转过脸望了凯文一眼,男人的声音瞬间变小了些,他扭过头,对舒莫说:“她就是医者的饲养员。” 舒莫看了一眼刚刚的那个女人,又转过脸看着凯文,那眼神让凯文有些一头雾水:“你们……让研究员成为污染物的饲养员?” 第50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面对舒莫显得隐隐有些奇怪的眼神,凯文继续说道:“你不是……就是来当0号的饲养员的吗?” “不,不是的。”舒莫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他必须用力压住自己心里涌现的激动情绪:“你们愿意和污染物接触?而不是一直关着它们?” 面对舒莫的眼神,凯文的回答是:“这是很正常的事,在熟悉并且了解污染物的习性后,我们会派遣专业的饲养员去照料它,以更好的管理污染物。” 凯文说着,一路带着舒莫来到了一个收容室,那里关押着一个污染物,在经过验证后,凯文在系统的监控下带着舒莫来到了这个房间,他让舒莫在外面透过玻璃观察内部,自己则走进其中,一边行走一边介绍:“我带你来熟悉一下饲养员的基本流程,以便你之后的工作。”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一个悬空的巨茧,墙壁和地面上都沾附着大量的粉尘,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草丛,屋内的环境很暗,但远远望去,在阴影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 舒莫望了角落一眼,突然眼神一凝,他身前的凯文正换上特制的衣服,走进房间后,从墙壁内部运出了一个大桶,其中装着新鲜的饲料。 “其实,有些污染物并不危险,只要熟悉了它的习性和喜好,并且知晓它的收容方式,那么我们只要注意及时喂养,污染物就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舒莫看着他自信的样子,犹豫了一瞬后,还是用通讯器说:“要不,你还是先出去?” “你放心,”透过玻璃,凯文自信一笑:“我已经饲养了‘人蛾’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喂饱了它,它就不会轻易攻击我。” “你之后要饲养的0号可比这只人蛾危险太多,如果现在你就退缩了,那之后的工作就难办了。” 听着他的话,舒莫不仅没有放下心,反而还显得更加紧张了起来,在凯文的注视下,黑发青年说道:“虽然这样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一句……” 黑暗中,一个庞大的身影扇着翅膀缓缓靠近,每走一步,从它的身上就抖落而下一层层的粉尘,让肺炎患者绝望的粉尘量覆盖在草地上,直到对方跨出了阴影,舒莫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巨大的、狰狞的飞蛾。 而那只飞蛾的翅膀上,是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人脸,它的视线在舒莫的身上转了一圈后,最终落在了凯文的身上。 “——你上一次喂食这只污染物,是在什么时候?” 听到他的话,凯文沉默了。 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似得,缓缓放下手中的饲料,对着舒莫说道:“我记得我今天早上刚刚喂过,等等,今天实验所暴动了我没有来得及——舒莫,快按下你面前的按钮!” 舒莫连忙去寻找那个按钮,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当着他的面,那只人蛾发出低沉缓慢的叫声,接着突然低下身,将面前的凯文一口吞下。 舒莫:“……”现在抢救一下,还来得及吗。 第24章 你准备好了吗? 舒莫找到了那个按钮,然而按下去后,收容室内出现的装置却只是让室内的怪物被暂时禁锢,凯文模糊的声音从怪物的体内传出,舒莫转头看了看,等其他人来就要来不及了,舒莫拿出桌面上的日记本,翻开后看见了凯文书写的关于人蛾的饲养指南: 【三级污染物:t-90-lp-人蛾: 饲养者:凯文;饲养周期:36天;出逃次数:3; 注意事项:t-90-lp必须定时投喂大量3号饲料;在满足其食欲后,应避免触碰其羽翼,并不与其羽翼上的任何一面人脸所对视; t-90-lp将会在食用大量饲料后,并回归‘巢穴’并开始筑巢,此筑巢行为将进行3-5天,在筑巢后,t-90-lp将开始尝试产卵并出逃;因此,饲养员应当在t-90-lp筑巢时摧毁人蛾的巢穴,并转而向其提供1号饲料; t-90-lp在巢穴被摧毁后尝试再次筑巢,饲料更换后,t-90-lp渐渐萎靡不振,在其二次筑巢尚未完成之时,t-90-lp变得越发瘦弱、狂躁,最终,一只新的人蛾的从它的体内爬出,并将其吞噬。 在照料t-90-lp的过程中,饲养员因戴上防尘面具,并避免与其产生对视。 若发现饲养员被其吞噬,请立即按下按钮,并投喂其4号饲料。】 舒莫拿上备用的防尘面具,并朝着收容室内走去,凯文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轻了,舒莫只希望他还来得及。 一桶新鲜的饲料随着舒莫的到来从墙壁里缓缓推出,防尘面具很好地阻隔了无处不在的粉尘,却还是舒莫的衣角上沾上了一些。屋内巨大的飞蛾扇着翅膀停在舒莫的前方,用几双眼睛凝视着它,它头顶的触须缓缓颤动着,似乎对舒莫感到非常好奇。 舒莫能够感受到从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是一种纯粹的、没有任何掩饰,也毫无人性的食欲;在人蛾的凝望下,舒莫提起手中的饲料,对它说:“打个商量,我跟你换。” 舒莫指了指桶,又指了指它的肚子:“吐出来。” 这只巨大的虫子站在舒莫的面前,片刻后,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它羽翼上的一张张人脸眨动起来,仿佛也在此刻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舒莫,期望着他下一秒也可以变为羽翼中的一员。 可能人蛾曾经的饲养员也混在其中,但是凯文至少还可以抢救一下,看着人蛾不为所动的模样,舒莫让开身子对它说:“那既然这样,我给你送了新的食物,来尝尝看吧。” 第51章 从舒莫前方的某个方向发出了模糊的声音:“救……救……命……” 舒莫站在那里,防尘面具下的视线一直望向地面,避免和面前的污染物有任何对视,片刻后,前方的巨蛾沉重而缓慢地走向饲料的方向,接着将那桶饲料掀翻在地后,趴伏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吞噬起来,它的触须缓慢抖动着,眼珠不知为何一直凝视着身后舒莫的方向,并隐隐察觉到那是比饲料更加美味的东西。 那道身影就那么站在它的身边,让它的本能都隐隐颤栗起来,片刻后,似乎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人蛾居然抛弃了嘴边的食物,重新站起,口器对着舒莫的方向缓缓张大,下一秒—— “呕——” 人蛾大口呕吐了出来,它倒在了地上,一道身影也随之倒在了一地残渣里,人蛾的爪足向上,翅膀上的人脸都做出呕吐的表情,凯文抹了抹自己头发上的东西,沉默了一瞬后,说道:“我们……先离开吧。” “谢谢你,舒尼。” “我叫舒莫。” 凯文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后便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舒莫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毕竟他手里的咖啡会让舒莫幻视一些东西。 凯文坐在一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口气,望着舒莫的表情,他无奈道:“见笑了,其实说真的,我来实验所已经这么久了,但却一直只能照料三级污染物,而就是这样的三级污染物都险些要了我的命。” “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人蛾时候的样子。”凯文喝了一口咖啡:“我当时差点被吓尿了,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面不改色地站在它的面前的。” 舒莫说:“我其实也很害怕,我鼓足了勇气后才说服了自己。” 凯文说:“你下次撒谎的时候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 舒莫疑惑道:“什么表情?” 凯文:“就是现在这副表情。” 凯文摩挲着手里的咖啡,可能是刚刚的经历让他对舒莫的好感陡增,以至于男人此时的话显得有些多了起来,舒莫在下层待了很久,和其他同事基本上没有多少接触,实际上,他也在尽量避免和其他同事产生深交,但是来到上层后看见的一切都让他感觉有些稀奇,他正在思索这些的时候,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有些兴奋的表情,这让近距离望着这一幕的凯文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 “舒莫,你在想什么?” 舒莫说:“没有,我只是感觉……” “对之后的工作,有些期待。” 凯文沉默了片刻,接着猛喝了一口咖啡:“刚刚的三级污染物,就是我所能饲养的最恐怖的怪物了,但是你之后要去接触的0号却是我所不能想象的存在,我敢保证,我可能只是远远接触到它,就可能导致我当场暴毙。” 凯文说得真情实感,但是舒莫却不太理解他所说的含义,舒莫好奇的询问道:“你们一直都说0号,又说那是实验所最恐怖的污染物。” “那么我想知道,它的等级,到底是几级污染物?” 凯文听着他的话,男人陷入了沉思,舒莫盯着他的样子,片刻后,凯文才好像很为难似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不知道。” “什么?” 凯文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他一头繁茂的绿发显得很柔顺,像是被精心打理过一样:“我不知道0号的等级,实际上,我们只知道它叫0号,但是其他的资料,它的来历、习性、以至于它的喜好,我们统统都不清楚。” “生命工厂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想要提供我们卫兵的技术,但代价是所长要在之后答应他们的条件。” 凯文说:“唉,真可惜啊,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卫兵到底能不能侦查出0号的资料,毕竟它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凯文摇了摇头,一边喝咖啡一边说:“有人说,0号的诞生就是为了摧毁一切的,如果让它突破收容,那么我们所有人都会死;还有人说0号只是一场骗局,又或者是杜撰的噩梦。” 凯文说:“只可惜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它。” “而在这之前,所有尝试接触0号的实验都失败了;它的饲养员也全部死亡。” 他上下打量着舒莫,突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嘿,舒莫,如果你之后真的见到了0号,可以跟我说说……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你这话的意思,就像是在祝福我会活着回来了。” 凯文微微一愣,接着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就是那个唯一能接触到它的人。” “0号未解之谜的破解者,研究所的明日之星——” 舒莫心想你也太抬举我了,然而凯文却表示:“你别不相信,因为我感觉……” “我感觉……” 凯文的眉头紧皱,他望着舒莫的样子,接着犹豫着说:“我感觉,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和污染物之间有一种很微妙的联系。”亲眼目睹过食鸦人被怎么收容的凯文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话说到这里,今天的下班时间到了,凯文坐起身准备离开,舒莫也准备去看看自己的新住所,然而当他准备走的时候,凯文却像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舒莫回头说:“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第52章 “据说,0号是有名字的。”凯文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把这个很少有人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当做舒莫救他一命的谢礼:“它的名字,叫xi。” “……希?” “不对,”凯文摇了摇头,拿出笔,在舒莫的本子上写下0号的名字:“是夕。” 舒莫望着自己书本上的小字,指尖抚摸过那个字眼:“……夕?” 他抬起脸,心里突然有一种非常荒谬的猜想,但那个想法只是转瞬而逝。并且太过毫无根据,甚至于虚无缥缈,没有任何依据。 但他仍然呢喃着那个名字,心里却生出一股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一直在他的心中缭绕,让舒莫有些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终于到了第二天,舒莫甚至于没有来得及大量自己的新住所,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实验所,所长已经重新换上了一声整洁的白大褂,他的眼眶空空荡荡,下方,小蜘蛛匕修迈着六亲不认的脚步在实验所内来回巡视,格外的张扬跋扈,踩着一个个员工的头顶飞跃,路过的人敢怒不敢言。 舒莫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多看它两眼,就被所长叫住,男人戴着单面镜,精致的镜框内映射出他绯红色的眼眸,所长的一绺灰蓝长发垂在胸前,犹如一团聚拢而起的灰雾般,对方看上去精致、冷酷,不近人情。 他看着舒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片刻后,所长说:“你准备好了吗?” 第25章 0号(这章开始夕正式出场) 那是舒莫所见过的,最完美的污染物。 经过一层又一层的检测,一道道被封死的大门在所长的带领下依次展开,越往深处行走,舒莫就越能感受到一股从肌肤上传来的,一根根细针往皮肤深处扎入的细微刺痛感。 每走一步,空气就仿佛变得更加寒冷,湿黏。但这又仿佛只是男人的错觉,舒莫望向一旁的所长,却只能看见对方精致的下巴,穿着白大褂的他看上去更有一种类似于机器般的冰冷感,硬要说就是缺少了一点人味。 所长今天换了一双手套,男人的手上戴着一双湛蓝色的手套,看上去颜色极其鲜艳,和他的发色一致,不知道为什么,舒莫突然想起来希似乎也戴着手套,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后,下一秒,前方的大门开启,他们已经走过了几个区域,来到了真正的大门前。 之前的每一道大门都需要四级权限,到了这里,就需要所长亲自审批后允许通行。因为在这里收容的,是整个研究所,甚至可能是整个二层最危险的污染物。 “在这里收容的都是五级污染物。”所长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周边冰冷的墙面反射出他的身影,男人行走时的脚步犹如闲庭信步般不紧不慢,舒莫跟在他的身边,每走过一个区域,都仿佛踏入了不同的地方,在转角的一瞬间,类似于童谣般,少年们围在一起用清脆悦耳的歌声吟唱而出的美妙旋律组成了一首辉煌的圣歌,它们在一起高声歌颂着一位伟大存在的到来; 舒莫的眼睑也会有一瞬间突然变得沉重,视线变得模糊且泛起细密的光点,鼻尖涌上一股清晰好闻的汽水味后,就是身体轻飘飘的,宛如灵魂即将上升般的错觉; 再之后,他们踩着在地板上摊开的皎洁月光走过,那片月光宛如一轮银月真的降临在了这个小小的收容室内,经过那扇大门时,舒莫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渗入骨髓的寒意。 等再走了几步,舒莫就感觉自己的发丝上已经覆上了一层很薄的霜,所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舒莫似乎在咬着牙轻微地打着哆嗦,面无表情的男人向前行走了两步,突然说道:“伸手。” 舒莫抱着肩,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所长就突然停下了脚步,下一秒,舒莫的右手伸出,被所长握住,蓝发男人仿佛只是在做着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般指尖在他的手腕上轻点了几下,他低着头,一缕长发就顺着高挺的鼻梁落到了所长的唇上: “真是脆弱。” “既然觉得冷,那就直接说出来。” 所长抽回手,接着转身重新走着,舒莫身体一暖,月光再也无法影响他了。 “这么脆弱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面对污染物的?”所长头也不回地说:“接下去你就要去面对0号了,舒莫,你可别让我失望。” 舒莫收回手,所长的话听上去很直接,但是却好像没有那么讨厌:“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能不能做到?” “那看来你很有信心。” 跟在他们身后的猎人听见他们的话,男人轻咳了一声,接着举起手表示:“报告所长,我也觉得冷。” 所长:“哦。” 猎人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最后只能尴尬一笑。 五级污染物哪怕是被关押在收容室内,也仍然影响周围区域的环境,甚至于,它们不需要移动,只需要出现在一座城市内,就可以在几天内间接导致那座城市毁灭。 它们就是移动的天灾,这里的每一个收容室都被分隔开来,宛如一个精心构造的迷宫,每隔一段时间,收容室的格局就会被系统洗牌打乱,只有五级管理员知晓收容室的变化,若是没有他们的指引,误入这片区域的下场就是在迷宫一次又一次的重组中失去方向,彻底迷失在其中。 每一个污染物都有自己的习性和默契般,只在自己所处的那片区域释放出气息宣告主权,牢牢霸占住自己的领域,并尝试侵犯其他区域。但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当舒莫和所长来到一个收容室前的时候,舒莫的身体骤然一轻。 第53章 他发现,无论是耳边圣歌团们清脆的吟唱;又或是月光的轻鸣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都统统消失了,这片区域仿佛真空环境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感和异常,墙壁上没有斑驳的痕迹,空气中也没有血腥味。 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到好像所有污染物都在一瞬间远离了这片区域一般,对此避之不及。在一群穷凶极恶的五级污染物内突然出现一块格外安静的区域意味着什么? 舒莫想到这里,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性,看着所长那平静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后,突然听见身后的猎人在不断地打颤。 舒莫回过头,就看见这位名叫卡尔的男人苦着脸勉强露出的笑容,他今天早上憋的那泡尿要扛不住了,每一次跟随所长来到这里时,卡尔除了感觉自己的小命不保以外,也总有一种自己的尊严和名声被按在地板上摩擦的错觉,岌岌可危。 “你们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卡尔作为一个赫赫有名的黑猎人,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现在很想直接开溜,那种往前走一步就会人头落地的危机感实在太过强烈,然而所长仍然面无表情,而舒莫……舒莫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感觉非常的不对劲。” 话音刚落,舒莫就突然察觉到了一股注视感,就像是他的到来吸引了某个恐怖怪物的注意力,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就那样穿过了层层屏障,穿过了阻碍他的一切东西,就那样在这片区域内巡视了一圈后,最终锁定在了黑发青年的身上。 然后,舒莫感觉耳边一软,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用手指很轻地擦过了他耳后的一抹发,对着男人呢喃:“到这里来。” 舒莫突然打了个冷战,卡尔看到之后愣了一下,接着说:“woc,我就知道这地方不对劲,这里果然很邪门。” “0号就在前面。”所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前方的房间内,舒莫的耳朵一软,蓝发男人让他过去,舒莫却没有及时回应,所长抬眼望去,就看见黑发青年沉默了足有几秒后,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哆嗦着收回手,接着一言不发地努力加快速度走向房间,他从所长面前走过的时候,因为视角原因,所以所长便清晰地看见了他藏在黑发下微红的耳朵。 青年的皮肤很白,所以那块红色就近乎在他身上晕染开,显得格外醒目。所长的红眸缓慢地眨动着,眼神在某一刻变得极具侵略性,但在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舒莫捏了捏发痒的耳朵,走进房间,将注意力投向下方的收容室时,男人一瞬间失神了。 在占据了整面墙壁的落地窗前,舒莫向前走了两步,将下方的整个收容室完全映入眼帘,接着,他的呼吸变得缓慢、停滞,心跳近乎停摆,青年一双漂亮的绿眸睁大,他的身影贴在窗户上,绿眸将下方的怪物映入眼中,接着,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般将舒莫整个人点燃。 他身后的卡尔低着头,看了收容室一样后就移开视线,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会咬着他一样,望见舒莫的反应,卡尔说道:“很震惊吧。” “0号,就是眼前的这个怪物。”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算再重复看它多少次,我也都无法克制自己对它的恐惧,这是多么恐……” “——这是多么完美的存在。” 舒莫贴在窗前,在那一瞬间,他甚至遗忘了身后的所长、遗忘了其他的所有东西,他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下方的怪物,整个人仿佛被其死死地吸引,呼吸终于变得急促起来:“它、它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污染物……” 舒莫说着,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的眼眸都慢慢变得湿润起来,整个人都精神都仿佛沉迷在莫名的欢喜之中,那种鲜明至极的喜悦无法掩饰,卡尔愣住了,他掏了掏耳朵,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然后,他就听见自己身边的所长似乎也被舒莫感染了一样,发出了一声低笑。 “既然你这么喜欢,”所长说:“那么我这就送你下去。” 卡尔茫然地看着所长,又茫然地看向舒莫,然后,他就看见贴在窗户上的黑发青年慢慢转过脸,勾着唇说道:“好啊。” 眼前的两个人看上去实在太过诡异。 卡尔默默后退了两步,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舒莫的心里已经完全被一股莫名的激动占据,他可以确定,下方的怪物是他有史以来、甚至于这辈子、这座高塔里从未出现过的污染物。 而他现在要去接触对方。 舒莫想到这里,手上的动作就更急切了起来。所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挑起自己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打着圈,望着舒莫的样子,突然开口:“说不定下去之后,你就会死哦。”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所长玩弄着自己的头发,说:“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要迫不及待去见自己的心上人似的。” “?” 面对舒莫不解的眼神,所长说:“难道不是吗?” “可是,这重要吗?”舒莫的动作没有停下,他将那件纯黑色的防护服穿好,特制的材料勾勒出男人精干的身体线条,舒莫将自己略长的头发扎起来,露出一张帅气的脸:“我本来就是要来这里做这件事的。” 舒莫拿起手边的资料,就看见了0号到目前为止所记录的一切数据: 第54章 【以下数据仅五级管理人可查阅: 代号:0号; 饲养者:待定; 饲养周期:53天; 实验次数:125次; 实验记录如下: 1期,派遣猎人h53前往收容室尝试与其接触,实验失败,h53已死亡; 2期,派遣4号特异能力持有者及五级实验员前往收容室尝试与其接触,饲养实验已失败;4号能力已由实验员回收; …… 52期:审批已通过,将派遣红猎人·赫敏前往收容室尝试与其接触,并给予其武装特权,红猎人·赫敏申请y-58-ui剥离之皮使用权限,审批通过; y-58-ui剥离之皮已保存其面部特征,红猎人携带武器进入收容所,并尝试攻击0号,红猎人的所有攻击全部命中0号,但在几秒后,红猎人突然倒在地上,身上出现大量血迹,他所造成的所有攻击,最终都出现在了他自己身上; 红猎人·赫敏通过y-58-ui剥离之皮转生,成为了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实验样本,然而,它却仿佛迷失了心智,述说自己已经死亡,并要将自己的一切献给0号,它向实验员们述说自己在短暂的死亡后来到了一个完美的天国,它在天国内获得了新生,它不愿归还y-58-ui剥离之皮,并开始攻击实验所内的其他实验员;其他猎人在此次实验后将其捕获并收容,但在此过程中,y-58-ui剥离之皮也嵌合在了它的身上,至此,实验员申请将红猎人与y-58-ui剥离之皮收容后,给予其新编号。 申请已通过。 82期:越来越多的猎人表现出与红猎人相同的特征,但它们最终却选择与从前的红猎人融为一体,那个收容室内的怪物越来越庞大,它们声称自己前往了一个完美的天国,并在那里获得洗礼,0号的实验迟迟没有进展,到现在为止,我们仍然无法知晓它的来历、它的目的。 125期:实验失败,3号突破收容,并在前往0号收容室的路上被七罪·贪婪击杀,它声称自己在朝拜伟大的主人,并高声呐喊对方的名字,终于,我们知晓了0号的名讳: 夕。】 舒莫缓缓将手中的资料合上,他面前的所长转过身,为他打开了收容室的通道: “希望你不会成为下一个3号。”所长轻声说。 舒莫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男人转过身,甚至于没有丝毫犹豫地走进那个通道,他的身影被缓缓合拢的大门吞噬,舒莫在通道内行走着,走得越近,他就越感觉有股温暖、平和的气息缭绕在他的身边,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感觉温暖地仿佛一个午后的小憩,阳光就那样落在他的身上,然而就在这种温暖到达一种程度的时候,舒莫终于一脚踏进了收容室内,那一瞬间,所有的光芒、温暖、阳光,都被一股难以形容的黑暗所吞噬,他仿佛站在深渊前方,整个世界都在转瞬间颠倒,只留下纯粹的黑暗。 舒莫站在收容室内,这宽阔的、偌大的房间里,只收容着一个庞然大物。 站在满地的血色血带前,舒莫抬起脸,孤身一人承受着那股吞噬心智的黑暗,锁链抽动时发出的沉重声响在屋内回响,舒莫的耳边一沉,身体骤然一僵,还未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自己身后像是贴上了什么东西。 一个虚无缥缈的、浑身漆黑,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舒莫眼前一黑,就像是有个人站在他身边,低下头,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 “你来了。” 第26章 漂亮又恐怖的庞然大物 “第138期实验开始,y-210号员工已进入收容室,‘观测者’已记录其外貌特征,实验数据正常录入中。” 所长站在屋内,一览无余地观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他身旁的几个实验员围在一起书写着数据,而隔壁的小房间内,一个饲养员轻声说着什么,她伸出手,将一张照片塞进了面前的小木格内,黑暗潮湿的环境下,一只形销骨立的手缓缓伸出,接过那张照片,用浑浊的眼睛凝视了一会后,片刻后,舒莫的脸就在一张人皮纸上缓缓成型。 “0号第一次对实验员的接触有了反应。”一旁的实验员睁大眼睛惊喜道,也不怪他失态,如此之久的实验终于有了进展,所有人都有种精神一振的感觉,他还要再说些什么,所长却开口道:“吵死了。” 他的眼神并未停留在0号身上,而是一直凝固在下方的舒莫身上,像是要将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情绪都完全汲取,那双单眸中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实验员骤然闭上了嘴,他莫名感觉现在的所长看上去很不好惹。 一只白皙的手带着让人肌肤发寒的凉意,盖在了舒莫的脸上。那只手从虚空中伸出,看不见末端。只有那宛如玉石一般的轻轻点在舒莫的眼睛上,舒莫愣了一瞬,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那清晰的触感,分明就像是……六根手指。 那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了,这只手甚至大到仅仅用手掌就可以握住舒莫的头一般,然后就那样轻轻地将对比它来说显得那样羸弱的人类脑袋拔下来,上方的研究员看见这一幕,心都凉了,他们甚至以为舒莫很快就要从画纸上重新爬出来,没想到下方的青年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你想让我……看什么?” 若有若无的轻笑声从舒莫身后传出,然而舒莫并未从对方身上察觉到恶意,反而是那股凉意从后颈缓缓渗出来,接着一点点地扩散开来,那一口气吹得舒莫的脊骨完全僵了,因为舒莫甚至有种自己在被含住一般,被人压在指尖下方,然后轻佻又仔细地作弄着。 第55章 舒莫的视野被盖住,然而他却仍然可以“看见”,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看见的世界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模样,但舒莫努力睁大眼睛,绿色的瞳孔收缩着,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东西:然后他就望到了,看清了变得焕然一新的世界。 整个收容室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天国,在舒莫的脚边,一朵又一朵的瑰丽花朵缓缓展开,每一朵花株都绽放出了宛如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的奇异花苞;他的耳边,模糊不清的细语声消失了,耳边传来了空灵又柔和的吟唱声,抚平了舒莫心中所有的紧张、畏惧,他感觉十分舒适,看着眼前的花海,甚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舒莫忍不住勾起了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多么安详。连最后一丝恐惧都缓缓消散,他伸出手触碰到了自己眼睛上的那双手,突然发现那是一双柔软且温暖的手。 “天国。”舒莫的前方,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他抬头望去,就看见了那包裹覆盖的层层羽翼,有一道亲切的声音正从其中传出,呼唤着他:“也是我为你准备的家。” “舒莫,过来。”那道声音继续说道:“我一直在等着你。” 黑发青年站在原地沉默一瞬,突然抬起脚朝着前方的怪物走去,整个收容室内都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红色丝带,血从0号的身上缓缓流淌而出,共同积累成了这一片鲜艳的地毯。之前的所有实验员都在接触到这些血迹的一瞬间被其吞噬,然而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舒莫却仿佛完全不在乎地面上无处不在的危险,毫无戒心和防备的从其身上跨过。 满地的血色丝带涌动而来,收拢在了一起,接着又缓缓分开,给舒莫让开了一条笔直的道路,道路的尽头,0号正低垂着翅膀等待着舒莫的到来,仿佛一个等候对方开启的,精心准备的礼物。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舒莫坚定不移地朝着0号走了过去,然后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走向了那片代表着死亡的血海,还没等他们判断舒莫是不是在自己寻死,实验员们就看见黑发青年脸上带着如梦似幻的笑容,突然低下身,在血海里伸出手翻动着,下一秒,男人从血海里抬起身子,抱出了一束美轮美奂的花朵。 “这里好安静啊。”舒莫听见风吹过花海时的声音,他抱着手中的花朵,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宁静。但他到底还没有忘记自己究竟来做什么,男人朝着0号走了过去,他迈过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慢慢地靠近了面前的怪物。像是唯恐惊醒一个美梦,舒莫最后终于站到了它的面前,他突然感觉耳朵里有些痒,像是耳边突然有模糊的尖叫声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让人感觉安宁的风声取代。 舒莫望着面前的0号,心里突然生出一个疑惑:“我这是在做梦吗?”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0号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污染物有本质上的区别,又或者说,0号根本就不应该和那些污染物所比较,它们是迥异的、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其他污染物的出现是源自于外界的污染;又或者是由身体内部产生的畸变,那么0号则和它们完全不同,这是舒莫在真正站在0号面前时,清晰感受到的认知。他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水,以往在其他污染物面前的镇定以及那种冥冥中的自信似乎都在微妙的动摇,但是舒莫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伸向它的手,就宛如明知道触碰的是潘多拉魔盒,却仍然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正在呼唤他的怪物,实在是——太过美丽了。 “我一直在等你。”前方如同梦幻般的庞然大物正轻声呼唤着他,舒莫眨了眨眼,终于伸出手,触碰到了近在咫尺的羽翼,黑发青年的脸白皙到近乎透明,眼瞳不知是因为激动又或者恐惧,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亮色。他伸出手在眼前的羽翼上划过时,男人能够清晰感受到面前生物的触感,对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悬挂在空中,包容着他的所有动作。 舒莫的手指按在漂亮的羽毛上,感受下掌心柔软的触感,他甚至有些茫然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做梦,然后在下一秒,这些羽翼便缓缓张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浑身灰白、拥有一头纸一般的长发的身影在舒莫面前从羽翼的遮盖下现身,仿佛放置在珍宝上的阻隔被彻底掀开,出现在舒莫面前的,就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完美存在。 它发出一声轻叹,接着在舒莫面前缓缓伸展身体,无数惨白的骨手就从下方钻出,接着拱卫在中心的0号身边,一根锁链贯穿了它的胸膛,并将它的身体锁住,它抬起脸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接着低下头凝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0号的体型是那样高,以至于舒莫站在它的面前,需要仰起脸,才能看见它的面容。 然后舒莫就看见了一张空洞的脸。 这看上去圣洁、狰狞、又美丽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怪物脸上戴着一张纯白的陶瓷面具,无数细小的骨手漂浮在面具的边缘,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张面具,舒莫抬起脸的时候,这个怪物就仿佛在低下身和其对视一般,在收容室内,无数圣歌的包围中,0号抬起手,它宛如骨瓷般的手指伸出,接着亲昵地点了点舒莫的鼻尖。 而在那张面具上方,一道虚幻的影像浮现,舒莫睁大眼睛,就从其中看见了……他自己的脸。 第56章 正是他现在脸上,带着惊愕、兴奋,与些许恐惧混杂在一起的,鲜明的表情。 0号说:“我一直在看着你。” 它伸出手,将舒莫的脸挑起来,手指缓缓勾起舒莫的下巴端详着,舒莫能感受到那股凝视着他,舔舐着他,仿佛要在下一秒将他一口吞下咀嚼,化为血肉吞噬般的视线,但最后,0号却只是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然后轻声低笑起来。 “你一直在……你一直在看着我?” 一股又一股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恐惧和压迫感如同粘稠的沥青般涌出,接着由上而下地慢慢流淌而下,将舒莫的五脏六腑、包括鼻腔和喉咙都彻底淹没、堵塞。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明明身体能够感受到舌头和嘴唇的存在,但他就是无法抬起舌头,更无法说出一句连贯的话。就连刚刚的那句话,似乎都是从他的胸膛里扎出来的,他的舌头、嘴唇、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了自己的思想,并且被面前的怪物所震慑。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他就是无法把视线从0号身上移开,哪怕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舒莫却无法移开视线。 他听见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尖叫声,却是在远处贯穿着这一切的实验员发了疯地嘶吼起来,拥有一头灰蓝色长发的所长仍然平静地矗立在落地镜前,津津有味地观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脸上的表情投入到近乎失神,而在他的身边,目睹了0号出现的研究员们却发起了疯,他们的眼睛里流出类似于黑泥般的痕迹,口中也大量呕吐出淤泥,正跪在地上不停地说着胡言乱语。 卡尔怔怔地看着面前突然嘶吼着开始绝望地呐喊出声的实验员,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因为他刚刚因为恐惧,并没有去看……去看见下方的那个东西。 那个,占据了整个收容室的、将自身在房间内展开,正肆无忌惮侵占周围一切的漆黑怪物。 耳边的圣歌压下了惊惧绝望的尖叫声,那张白瓷般的面具近在咫尺,光是一只手掌,就大得可以覆盖住舒莫整张脸的怪物望着他,冰冷的触感凝固在脸上,舒莫的心脏剧烈抖动着,几乎要收缩成一团石头接着再从他的喉咙里蹦出来,0号伸出手,很慢很慢地握住他的头颅,说来荒谬,0号的声音听上去,居然异常悦耳、神圣。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呢?舒莫。”0号的手指轻轻拂过舒莫的脖子,宛如蜘蛛用爪足钳制着自己的猎物,每一次手指的划过都给人一种下一秒会被利器开天辟地的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唤醒我。” “你不来找我,却去接触其他的东西,是觉得它们比我更好吗?” 0号这么说着,它面具前的镜像缓缓变化,一只只骨手撑起它的衣摆,将它托得更高,0号将镜像推得更近了一些,于是舒莫就看见了:在收容室内,正趴伏在巨茧上吃着饲料的……人蛾。 人蛾的翅膀时不时地抖动着,上面的一张张人脸偶尔眨眼,偶尔在笑。凯文打开收容室的大门,这次他没有忘记定时投喂,男人刚刚准备走近自己饲养的污染物,下一秒,人蛾脸上的人脸突然一张张地苏醒过来,它们齐齐地发出奇异的嘶吼声,仿佛大难临头,却又找不到危险的来源。 “我的祖宗,你这又是怎么了。” 一层层的粉尘从人蛾身上坠落下来,在整个收容室内蔓延,它的每一张人脸上,都同时浮现了极度惊惧的表情,凯文默默后退一步,接着毫不犹豫地选择跑出收容室: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你不来找我,让我很不高兴。”0号轻声说,舒莫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接着,他就看见一根巨大的手指从天而降,当着凯文的面,像按住一只小虫子般,将人蛾当场捏爆。 凯文被残渣扑了满身,他的脸上满是茫然和疑惑,单纯的像个刚走出校园的孩子。 “别再去接触其他人,可以吗?” 0号缓缓收回手指,它低下身,在舒莫耳边用悦耳的嗓音温和地说道,舒莫感到自己的整个人都宛如冰冻一般僵直了,他知道自己应该畏惧,又或是感觉反感,因为这莫名的独占欲,然而当那只手触碰到他时,舒莫再怎么隐忍,最后也控制不住自己,侧过脸在它的掌心蹭了蹭。 第27章 神。 似乎是感受到了舒莫的顺从和回应,0号将漂浮在它前方的影像缓缓收回,接着再次翻转后,其中就再次出现了舒莫的身影:仅有他一人的,倒映着他表情的身影。 像是欢喜到了极致,0号甚至忍不住低下身,像是抱起了一个心仪至极的珍贵宝物般将舒莫抱在怀中蹭了蹭。它的一举一动之间都透出了对于舒莫的亲昵和心爱,那毫不掩饰且完全无法作伪的快乐从它的每一个细节中传出,然而被它抱在怀里的舒莫却感觉双脚离了地,只能被死死地禁锢在它的怀里,周边的空间骤然缩小、狭隘的方寸之地将他死死囚住,动弹不得。 他的脚无法触碰到地面,支撑身体的唯一支点只有对方和他接触的部分,这实在是太过亲密,舒莫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耳边传来一声极其鲜明的轻笑,舒莫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就听见面前的怪物又轻又凉的说了一句:“别乱动。” 舒莫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近乎要凝滞了,他终于不再动弹,黑发青年竭力伸直小腿,面部显得更加苍白,他透过0号的肩膀,看见漂浮在它后方的镜像,那里正显示着他此时的模样,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舒莫脑中浮现,舒莫说: 第57章 “你一直都在注视着外界的一切?” 0号抱着他,在收容室内缓缓行走起来,这个囚困它的场所现在反而更像是对方用来小憩的住所,而周围监视着它的实验员包括院长都仿佛是守卫它的骑士,而他们完全不知道0号由始至终都目睹着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察觉到你来了,所以忍不住想要看看你。” 0号一边行走着,一边有无数骨手撑起它衣袍长长的下摆,舒莫无法挣脱,现在反而好像已经认命了一样被对方拥抱在怀里,接着记录着它的一切行为。 “你是怎么察觉到我来的?” 舒莫像是感到好奇一般轻声询问着,他说话时的语气是下意识地温声细语,然而他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见了难以言喻的呓语,他的视线稍稍抬起,就看见了那垂落在了对方身后,触及地板的惨白羽翼,0号身后的翅膀让它显得更加圣洁,然而舒莫却察觉到了某种窥视感,下一秒,那漂亮到宛如艺术品般的羽翼下方翻出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每一只眼球中都透出了强烈的狂热以及近乎疯狂的喜爱,它们就那样专注地、目不转睛地凝视舒莫,不愿意放过他的每一丝表情,一条条半透明的蠕动从下方伸出,蠢蠢欲动地颤动起来,舒莫的手指一颤,近乎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无法行动,某种恐惧让他的思维都开始凝滞、接着被无形的力量拉长、压缩,最终化为一颗颗精致的珠宝被它们心满意足地收入怀里收藏。 “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0号看上去极其温和,它察觉到了舒莫的僵硬后,就伸出手,将他的视线硬生生扯开,舒莫眼中已经溢出了纯白色的光芒,他和0号对视一眼后,怪物就伸出手指,又点了点他:“小心一点。” 它说:“别总是尝试和我对视,你这么看着我,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你收藏起来。” 它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却走了几步,在花海中轻点了几下,一个又一个精致的雕像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收容室内,一只只骨手托起一个巨大的王座,0号走了上去,接着在王座上坐了下来。 舒莫终于重新站在了地上,看着0号坐在王座上,被一群脸上带着幸福笑容,双手合十祷告的雕像包围,像是在接受他们的朝拜,舒莫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额头上爆出冷汗,但他以一直以来的冷静压下了差点扭曲的表情,0号似乎感到非常满意,它长得那么高大,舒莫站在他的身边,甚至还能听见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圣歌。 “你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唐突的,舒莫听见身旁的怪物这么说,他没有转过头去看对方,而是望着下方数量变得越来越多、围绕在王座周围向他们朝拜的雕像,说道:“是我的错觉吗,这下面的每一个雕像,看上去都像是一个四级污染物。” 这一定是他的错觉,舒莫一动也不敢动,他突然感觉自己现在是进入了一个污染物的巢穴,里面遇到的哪怕是看上去最平平无奇的雕像似乎也可以轻易地毁灭一座城市,而坐在他身边的这位看上去更危险地令人发憷,他甚至开始疑惑起来:像0号这样的存在,到底是怎么被实验所收容的? 那道锁链牢牢地贯穿了男人的胸膛,血带一刻不停地从其中流淌而出,接着再蔓延进去下方的花海,收容室外,实验员们又哭又笑,有些甚至已经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挖了出来,卡尔甚至不敢去看下方的场景一眼,他的耳孔里缓缓流出血液,是因为男人刚刚把自己的耳膜捅穿,才避免了被耳边传来的声音污染;但他也快撑不住了,卡尔抬起手撕碎了身边的一个同事,然而下一秒,他woc了一声,就看见对方被撕成两半的身体缓缓蠕动着重新贴合在一起,对他露出一个扭曲的表情后消失不见。 接着,花海中再次多出了一具雕像,卡尔心里非常绝望,他转过脸,刚想询问所长接下去应该封锁区域还是呼唤猎人,接着就看见了对方脸上兴奋的表情。 “……” 完了,卡尔心想,在一众或是倒在地上,或是开始发疯的实验员中,站在那里脸上露出笑容的所长看上去甚至更像一个疯子,卡尔退后了两步,职业道德让他将武器谨慎地对准了所长,哪怕他知道对方一巴掌就可以把自己拍死。 “0号是无法离开收容室的。”所长看上去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片狼藉,他原本冷漠的表情迸裂开来,像是掀下了一层皮囊,露出了下方病态又扭曲的一面,拥有一头灰蓝色长发的男人轻慢地掏出一柄嵌满宝石的烟枪,他抽了一口烟,梦幻般的紫雾就缓缓凝聚,在其中满溢着似真似假的美梦,所长朝着玻璃吹了一口气,雾一般的水汽就在上方凝结,接着所长轻轻擦拭,卡尔就惊愕地发现:擦拭出的那一片区域所露出的画面中,一群群天使般的人们正在天国中行走,他们的脸上带着幸福温暖的笑容,刚刚被卡尔撕碎的同事赫然正在其中,他们或唱或跳,共同喜悦地捧起满地的珠宝,但在雾气之外的区域,则是深渊的倒影,狞恶地让人想要作呕。 似乎是察觉到了卡尔的注视,那位同事抬起脸望向他,接着向他挥了挥手,那一瞬间,哪怕明知道那是什么,卡尔也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一步,直到所长的一声冷哼传来,他才如梦初醒,接着浑身颤抖地转身逃开。 “去处理周围的污染物。” 第58章 所长冷漠地命令道,他重新看向眼前的画面,细细地观察记录着,接着将其直接擦拭。天国的幻象无法诱惑他,所长的面前清晰地映着0号的真实模样,但令人意外的是,站在它面前的舒莫看上去……却并没有被它影响,既没有沉沦于眼前的天国,也没有因为0号的外貌感到恐惧。 “果然,”所长发出一声喟叹,他伸手抚摸着手中的烟枪,深吸了一口气,红眸中酝酿的情绪不知是遗憾还是满足:“你是最棒的。” 0号拍了拍自己的身侧,接着向他伸出了手,那白瓷一般的手就悬在舒莫的面前,带着一种淡淡的引诱,然而男人却缓缓退后了一步,只需向前一步,他就可以坐在0号的身边,和它一起接受朝拜,舒莫环顾四周,却说道:“为什么……是我?” 0号说:“因为只有你,是我的同类。” “……同类?” 舒莫又退后一步,皱眉道:“不,我不是污染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似乎是感觉这样强硬的拒绝会引起对方的不满,舒莫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可能认错人了。” “你要拒绝我?” 0号的手仍然悬在舒莫的面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舒莫感觉到了一股极其恐怖的危险感,他不想惹怒面前的怪物:“抱歉。” “但我觉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片阴影就落了下来,却是面前的0号缓缓站起,随着它的起身,收容室内的所有声音一瞬间被按灭,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死寂,0号就那样站在那里,面具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为什么要拒绝我?” 0号轻轻地说:“是因为我让你不满意吗?” 它转过头,在四周环顾一圈,一面面镜子就亮了起来,从其中浮现而出的,就是在实验所里或是认真工作、或是在休息、或是在来回奔跑的实验员和猎人:“是因为这些蝼蚁吗?” 它的手指在镜面上一一点过,想起刚刚惨死的人蛾,舒莫就快速回答道:“不是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我?” “是因为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不满意吗?”0号看向下方的花海和雕像,在那一瞬间,怪物像是终于找到了源头一般喟叹道:“但这也不是我的问题啊……” “我还没有建立起一个完美的天国。”0号轻声说道:“在我毁灭一切之前,你就来了。” “你来了,我感到很欣喜,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我做了什么。”它抬起手,周围就再次响起圣歌,被包围在圣歌中心,望着这一切的舒莫说道:“你想要毁灭一切?” 0号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周围的圣歌就又淡了下去:“我会毁灭高塔,毁灭这里的一切。” 它就像是在炫耀一般,对着舒莫说:“那位居住在上层的‘神’,实际上一直在欺骗着你们,舒莫,你们都被骗了。” “但我会杀了他,这样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0号一字一句地称述,这并不是在宣告着什么,而更像是单纯地说明一件事:它一定会毁灭高塔。 “洪水淹没了一切,如果没有高塔,那么我们都会死的。”舒莫顿住了,他盯着0号,突然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成为新神?” 他想起之前档案内的3号,看着王座下方的一切,既感觉不可思议,又有一种诡异的合情合理感:一个被困在收容室内的恐怖污染物,想要成为新神。 而它看上去又如此恐怖。 “你想要取代高塔的神,然后让所有人信仰你吗?” “之前的几任实验员,也好像都成为了你的信徒。” 舒莫这么想着,0号却否决了他的话:“信仰是很有趣的东西。” 0号站在舒莫的面前,指着下方的雕像说:“它们曾经是一群虫子,然后看见了我,于是它们恐惧、尖叫,因为目睹了我而绝望崩溃,在崩溃后又对我产生狂热的信仰。” “曾经有个虫子来到我的面前,自愿奉上了它的信仰,想要朝拜我、并说我是它的神。” “但它们信仰我,”0号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只要被信仰就会成为神的话,那么只要有一个人狂热的、疯狂的信仰你,那么你就可以成为他唯一的神。” 这漂亮的庞然大物缓缓移动起来,每走一步,舒莫就能听见一只只骨手撑起它衣摆的声音,下方的雕像似乎发生了什么混乱,接着一个又一个地倒在地上碎裂开来,又重新聚拢,0号在舒莫身边转了一圈,最后说道: “他们信仰我,跟我无关。” “我想毁灭你们,也跟你们无关。” 它的手轻轻搭在舒莫的肩膀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舒莫终于意识到了它话中的含义:0号想要毁灭一切并不是出于什么目的,它只是单纯地渴望毁灭,并以此为乐。 想到这里,舒莫就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身后缓缓渗入,接着再被他的呼吸吸收,在五脏六腑里缓缓弥漫开来,0号低下身,细细地抚摸过他的脸,宛如在对待喜爱的珍宝,似有似无的耳语传来:“舒莫,你想要我的天国吗?” “留在这里吧,”0号说:“等我毁灭一切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坐在王座上,一起俯视这一切,一起享受永恒。” 它的声音里仿佛蕴含了无上的诱惑,似乎完美的天国就在眼前,舒莫察觉到自己的喉咙轻声咽动了一下,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轻声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第59章 “帮我解开这条锁链。”0号巨大的头颅压在舒莫的肩膀上,很轻地蹭动了一下,它纯白长发倾泻而下,很软:“只有你能帮我解开它。” 0号缓缓伸出手,抓住舒莫的手,接着将其按在了自己胸膛中心的锁链上,令人惊讶的是,那条锁链上居然传来了清晰的、剧烈的心跳声,仿佛锁链的尽头禁锢着某个人的心脏,只有其疯狂跳动的时候,才会带来如此清晰且有节律的震动:“解开它。” 0号的声音缓缓从耳膜中灌入,却失去了那股柔和,反而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命令,它握着舒莫的手,轻声笑起来:“让我们一起留在天国。” 舒莫微微低下头,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你对你之前的饲养员,也是这么说的吗?” “……什么?” 站在玻璃前的所长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吹出了一口幽暗的、带着点点星光半的紫烟,那团紫色的雾气就那样缓缓下沉,穿过那层防护罩,接着径直地落到了下方的舒莫身上。 花海中的雕像不动了,一双双眼睛骤然睁开,接着一齐盯住了包围着舒莫的雾气,带着憎恶一般凝视着这个突兀的外来者,0号感到自己握住舒莫的手在微微发烫,它的头颅抬起,侧过脸,就看见了自己的手仿佛被烧灼了一般,从接触舒莫的皮肤地方冒出的白烟。 白色的纹路从黑发青年的身上延伸出来,0号看不见舒莫的表情,只能听见对方说:“这里有很多的污染物,它们都很痛苦。”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舒莫说:“但看见它们受苦,是我不能容忍的。” “放开我。”舒莫说道,0号凝视着他,下一秒,似乎是因为舒莫的话,下方花海里的雕像一个个地沉默起来,它们望着王座前的0号,在没有收到命令的情况下,突然一个又一个地站起身,朝着自己的主人前去,用手拽起0号的长袍,即使下一秒就被突然出现的骨手击碎,也顽固地用牙齿咬住身边的骨手。 天国的仆从突然开始反抗起这里的主人,0号却并不觉得惊讶,它的掌心发热,手中爆发出的温度越来越强烈,几乎宛如要将它从内部净化,剧烈的痛苦传来,舒莫睁大眼睛,却发现身体一沉,却是0号将他抱了起来,抱得更紧,更加用力,用力道恨不得将舒莫揉进身体里一般。 “哈哈哈。”0号紧紧抱住怀中的人,一个又一个雕像被骨手击碎,它的身体近乎要被涌入的白光撕碎一般,却语气愉悦,将人死死缠住:“你来到了我的身边,你就属于我。” “别想从我身边离开。”0号说:“你是我的,是我的。” 观看这场戏剧的实验员都已经变成了雕像,就连卡尔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只有一只绯红色的眼睛望着下方的闹剧。0号磨了磨牙,将脸上摇摇欲坠的面具重新戴上,它刚准备再说些什么,舒莫却说:“你应该没有办法离开收容室吧。” 0号的动作骤然一顿,周围的雾气越来越多,将舒莫牢牢包裹起来,在0号怀里骤然一空之前,舒莫转过脸,露出一双已经涌出白光的眼睛,他望着身后的人,最后说道:“我们下次还会再见面的,夕。” “还有一件事,”舒莫对着它眨了眨眼:“你的角……很好看。” 0号——夕的动作一顿,他怀里的人消失了,下一秒,怪物脸上的面具终于掉了下来,他却并没有在意这件小事,而是缓缓伸出手指,接着在自己的头颅上抚摸了一下:然后他就摸到了在他的额头两侧向上延伸而出的,清晰的、沉重的角。 一直存在于那里,却不会出现在天国主人额头上的角。 “你一直都看见了……?” 夕转过脸,看见了镜中自己的倒影:一个一头黑发的、恐怖又狰狞的怪物。 舒莫感觉正在下坠——好吧这也是所长之前就告诉过他的事,如果事情超出预期,并且他的表现还算让人满意的情况下,所长就会出手将他暂时转移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是下次他还是要重新回到0号的房间并且再次接触对方,想到这里,舒莫突然心中一片悲凉,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太过神经病的污染物,又或者说,不是很喜欢太不听话的坏孩子。 然后舒莫就继续下坠着,他不断地向下坠落、坠落,天杀的他到底还要在空中自由转体到什么时候,就在舒莫认为自己还要往下坠落的时候,他的身体终于像是穿越过了什么屏障一般,犹如空中掉下的一颗炮弹,落到了一个……满是镜子的房间里。 ……? 镜子,除了一面面矗立在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的镜子以外,就只有地面上犹如祭祀般的奇异纹路,以及一根根嵌在墙壁和镜子上,倒挂在天花板上,向下滴落着蜡油的漆黑蜡烛。 ……? @所长。 这里还是研究所吗? 他这是被所长扔到了什么地方。 舒莫满脸茫然,下一秒,他望向了自己前方的镜子,在其中听见了来自他人的呼唤和求助声: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 “那就请让他来宽恕我的痛苦、我的原罪。” 满怀着痛苦,仿佛奄奄一息垂死挣扎般的祈求声传来,舒莫的眼睛睁大,没有褪去的白色光芒在他眼中凝聚,甚至来不及思考,以至于没有任何迟疑,当听见祈求声的一瞬间,舒莫就下意识地伸出手——然后他便从镜子里穿梭了过去。 第60章 在一个封闭的、满是镜子的房间里,一个一头紫发的身影正跪在地上,痛苦地祷告着,倒挂在天花板上的蜡烛燃烧着黑焰,一滴滴蜡油坠落下来,滴在他的身侧。 下一秒,跪地祷告的男人抬起脸,就看见在那空无一人、连他自己都映不出来的镜子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先是一双漂亮的绿眸、再然后是一头末端发白的黑发,最后,镜中勾勒出了一个英俊男人的轮廓,一张苍白帅气的脸缓缓浮现,紫发男人抬起脸,一双绿眸痴痴地望着镜中的身影,他向前爬动了几步,对着镜子里的人伸出手,每一丝肌肉的弧度每一个颤抖中,都透出了一股强烈的渴求。 “求你……” 在他缓缓睁大的眼中,舒莫望着他,他从镜中走出,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手掌,接着向对方靠近了几步后,舒莫站在那里望着跪在他身前的人,声音空洞、呆板: “你感觉很痛苦吗……?” 男人怔怔地点头,舒莫对他勾出一个温柔的笑,接着,黑发青年朝着他靠近过来,将额头朝着他靠近,舒莫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近乎透明,他眼中的白色变得越加清晰,紫发男人一双绿眸渴望地看着他,舒莫咬紧牙,近乎本能地吸收走了对方身上的所有痛苦,接着两眼一瞪,双腿一直,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紫发男人的手抱住了即将到底的青年,他缓缓站起身体,一头长发顺着肩膀落下,紫发下的脸古典、漂亮。 “贪婪大人——”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一个男人不等回应,径直打开门走了进来:“您看见了镜中的神了吗?” 男人走了进来,然后他愣住了。 在原本应该只有贪婪一个人的屋内,紫发男人怀里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闯入的陌生人,贪婪紧紧地抱着昏迷的舒莫,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甚至不舍得从舒莫身上移开。 “嗯,”贪婪低下头,握紧了舒莫的手,叹息道:“我找到了我的神。” 男人:等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第28章 所长救我! 宽敞的卧室内,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打点着自己的面容,她拿出盒子里的东西,将其举起观察,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只漂亮的眼珠反射出如同珍珠般柔和又纯净的亮光,在边缘处荡出一丝梦幻般的七彩,仿佛将阳光揉碎在了那只白色的眼睛里。 女人勾起唇,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她将面部靠近镜子,手指微微转动,女人再次移开眼,就看见她的右眼已经填充上了刚刚的那只眼睛,一股纯粹的力量从中流淌而出,让她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真不错……” 她正想再仔细欣赏自己的样子,大门却被轻轻敲响,在得到她的允许后,女人的信使手中端着一面镜子走了进来:“阿卡纳大人找您。” “阿卡纳?”听到这个名字,女人暂且收起了自己脸上的不满,她将镜子摆放在桌面上,轻轻按下按钮,前方就出现了一张格外漂亮的脸,一头金发,身穿一身神父长袍的男人气质温和,仿佛慈悲的教士,生命工厂的卫兵从他的身后走过,望着他身边的环境,女人冷哼了一声,她皱起眉,说道:“让那些肮脏的东西离我远点。” “很抱歉打扰您,贝拉大人。”听到他的话,阿卡纳露出歉意的表情,他向前走了几步,身体转入一个拐角,身边总算没有刺耳的尖叫声了:“但新一份的药材已经产出,我刚刚询问过生命工厂的负责人,他告诉我,新一份的份额已经被预定,我听闻过一个消息,您似乎对药材很感兴趣,并在很久之前预定了一份份额……” 阿卡纳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舒缓、和顺,言语中却透出了微妙的试探,贝拉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你从他手里拿到了名单?” “我们只是在经过调查后,猜测到您或许会对药材有兴趣。”阿卡纳仍然笑着,在贝拉不置可否的眼神中,他终于说出了目的:“我很需要那份药材,贝拉大人,我在此请求您……” “我拒绝。”女人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笑了起来,阿卡纳的脸上有一瞬间露出些许愠怒的表情,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想起面前人的身份,他只能微微苦笑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是我唐突了。” 女人呵呵地笑了起来,似乎感觉非常有趣。她并不畏惧阿卡纳,毕竟她的孩子可是…… 但阿卡纳微微皱起眉,露出微妙愁苦的表情看上去却有股异样的悦目,贝拉眨了眨眼:“你看上去很需要那份药材呢。” 阿卡纳说道:“是的,我亲爱的弟弟,生病了。”他张开嘴,露出有些尖的牙齿,像一个温和的哥哥般苦恼:“我需要那份药。” “我或许不能帮你,但我可以告诉你还有谁有份额。”贝拉想起了他弟弟是谁后,突然来了一丝兴致,阿卡纳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就听见贝拉接着说: “研究所的所长,似乎也预定了一份份额。”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点在自己的右眼上,感受着那只眼睛内带来的热度,有些头晕眼花,她不能戴着这只眼睛太久,如果想要持续不断地使用这股力量,甚至于可能导致她在那个过程中被焚烧成一团灰烬,女人的脑中传来些许的刺痛感,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模糊,只能听见阿卡纳先是一喜,然后很快又露出无奈的神色。 第61章 “……怎么了?” 阿卡纳说道:“只可惜,我可能无法从所长那里获得份额了。” 阿卡纳解释道:“因为亵神者,就藏在他的研究所内,而我将会派人去清理他。” 说到这里,男人抬起手,露出七诫的标识,他的身份显而易见,闯入所长的研究所去清理亵神者,注定会得罪对方,阿卡纳不可能从所长那里求药,女人对此失去兴趣,她的头越来越痛了,但她仍然想要坚持下去,想要掌握那颗眼睛。 她望着阿卡纳说:“我也知道那个传闻,亵神者……出现在了上层?”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产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她看着面前的人,询问道:“你要去清理他。” 阿卡纳点了点头,贝拉的眼珠转动了一圈,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要是发现了亵神者的消息,七诫的人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然后不顾一切地想要杀死对方吧。” “哪怕庇护他的人是位日柱。” 贝拉轻笑着,看着阿卡纳点了点头,似乎突然感到满意:“所以亵神者的身份是个祸患。” 阿卡纳望着她,询问道:“您想说些什么?”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女人说:“毕竟这种东西已经很少出现过了,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消息吗?” 阿卡纳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眼眸缓缓变深,神色变得危险起来,看着他的表情,贝拉继续说道:“如果你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或许我可以把我的份额转让给你。” 份额…… 这一句话击中了他的心脏,阿卡纳又重新露出笑意,仿佛眼中的敌意从未出现过:“其实这个消息已经有很多人知晓,但容我冒昧,您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存在感兴趣呢?” 阿卡纳说着,将一幅画像递到了镜子前,借着灯光,贝拉看清了那张脸,接着,她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眼神变得尖锐而凝重,接着是不可置信,仿佛在那一瞬间望见了某种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但下一秒,女人又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怎么可能…… 她的眼睛骤然一痛,仿佛那只眼睛在望到那副画像的一瞬间被其刺激到了一般,挣扎要从她的身体内爬出去,接着伸出触须去触碰那张画、不顾一切地去靠近对方,哪怕那只是一幅画像,那种深入骨髓的狂热以及近乎病态的独占欲让女人的脑中一阵翻江倒海地刺痛,她捂着脸倒在桌子前,尖叫道:“拿走,把它拿走!” 阿卡纳透过镜子,看见贝拉近乎手忙脚乱地把那只眼睛重新挖了出来,放进了盒子里。她喘着粗气,望着面前的人说道:“你要杀了他?不,不会是同一个人,你快点杀了他。” “贝拉大人……?” 阿卡纳还想说些什么,女人却已经重新恢复了冷静,她擦干自己脸上的血,对着镜子看了一会,仿佛要抹去刚刚的狼狈似的,又重新露出了笑:“我会把药材给你。” “但我的要求是,如果你的人杀了那位亵神者,就把他的尸体带给我。” 这真是个奇怪的要求,阿卡纳应该拒绝,但女人说道:“你还想救你的弟弟,对吗?” 他愚蠢且顽劣的弟弟总会给他带来这样的麻烦,阿卡纳心里无奈地想:他的弟弟如果离开他的庇护,恐怕下一秒就会活不下去吧。 所以他才需要好好管教对方。 “我答应您,贝拉大人。” 贝拉遮住脸,勾起唇笑了起来。她的眼中传来刺痛感,女人刚想关闭镜像,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阿卡纳。” “关于希会成为下一任新神的传言,你感觉如何?” 面对她的询问,这位七诫之一,拥有一头金发的神父沉默地回望她,良久,男人宛如褪去了某种人皮,脸上明明在笑,眼中的神色却骤然变得冷漠起来: “——谣言罢了。” 他的身影从镜中消失,贝拉按下面前的镜子,拿起一旁的盒子,即使现在,她也仍然感受到从盒中传来的撞击声,她的手指抚过盒子,从指尖划过的地方,露出了一轮皎洁的月亮,高塔月柱的标识。 ………… 舒莫有点搞不太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似乎还在夕的收容室内——然后他被所长转移到了这个地方,是这样吗? 黑发青年的表情变得茫然起来,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白皙了,那是一种病态的、身体近乎透明的白,脆弱到用手指轻轻触碰都会在下一秒破碎开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无力感和难以言喻的刺痛从身体内部传出,但舒莫却看上去有些习惯了。 毕竟他腿伤复发的时候,他就总会感觉浑身无力——而他的腿伤又经常复发,每一次舒莫回过神的时候,他就会感觉整个腿部仿佛灌了铅一般地沉重,且传来持续不断的剧烈痛楚。 就像是现在这样,舒莫近乎无法行走,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身体明明虚弱到了这种程度,心里却生出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就好像他刚刚覆行了某种职责和本能,即使他的身体正在受苦,但他仍然为此感到欣喜。 但他仍然很疑惑,非常疑惑,当然这不是因为他的旧伤复发而疑惑,而是因为:面前的这家伙到底是谁? 以及,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把他放下来。 舒莫长得很高,却仍然没有面前的紫发男人高挑,对方长着一种近乎完美的、带着古典气质的美感,硬要说的话就像是从壁画上扣下来的美人似得,纤瘦、高挑、一头深到发黑的紫发如丝绸般流淌开来,绿眸清澈纯净,每每望过去时,都如同一汪水般微微荡漾着,漂亮地近乎魔魅。 第62章 这是一张只要触及,就会不舍得移开眼睛的脸,即使他长得那么高,男人身上也总有一种水晶般的气质:易碎、漂亮,可以当做收藏品般装入玻璃柜里观赏,却在触碰的一瞬间就有可能化为满地残渣。 这种气质让人心痒痒的,理智都仿佛被其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呵护感,哪怕他看上去那么高、那么危险;哪怕他手上拿着武器;哪怕他当着舒莫的面一巴掌拍碎了一个3级污染物的……脑袋…… “放我下来。” 舒莫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几次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他就看见了面前的男人——他好像叫贪婪,对他露出了一个格外干净的笑容,舒莫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种纯粹到令人心头微微一跳的笑容了,接着,舒莫就听见对方用同样重复的话对他说: “不放。”男人旁若无人地把舒莫抱在怀里,这是舒莫第一次被人抱着,还是以这样公主抱的姿势,他的腿只能在空中晃动,右腿上掀起狰狞恐怖的纹路,即使浑身无力,但舒莫仍然很讨厌这样宛如布娃娃般被人肆意摆弄的感觉,他很想要挣扎,却在那一瞬间遭到了面前人毫不留情的镇压,然后他听见贪婪说: “贪婪要保护你。”紫发男人的手臂微微收紧,他的笑容如此纯净、语气如此真挚、眼神如此干净纯粹,却宛如一个顽固且不知变通的孩童一般,固执地说:“贪婪会照顾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舒莫快要抓狂了,他恨不得抓着对方的衣服领子吼道:“我不认识你!” “因为你是贪婪的神。”紫发男人煞有其事地说着,在他们身旁,一路跟着贪婪想要劝阻却始终拦不下他的男人露出了一幅扭曲的表情,他的眼神那样震惊,从看见贪婪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并且贪婪还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他要找的神后,他的表情就一直扭曲到了现在,舒莫偶尔望见,都感觉对方像是恨不得上来把他从贪婪的怀里拽出来,再在手里旋转三百圈后扔出十万八千里远。 男人就差大喊一声:“这是个别有用心的冒牌货,拿下他!” 然而他的痛苦无人理解,贪婪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眼神痴痴地看着怀里的舒莫,同时又宛如一个守卫宝物的巨龙一般不许任何人靠近,哪怕宝物本人并不想要他那么做。 男人——也就是贪婪的同事,西诺绝望了,他要怎么告诉其他人,他不仅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甚至还可能把这件事搞砸了? 舒莫也绝望了,他已经被贪婪抱在怀里在实验所里走了一圈,在一路上遭受到了其他所有人的注视礼,那些看见贪婪走过来的实验员或猎人的第一反应是向他求助,然后他们看见了贪婪怀里的舒莫,然后实验员眉头一皱,大受震撼,最后他们甚至直接忘记了求助的事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贪婪离开,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看见了什么? 在所有人里,唯一快乐的人只有紧紧抱着舒莫不放的贪婪,他像是从心底里感到满足一般,发出了一声喟叹。贪婪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舒莫,手臂越发用力,舒莫的身体里会时不时传来一股被禁锢般的窒息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黑发青年艰难地抬起脸,和男人的眼神对视,终于有些被激怒了: “放开我!” 舒莫的表情冷了下来,对着贪婪怒吼道,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人低下头,用一双绿眸望着他,接着,舒莫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贪婪的脸慢慢地……慢慢地红了起来。 舒莫:……? “您是我的神,而神,需要信徒的侍奉。”贪婪说:“您可以命令我,请让我侍奉您。” 舒莫,舒莫在犹豫了几秒后决定先应下这个莫名的身份,因为他真的感觉对方好像要一直一直地抱着他,那股执拗到恐怖的强烈念头甚至昭然若揭,没有丝毫掩饰: “那我命令你放开我。” 舒莫瞪着他,贪婪好像感觉十分满足似得,然后笑着拒绝了他的话:“不行,我要侍奉您。” 贪婪的眼神划过舒莫的腿,接着说道:“您的身体不便行动,所以,请让我照顾您。” 舒莫整个人快炸裂了,他又转而说道:“我不是什么神,你放我下来,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您不愿意承认您的身份,恕我无法您的命令。” 贪婪转而说道,这种强盗般的逻辑,让舒莫差点气到发抖,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而身旁的西诺也急到忍不住想要开口,局势一片混乱的时候,救舒莫于水火中的一道天籁之音传来。 一头灰蓝色长发的所长站在了不远处,他的手中仍然拿着那管烟枪,所长的唇很薄,从嘴里吐出一个氤氲的紫雾,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脸上冰冷的神色淡了一些,眼中反而出现了些许的笑意。 “舒莫,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微微勾起唇,眼神直接忽略身旁的西诺,在贪婪身上略微停顿后,就凝聚到了舒莫的身上,接着,舒莫感觉所长的眼神慢慢变得炙热起来,像是恨不得将他整个人解剖研究一般:“你做得很好。” 白大褂上染血的所长敲了敲手中的烟枪,忽略了其他所有人,对着舒莫说道:“到我这里来,我要给你一些奖励。”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贪婪缓缓抬起脸,终于望向了面前的所长;而被他抱在怀里的舒莫感觉禁锢自己的手臂一瞬间用力到好像要将他死死勒住一般,而所长的话则更让他无语,要不是局势不对,他都想对着人来一句:你觉得他现在,像是可以自己下来的样子吗? 第63章 犹豫了几秒后,舒莫做出了抉择,他转过脸,对着所长的方向说道:“所长救我——” 第29章 我会努力成为一条更好的狗 舒莫的这句话一出,让在场的几个人表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所长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仿佛有些上挑,看上去却不像是在笑,倒显得有些犀利。 而贪婪则仍然是一幅一心一意只看着舒莫的样子,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舒莫这么一个会喘息的活物一样,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毫无存在感。 “你在搞什么把戏?”所长说道,舒莫愣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对话的人并不是自己,他回过头,突然心中一悚,一种被纯粹的肉食者所凝视、被其牢牢钳制的压迫感从心底里传来,让舒莫的后背开始发凉起来,他对上一双发亮的漂亮眼睛,却发现这个看上去气质如水晶版易碎的漂亮男人正专注地凝视着他,接着一字一句地说:“贪婪只是想要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更何况我压根不认识你是谁。” 舒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他总觉得面前的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就算他的话听上去再怎么谦卑低顺,但是舒莫已经意识到了,实际上面前的人在根本上就视其他所有东西为无物,看上去脆弱可怜,但是实际上强势到令人发指,这样和对方接触下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舒莫甚至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摆出这副态度。 “可是……你救了贪婪。”贪婪的声音低低的,他微微颦起眉,嗓音如歌般悦耳,他看上去甚至显得有些委屈起来,那副神色落在其他人眼里,就仿佛引起了什么共鸣一般,让人的心头一缩的同时,一股混乱的、难以言喻的冲动在心中鼓胀起来,顺着血液流淌进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在向人低声述说着某种冲动,只想要独占心仪的所有东西,将面前所视的一切掠夺的,令大脑发热的本能。 那是一种在所有人里内心最深处的本能,将所有东西占为己有的本能:只要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牢牢抓在手里;但却仍然感到不满足,不停地索取更多,不断疯狂地掠夺一切,直到把所有喜欢的东西全部握在手中。 舒莫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看着贪婪低下头,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接着轻声呢喃起来:“所以贪婪要保护你——所以你属于我。” “而贪婪也属于你。”面前的男人理所当然地说道:“为什么我要放手呢?” “让我侍奉你吧,贪婪会给你献上一切。” 如此理所当然,又逻辑自洽,却又极其扭曲的话落在舒莫的耳中,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有史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让人头痛的人,更让人无语的是: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遇到对方的,这其中仿佛出现了一部分的空白,让舒莫完全记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舒莫苦恼的时候,一股淡淡的紫雾飘散而来,显得那样无声无息,却直接包裹住了贪婪怀里的黑发青年,下一秒,舒莫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却是他眼前的视线一转,骤然出现在了所长的身侧。男人踉跄了一下,腿部传来的剧痛突然清晰起来,舒莫脸色一白,几乎就要倒在地上,被身旁的所长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他不知道自己的右腿为什么又开始发作起来,但这不妨碍他对着所长道谢。 看着对方冷淡的表情,舒莫心里却没有再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冷漠了,所长其实……人还不错。 “谢谢。”舒莫刚说完这两个字,心中却突然一惊,男人抬起头,就看见怀里骤然一空的贪婪缓缓抬起脸,一张漂亮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他的一头紫发突然无风自起一般在背后扬起,整个人的状态和神色,都仿佛犹如失去了某种最珍贵宝物一般,脸上的表情悲恸到令人心头一颤,眼中的神色却又让人畏惧,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暴怒引向疯狂,再从疯狂变得歇斯底里。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舒莫完全茫然了,他被那股视线牢牢锁定,连脊背都缓缓僵硬起来,下一秒就要被其捕食撕碎般的颤栗感让他的身体发颤。舒莫的面前出现一只手,却是所长伸手挡在了他的面前,阻隔了那道视线。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惹到的他,”所长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舒莫闻到一股很柔和的气味,却不像是烟味,让人沉醉其中,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口干舌燥,接着大脑发热:“但是这家伙一直都是条疯狗,脑子还不太正常。” 所长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勾起唇笑道:“如果刺激到他会发生很有趣的事,你想看看吗?” 不用所长说明,舒莫就已经看见,面前的贪婪似乎已经被刺激到了一种程度,他的眼神终于从舒莫身上撕下来,接着转到了面前的所长身上,漂亮到令人惊叹的绿眸内中只有一股纯粹的疑惑: “为什么要抢走贪婪的东西?”男人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长抽了口烟,说道:“蠢货。” 舒莫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这件事是因他而起,但现在又仿佛与他无关起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对峙着,贪婪的眼睛在他和所长身上转了两圈,身旁的西诺苦苦劝说紫发男人,却被对方直接无视,两个人之间缓缓升起一股针锋相对的尖锐气场,害怕被波及的西诺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就看见舒莫沉默了一瞬后,接着压下了所长的手,从他的背影中走出。 第64章 看见他的举动,原本已经摆出战斗姿势的贪婪眼睛一亮,所长眼神晦暗地看着他,舒莫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脸色苍白无力,站都有些站不稳的黑发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第一,我不认识你。” “第二,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第三,你的行为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舒莫按着自己的头,露出有些歉意的笑容:“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我很讨厌这样的行为……” 贪婪的眼神随着他的话缓缓黯淡下来,他身上那股几欲撕碎一切般的疯狂随着舒莫的几句话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疼的心碎感。 “贪婪想要保护你,想要侍奉你。”紫发男人向前一步,他仍然危险到令人发憷。不可否认的是舒莫确实挺畏惧对方,因为贪婪看上去就是那种、嗯,可以用一根手指把他碾死的类型。刚刚被男人抱在怀里时,舒莫甚至有种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的绝望,并且他确定现在贪婪袭击他他也无法反抗。 “我不需要这些。”舒莫说道。 “不,你需要。”男人突然勾起唇笑了起来,他笑得如此纯粹,纯粹到无法分辨他的话是恶意,还是犹如孩童一般的纯粹:“你是亵神者。” 他偏了偏头,一缕紫发落在他的薄唇上,盖住了他上挑的嘴角,贪婪指着舒莫的腿,开心地笑道:“你的腿是坏的,你无法行走。” 舒莫的表情慢慢沉了下去,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在众人的面前,贪婪笑着说:“你太过脆弱,就连最普通的攻击都可以导致你死去。” 贪婪的手抬起,在空中勾勒起来:“你看,你那么羸弱,那么脆弱。”在他的指尖,一个很小的q版舒莫被勾出,小小的舒莫一瘸一拐地艰难行走着,下一秒却被突然出现的危险攻击,但在那之前,一只白皙的手将它死死握在手中,挡下了外界的攻击。 “所以你需要我的保护。”贪婪缓缓张开手,掌心里捧着的舒莫像被捧起的珍贵宝物,又像是被困在他掌心里的玩物。舒莫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贪婪发亮的表情,在他殷切的眼神下,舒莫说道: “你就是这么想的?” 舒莫的语气近乎温柔起来,贪婪被他的声音勾得忍不住点了点头,然后舒莫就笑着继续说道:“够了。” 男人脸上的表情一僵,他漂亮的脸又拢起一层哀伤,因为舒莫继续说道:“走开。” “可是,可是没有我的保护,你会死的。”贪婪忍不住上前一步,他的表情又慢慢变得扭曲起来:“我会保护你啊,我会守在你的身边,你不需要行走也不需要做任何事,我会代替你行走,你只需要待在我的怀里,把我当做你的腿……” “呵——”舒莫甚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望向贪婪的表情有些变了:“我不需要。” 他似乎在强行压抑自己心里的怒火,舒莫望着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用一双绿眸凝视着他,接着在他面前缓缓半跪下来的贪婪,只觉得如此荒谬。 “我会保护你。”贪婪毫不犹豫地在黑发青年的身前跪下,虔诚地仿佛信徒在朝着信仰的神朝拜,他对着舒莫缓缓伸出手,眼里只能映出他的脸,以至于连周围围观的人,都开始觉得他说得很对:舒莫本身就如此脆弱的情况下,却有一个七罪甚至愿意跪在他面前要追随他,那可是贪婪,这是多么大的好运—— “啪”地一声,舒莫拍开他的手,贪婪望着自己被推开的手,又抬起脸看向舒莫的脸,黑发青年脸上的表情不是厌恶、也不是抵触,而是一种很复杂的、让人不解的神色。 “我说够了。” 贪婪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在一旁看到现在的所长忍不住笑了一声,贪婪转过脸,就看见对方轻慢地吐出一口雾气,望着他们的表情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取笑:“真有趣。” 所长轻声说:“没想到有些人,连当狗都当不好。”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舒莫心里余怒未消,但听到所长的话后也忍不住吐槽一句:也不至于说贪婪是狗吧。 他对对方的心情很复杂,舒莫有一瞬间是想要指责,甚至于恨不得给他一拳。但是看着贪婪的样子他又突然意识到,这一切是无用功的,因为面前人的想法就是如此的纯粹:纯粹到谴责对方是没有意义的,就像是面对作恶的孩童去和对方辩解扯碎一个蜻蜓的翅膀到底意味着什么。 贪婪就是给他这种感觉,所长说得对,这家伙的脑子好像……确实有点毛病。然而这不代表舒莫不会生气,他看着贪婪掌心里的q版小舒莫,更想说一句woc了,无法形容贪婪的行为给舒莫带来的是一种什么感觉:仿佛如果他真的单独面对对方,就会被其毫不犹豫地直接吞噬,将他牢牢抱在怀里,接着真的跟他说的一样,舒莫再也不用行走了,因为贪婪会代替他行走。 ……有点可怕。 舒莫缓缓退后一步,不去面对贪婪心碎的表情,男人低垂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低低啜泣一般,然而他的神色中却仍然只有一股纯粹的贪婪。 “为什么……” 舒莫耳边传来一道很轻的哭声,他的眼中划过一抹白光,听见他人的祈求声后,几乎控制不住地要上前去安抚贪婪,抚摸对方半跪在他面前低垂的头颅。 第65章 “是因为我……不是条合格的狗吗?” 然而下一秒对方的话却让舒莫从梦中惊醒,贪婪此时抬起脸,他的眼睛里哪里有眼泪,其中满溢着的,只有纯粹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是因为我做得不好吗?” 心脏一抽,一种被某种极其恐怖的、令人畏惧的东西死死缠绕的窒息感传来,贪婪痴痴地看着他,下一秒,紫发男人站了起来,他长得那么高,以至于舒莫在他的面前,都只能被他投下的阴影所覆盖。 “我会做好的。”贪婪勾起唇,甜甜地说:“我知道的,我会做得更好。” “我会努力变成一条更好的狗。” 舒莫低下头,甚至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他的心脏狂跳,刚刚心里涌出的怜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畏惧,这家伙……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贪婪凝望着他,接着失魂落魄又满怀决心地走了,要去努力学习成为一条更好的狗。西诺看了舒莫一眼,又看了贪婪一眼,可能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西诺沉默了一瞬后,他对舒莫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然后他追着贪婪离开。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寂,所长捂住脸,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舒莫呆在了原地,他的神色看上去甚至有些无助,良久,蓝发男人又抽了口烟:“散了吧。” “舒莫,你跟我来。” 舒莫一瘸一拐地跟在所长身后,对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所长长得比他高,走得也比他快,但是舒莫却总能感觉自己在跟对方并肩走着,不会落下对方的节奏。 他不知道所长要带他去哪里,两个人走进了一个偌大的实验室内,其中还在工作的几个实验员抬起脸,就被自家的所长赶了出去,走进房间后,所长看着还显得有些萎靡(被贪婪吓到不敢说话)的舒莫,说: “怎么了。” 所长上下打量着他,转过身走到门边:“你还在苦恼贪婪的事?” “那家伙是七罪之一,听上去很强吧,但是在他们转换成七罪的过程中,这些人所要收到的折磨和痛苦,是普通猎人无法想象的绝望。” 所长轻描淡写地说着应该属于高层辛秘的事,舒莫知晓转换为普通猎人的过程有多么残酷,但那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了,而成为七罪所付出的代价更是难以想象的惨烈。 “贪婪他……?” 还不等舒莫说些什么,所长就继续说道:“所以贪婪就是个纯粹的蠢货。” 舒莫的话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憋得慌,所长继续语出惊人:“但是嘛,虽然他是个蠢货,能力却确实出众,你要是想把他当狗养,也可以让他保护你。” 所长微微转过脸,露出一只殷红如罂粟般的红眸:“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养狗,你可要小心一点,贪婪这种东西,你稍有不慎,就会咬你一口。” 一旦舒莫在和对方相处的过程中做错一步,就有可能被对方迫不及待地撕碎了吞下,舒莫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话刚说完,所长就转过身,接着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大门前的按钮。防护罩缓缓升起,将这个研究室缓缓锁死,没有所长的命令,任何人都无法闯入这里。 男人又抽了口烟,接着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舒莫茫然地望着他的表情,然而他再怎么看,却都只能看到一股捕获到猎物一般的戏谑神色,不,可能还是那种看着无法逃脱猎物的戏谑。 “所长……?” 舒莫这才意识到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男人忍不住缓缓退后一步,就听见面前的人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孤男寡男。 共处一室。 舒莫靠在桌子上,看着一步一步向着他逼近的所长,勉强站直身体,他真的很想说一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30章 o—09—io—真理的代价 舒莫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以及一些难以言喻的偏好,之前作为工作原因让他接触到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污染物则在这一点上会显得更加极端,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于当他接触到贪婪时,对方身上那股极端的魔魅感也不会让他觉得不正常。 他对于这些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接近宽容的、包容的心态,但他却实在无法接受那种恨不得将他绑上实验台,又或是一辈子锁在怀里的眼神,此时所长的视线就沉甸甸地,那一只殷红色的眼睛就那样深深地望着他,犹如实质一般往他的身体内部钻,舒莫甚至有种自己正在被其解剖的错觉,他摸了摸自己手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在这样的气氛下说了一句:“所长,你要干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舒莫突然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的一切正在被对方映在眼底。所长抽着手中的烟枪,那梦幻般的紫雾在空中缓缓扩散,形成一片近似星空般的雾气,烟管上嵌着的珠宝闪烁着,吸引着他人的注视,也隐隐勾起所有人内心的微妙欲/望。所长的外表看上去冰冷至极,眼神和行为中又透出一股很浅的慵懒感,矛盾又和谐。 他望着人轻笑起来:“我说了,我不是要奖励你吗?” “0号苏醒了过来,实验终于有了进展,我收获了很多数据。”所长的薄唇微微勾起:“这都是因为你。” 第66章 他长得本就漂亮,现在仅仅只是轻笑起来,就艳丽得过了头,仿佛要拉扯着人直接溺死在那抹笑里。舒莫的心却显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一团紫雾在这时升起,接着朝着他蔓延而来,就那样轻飘飘地落在了舒莫的身上,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无法动弹了。 “所长?!”舒莫感受着身旁的雾气,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他看着面前的人朝他缓缓靠近,身上缭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从的鼻腔涌入,最终再扩散到四肢五骸之中,接着将人牢牢困住。 “我在想,”所长细细地观察着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舒莫偏过头,不去和他对视:“你这个问题有些冒犯……” 黑发绿眸的英俊青年被捆死在方寸之间不得动弹,身体被牢牢锁死,如蛇一般的雾气将他一圈圈缠绕,所长站在他的面前,突然掏出了之前的那个单面镜放在眼前观察他,宛如在透过镜面将他剖解、分析。 “你觉得污染物的本质是什么?”男人看着他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红眸的颜色变得更深了:“又或者说,你觉得污染物和人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看似普通,却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舒莫不去看他,低垂着头,又将视线移向一边:“我不喜欢这样。”他轻声说着,却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所长微微低下身看着他,那视线强烈到仿佛恨不得将他吞噬:“你真的不懂吗?” “在下层和污染物相处了那么久的清洁工,到了上层却轻易地和高等级的污染物接触,接着又遇到了七罪之一的贪婪。”所长慢条斯理地说着,舒莫感觉面前人的侵略性过重了一些,他的下巴被迫抬起,感受着对方的强硬,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反而低叹了一声,不再躲避,而是抬起脸和人对视着。 然后,他就撞上了一只兴趣斐然的眼眸,令人心惊的是,所长那只空荡荡的眼眶内部现在宛如一片虚无雾气一般,五颜六色又斑驳肮脏的色彩在那只眼眸深处凝聚,接着缓缓从眼眶里溢出,颤颤巍巍地流淌下来,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划过一条痕迹。 所长却在这时仍然在笑,他完好无损的眼中尽是对舒莫的好奇,这幅捕获住猎物的模样配上他脸上溢出的液体,就更给人一种强烈的诡谲感,舒莫抬起脸和那只眼睛对视着,不出所料的看见那只眼睛里被血色包裹住的自己。 “所长是想说……我像是一个污染物吗?”舒莫轻声说着,他这样低下声说话的时候,就总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像是被面前的男人温声哄着:“可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不才更像是怪物吗?” 这样极具攻击性的话被舒莫用一种温温柔柔的声音说出,反而有股极其真挚的味,所长的眼神微微眯起,他的手指捏住青年的下巴,对方的皮肤是病态的白皙,宛如稍微用手一捏就有可能在指尖被揉碎一般,脖子更是可以被他一手握住,只要稍微用力就会被轻易扼死。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面对0号时都表现地淡然自若,那股姿态并不是伪装出来的,所长甚至感觉,舒莫的姿态看上去对自己充满畏惧,但是实际上,他完全不怕自己。 哪怕是所长现在这副样子,他也并不畏惧,顶多就是有些……无奈。 指尖蠢蠢欲动地颤动着,所长有点分不清自己是更想将面前的人推上手术台解剖一点,还是更想打破面前人的这副模样,让他露出另外一幅痛苦的神色。男人其实从舒莫进入实验所的那一刻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好像他的身上有着一股吸引人的东西似得,硬要说的话,舒莫看上去就是适合站在污染物面前,用手抚摸着怪物头颅轻笑的人。 希往他的实验所里送了一个天生的饲养员。 再也没有人比舒莫更适合做这件事了,所长想,这感觉不算坏。 “我很好奇,”男人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你的血、你的身体、你的灵魂,是什么构造。” 所长退后一步,打开身旁仪器的开关,污染物的一些资料就出现在了墙壁上,一封又一封被系统锁定为高度危险的档案在舒莫的面前展开,所长并没有避开他,或者说男人就是想要让舒莫看见,以此观察他的反应。 然后舒莫就直接上钩了,他的眼神一瞬间落到了那些资料上,接着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那副专注的表情和现在的所长如此相似,只不过舒莫是在观看着污染物的档案,而所长……则在看着他。 “实验所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收容并解析污染物的一切,并尝试寻找它们究竟为何而诞生。” “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了解到,在‘大洪水’来临之前的几个时代,污染物就已经存在,它们在那之前被称为危险物、厄运物、失落者、异常。” “无论是在哪个时期,这些东西出现的成因和所造成的灾难,都是那个时代的人急需解决的问题。”所长继续说着,舒莫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一张张画像,而所长则凝视着他,在看见舒莫望着那些骇人听闻的图片后脸上那平静的表情时,所长就更觉得有趣起来:“我们终于了解到,不是所有污染物都会给人类带来危害,又或者说,它们本身的目的就不是为了伤害他人。” 听到这里,舒莫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他仍然被紫雾牢牢禁锢着,眼神从屏幕上移开,所长的这番话在他人眼里简直就是荒谬,污染物的所有行为都不在说明着它们的危险,而所长却说:他们并不是为了伤害他人而诞生的。 第67章 “因为那只是它们的行为,而非它们本质上的目的。” 舒莫下意识地接上男人的话,他突然想起0号所说的:我毁灭你们,和你们无关。 就像是这句话引起了某种共鸣一般,舒莫只觉得眼前有一阵风传来,所长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接着低下身望着他,从他右眼中流淌而下的液体一点点地凝聚在下巴上,接着朝下滴落,融化了下方的地板。难以想象那是何等剧毒。舒莫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牢牢钳制着,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他在所长面前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男人动了两下后就累了,他的头转了半圈,就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对,就是这样。” “我们研究污染物的主要目的,就是应该去解析它们、理解它们,然后控制它们。” 所长喃喃自语着。 “污染物的好坏,并不是在于它们是否会伤害他人,而是在于它们是否可以被我使用。” 舒莫没有接话,他发现自己和所长在观念上有很大的分歧,所长看上去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反而,他将这当做某种默认,向前走近了一步,靠得舒莫更近了。 “舒莫,你真的很有趣。”所长轻声说道:“你看上去真的很适合被关在实验室里研究。” “我想知道,你是做到让那些怪物,甘心被你驱使的。” “我会给你最好的待遇,亲自观察你,养着你。”所长说,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会像对待其他污染物一样对待你,我允许你每天都有自由活动的时间。” “我是来当饲养员的,不是来当实验品的。”舒莫避开他的眼神,因为他怀疑自己再刺激到面前的人,对方是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把他当做实验品解剖,然后舒莫就获得了一件崭新衣服,一个新编号,每日三餐专人喂养,24小时被所长监视…… “而且我是人类。”舒莫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并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所长微微眯起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上去像是要手动让舒莫被自愿进入实验室,但不知为何,男人最终暂时放弃了那个念头: “你的能力,也确实应该有发展的方向。” 所长想到0号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舒莫是唯一可以接触它的人,最终只能忍痛暂时放手,但还是有些可惜呢……所长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不知为何心头微微跳动起来,仿佛单独将舒莫养起来对他来说同样有诱惑力。 望着他的眼神,舒莫再次生出一股强烈的恶寒感,他百分百确定对方脑子里没在想着什么好东西。 舒莫做到了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真有趣。 所长想着,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舒莫的肩膀,像是想要更近地、更近距离地观察对方,然而黑发青年已经无法忍受他的行为了,那股冰冷得仿佛机器般的触感传来,舒莫皱起眉,他说:“别靠近我。” 有着一头灰蓝长发的男人这才如梦似幻地停下自己的动作,所长微微颦起眉,脸上似乎还戴着一种侵略性的笑,他高挺的鼻梁悬在舒莫不过一掌之处,是一个再靠近一些就会直接入侵对方领域的位置。 所长宛如惊醒一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想要去嗅闻面前人身上的味道,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抓住了舒莫,男人站直身体,缓缓退后一步,他的手如一张玉做的蜘蛛一般将擒住的猎物松开,却在舒莫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痕迹,所长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怀念手里的触感,还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奇怪。 所长想,他刚刚好像有些失控,男人伸出手帕擦拭着自己的眼眶,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冷淡下去,像是从一个被莫名刺激到有些狂乱的野兽重新变回了那个精致冷漠的人,他看着自己手帕上溢出的大片污浊,所长面无表情将那张白净脸庞上的毒素擦拭干净的样子莫名有种淡淡的惊悚感。 良久后,舒莫和他对视着,然而男人却首先移开了视线,他像是一瞬间冷静了下来,所长打了个响指,缠绕着舒莫不放的紫雾就缓缓散去。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片刻后,就在舒莫以为所长还会说些什么的时候,男人却突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了一句: “抱歉。” 舒莫眨了眨眼睛,看着所长仰起脸,用手按压着自己空荡荡的那只眼眶:“我好像有点失控了。” “真奇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所长像是感觉问题出在自身身上,舒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最后只能移开眼睛说了一句:“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舒莫默默地擦了擦额边的冷汗,被所长那么对待他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望见男人这副样子后,舒莫沉默了。气氛突然就变得和顺起来,所长的指尖沾染上了污浊的液体,他用唇舌吮吸,尝到了一股苦涩的滋味,那是欲望沉淀而成的污秽。 “嗯,我叫你来这里,确实是想给你一些奖励。”所长品尝着那股苦涩,接着转过脸,平静地说道:“当然刚刚我说的话,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不知为何,所长现在这副平静的样子,却比刚刚失控的他看上去更危险到令人发憷,舒莫摇了摇头,所长也没有勉强,接着说: “我们合作吧,舒莫。” 男人的双手合拢,十指相对:“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而你则提供给我污染物的数据,你在我的实验所内,可以随意地接触任何污染物。” 第68章 男人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但舒莫不知道为什么明白自己不能拒绝,而他也不想拒绝:“……合作?” 舒莫说:“我不是在给你打工吗?” 所长说:“我对于有能力的人,通常都会更多一份优待——合作者,是我给你的诚意。” 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一点淡淡的蛊惑,一股甜到发苦的气味从他的身上传来,舒莫的脑子晃了晃,不自觉地抬起脸,想要追随那股香气,内心的冲动也被勾动: “我可以接触任何污染物?” “我会给你权限。”所长说,难怪他会让其他人离开,因为他要和舒莫成为一种更隐秘的、更坚固的关系,所长伸出手,舒莫看着男人的蓝色手套,像是被小点心勾动的仓鼠一般,控制不住地放了上去。 “……可以。”舒莫感觉所长盯着他看了一会,接着那只手握紧,手上传来一股揉碎他般的感觉,舒莫有点痛了,但他没有挣扎:“你想要我做什么?” “首先,我得给你做个检查”所长说道:“别担心,只是一个很小的身体检查,我会清楚你体内的污染,并记录你身体的数据。” 所长终于舍得松开手,舒莫的手腕上都留下了红痕,他们一起走向了隔壁的实验巢,那是一个中空胶囊般的机器,所有员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里面进行身体检查,以防止他们体内的污染值超标,变成更加恐怖的怪物。 猎人受检查的次数最多,而清洁工也要进行检测,但设备并没有这么细致,面前的机器更是精细到了让舒莫有些踌躇的程度,所长站在操作台前,让他脱了衣服走进去:“我会在这个过程中顺便安抚你的身体和精神。”这是所长的特殊能力,其他人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 “可以……不脱衣服吗?”所长抬起脸看着他,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然而那股视线却让舒莫感到自己在无理取闹,但之前的检查不是这样的。 “你可以穿衬衫和内裤。”所长的语气听上去很公式化,舒莫不再犹豫,他快速地脱下衣服走了进去,只穿着衬衫的他感觉空气都有些凉,直到走进了机器内部后,他才看见了里面印刻在地板和玻璃上的花纹,那像是炼金术的纹路。 入口在他的身前缓缓关闭,舒莫刚走进去,就被伸出的生物机械抓住了手脚,他不得不被抬起脸,脚尖勉强够到地板,是比悬空更加难受的姿势,这些生物机械的构造是类似于半流体的银白触须,舒莫只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其包裹、解析,无情且细致,舒莫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切都在被其观测,而他却犹如小白鼠般无法反抗。 这就是他最恐惧的事,舒莫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的视线落到所长的身上,眼神宛如在对着男人求助,所长观察着这一幕,眼神只给他一股同样冷酷至极的感觉。 “不要紧张。”男人的声音透过仪器传来,接着缓缓灌入舒莫的耳中,安抚他的身体:“很快就好。” 他按下另外一个按钮,一股紫雾就缓缓溢出,接着将舒莫完全包裹,他的眼瞳扩大了几分,紧绷的手脚和精神先是抵触,然后又慢慢松开,舒莫又被抬起几分,感觉自己高悬在空中,身体毫无支撑,却没有之前那种恐惧的感觉,有的只有平静,连精神都在雾气的安抚下变得平静。 像是所有疲惫感都缓缓消散了,脑中只剩下纯粹的平和,他甚至觉得安定起来,宛如回到了初生时蜷缩在羊水中的感觉,所长抽着烟,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被银白触须完全包裹住的青年,看着对方缓缓闭上眼安详到犹如沉睡般的模样,突然偏了偏头,那只绯红色的单眸缓缓眨动。 他看向仪器上传来的数据,微微眯起眼睛:“这么没有防备心吗?”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被人解读呢? 从机器传来的数据中,所长清晰地看见了那行数据: 污染值:0% 这说明什么? 说明眼前的黑发青年,真的就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他甚至没有任何畸化和异变的可能,所长知道,现在高塔内的所有人类,本质上体内都携带了少量的污染,这是无法避免的,就连所长自己身体内的污染值都高到骇人,时时刻刻都徘徊在即将畸化的边缘,然而舒莫身体内的污染值却不是偏低,而是0。 “……有趣。”所长又抽了口烟,再次轻笑起来:“你果然很有趣啊,舒莫。” 男人安静地酣睡着,沉浸在安详的、甜美的梦境之中。 实验室外,刚刚经历过一场小混乱的记录员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笔,他是o-09-io-真理的代价的记录员,这原本是件好差事,因为o-09-io并不会像其他污染物般要么有着要命的机制,一旦违反就是死亡;要么有着自我意识又仇视人类,时刻想着毁灭一切。 记录员只需要定时观察o-09-io的状态即可,但o-09-io却并不是会一直给出预言或警示的,多数情况下,它甚至真的宛如一块石板一般对世间的所有人或物不感兴趣。记录员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连和自己石头剪刀布都赢了十几场了。 恰好在这时,一员实验员偷偷地跑了出来,对着记录员挥着手,他转过脸,导致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滚了出去,男人慌张地去捡,却一头撞在了壁画上,这一幕被上方的监控如实记录,一般情况下这会让记录员被警告并引来猎人,但一场罕见的骤风几天前降临到了几万里外的牧场中,让那一片草场上的人都被迫连夜修缮房屋并为此得上流感;这流感间接导致了一位又一位的居民被感染,其中就包括了休假结束回到实验所的构筑师。 第69章 几天前,一个小小的意外导致系统的监控系统出了问题,他们当然很快就修复了这个小问题,但构筑师在修理过程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没有喝药,因为男人认为这只是很小的感冒,但他在修理过程中手一抖,却导致了那条连接的电路不稳,以至于在刚刚的过程中,记录员的行为并没有被及时收录。 而这个小意外在下一秒恢复了正常,观看监控的员工恰好忙着和同事聊着最新的八卦,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小事。记录员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警告,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捡起笔重新走了出去,他的同事走了过来,放下手里的文件对他说:“你想不想听一听最新的八卦。” 两个人就那样聊起来,交谈到一半时,同事因为收到传呼而不得不暂时离开,他走得仓促,更是随意地拿起一支笔就走,顺手牵羊乃人之常情。 就是这样一件件很小的小事,一场发生在万里外的骤风所带来的流感所导致的一个小小的喷嚏,让实验所内的o-09-io-真理的代价,突破收容。 舒莫穿好衣服,缓缓走出了房间,他感觉自己的头变得轻了很多,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感在他的身体内流动起来,舒莫感觉自己精神一振,那种灵魂上的污垢被雾气裹挟着一同带走的感觉,让他甚至感觉脚步都变得轻盈了起来,他病态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些血色。 舒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刚刚那样安静且空白地睡觉了,仿佛对他来说,拥有一场安静的睡眠是一种惊喜,为什么他会一直不能好好睡觉呢?是因为一直在梦里听见其他人的祈求声?奇怪…… 舒莫揉了揉眉心,决定不去深思。不得不说所长让他睡了个好觉,如果他之后想要睡个好觉能不能再去找对方,但是所长已经帮了他很多。舒莫一边想着,就看见一个实验员朝着他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和笔。 “舒莫,忘记交给你了,这是你的记录本和笔。” 舒莫伸手接过,这个本子意外的厚实,材质也很特殊。实验所的东西都和外界有着微妙的区别,舒莫伸手翻了翻,拿起一旁的笔准备在本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尊敬的圣者,您好,我是o-09-io-真理的代价。 很荣幸能在此与您相遇,我已等候您许久,并在十几年前就预言到了这一幕的到来,但请原谅我没有在那时去迎接您,时间和空间,世上所有的一切共同组成了他人的命运,也使得命运的洪流不得忤逆。我遇见您,是一种必然,而必然也是命运洪流中无法更改的节点,但这一个节点却需要我用十几年的等待才得以实现。 我辅佐过暴君登上王位;也陪伴在曾经的大帝身边,看着他将世间的一切洗牌;命运并非一成不变,然而我的使命却是让所有应该发生的事发生,请允许我跟随您,并完成您的职责,这是我的使命,而您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让我为您预言……】 舒莫,舒莫不是两个字吗?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多字,他一定是看错了吧,呵呵。 黑发青年一瞬间将手中的书本合拢,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中的笔,第一反应是将它留在了桌子上,然后直接起身离开,o-09-io-真理的代价,多么赫赫有名的污染物,一代又一代时代的主宰者在它的辅佐上登上王座后又离场,简直就是流水的帝王,铁打的o-09-io。 舒莫绝不想和它沾染上任何关系,他匆匆地走着,却差点一头撞到面前的凯文,男人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也有些茫然,毕竟自己饲养的怪物在他面前突然暴毙还是很考验人的心态的。 舒莫向他道了个歉,凯文却魂不守舍一样地抬起头,看见是他后,眼睛一亮: “舒莫!”凯文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天哪,你居然真的接触到了0号,而且还活了下来!” 看得出来面前的人是在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但是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jpg 凯文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舒莫退后一步,手里的书差点掉到地上翻开,想到那上面写着什么,舒莫赶紧拿起书本不让人看见这要命的东西,然而当他看见上面突然出现的内容时,男人却沉默了。 “你真是太厉害了。”凯文说:“天哪,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你能成功,那可是0号。” 面对着他的热情,舒莫捧着手里的书本,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的沉默。 “好吧。”见到他的样子,凯文揉了揉头发,终于说出了他这一次的目的:“其实是这样的,我们组最近组织了一场宴会,在听说了你的事后,他们想要邀请你去参加宴会,顺便当做你的迎新晚会。” 他对着人挤眉弄眼:“你要不要来参加?很多同事都想认识你呢,舒莫。” 凯文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真诚,然而舒莫的眼神却没有看向他,而是一直望着自己手中的书本,因为那上面赫然多出了一行新增加的话: 【预言:星柱·12,即将崩塌;星坠已至,在星坠后的荒野中,将诞生全新的污染物族群,那将是摧毁星柱的元凶。 警示:危险将至,我在此提醒您一点: ——不要相信绿头发的人说的话。】 舒莫看着这几段话,他缓缓抬起脸,终于望向了面前的凯文。 第70章 而男人摸着头,他对着舒莫腼腆地笑起来,舒莫的视线落在他的头上,而面前的男人……刚刚好有一头格外繁茂的、柔顺的绿发。 “舒莫,来参加晚会吧!”凯文说。 第31章 希的会议 华丽的大厅内,一张张桌椅呈环形摆放着,有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一位留着卷白长发的中年男子正双手抱肩看着面前的桌子,眼睛半眯着,看似清明,但经过他身边时,却可以听见对方那富有节奏的鼾声。 在他座椅后方,一颗被涂白的星星正散发着浅色的光芒,男人的卷发无风自动地跳跃着,时不时伸出触须翻动着桌面上的文件。偶尔还会好像若有所思一样点着桌子。一位位嘉宾缓缓登场,一道骤风袭来,带着难以捕捉的耳语声,下一秒,一位贵妇就已经坐在了椅子上,身后的月光照耀而出;水流般的坠落声响了起来,一团水液落到椅子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我来得有些晚了。”哥布伦家的议员到了,天气炎热,但他仍然穿着高领,透气的布料将脖子遮盖起来,男人首先看见了坐在座位上小憩的邱迪议员,他刚过去打招呼,就突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对方看似醒着,但实际上已经睡着有一会了,看着半睁着眼睛睡觉的男人,维斯久久无语。心里有些钦佩他的本领,议会即将开始,到却还有一些座位空着,维斯环顾一圈,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星柱1、3;月柱5、11,加上他自己,在场已经有了四位到场的支柱,他的眼神突然一凝,耳边响起一道龙吟声,却是眼前的一张座位被点亮,月柱的标识出现,维斯定睛一看,来的却不是月柱本人,而是他的信使。 “月柱7信使特雷亚,拜见各位大人。” 手臂及脖子上都长着水晶般细密鳞片的男人站起身,向着在场的人鞠了一躬后就坐在了座椅上,他笑得很温和,只是一双竖瞳略显狰狞:“我家大人无法赴宴,特许我前来参与这次的会议,我将作为他的代表,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向我吩咐。” “月柱已经不是第一次让自己的信使代替他了。”贵妇慢慢扇开手中的扇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他有什么急事,才让他一次次地错过宴会。” 议会还没开始,大家也就开始闲聊起来,即使都坐在这里,但实际上支柱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复杂的,立场让他们聚在一起,但每个人的脾气又都十分古怪,听到她的话,特雷亚仍然笑着,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站起,接着拿出了一封信件撕开,当众读了起来: 【在沉睡了整整三百年后,我终于在梦中梦见了我命中注定的伴侣,并且决定去追寻我的爱情,所以之后的宴会我都不会参加,如果有意见,那你们可以继续有意见。 我的信使会来代替我,如果有事,你们可以直接找他,很高兴可以不用看见你们脸上现在的表情,我相信,那一定非常精彩。 月柱7:厄德加里奉上。】 月柱7今天又不能来参加宴会了。 因为他要去追寻自己的爱情…… 爱情…… 贵妇手里的扇子被握得咔咔响,她感觉自己的智商在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旁边水一般的幻影轻笑起来,邱迪抬起脸笑了起来,旁边的维斯压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月柱7大人编的理由确实十分的……”他顿了一下:“别出心裁。” 然而特雷亚说的是实话,回想着他去觐见月柱时看见对方空空如也的巢穴以及留下的一封信时,特雷亚脸上的表情也非常精彩。他摘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去的眼镜,重新坐了下来。 “银龙的脾气都这样。”维斯打着圆场,毕竟他们其实都知道月柱7是怎么个性格,龙族的劣性如此,总是狂妄自大又贪婪暴戾,性格扭曲肆意妄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会选择先满足自己,完全不考虑其他。 银龙已经算得上好脾气,但它们却非常嗜睡,以至于一睡就会睡上几百年,接着再去寻找自己的命定伴侣,找到伴侣后就继续回去睡觉,对外界的一切根本不感兴趣。月柱7还是因为这一代只有他一条龙合适,于是被推出来当牌面。 想到这里,维斯就靠在了靠背上,想到龙族已经这样作为旁观者避开风波整整几个纪元,以至于到现在在高塔里它们的踪迹都十分隐秘,然而就是这样的银龙却偏偏在最开始就坚定地选择站在了希的那边…… 他有些失神了,这才想起来:“希大人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激得在场的人都愣了一瞬,然后,他们纷纷转过脸,望向宴会中心的主位,比周围的座椅略大上一些的位置上,一位一头白发,面容完美的男人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只羽毛笔,他头也不抬地书写着,微卷的长发顺着肩膀流淌到他的小腹处,手套上的戒指反射着星星点点又异常危险的微光,就算只是坐在那里,也宛如一个庞然大物,比周围的人高出一截。 维斯屏住了呼吸,希从一开始似乎就坐在了那里,然而他们所有人却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面前的人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希坐在那里,背后的座椅映出议一轮耀眼的太阳,右脚边上搭着一根名为暴君的纯金权杖,那恐怖的污染物就那样静静地待在原地,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物。 第71章 维斯的眼神从那柄权杖上一闪而过,所有人的神态在那一瞬间近乎同步,下一秒,希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放了下来,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维斯的视线从权杖上撕了下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希大人,你一直在这里?” “议会开始,”希的声音听上去很古怪,不属于好听或难听,更像是一种歌声,一段旋律:“你们都准时到了。” 他一双纯白色的眼睛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很淡地笑着,然而一股压迫感仍然从他的身上传来,他的视线突然落到了维斯身上,对他说:“你数清楚在场有多少人了吗。” 其他人抬起脸望向他,他们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然而这种状况已经让维斯的笑容一僵。 “你的弟弟在前段时间和生命工厂接触,并许诺他们会为生命工厂提供新的生产线。”希仍然在笑,看上去温和地宛如一尊神像:“我很好奇你在其中出了多少分力,毕竟你可是哥布伦的议员。” 他敲了敲桌面,刚刚的文件就四散开来,飞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就连维斯面前都多了一份,一旁的贵妇用扇子点了点,上面的信息就流淌到她脑中:因为各地区污染物数量陡增所导致的暴乱,以及希亲手所写的关于暴力镇压的特许文件,还有底下的一幅画像,特雷亚拿起那副画像,发现了上面被圈起的名字:星柱12,斐世。 “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邱迪的头发抬起,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这封文件表露的含义太多,多到他们甚至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获得太多好处,以至于让邱迪都有些怀疑起希的用意来,而希则望着他们,轻声道:“生命工厂所导致的事故,导致了高塔的混乱,所以我们前去镇压。” 他的双手交叠,继续说道:“但是很可惜的是,在前往镇压的途中,一些高塔支柱不幸罹难。”他翻了翻文件:“嗯,三天后罹难,你们记得挑个好时间。” 所有人都沉默了,维斯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片刻后,他抬起脸看向希,首先开口说道:“我三天后刚好需要去拜访一下斐世大人,我有些话想带给她。” “嗯。”希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没有参与生命工厂的事。” “暂时。”他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十分纯粹且好看。邱迪默默地收起了那封文件,其他人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在他们选择赴宴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清楚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如果他们拒绝了,那么下一张会出现的画像会是谁? 维斯心突然一慌,但希这样直白,反而让人更加安心。 “您是要去围剿支柱吗?”贵妇捂着脸笑起来:“哎呀呀,真可怕,说不定我一离开宴会,就会害怕到去神居觐见呢。” “向杀死你女儿的觐见吗?”水般流动着的声音传来:“听说您女儿去世的时候才七岁大,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这回事。” “闭、嘴。” 贵妇合起扇子,露出一张长满疤痕的脸,她又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希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几个人如何吵闹他都不会去干涉,男人只是坐在那里,等到他们吵完后,希才继续说:“我说过我会实现你们的愿望,你们杀死支柱后,得到的本源都可以自己处理。” 邱迪抬起脸看着他,半眯起的眼睛却显得十分犀利:“哪怕是月柱?” 希说:“对。”他偏过头,慵懒地坐着:“我不会干涉。” 所有人的心思都漂浮起来,甚至于有人若有若无地看向了维斯,男人无奈地摊开手:“你们三天后也要去找斐世聊天?” “我们三天后很忙。”贵妇笑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去干涉你的。” “我希望大家能够和谐共处。”希淡淡地说道,他的视线压在邱迪的身上,让中年男人不得不打消心里的一些念头,他注意到希的桌面上还留着一幅画像,心里不由得开始思考那会是哪位支柱,邱迪甚至注意到那似乎是一道一头黑发的身影,奇怪,支柱中有黑发的人吗? “你在看什么?” 一道强烈的压迫感传来,邱迪的头发都因为应激而竖直了,像一根根笔直的意大利面,希突然抬起脸看着他,邱迪之前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他曾经暗自比较过支柱间的差距,并揣测希的实力,然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希给他的感觉比前往神居时都更加恐怖,恐怖到,仿佛他现在就可以直接捏死他,而他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地。 希伸出手,缓缓将那张画收了起来,仿佛收起了一个只能他观看的禁忌。他终于移开眼睛不再看邱迪,中年男人满头的发丝一瞬间挺直了又彻底萎靡下来,像顶着一头蔫巴巴的烂毛线。 “我……抱歉。”邱迪轻声咳嗽起来,希的眼眸几乎不会眨动,脸上始终带着淡笑:“好了,我希望下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镇压了附近的暴乱。” 他抬起手,身旁的酒瓶飞起,给所有人都倒上一杯酒:“好好享用美酒吧,这可是上个纪元留下的佳酿。” 他的话说完之后,整个人已经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只留下几个支柱面面相觑,嘉里芬抬起手指,将手直接浸泡在酒杯里,她的身体慢慢被美酒的颜色侵染,眼睛也弯起来:好酒…… “只可惜斐世再也喝不到了,想想还真是开心。”她呵呵地笑着,身体如水般流淌而去,水火不容说的就是她。 第72章 “维斯。”邱迪突然出声喊住了准备离开的维斯:“你的弟弟真的和生命工厂联合?” “他的性格从小就那样,”维斯说:“我有的时候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邱迪上下打量着他,片刻后,贵妇的身影消散,他也准备离开,男人站起身,却在最后说了一句:“做出这个决定,你们应该也考虑了很久吧。” 维斯没有回答,他叹了口气,在路过镜子时,望着自己的身影,仿佛看见了那张和他相似却又不同的脸。男人挠了挠头,心里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他好像……完全不认识斐世来着? 舒莫在实验所内缓缓行走着,身后跟着紧紧追着他不放的凯文。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啊,舒莫!”凯文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一头绿毛都飘起来了,舒莫看了他一眼,心想你现在去染个头发可能还来得及。 应该是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污染物,还是相信自己的新同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舒莫看着好像要碎掉了一样的凯文,缓缓张开嘴笑了起来:“抱歉。” 男人痛惜遗憾地说道:“我不能去参加宴会,因为我的旧伤复发,需要休养。” 嘴里已经想了一万个理由去说服舒莫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 他看向舒莫的那条右腿,再看着男人惨白的脸色,沉默了。 第32章 这位兄弟,你知道舒莫是谁吗? 舒莫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支笔细细地在本子上画着,他的神色随意又慵懒,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是细心,一笔一划地慢慢在勾勒出了一个怪物的轮廓。 这怪物通体漆黑,体外长着狰狞又精致的外骨骼,反而显得有种异样的的美感,祂的下摆处,一片骨手从阴影中伸出,恭敬地撑起对方的衣裙,仿佛是最谦卑的随从,又好像只是祂装饰的一部分。 在祂的身后,三只完美梦幻的翅膀缓缓张开,在堆叠的羽毛下方是一只只从中浮现的眼睛,祂有两双手臂,一双手向前伸出,仿佛是在对什么人做出邀请;另外一双手则放在偏下的位置,双手合十交叠,姿态随意。 对方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他看上去恐怖狰狞,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无论从任何方向看着这副画,舒莫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画上的人一直在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这来自深渊的客人正微微弯下庞大的身躯,对他做出邀请,舒莫的耳中仿佛再次响起了那股悦耳的声音,如呓呓细语般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舍不得离开。 在绘画的过程中,舒莫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连心跳都加快起来,他的手心出汗,软得要握不住笔,单单是勾勒着对方的长发就让舒莫有种精神恍惚的感觉,他一心一意地沉溺其中,然而书本上却还是时不时地出现大量奇异的字符,像不和谐的音符般打乱了他的画面。 【圣者大人,恕我直言,您现在已经快没有时间了,在您诞生的这些年来,您已经净化了17865个‘污秽’,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不需要舒莫自己书写,这本书上就会自行出现源源不断的文字,简直是全自动化打字机,如果所有人都有这么一本会自己记录的书,那么他们的工作或许就会方便很多。 然而真理的代价却并不会记录下舒莫身边正在发生的事,而是不断地向他倾述一些“预言”或秘密,但舒莫却屡屡无视了它,男人的视线在这行字上转了一圈后,他的神色未变,接着手指轻轻勾动着,在纸张上画出了夕的角,将那几行字覆盖。 自从握住了那支笔后,舒莫就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恶意,真理的代价就宛如一块狗皮膏药一般“啪”地一下朝着舒莫迎头冲来,然后就那样死死粘在了他的身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摆脱。 它宛如一个无论不在的幽灵,舒莫将这本书用打印机搅碎后毁尸灭迹,然后在打开电脑工作时却突然发现屏幕上多出了一个文档,并且那个文档中在源源不断自动扩容,把舒莫看得目瞪口呆。 几次搏斗后,舒莫终于无可奈何地发现一件事:他摆脱不了这个污染物,又或者说,就算他这次摆脱了,再过几天,真理的代价就会犹如一块被他远远抛开的回旋镖一般,在空中旋转360°后回头重新插到他的脑袋上。 但不知为何,舒莫并未向所长上报这件事,他看这本书看得烦,就干脆拿起画了起来,在画了几幅画后,舒莫的心绪缓缓平静下来,人的精神也显得稳定了很多。 男人翻着自己的画,除了这一页的夕以外,画上的人还有一头蓝发的所长,然而对方的面容却仿佛被一层迷雾覆盖一般,即使是漆黑的笔墨中也隐隐透出了一股五颜六色的污浊色彩,仿佛呕烂的颜料,在其中包裹着世上所有的恶;再翻过一页,贪婪的身影出现在了画卷上,那双干净澄澈的绿眸澄净地宛如一汪碧水,但他脸上的笑容和表情却透出了极强的侵略感,那股纯粹的眼神和脸上的笑容揉捏成一种极其矛盾的崩坏感,像是下一秒就要在舒莫的笔下缓缓破裂开来,化为一团粘稠的液体。 不知道为什么,舒莫在下笔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三个人的表情有些神似,但那又仿佛是他的错觉。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贪婪看似谦卑,但他实际上和所长是同一个类型的人,同样的霸道、扭曲,又极其偏执,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肆意妄为,只不过两个人的表象似乎互为反面,舒莫不知道贪婪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但在和所长的接触下,他有点察觉到一件事:所长的性格,好像是天生的。 第73章 这真是个悲伤的事实,毕竟他可是舒莫的顶头上司兼合作对象,舒莫的手翻过一页,落在了夕的身上,他的手指划过对方的角,其实他并没有撒谎,因为他是真的觉得夕的角很好看。 他的手顿了顿,看见了那行被他遮盖的小字,舒莫望着那行字,眼神反而变得有些茫然起来,因为他不记得有做过这些事。 舒莫脑中划过o-09-io的信息,它是从几个纪元之前就赫赫有名的污染物,在那是,真理的代价还被命名为先知或弄愚者,它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点,便是o-09-io会在每个时代的最混乱之时现世,接着寻找传说中新世纪的主宰,接着再用尽一切方法辅助对方。 它的来历不明,却又是所有污染物里最让人趋之若鹜的一个,因为被它选中的人将会成为新时代的主人,然而o-09-io最危险的一点就在于:它在此过程中,将会一一吞噬被选中者的命运,那些获得它的幸运儿都会认为自己是那个主角,之后便会死在o-09-io的操纵之中,成为它的盘中餐。 舒莫对自己有较为清晰的自我认知:他在来到二层前,甚至还是实验所的一个清洁工,天命之人还是算了,他买瓶饮料中奖或许都算是走了狗屎运。 然而o-09-io就是死死黏住他不放,活像是要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一般,还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舒莫并不认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更不知道圣者这个称呼从何而来,舒莫对它的一些话保持观望态度,但是人就不能免俗,他现在还能坚持,但舒莫却很害怕之后o-09-io向他抛出更多的预知和预言,引诱他上钩。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的想法,舒莫手中的书本突然自动翻过了一页,在那里,一行新的字迹浮现: 【你想知道……希的未来吗?】 舒莫的视线落在书页上方,即使明知道这有可能是一种陷阱,但他的心还是砰砰直跳。书页上的字迹继续浮现: 【预知希的未来,需要付出更多代价,但作为圣者的你,却可以支付这份代价,因你的命运线和希紧密缠绕,若你想要预知这份未来,我并不会引起他的反噬。】 书页上的字迹吸引着舒莫的注意力,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警惕的野狼般弓着腰后退几步,但却又实在无法抵挡面前的诱惑。男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说我和希有关联?】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满意地笑了,书页上再次浮现了一行字: 【希将成为未来的新神,高塔将被他摧毁,而你,是他的同谋。】 这行文字明明没有温度,没有声音,但舒莫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咬了一口般,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同谋?” 舒莫喃喃自语着,难道这说明他还是会成为希的信使?但是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对方吗? 这个词意味着共同犯罪,意味着二人的紧密联系,意味着希之后将会犯下弑神的罪行,而舒莫会参与这件事。他回过神,望着手中的书本心脏怦怦直跳,所以说,o-09-io之所以会黏着他,是因为他沾了希的光? 明明知道不应该掉以轻心,但舒莫还是接着问了一句:“你说高塔会被摧毁,但是……神谕不是说,除了高塔以外的一切,都已经被洪水淹没?” 难道高塔之外真的还有其他东西?舒莫舔了舔唇,神色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起来。 这次,o-09-io的回答来得很慢,书页上的字迹浮现: 【你想知道真相?】 这段话仿佛一个蛊惑、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般,让舒莫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书页上接着浮现了一行小字: 【那么就站起来,向前走。】 那行字呈红色,浓重地仿佛往外渗血一般,舒莫皱起眉,他站起身,在周围环顾一圈后,有些茫然地跟着o-09-io的指引向前走去,青年一步一步地走着,很快就走到一块有些安静的死角,他停住脚步,突然感觉耳边变得安静了很多: “你到底要我去哪里?” 【抬头。】 望着书页上的这两个字,舒莫抬起脸,就看见在头顶的通风管道中缓缓钻出了一个人头,对方的头上戴着古怪的面具,手里拿着一个奇特的怀表,上方的指针并不是正常流动,而是一跳一跳地倒流着,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逆流状态。 “唉。”那个人叹了口气,从声音中听出对方是位男性,他的手一按,整个人就宛如一只脱缰的兔子一般从通风管道里跳了下来,因为身上的披风过长,还差点原地摔了一跤。 “审判所的这帮家伙,到底能不能设计一件能穿的衣服。”男人晦气地低骂了一句,舒莫的眼神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缓缓退后一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面前的人,绝对不是实验所的人。 然而他现在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戴着古怪面具的男人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声轻咦了一句:“我不是从实验所的最角落里钻进来的吗,奇怪,这里怎么还会有人。” 舒莫心想是啊,要不是o-09-io的送命导航,他怎么可能七拐八拐地来到这里! “算了,运气不错,刚来就找到指路的人了。”男人说着,极其自然地从腰间拔出一把狰狞的巨镰,他拿起怀表看了看:“只能封锁二十分钟,应该够了。” 舒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武器,最终,他望向全身上下手里只拿着一本书,右腿旧伤发作的自己,在仔细掂量了一番能不能用手里的东西当做凶器砸死面前人的可能性后,舒莫缓缓举起手,说道:“你……要干什么?” 第74章 他看着手里的o-09-io,心里突然划过一段话:o-09-io会吞噬其他人的命运,并将那些人当做小白鼠般,肆意地操纵他们的人生,如同在棋盘上按下一枚枚棋子……棋子…… 男人抬起脸,面具之下的脸看了看他,接着,他凑近了一点,舒莫认出那张面具下的是一双湛蓝色的蓝眸,男人将刀按在他的脖子上,仔细地瞧着他,接着客客气气地说: “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碰面,确实是很有缘分。”男人眯起眼睛,接着说道:“你不介意我问你一些事吧?” 舒莫:“不介意。” “那就好,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你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这个奇怪的入侵者继续说道,他挠着头,四处观望了一眼后,接着询问道:“我相信你不会欺骗我的感情。” “所以,你知道。” “你们实验所新来的员工,那个……舒莫,在哪里吗?” 舒莫沉默了,他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巨刃,又看了看面前的人,接着,舒莫回答道:“我……跟他不熟。” 第33章 高塔的污点 “不熟?” 来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上下打量着舒莫的表情,很淡的笑声从他的面具下传了出来:“怎么可能,你再好好想想,你一定知道的。” “我真的不熟,”舒莫硬着头皮继续说,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用尽了此生所有的演技:“但我好像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新人,我可以,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不管怎么样,先努力忽悠住面前的人,但舒莫看着自己的腿,突然感觉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戴着面具的入侵者望着他,他和自己的弟弟分散了,又或者说,他们一群人想要入侵实验所,但却在入侵的过程中就损失了几位同伴,更别提现在还要在偌大的实验所里寻找找到人,现在刚刚进入这里就抓到了一位向导,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惊喜。 当然,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入侵者现在只希望他的弟弟能尽快和他会和,毕竟对方是个路痴,而他,则是个脸盲。 他的腰腹处,一条长长的条状物在衣物的掩盖中垂下,悬挂在半空中,末端仿佛虚化一般连接到了另一头,这代表他的弟弟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压着面前的人,语气客气地仿佛在和人闲聊:“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带路吧。” 男人说着,把手里的巨刃拿了下来,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打算放过舒莫,而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面前的人并非猎人,他可以保证自己在短时间内砍下舒莫的脑袋,接着再一刀捅穿他的心脏。 舒莫眼角挑了挑,他缓缓转过身,就听见身边的人说:“你最好别走太快。” 于是舒莫选择落在他身边,和他并肩走着。全程,对方都没有掩饰过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在如此危局下,舒莫努力思考着对策,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夕的位置十分遥远,而在这里则关押着几个危险的五级污染物;但舒莫并不知晓它们具体的信息。舒莫可以寻找时机去向猎人求助或是按下警报,但他更加确定旁边的人可以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在如此情况下,舒莫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东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说: “我发现你走得有些慢。”男人的视线从他的腿部划过:“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吗?” “我的腿前两天受伤了。”舒莫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诚挚,入侵者却越看他越觉得不对。 男人眯起眼睛,审视着面前的舒莫,突然眉头一皱,他伸出手,缓缓地从怀里抽出一张画像,画上画着一位一头黑发绿眸,穿着一身清洁工的工作服,在摄像头的照耀下勾起唇笑着,这是舒莫那时在下层拍摄工作照时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男人看着画像,他缓缓抬起手,将其举在舒莫的脸颊右侧:“别动。” 看着他的举动,一股实质性的压力笼罩在舒莫的身上,让他开始感到汗流浃背。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那幅画,突然整个人完全僵住了:因为这不就是他的脸吗。 画像上的舒莫笑得阳光灿烂,看上去没有任何烦恼。现实里的舒莫看着面前的人上下打量着他,正当舒莫感到自己死期将至时,他听见男人说:“你们……长得很像。” “?” “奇怪,你的眼睛也是绿色的。”入侵者细细打量着:“这眉毛、眼睛、嘴,简直就是十分神似。” 不是十分神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舒莫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已经不知道是该震惊于对方的眼神,还是该劝说一句面前的人:大哥,要不你先去看看眼科? “长得好像。”入侵者把画像拿近又拿远,几乎要恨不得在手里将它转出个花来,但他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找错了人,因为他曾经真的做出过类似的事:在收到委托后,在目标的身边潜伏多日,最后潜入目标家中暗杀,全程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动作行云流水、快、狠、准,一击毙命。 然而当他把目标的脑袋拎回去时,对方却委婉地表示:你杀错人了,你杀的是目标的哥哥。 很好笑吗?不,更好笑的还在后面,他回家后越想越气,心里决定自己必须要一雪前耻,于是男人再次潜入目标家中,手起刀落要了目标的命,这次他并未收到雇主的差评,这倒不是因为他找对人了,而是因为雇主是目标的弟弟,他杀的那个人就是他的雇主。 第75章 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终身的污点,为了不再发生此类事件,男人痛定思痛,决定每次入侵时都寻找一位向导帮他辨别,这个向导通常情况下是他的弟弟,在他的弟弟不在的时候,他就会随机寻找一位幸运儿帮他指认。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杀错人了,但他捉到的向导就是他的目标。 舒莫勉强露出笑容,接受着男人的打量。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一道脚步声由远至近,舒莫下意识地抬高视角,心里在思考这是不是巡逻的猎人,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句: “哥!” 一道穿着同样造型服饰的陌生男人一路走了过来,他的刀上还沾染着血迹,十三号大步向前走着,走到一半,他看着站在自己哥哥身边的舒莫,又看了一眼正在举着画像对比的七号,十三号的脚步就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他目露狐疑,再次看了一眼舒莫的脸后,男人的半张脸都抽搐起来:“哥!” 十三号看上去都有些崩溃了:“你在跟任务目标聊天?!” 在入侵了所长的实验所后,找到了任务目标,然后和对方聊天? 想到这里,十三号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以为自己迷路十分钟已经足够离谱,但没想到七号的操作才是真正的震撼。为了不被兄长的操作气到提前退休,他大步向前走去,一把掀开挡路的人,在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是否就是他的目标后,男人二话不说,甚至于没有任何犹豫,他拔出腰间的巨镰,对着舒莫的脖子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一道奇异的鸣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传出,舒莫的眼瞳缩小了一些,一股气流向着他压下,宛如一阵狂风般可以轻易地将其吞噬,下一秒,一道截然不同的嗡鸣声传来,十三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攻势被某种屏障阻挡后,再以强大到让人心惊的力量反震回去,那感觉就像是他触及了一轮太阳,接着,他愚蠢地尝试挑战对方的权威,而对方甚至没有回击,只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后,十三号就感觉自己的骨头近乎被碾压到发出脆响,他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一般射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整整三圈后,男人的头撞在了收容室的墙壁上,插在里面,不动了。 “弟弟!” 七号手中的画像都被狂风掀走,他扭过头看见这一幕,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一枚华丽的珠宝先是从空中浮现,勾勒出了一轮太阳的形状后,那块珍贵的宝石便破碎开来,化为一道屏障笼罩在舒莫的身上。 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在舒莫身旁浮现,他伸出手,尝试抚摸了一下,果真抚摸到了一层不可见的屏障,温暖的温度笼罩在他身上,这气质沉默、威严,但却默默地守护着他,看似没有任何存在感,但舒莫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心安:只要它孩还在,那么自己就不会收到任何伤害。 在这一刻,舒莫对所长的感激之情难以形容,七号看了他一眼,看得出来男人的眼神非常茫然,在犹豫了一瞬后,他决定先去照顾自己的弟弟。男人把插在墙壁上的十三号拔了出来,刚刚的巨响声足以引起其他人的警觉了,但现在整个实验所却显得静悄悄的,想到这里,舒莫扭过头,一言不发地就决定悄悄溜走:他比身后的两个人更熟悉这里的环境,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站住!”十三号在自己哥哥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但两条腿还抖得犹如八十岁的老翁一般。在他的警告声中,舒莫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他的脚步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还走得更快了。 “该死的亵神者,你——”十三号还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口中却突然呕出一股鲜血,那里面甚至还有着小片的内脏碎片。所长将他的一部分力量寄存在了那条项链里,十三号现在没死只是因为他的体质特殊。 七号搀扶着自己的弟弟,眉头紧锁。十三号看舒莫快走远了,他连忙推开自己的哥哥,并让他动手,总不能真的看着目标就这么离开。七号看着一边回头一边一瘸一拐鬼鬼祟祟努力前进的舒莫,他握住自己的武器,朝着对方的方向冲了过去,因为移速过快,甚至于让他的兜帽掀起一些,露出下方的绿色头发,男人犹如老练的屠夫,周身的杀意涌动到了实质,对着舒莫的方向挥下武器———— 然后他就宛如一颗高速旋转的高尔夫球般飞了出去,咣地一下砸在了收容室的墙上,距离他弟弟的位置仅隔出几米。收容室上破开的裂缝内缓缓涌出细密的猩红血丝,但却显得若有若无。 被血色包裹的房间内,一顶猩红的王冠缓缓从沉睡中苏醒,它的身体悬浮起来,缓缓转了一圈后,王冠上的硕大宝石转向墙壁的方向,有些狐疑。 “哥哥……”十三号手忙脚乱地把他的哥哥从墙上抠下来,两个人都满身是血,绿发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在他们的腹部都有着一条垂落的脐带,此时那两截脐带和对方缓缓连接在一起,一阵血肉蠕动的声音中,十三号和七号面具下的脸色好了一些,哥哥半拖起自己的弟弟,他看着已经走远的舒莫,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给我停下,可恶,你这骗子!”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舒莫都有些无语起来,他才不管身后的人,继续蒙头就向夕的收容室走去,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自救,舒莫就不信自己到了夕的门口这两个人还敢跟着进去。看着他这副样子,两个人都有些急了,他们也赶紧朝着舒莫的方向追了过去,然而这看上去轻而易举的举动,却在伤势的作用下,变成了一场两个八十岁老翁和舒莫之间展开的老年马拉松比赛。 第76章 舒莫在前面努力走,而身后的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追着。他们的腿脚抖得厉害,必须得互相搀扶着才能继续追赶,一时之间,场面看上去甚至有些励志起来,舒莫捏了一把冷汗,看着身后的两个人,他默默地再次加快脚步,舒莫不觉得这个防护罩是无限的,等到时间一过,那么他就完蛋了。 “亵神者!!!”十三号近乎咆哮地说道:“你们这些败类、恶魔、神的死敌,高塔的蛀虫。”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喊道,也难为他身受重伤还能骂街:“你们妄图推翻神的权威,忤逆至高的意志,现在却连和我对峙都不敢吗?” 看着十三号的样子,七号沉默了一瞬后,说道:“弟弟,你小点声吧,你看你又把内脏吐出来了。” “闭嘴。”十三号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们身上的伤势在慢慢好转,脚步也变得快了起来,这场残奥马拉松迎来下半场,后方的选手即将反超,舒莫头也不回地走着,听见身后的人一口一个亵神者,他有些受不了了,男人转过脸,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个人,他左右观察了一番后,最终选择了手上持有的唯一武器。 于是,下一秒,真理的代价在空中旋转一番后,就那么被当做凶器直直地砸到了十三号的脸上,男人原本可以躲开,但他莫名其妙地就突然双腿一软,就那么直直地用脸接住了这一次的攻击,被那本书砸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吵死了。”舒莫看着身后的两个人,沉默片刻后,突然对他们缓缓竖起了中指,这一幕看得十三号目瞪口呆:“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我是亵神者,但是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做,而你们却一直在我身后追着我不放,到底是谁更加无耻。” 舒莫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继续向前走着。 “我看你们才更像是败类!” 这番话一出,七号没怎么样,但是十三号差点被气出心脏病。他盯着前方的人,沉默片刻后,不顾自己哥哥的劝阻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便再次冲了上去,长刀划过屏障的摩擦声传出,十三号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面具下的血将他的衣襟染湿:“混账,你们这帮混账!” 这场面甚至有些像小孩斗嘴一般了,然而这其中的危险和恶意却明显地令人发指。十三号不顾自己的伤势,他再次扬起武器,对着舒莫的方向不断挥刀:“你们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才会导致高塔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都是因为你们,高塔中才充满了污秽,都是因为你们,才会出现这么多的污染物,导致了神的威严受损。” 听到这里,一直头也不回地前进着的舒莫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望向身后撑着武器喘气的男人,这一瞬间,舒莫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他看着身后的入侵者,疑惑道:“你说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人,发自内心地不解:“污染物的诞生……是因为什么?” 第34章 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 偌大的实验所内,一部分正在工作的研究员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事消失了,但他们却找不到对方的踪影。这样的事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注意,猎人们迅速行动起来,开始逐一排查起是否是污染物突然收容导致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凯文蹲在地上,打了个哈欠,自从人蛾当场暴毙后,他就只能换了一个祖宗去伺候,每天三次定时培养感情,忙得不亦乐乎。男人此时的举动看上去非常正常,但只有靠近他的时候才能察觉到他好像在和某个不存在的人对话。 “你们的动作得再快一点。”绿发男人揉着自己的脑袋无奈道:“猎人们可不是吃素的。” “怪我?”凯文举起手里的咖啡,本来想要抿一口,现在差点被呛到咳嗽:“这怎么能怪我,他说自己旧伤发作,我难道能把他绑起来打晕了送过去吗?” 凯文握紧了拳头,气得有些头疼起来。对面的人仍然在说些什么,他却突然停顿下来,听见了一道正在靠近的脚步声。 “哒哒哒。” 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脆响,来者的脚步不急不缓,每走一步,发出的节奏都拉得很长,却走得极快,几步就走到了房间前,像一串连线的音符,男人站在门前,加长款的白大褂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却偏偏被来者穿出了一股高档定制服饰的感觉。 他微微低下身,才从门框里钻了过去,可想男人的体型多么高挑。一只发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然后是另外一只。 这种随意的穿搭,懒散的模样,以及搭在肩膀上的灰蓝色长发共同构成了来者的形象,所长靠在门框上,一手插在口袋里,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支笔。 “瞧瞧,”男人的红眸落在凯文的身上,而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此时已经完全僵直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压力压迫着他的神经、骨髓、乃至于头颅,凯文的眼睛充血,身体一点点地不由自主弯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只能就那样以挺着腰的姿态被迫跪在地板上:“我的实验所里,多了一只小老鼠。” “救……我……” 凯文手里的咖啡向下倾倒,最后都喂给了刚刚擦干净的地板,通话的另一头早已没了回答,和他交流的人在那之前就已经消失,房间里只传来骨头迸裂的咔嚓声。 舒莫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十三号站在他的面前怒瞪着他,他脸上的面具和自己的哥哥不一样,露出了一双眼睛,此时那双眼睛里满是燃烧的怒意,正满是仇视地望着面前的舒莫。 第77章 那眼神就像是恨不得用视线把舒莫切割成百八十片,然后再用一把火烧成灰烬之后拿去种花。舒莫默默地后退一步,他感觉自己很冤,从出生以来到现在,舒莫因为这个所谓亵神者的身份就已经遭遇过很多事,但他一直都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追在他屁股后面不放。 现在他面前就有活的会喘气的七诫,又或者是审判所的人,他原本想继续往前走,但十三号却突然伸出手,将手里的巨镰挥了出去,层层锁链封锁的声音传来,现在前方的道路已经被锁住。舒莫只能停下来,他思考片刻后,干脆就在这里询问对方一个问题: “你们总说我是亵神者。”舒莫望着十三号的样子,说道:“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我看上去像是可以弑神的样子吗?” 舒莫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茫然。现在的局势变得十分神奇,十三号站在舒莫身边和他对峙,死死盯着男人不放;而七号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身上的伤势终于好了一点,当两个人一起站在舒莫面前时,他才终于看清垂挂在他们中间的长绳是什么:那是一条从两个人的腰部抽出,在十三号和七号站在一起时便将他们连接在一起的脐带。 这看上去柔软又泛着肉色光泽的东西出现在舒莫的面前时,却显得有种诡异的荒谬起来。十三号和七号的身上都穿着审判所的长袍,在衣角缝着类似于神之眼的图案,那是审判所的标识,作为神的另外一双眼睛,为祂放牧信徒。 说句实话,虽然一直以来都被称为亵神者,但舒莫却从未见过那高高在上的神,又或者说,他怀疑过一点:那就是那所谓的神,真的存在吗? “你的存在,就是对神最大的亵渎!” 十三号一字一句地说着,他向前一步,伸出手,仿佛要拥抱什么存在,又仿佛在向其朝拜,哪怕对方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十三号从未觐见过神明,但他也狂热地信仰着对方,即使神从未降临在他身边。 他甚至半跪在地上,向着一层神居所在的方向祈求,七号站在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后,突然轻声咳嗽了一下。 “咳。” “咳咳!” 七号伸手推了推自己的弟弟:“你拜错方向了……” 即使在这种时候也经常路痴认不清前后左右的十三号:…… “我认得清神居在哪里,神就在我的心里!”十三号又换了个方向朝拜,七号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后,无奈地退后一步,他甚至不敢告诉自己的弟弟他又拜错方向了。 这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舒莫却只觉得惊悚。因为十三号眼里的那种狂热和语气中对神的崇敬,是无法掩饰的,舒莫之前想象不到有人会对信仰做到这种地步,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信仰到底是什么? 不知为何,舒莫想到了贪婪。 他的眼神复杂:“我从未见过祂,甚至不知道祂是否存在。” “你们觐见过神?” 十三号说:“我们无法瞻仰神的荣光,但我相信,我终有一天可以去拜见祂。” 七号在舒莫身边转了一圈,然后试探性地打了一下屏障,被拍倒在地上。 舒莫说:“我也从未见过祂,如果你没有见过祂、我也没有见过祂,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论,神其实并不存在,祂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标识,一个被杜撰出的谎言?” 十三号的眼睛瞪大了一些,表情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让人毛骨悚然起来,他像是被完全激怒了,怒吼道:“你说谎,你怎可诬蔑神?!” 七号正在尝试以隔空取物般的方式作法咒杀舒莫,但他的精神攻击并未击穿所长的防护罩,他无奈地蹲下身,似乎在尝试往舒莫身上挂上什么东西。 舒莫说:“你既然说我是亵神者。” 他歪了一下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么我现在这么说,不才符合我的形象吗?” 十三号被气到牙根发痒,舒莫被他怨毒的眼神瞪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十三号打不到他,他又向前走了两步,那意思是:你有本事打我啊。 “哥!”十三号被气疯了,从被改造后就被放置在审判所内接受教导,只知道如何遵从神的意志的十三号哪里说得过舒莫,他连忙叫救兵,然而七号却拿出了一盒烟,低着头抽了一口之后,男人叹了口气,说道:“小十三啊,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闭嘴,你这废物!”十三号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他似乎已经有点被气到失去理智了:“你这不敬神的混账,等回去后,我一定会向主教大人上述,并举报你的罪行。” 七号举起手表示投降。 舒莫看着他们的样子,突然询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你觉得神存在吗?” 十三号扭头看向他,他的眼神鲜红,宛如淬了毒一般,其中对神的盲从和狂热近乎将那双眼神映照得仿佛一团燃烧的熊熊烈火,舒莫在其中看见了自己被火光灼烧地开始扭曲的倒影,仿佛他此时真的在其中受尽折磨: “神,当然是存在的。” “如果没有神,我们早就被洪水淹没。” 十三号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失去了那股怒火,变得空洞、平板,仿佛在毫无感情地诵读着什么: 第78章 “在末日来临之前,十二位神祇创造了奇迹,他们创建了十二座高塔,并在洪水来临前,让旧时代的生灵们进入高塔内以躲避灾难。” “若没有祂们的壮举,那么我们所有人已经被洪水淹没,被灾难吞噬。 祂们是多么伟大的存在,慈悲、宽容,允许世人在神的恩典下生存,允许你们在高塔内继续存活。” “我们现在所有的生活,我们的生命,都是源自于神的怜悯。” 七号一言不发地抽着烟,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字一句地、以饱含憧憬的语气背诵着审判所内主教在他们耳边日夜朗诵的话,手中的烟灰一点点落下来,掉在他的手背上,连燃到指尖都未曾察觉。 然后,他便听到了那句在审判所内人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若没有神,我们已经成为旧时代的幽魂,被洪水淹没的尸体。” 舒莫缓缓皱起眉,看着面前的人望向他,那双眼眸内的情绪仿佛鬼火一般燃烧着,呲地一下冒了起来,要将他连带着一起烧尽。 “而你,你们这群渣滓、蛆虫,你们活在神的恩典之下,却意图忤逆祂的意志。” 十三号凑上前来,像是恨不得用手指将舒莫撕得粉碎,他的手指在防护罩上刮动着,因为太过用力导致的反震让男人的指甲被掀开,他却完全不在意,指尖鲜血淋漓的十三号看上去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体的伤势,好像维护神的尊严比自己的安危重要多了。 “之前的大清洗,让你们这些亵神者在神的光辉下死去了,啊,多么让人怀念的时光,我还记得将你们这些异端者的头颅砍下时的感觉。”十三号突然笑起来:“而你则是逃过那次清洗的垃圾,你的存在,让高塔内满是污秽,污染物的存在就源自于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十三号疑惑地看着舒莫,望向一直表情冷漠的男人脸上突然出现的迟疑表情,他笑了起来,并且回答了舒莫之前的问题: “你的存在,就是污秽本身。”他轻声说:“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亵神者的存在,高塔内才会不断地产生污秽。” 十三号是如此低语着:“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厌恶你们?就是因为如果不除掉你们,高塔就会因为你的存在而不断地被污染、被侵蚀,失去高塔后,我们将被洪水淹没,你是导致所有人死亡的罪魁祸首。” 他的指甲被掀开,落到了地上,虽然十三号触碰不到他,但他却仍然有一种血迹包裹的感觉,他退后一步,看着七号向前走了一步握住十三号的手,对他低声说:“够了。” “闭嘴!哥哥,别阻止我。” “时间不够了,”七号说:“如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必须要杀了他!”十三号高声说道:“我必须要清除这个异端……” “你说的是真的?”舒莫看着他,眉头慢慢皱得更深,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在男人的脸上扩散,他并不在意其他东西,甚至不在乎自己被称为异端,但是,污染物的出现,是因为他? 他会导致高塔毁灭? 舒莫突然想起了真理的代价对他说的话:你要的真相就在前方。 这就是真相? “不,不对。”舒莫低下头,深深地呼吸着,他抬起脸,一双绿眸显得异常亮,眼中的执拗甚至比十三号更甚,他向前一步,突然不顾两个人的争执,一把抓住了十三号的兜帽,男人发出一声惊呼,完全没有想过舒莫会突然袭击他,因为黑发青年的手太过用力,且动作太过突然,他的兜帽被掀开,面具也随之落在了地上,男人的几根发丝被舒莫抓在手里拔出了几根,他恼怒地仰起脸,却发现舒莫望着自己指缝里的发丝,然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假的。” “什么东西?” 十三号抓住自己的头发,他的一头绿发乱糟糟地炸开,接着顺着重力贴在了男人的后颈上,七号也被搞得有些懵了,舒莫向前走了一步,他突然伸出手,揪住了十三号两边的头发,七号伸手去阻止,却被他身上的屏障推得向后几步,男人的身上展现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攻击性,他用力抓着男人的满头绿发,不断地观察者,只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想法: “你的头发,是绿色的。” 舒莫望着他,轻声说:“所以你的话都是假的。” 不要相信绿头发的人说的话。 舒莫的手指颤抖,继续说道:“所以我,并不是导致污秽出现的元凶,你们……你在骗我。” “你才是骗子!”十三号听到这句话后,也被彻底激怒,他握住了舒莫的手,打算挣扎,然而在下一秒,两个人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十三号和舒莫的动作仿佛都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两个人犹豫着、试探着,最终,舒莫和十三号都共同确定了一件事。 舒莫的手指一僵,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弓着身子,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 “屏障……” “失效了呢……” 就像是一直被束缚的野兽终于挣脱了镣铐,十三号一改刚刚的模样,他慢慢直起身子,被切割成两半,像是将两张脸撕下,接着再硬生生分裂开来,缝到一起的诡异面孔就那样凑在舒莫的面前,对他扬起了笑容。 “别怕,”他身后的七号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我这就送你……去觐见神。” 第79章 舒莫沉默了。 @所长,你的屏障不是说好的有几个小时的效果的吗,怎么突然就失效了,这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吗。 十三号慢慢抬起手,他的巨镰拖拽着长长的锁链声向着他飞来,而七号则在身后,终于将手里的东西挂在了舒莫的身上,狰狞的武器上,刀锋的边缘还淌着血,七号的动作舒莫并没有注意,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十三号举起手里的东西,在死亡来临前,他的表情并没有惊惧,也没有害怕,而是平静,平静地仿佛只是要迎来一场安眠。 在十三号杀过的所有人里,临死前丑态毕露,甚至于跪地求饶的人不计其数,但向舒莫这样表情的,他却见过只有几个,没有人不会在死亡面前失态,为什么这个亵神者能够摆出这副表情? 然后,他抬起手,巨镰上映出舒莫的脸,下一秒,黑发青年脸上平静的表情破裂开来,变成了一幅……疑惑的表情。 “诶?” 十三号的动作一顿,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四肢上传来,他身边的七号也感觉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如同两枚炮弹一般再次旋转着飞了出去,如同高速运转的螺旋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破音后,狠狠砸在了收容室的墙面上。 “看来,我来晚了。”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像蜘蛛行走时爪足敲击地面的声响:“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 第35章 舒莫的日记(?):我好崇拜所长 这道声音比起所长本人更先一步出现在舒莫的感知内,在灌入耳膜之中让大脑都停滞了一瞬后,所长本人的面孔才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出现。 安静且仅有他们几个人的走廊内,一道高挑漂亮,却周身威势极重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像是他在那之前就已经在黑暗中伫立许久,却又幽幽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清脆的脚步声踩碎了一室的寂静,等到所长走到舒莫面前时,他才缓缓抬起脸,仰着下巴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我说你怎么不在实验所里工作。”所长微微低下头看着他,语气不像是在生舒莫的气:“结果你是跑到这里来,和两只老鼠玩游戏。” 他勾起手指,被砸到了墙上刚刚回过气,差一点点就当场暴毙的两兄弟刚准备互相搀扶着逃走,结果就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他们漂浮在空中,就像是两颗小小的石子一般自动朝着所长的方向飞去,男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手指轻勾几下后,十三号和七号就撞在了起来,连接着两个人的脐带一瞬间红到发胀后又迅速萎靡了下去,仿佛遭受到了无法承受的重压。 十三号差点一口血喷到自己的哥哥脸上,他们两个人被一股巨力压在一起,像是两个玩偶般被所长肆意操纵,血和内脏顺着他们的喉咙涌出来,在沿途中流下滴滴答答的痕迹。 “你宁愿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所长说:“却让我找了你好久啊。”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同出现的,是背景传来的骨头断裂的咔嚓声。舒莫不由自主地偏过头以躲开他的视线,那过于粘稠的眼神:“抱歉。” 他干巴巴却又发自内心地说道:“谢谢你救我。” “抬起头。”所长突然说道。舒莫犹豫了一瞬后,便不得不抬起脸,面前的人看上去表情十分正常、语气十分正常,但却莫名给他一种很难描述的惊悚感,不知为何舒莫感觉所长似乎在生气,他却不知道对方的怒气从何而来。黑发青年不是很想面对他的怒火,他此刻抬起脸,不得不对上男人莫名的视线。 如果说对视是一种精神上的交流,那么现在所长的目光几乎足以让人不寒而栗。舒莫可能察觉到对方在观察着他,从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再到被因为争执有些杂乱的衣服,明明那眼神看上去只是单纯的观察,舒莫却越发感觉喘不上气。 “你总是很容易受伤呢,舒莫。” 所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舒莫盯着压力解释道:“这次只是意外。” 所长伸出手,帮他很慢地整理好衣服,接着再伸出手检查他的身体是否受伤,最后,所长的手指按在舒莫的侧脸上,感受到那如同金属般冰冷的温度,舒莫很想挣扎着躲开,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亲密的举动,但他一直和所长对视着,男人此时的模样看似十分正常,却又显得好像任何一个细小的举动都有可能引发什么,想到这里,舒莫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任由所长将指腹按在他的脸上,抹掉那里留下的血痕。 “只是意外?”所长重复了一句。舒莫和他对视着,沉默了一瞬后,男人的绿眸软了下来,就像是他对着以前遇到过的那些极度危险的污染物般,舒莫用很温和的声音安抚道:“只是意外。” 所长眨了眨眼,终于缓缓收回了手。舒莫连忙从他的手下逃开,他退后一步,看着所长勾着手指将两兄弟勾到面前,他望着这两个人的眼神就完全变了:“让我想想。” “上一次有老鼠进入我的实验所,是什么时候” 所长微微偏过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十三号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发出不甘的嘶吼,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杀了那个亵神者。 第80章 好痛苦。 十三号想,为了神而死是他的荣幸,但他为什么没有在那之前完成他的任务呢?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么神会认为他无能吗? “不要,”男人不顾浑身骨头发出的声音,艰难地偏过头,望着身旁的舒莫,眼中仅有纯粹的杀意:“我没有……背叛神,让我杀了你……杀了你……” “咳咳咳,”七号的头搭在自己弟弟的头上,不断地咳嗽着:“我就说你总是待在审判所里,脑子会变蠢。” “哥哥,帮我杀了他,帮我杀了他。”十三号甚至不顾近在咫尺的所长,向着舒莫的方向伸出手,不知道到底是何等扭曲的意志让他做出了这种事:“神啊,请原谅我……” 舒莫退后一步,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听见了一声脆响,眼睁睁看着所长勾了勾手指,男人的右手就被拧断,接着两个人就那样紧紧贴在一起,连骨头都互相贴了起来。 这种扭曲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舒莫有些茫然起来,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被压缩、塑形,骨头和血肉被凝聚在了一起,不断地压缩再压缩,最后,面前的十三号和七号就当着舒莫的面,变成了两颗骰子。 在最后一刻,七号抬起脸望着舒莫,眼中没有多少不甘:“别嘲笑他。” “想要成为什么人,能够成为什么人。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伴随着两声一前一后的脆响,两颗骰子落在地上,刚刚好掷出了一个00点和一个1点,他们分别被做成了一个二十面骰子和一个单面骰,所长低下身,将它们捡了起来,男人在灯光下观察着骰子的成色,最后说道:“又多了两个收藏品。” “怎么?”所长将手插进兜里,看着舒莫的样子说道:“你同情他们?” “他们刚刚还想杀我。”舒莫摇了摇头,他回答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信仰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让他这么扭曲。” 所长看着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感慨的意思,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普通地犹如空气,审判所就是那么一个扭曲的地方,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有觉得十三号的信仰有问题。 “连主人的命令都做不到的狗,没有存在的价值。”所长随手拿起那颗骰子投掷,在滚动一圈后,那颗十面骰当着他的面在地上转了一圈后,毫不犹豫地骰出了最小的一点。 所长看着这一幕,他拿出另外一颗骰子,然后对方转了一圈,也当着他的面骰出了0点。 舒莫:…… 所长:…… 所长将骰子扔给舒莫,对他说:“拿去玩吧,也许某个污染物会对他们感兴趣。” 舒莫不知道自己拿这玩意有什么用,他刚想婉拒,就突然神色一凝,接着,男人眼睁睁地看着所长抬起手,露出了一只放在身后的东西。 “说来很有趣,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捡到了一本书。”所长的手里拿着一本异常眼熟的书,舒莫感觉背后一凉,望着男人的动作感觉整个人都近乎僵直住了,因为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 @真理的代价。 你不是有预知能力吗,你为什么没有预料到这个。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本书呢?”男人以一种毫无起伏的语气询问道,舒莫已经开始汗流浃背起来,他硬撑着脸上的表情,看着所长继续说道:“我在这本书里翻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所长转头看向他,脸上的神色犹如猫捉老鼠一般耐人寻味“这是你的吗?” 回答是: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你解释一下,于是,舒莫卒。 回答不是:为什么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意思?你解释一下,于是,舒莫又卒。 无论怎么选择,舒莫的结局似乎都已经一览无余。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承认道:“这是……我的。” “但是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一定要跟在我……” “我很开心。” “……蛤?” 舒莫抬起脸,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的脖子抬起,却在仰起脸的那一瞬间,看见了所长脸上的笑容,那是一抹很淡、很纯粹的喜悦,像是昙花一现一般,将男人那完美的面孔彻底晕染开来,舒莫甚至看呆了,他整个人都好像被一股风裹挟起来,忘记了思考、忘记了一切,只知道痴痴地看着面前的人,连心弦都被那抹笑容勾动。 “我很高兴,你居然是这么的……崇拜我。” 所长低下头望着他,那双红眸里的瑰丽色彩浓郁到了极致,几近要将舒莫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口鼻喉咙似乎都被死死扼住,在这种恐怖的美前失去了呼吸。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男人的语气微微上挑:“我说过我愿意养着你。” 崇拜……崇拜谁,崇拜所长吗,这么好看崇拜他也可以…… 舒莫都有些迷迷糊糊起来,被人捏了一下脸都迟迟没有反应,这种顺从很明显地让男人更高兴了,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你现在答应我还来得及。” 所长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膀,舒莫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实际上他从刚刚开始,就感觉自己的鼻腔内满是一股奇异的气息,让他的脑子越发迟缓,无法思考:“答应什么?” 第81章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舒莫终于清醒过来,他猛得睁开眼睛,退后一步:“你说什么?” “我、我崇拜你?”舒莫下意识地想要去夺他手里的书,甚至于连现在两个人的姿势都忘记注意了,所长将他按住,然后缓缓翻开书页,将书本上的一页放在他的面前。 舒莫定睛一看,然后他彻底愣住了。 【四月十二日,晴。 我终于见到了所长,他比我想象的更加完美。比我曾经在他人的交流中、书本的描绘中所见到的那位学者更加清晰,完善,我原以为我一开始对他的幻想会在见到他真人时破灭,但只有真正接触到他的时候,我才知道之前的我是如此的愚昧无知。 请原谅我之前的愚蠢,我愿意用我此生最美好的词汇和最完美的话语来诠释他,用黄金和月亮去作为装饰镶嵌他的才华,我对他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之后省去几百字)】 【只要能让我继续留在研究所,那么我什么都愿意做,尤加厄莱拉,我所崇拜的对象,我好希望我可以留在你的身边……】 舒莫看着这声情并茂、且写得真情实感的日记,只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他呆呆地看着这些话,在脑中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却好像还能认出那居然真的是他的字迹,就好像真的是由他亲手写下的字迹,那上面甚至有几个错别字! “这……这不是……”舒莫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下一秒,一股难以形容的羞耻感和无法描述的痛苦袭击了他的大脑,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是冲到中央电梯里飞速逃离实验所回到下层,然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别紧张。”所长说:“这不是写得很好吗。” “不,不对!”舒莫大声说道,就算他真的有崇拜的对象,那也应该是……应该是…… 他抬起手抓向所长手里的书,动作急到连对方是谁都有点顾不上了:“还给我!” 所长看着他的样子,男人眨了眨眼睛,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所长站直身体,缓缓抬起手,因为身高的恐怖差距,在这样的情况下,舒莫踮着脚都无法从他的手里夺回自己的东西,甚至于凑在所长身上都做不到。 “还给我。” “我说了我不介意。”所长抬起手,他的模样看上去轻松极了,甚至可以在舒莫急切地攀着他想要去夺回书的时候帮他抬一抬腰,男人突然发现舒莫的腰很窄,就算用手臂环住一圈也有些许剩余,他眸子里的殷红更深了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收紧了手:“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所长说:“我甚至看见了你给我画的画。” “那不是……”舒莫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他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用力到有些站不稳了,正靠在所长身上才能站住,男人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要后退,却感觉自己又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我就给你安排最好的收容室。”所长说道。 这家伙到现在都没有放弃研究舒莫的想法,舒莫用惊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抱歉,这件事出了问题,这是个误会。” 所长偏过头看着他,他们凑得太近了,近到舒莫加快的心跳声都透过肌肤传到所长身上,但舒莫却无法感受到他的心跳声,简直就像是这个人没有心跳似的:“这是个……误会……” 舒莫斟酌着语言:“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这真的是个误会。” 所长看着他,舒莫则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下去,两个人陷入了某种沉默,以所长的强势性格,舒莫甚至感觉他下一秒就有可能因为自己被戏弄而发怒,他被做成骰子之后能骰出大点数吗。 舒莫的脑子一片乱麻,所长的声音传来:“所以,你拒绝。” 青年没有看他,在男人怀里点了点头。 下一秒,一道冷哼传来。舒莫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已经完蛋了,但所长却只是松开了手,将他放到地上后,书页撕裂的声音传来,一本书被递到了舒莫前方,青年看了一眼后,伸出手将那本书快速收了起来,所长的手里拿着那张舒莫画的画像,他将其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后收了起来,接着说:“回去工作吧。” “?” 这就……没事了吗?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所长只留下最后一句话:“你是我的合作者。” “……谢谢。” “不用谢我。”男人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黑暗中,那双红眸像是融入了某种暗色一般,变得狞恶又暗沉起来,颜色深得仿佛一汪发黑的血水:“花言巧语毫无意义,你需要做的,是去完成你的工作。” 舒莫被他扔在原地,不知为何,舒莫感觉他有些生气。但对此,舒莫却百口莫辩。他只能恶狠狠地翻开手里的书本,看着上方的字迹缓缓消散后,再次组成一句话: 【小心,乱扔东西,是不好的=)】 “给我滚啊!” 舒莫一怒之下,对准墙面将这本该死的书扔了出去,下一秒,他周围的环境犹如戳破了一颗泡泡般突然消散开来,周围人群的交流声,以及猎人们匆匆的脚步声涌入舒莫的耳中,他一瞬间就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因为在下一秒,贪婪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边缘,他似乎是急匆匆地赶来此地,在看见舒莫的身影后,男人一双发紫的绿眸才慢慢淡化下去,变成干净的绿色。 第82章 他刚想走向舒莫,却突然发现一道风声传来,贪婪的脚边,一本书在旋转了一圈后刚刚好落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刚刚好自动翻开翻到了某一页,男人看了舒莫一眼后,殷切地低下身将书本捡起,像是一条叼着东西的小狗,他刚准备将书本递给舒莫,却突然看见了书上的内容。 男人的动作一顿,接着拿起书慢慢地看了起来,他看得非常认真,仔细,宛如在咀嚼着每一个字眼一般,近乎虔诚地看着。 “贪婪?” 舒莫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望着他的样子,男人犹如迎头遭到了重击,连忙说道:“别看,不要捡!” 然而已经太晚了。 在舒莫的注视下,贪婪抬起脸,偏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后,他一字一句地注视着书上的字,脸慢慢地、慢慢地红了起来。 第36章 好狗。 “贪婪是……最听话的信徒。”男人看着本子上的字迹,轻声念着,隔得太远,舒莫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贪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越来越狂热,他的一张绿眸犹如进入狩猎状态的捕食者般缓缓眨动着,眼眸中的绿色越来越深,累积到近乎紫色。 贪婪眨了眨眼睛,嘴角越裂越大,裂到近乎可以可以从唇边露出的尖牙。他手里捏着舒莫的日记,微笑着回过头看着向他走过来的舒莫,毫不掩饰此时的兴奋和对舒莫的痴迷。 “真好……”从贪婪的唇边泄出一声很轻的低语,仿佛在将这两个放在舌尖仿佛舔舐、咀嚼。舒莫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他的脚步却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自己近乎站在一个极端恐怖的捕食者面前,像是下一秒就会被蠢蠢欲动的贪婪狩猎。 贪婪的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一双绿眸亮得仿佛有虹光在其中穿梭纵越,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偏过头,才能避开那双过于沉重的视线。 如果所长给人的感觉是强势到了极致的压迫感,那么贪婪就是一种仿佛在面对着“家养宠物”般的惊悚感,舒莫不知为何他会贴在自己身上,向他示弱且卖好,但他知道这个“宠物”是多么的危险,没有镣铐和束缚,仅仅只是靠近对方,都有可能会被其一口吞噬。 更何况,舒莫从来没养过狗。 更不想养这种“狗”。 但他似乎并不能逃避对方,望着那道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舒莫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他既不能转身就走,也不敢继续向前靠近对方,舒莫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他抛下贪婪离开,又或者是拒绝对方的示好,一定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如果贪婪是污染物就好了。 舒莫突然想。至少他知道该怎么应对那些或是扭曲、或是疯狂、或是习性无法琢磨的污染物,但面对贪婪这个活生生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在很短暂的思量中,贪婪已经朝着舒莫走了过来,他的一头紫发绑起,长长的马尾在身后甩来甩去,活像一条很长的尾巴。男人就那样看着他,舒莫突然感觉周围变得安静了,原来是周围的猎人和实验员们不知何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接着,他们同时抬起头,然后悄悄地凝视着面前的两个人。 “贪婪……”男人刚想说话,舒莫就快速地伸出手,拉住面前的人朝着无人的方向走去,舒莫走起路来很慢,绕了一会路后,实验所内的花园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郁郁葱葱的花丛遮掩了两个人的痕迹,周围也并没有其他人,看上去显得异常安静、静谧。 舒莫见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简直不知道贪婪再在大庭广众下说些什么的话,舒莫该如何再在实验所内生活。上一次对方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舒莫见四下无人,正回过头看向贪婪的时候,才感觉自己的手一紧,是一只冰凉的手正尝试着转动一圈,然后再死死握住他的手掌。 贪婪的手指很长,温度更是比常人还低一些的冰凉。舒莫感觉触感不太对劲,低下头才发现对方手上也戴着一双手套。之前舒莫并未注意到这些,他用力挣了挣,手上的力度却越来越大。 “放……” 舒莫微微皱起眉,但在他说话之前,一直注意着他神色的贪婪却飞速抽回了手。甚至于不等舒莫开口就双手将他的书捧着递到了舒莫面前,黑发青年伸手接过,贪婪就将手收了回去,接着双手垂下守在他的面前,低着头看着他,乖巧地可怕。 一缕紫发垂在他的唇边,贪婪的面容姣好,长得很高,为了可以更好地看清舒莫于是只能微微弓着身低着头,凑在舒莫的面前等待他开口。背后的紫发更是在微微地摇,男人的眼睛里是纯粹的喜爱,一双绿眸宛如水晶般澄澈。 舒莫甚至能够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小心翼翼地,类似于讨好般的情绪。这股情绪甚至毫无掩饰,舒莫张了张嘴,本意是想要说些希望贪婪不要再来找他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舒莫莫名地心软了一下,说道:“谢谢。” 舒莫的话一出,贪婪就好像得到了某种赞赏一般歪了歪头,接着高兴地忍不住咧开了嘴角:“我已经学会了怎么听话。” “他们跟我解释了,你之前拒绝我的原因,是因为我的举动吓到了你。” 舒莫看着他,有些将信将疑,见到他的目光,贪婪又连忙说了一句:“所以我去学习了究竟应该怎么和人相处。” 第83章 “现在我不会再做一些让你感到不快的事了,”贪婪说:“他们说得很对,只有当神允许你靠近的时候,你才能去获得他的恩典。” 贪婪回忆着其他人在他身边苦口婆心说的话,比如类似于他认错人了;比如侍奉神不是这么做的,再比如如何好好地和同事相处,这些贪婪都没有怎么听,从头到尾,他都只听进去了一句话: 只要靠近神,让神满足,全心全意地侍奉对方,就可以获得奖励。 对,不能让舒莫不高兴。 贪婪看着男人,突然开口问道:“您不喜欢我抱着您吗?” 舒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四下无人,他觉得是时候把这件事说明白了:“贪婪,你听我说。”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我们之前也不认识。”舒莫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心里的疑惑和想法说清楚:“你不应该这么称呼我,也不应该突然那么做。” 只要一想到神这个称呼,舒莫的脑中就会出现一个画面:濒死的十三号在被拧碎骨头前,仍然满怀杀意地凝视着他的眼神,那是何等偏执的感情,沉重到让人无法呼吸。 它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更不应该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舒莫下定决心不去接触这些东西,然而他却小看了贪婪的想法。 “嗯。”贪婪看着他,接着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您不喜欢我抱着你。” “不喜欢。”舒莫坚定地拒绝。然后他就终于满意地看着贪婪低下头,对他说:“那么我以后在没有您允许的情况下,不会再那么做。” 舒莫望着他的样子,脑中的弦突然一紧,接着卡壳了。 这种像是达成了目的,但是又好像完全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 贪婪猛得抬起脸,睁着一双绿眸望着他,眼瞳近乎缩成一条线:“所以我可以抱您?” “不,不行。”舒莫连忙拒绝,贪婪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但对方脸上的遗憾只停留了不到一瞬,下一秒,紫发男人就转而说道:“我很听话,我会听您的话。” “所以您应该给予我奖励了。” 男人裂开嘴,以一种无比恭敬、乖顺的态度极其自然地说道,他的这番话不仅让舒莫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如果让之前教导他的导师听见,可能也会被直接气到当场吐出一口老血。 舒莫忍不住退后一步,突然感到有些荒谬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和贪婪辩驳的这番举动不仅毫无意义,甚至看上去有些可笑,此时男人已经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决定找个机会就赶紧离开,然而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念头,花房之中,一头紫发的漂亮男人向着他迈进了小小的一步,周围花朵层层叠叠的阴影化为一种装饰般散在贪婪的脸上,让他的表情都被淹没在其中,变得魔魅起来。 “我会听您的话,不去做忤逆您的事。” 紫发男人轻声说:“所以您应该给予我奖励。” 他微微眯起眼睛,接着说道:“我……看见了您的日记,请原谅我的逾越,但您在日记里,也是这么说的。” “您喜欢听话的好孩子,并会给他们奖励。” 贪婪的眼睛里,某种兴奋的情绪愈演愈烈,简直像是中空水晶中燃烧而起的一缕火焰一般旺盛:“我快要忍不住了……” 舒莫扶着自己的额头,沉默了片刻后,开始飞速翻开了手中的日记并尝试知晓上面到底写着什么,然而男人翻了半天,在他的眼中,印在日记上的也只有一句话: 【野狼是一种忠诚、乖顺,同时又贪婪暴戾的宠物,若是你不给予他足够的奖励,那么他便会反咬你一口。 贪婪是一条足够听话的狗,你可以好好利用他。】 舒莫的手指颤抖起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要撅过去了。他感觉到面前的阴影突然变得更浓了,抬起脸的那一瞬间,舒莫才发现贪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靠得更近了一些,他看似乖顺,却在舒莫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拉近了距离,并将面前的男人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投下的轮廓内,眼睛更是连一眨都不眨地看着他。 “你说,你会喜欢听话的乖孩子,并在之前奖励过它们。” 男人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声音又轻又悦耳,仿佛是在对着舒莫发出哼声一般轻声询问道:“你还说,我很不乖,所以你才会拒绝我。” “我现在很听话了。”贪婪的眼神在舒莫身上转了一圈,那很短的凝视却让人连脚跟都开始发凉起来,因为那是一种近乎啃食着他血肉般的侵略眼神:“很听话。” 舒莫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握住书本的手开始颤抖,他望着面前的人一声不吭,贪婪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却显得越来越崩坏一般,连视线都开始产生变化,终于,在这样对峙了一段时间后,舒莫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够了。” “给我低头!” 贪婪的眼珠停止不断痉挛般的颤抖,像是一张摇摇欲坠的人皮被人按住,他保持着那副表情缓缓低下头,对着舒莫露出后脑,姿态恭谦,舒莫看着面前的人,已经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这一步。 他只是个污染物,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一个可以随意离开收容室,和他交流的污染物。 而舒莫现在是他的饲养员,饲养员应该包容污染物的习性。 第84章 舒莫沉默片刻,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暗示,在他准备好了后,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最终抬起手,一巴掌按在了贪婪的头上。 然后,紫发男人就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脑一重,舒莫的身体靠近了他,那在他视线中比其他所有东西都更为重要的人靠在他的身上,伸出手,用力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第37章 你开不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贪婪的发丝非常柔软、顺滑,仿佛一匹极度奢华珍贵的绸缎,舒莫知道很久以前,上层似乎还曾经流行过一种极为奢侈的服饰,那就是用稀有至极的星铁融入一种高级的蛛丝,让能工巧匠将星铁锻造几十次只至将其的材质彻底改造后与蜘蛛丝融合在一起,编成一种柔软又富有不失质感的布料,在行走时,就连裙摆都会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此时贪婪的发丝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舒莫摸着摸着,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这真的是人的头发应该有的触感吗? 贪婪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被他抚摸着。舒莫的耳边传来类似于野兽低吼般的声响,他疑惑地转了一圈后,才突然意识到那道声音来自于面前的男人。对方的一头紫发被他揉得有些乱了,维持了好久低着头的姿势,舒莫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近乎紧绷成一张弓般的模样,是连身体的每一丝肌肉都在用力一般,得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比如扑向面前的人,用牙齿和手将他撕碎了咽进肚子里的欲//望。 舒莫的手指一顿,察觉到贪婪似乎正在凝视着他。在那漂亮的深紫色发丝后,那双绿眸就藏在层层叠叠的长发后面,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用力到仿佛连眼角都溢出红色,是昭然若揭,仿佛稍稍惊动就会被其瞬间吞噬的神色。 舒莫甚至感觉到面前的人在一边享受着他的抚摸,一边又因为这种亲近而不满足,想要得到更多、更多,欲壑难填。 舒莫的眼睛转动了一圈,他并未和贪婪有任何对视,而是手指轻轻摸了一会后,就轻声说了一句: “乖……” 那双绿眸在他的余光中不断地晃动着,是粘稠如沥青般的贪婪,渴望到近乎将人生吞活剥般的强烈冲动。舒莫甚至可以看见那双绿眸的眼瞳被缓缓压缩,在他面前凝聚成一条横向长线的模样,看上去就犹如草食动物一般,例如常见的绵羊、斑马、麋鹿,因为这很小的一声夸奖,就眼瞳失神,被刺激到连瞳孔都在不断收缩。 舒莫又揉了两下后,他尝试着收回手,男人却猛得一抬头,舒莫在那之前将手指又重新按了上去,这下男人的身体才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花园中划过一道微风,花香带着轻柔的触感吹拂到舒莫的身上,让他的体温都骤然凉了一些,男人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满是冷汗。舒莫没有露怯,他又揉了揉贪婪的脑袋,仿佛听见了对方发出的轻微哼声,在这样的僵持之下,舒莫感觉自己的手都揉得有些酸了。 青年的手指一顿,再次收回了手,这一次贪婪似乎又想动作,但舒莫却对着他说:“我累了。” 舒莫没在去看他,他知道贪婪已经发现自己在看他,但他却已经不打算再继续下去。男人缓缓抬起头,他在那一瞬间露出了类似于并不满足的表情,但舒莫回避了他的视线。 类似于野兽磨牙的声音传来,舒莫侧过脸,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男人才好像很勉强地说道:“谢谢您。” 舒莫终于卸下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有点累到脱力了,这种疲惫不单纯是身体上的疲惫,同时也包括了精神上的。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舒莫有些累了,他想要回房间休息。 贪婪似乎看出了他的疲惫,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男人刚刚触碰过的区域。男人满足到仿佛连根骨都被顺着摸了一遍,他好像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一心只想要更多。 真的很舒服…… 贪婪的手在舒莫的手腕上转了几圈,但最后还是没有再开口。舒莫还以为他会继续纠缠,但紫发男人却松开手,接着对舒莫说道: “您累了吗?” “请让我送您回去休息。” 贪婪的样子看上去正常了很多,舒莫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但男人却接着说道:“我刚刚察觉到,有人入侵了实验所。”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悦耳,他身上穿着特制的制服,肩膀上的装饰闪闪发光:“他们是冲你来的。” 舒莫累到有些睁不开眼,但听见这句话后还是张开眼睛,青年探究的目光和贪婪对视着,片刻后,舒莫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贪婪微笑起来:“因为这里是那家伙的实验所。”他轻轻哼了一声,直言不讳地说道:“除了想要猎杀亵神者的七诫成员,不会有人会冒着得罪日柱的风险来这里找死。” 男人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平淡,他似乎不会在舒莫面前掩饰什么,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种近乎野兽般的纯粹,并不觉得舒莫的身份是某种禁忌。 “嗯,你说得有道理。”舒莫偏过头,刚好错过贪婪那一瞬间变得异常温和的眼神。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您的。” 男人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脸上,一头紫发下的绿眸干净澄澈,却偏偏压抑着某种极度偏执的、执拗的情感一般,让望见那片绿色的人都会被其震慑: 第85章 “只要有我在,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伤害你。” 意外的,贪婪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平静,并没有咬牙切齿地发誓,又或者是宣誓一般在舒莫面前做出什么表现,但就是这样平静的语气,却比那些誓言似乎都来得更加真诚,且强硬。 贪婪看着面前的舒莫,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就半跪在了青年的面前。舒莫缓缓退后一步,看着面前对他垂首的人,花园内没有其他人,舒莫所在的方位是监控死角,没有其他人目睹这一幕,只有一片花海见证了面前的一切。 “我恳求您,请让我保护您。”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他刚想摇头,贪婪就接着说道:“就算您拒绝,我也会守在你的身边。” ……这跟耍无赖有什么区别! 舒莫瞪着他,贪婪却表现地很顽固:“如果没有人守在您的身边,那么下一次遇到袭击时,您该怎么办呢?” “他们还会再来,你可以尝试信任我,舒莫。” 贪婪抬起脸看着他,他勾起唇笑了起来:“只有我能保护你。” 看着他的眼神,舒莫的脑中突然划过一句话:贪婪是一条足够听话的狗,你可以好好利用他。 “……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舒莫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贪婪对着他伸出手,舒莫犹豫了一瞬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甚至不知道贪婪为什么选择跟着他,这样的关系让舒莫感到迟疑。而男人却显得异常满足,他一瞬间将舒莫的手死死握紧,却又因为察觉到舒莫不喜欢这种举动在之后又缓缓松开,片刻后,男人心满意足地说:“您永远不知道您对我多么重要。” “您救赎了我,所以,我想跟在您的身边。” “这就是我的心愿。”贪婪说道:“是您满足了我的心愿,而你无需为此感到负担。” 是这样吗? 只需要接受就好,不需要去思考为什么,也不需要为此感到负担? 舒莫望着面前的人,沉默片刻后,青年叹了口气,他试探着伸出手,贪婪就眨着眼睛贴了上来,将头发抵到他的掌心下。 男人的发丝很软,舒莫微微皱着眉,最终还是轻声说道:“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会尽量满足你。” “……好吗?” 贪婪看着他,有些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对方眯起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后,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好。” 在他们相互对视的时候,无人知晓的地方,舒莫手中握着的书本边缘划过些许粘稠的液体,一滴滴犹如沥青般滑过后,那些细小的触须宛如在空中捕获到了某种无形的东西一般,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书页之中。 像是某种东西捕获到了食粮和饲料,在缓缓吞噬后发出了一声不存在的饱嗝,那些粘稠的液体缓缓向着书页内部流淌,在握着它的主人察觉到之前恢复了原样。 【多谢款待。】 书页内部缓缓浮现这四个大字,然后悄无声息地消散。 宽敞的实验室内,除了冰冷的机器以外只剩下所长一个人的身影,他的座椅都比其他人的椅子宽大一些,男人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伸出手揉动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一匹正在小憩的雄狮。 他就算在这个时候,也没有摘下自己的手套。所长伸出手,将自己的一头灰蓝色长发扯开,任由其披散在自己身后,形成一片雾般的灰蓝色,那上面的光泽灰暗不一,黯淡却又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仿佛连光线都被其淹没。 他慵懒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天花板上传来了清脆的哒哒声,却是一只小蜘蛛在飞速朝着这个方向靠近,接着落到了所长的肩头上,在摇了摇身子后,便一路攀爬到了他的脸颊上,趴伏在男人的鼻梁上后,匕修抖了抖身子,缓缓钻回了所长的眼眶里。 “就这么来我的实验所里游晃,还搞脏了我的地板,也太有失礼仪了。” 男人松开手,将那只金色的眼睛转动一圈,将其固定好之后,所长伸出手在桌面上随手拉出了一排文件,拥有一头灰蓝色长发的男人撑着脸,拿起文件翻开了一会后,就仿佛从其中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儿一般,所长的手套点在画像上,他勾起手指用力敲打着桌面,在实验所外就缓缓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大人,您召唤我?” “审判所的一些主教,很失礼。” 所长将画像甩在桌子上:“你们去教导一下他最基本的礼仪课程。” 一只枯槁的手从阴影中钻出,缓缓拿走那封画像后,对方将其撕碎了咽下去,接着再次询问道:“……我需要留下活口吗?” 所长没有回答,嘶哑的声音告退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伴随着奇异的嗡鸣声和沉重的呼吸声,那道声音越来越远,接着彻底消失。 所长将手插回兜里,却突然触碰到了什么。他伸出手,就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骰子,有些骰子上还沾着血。 这其中大部分的骰子都是绿色,而有一颗骰子的颜色更是漂亮的浓绿色。所长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吵成一团,隐隐出现的哭泣声和求饶声,那些啜泣连成一片,凄惨地让人心生怜悯。 在安静的实验所内,男人听着耳边的哭声,他面无表情把玩了一下骰子,在对其失去兴趣后,所长伸出手,就将他们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第86章 这一个晚上就这样平静地度过,舒莫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他站起身换好衣服,因为身体原因,男人睡觉总是睡得很沉,并且会梦见很多奇怪的东西,例如昨天晚上他就梦见有人站在他的门前叫了一晚上他的名字,并且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这一定是错觉吧。 舒莫想,这年头的噩梦还真的有够稀奇的。 他坐在餐桌前,刚准备做一份简单的早餐,却在拉开椅子的那一瞬间,突然听见了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舒莫大人。” 悦耳的声音从门后传出,那一瞬间,舒莫整个人完全僵住,他的手里还端着盘子,背后却已经满是冷汗。 “请开门。” 男人站在门后,用一种甜到仿佛要流出糖浆般的语气说道:“我给您准备了早餐。”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舒莫,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第38章 我的所有都可以跟你共享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舒莫的脑子还没有从昨天晚上的噩梦中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一点没有消散的懵懂,然而随着门口传来的甜蜜的呼唤声,刚刚还有些迷糊的青年整个人精神一震,完全清醒了过来。 有、人、在、门、口、喊、他、的、名、字。 猜猜那会是谁? 舒莫沉默片刻后,在心中@了贪婪。 这还用猜吗,此时此刻,会站在舒莫的房门前,或者说,会在他的门前守着整整一个晚上,接着还在他醒过来之后定点刷新的人,只会是昨天晚上一路跟随在他身后还依依不舍的贪婪。 舒莫退后一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想要跳窗逃走,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新住所,而他此时此刻心里产生的冲动只不过是一时应激而起的反应,但舒莫真的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他犹豫了一瞬后走到门前,尝试透过猫眼去看门口的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然而当男人将眼睛放在孔洞前方时,透过小孔,他却只能望见一片深不见底的绿色。 绿色? 舒莫像是被火烧了一下一般,一瞬间急忙退后一步,门口传来了一声轻笑,黑发青年站在门后,最终还是认命地打开了那扇门。 然后,贪婪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舒莫首先看见的是一个精致的下巴,带着小半张白皙的脸,贪婪的身影缓缓下移,露出一张完整的漂亮面孔。 “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开……” “啪”地一声,舒莫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接着转身回到房间里去做早餐。贪婪甚至有点茫然地站在门口呆愣了几秒,男人才反应过来拍着房门小心翼翼地说道:“舒莫大人,您生气了?” 门里没传出回话,片刻后,贪婪贴在门上,面前的大门对他来说脆弱地犹如一张贴纸,可是他却完全不敢用力:“舒莫,我错了,我只是想见你。” 可怜巴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舒莫没有搭理他,片刻后,男人的语气恢复了正常:“好吧,其实最近实验所新运来了一批污染物,我本来想要将它们的资料带给你,但是现在看来,你似乎不太需要……” 下一秒,舒莫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上下打量了贪婪两眼后,黑发青年才退后一步,让贪婪走进了房间。 水晶般剔透的光泽在贪婪眼中转了一圈,他低下头从门外钻进来,颇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男人的手里拿着一个饭盒,从其中飘出饭菜的香味,舒莫从未让其他人进过自己的家,此时这么大一个人钻进来之后,他摸了摸头,总感觉自己的房间在一瞬间小了很多。 犹如自己的领域被另外一方侵占,而对方带来的压迫感和存在感则异常强烈,舒莫看了贪婪一眼,心里划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他敢乱来就把人赶出去。 即使这样听上去很不客气,但舒莫回想起贪婪的举动后,突然悲哀地发现:如果他真的想要赶走贪婪,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舒莫在经过一番纠缠后,成功地赶走了他自己。 但贪婪却没有乱动。 这种突然的乖巧让舒莫有些不适应,他望着男人的背影,心里涌动的情绪突然就淡了些,老是让人站在这里也不好,舒莫向前一步拍了拍贪婪的后背,说道:“先吃早饭吧?” “这里……” “?” 舒莫扭过头,这才看见男人脸上的表情,贪婪勾着唇,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连声音都显得亢奋起来:“都是舒莫的味道。” “好想把这里也变成贪婪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只要霸占了这个房子,那么住在这里的人也是贪婪的。” 刚把人放进来就要被人强占房产的舒莫:…… 黑发青年沉默片刻,他扭过头,开始寻找起自己昨天打扫卫生时用的扫把,像是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恶意从背后涌出,紫发男人突然噤声了,他扭过头看了一样舒莫后,便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走到餐桌前方,将自己的饭盒取出,放在了舒莫面前。坐在那里眼睛发亮地看着人。 当然,他没有忘记取出自己带来的资料。每隔一段时间,下层或二层的各处便会运送一部分新的污染物到实验所内收容起来,这里本质上还是一个囚困污染物的牢笼,若是这些恐怖的东西突然有一天集体突破了收容,那么谁都不知道高塔会不会直接迎来传说中的末日。 第87章 当然,这种情况大概率并不会发生,旧时代留下的装置以及一个巨型炼金阵法驻扎在实验所的最深处,作为关押污染物最牢固的防线。那些污染物就算能够逃出实验所,也永远无法逃脱这个巨大的牢笼。 这是所长告诉舒莫的消息,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甚至更像是一个监狱,污染物专属的监狱;而所长则是那个手握钥匙的典狱长,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装置的核心所在地。他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就可以看到污染物被关押至死,最终在实验所内被他完全解剖的那一天。 某种程度上来说,所长想知晓舒莫是否是污染物的其中一个原因,可能就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他关起来,但就算再怎么检测,黑发青年身上的污染值仍然是0这件事,让一直观察他的男人感到了些许不快,当然舒莫并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所长迄今为止仍然没有抛弃这个想法。 一番鸡飞狗跳后,舒莫坐在椅子前,准备吃早饭,贪婪就坐在对方撑着下巴看着他,舒莫有些被他的眼神搞得无法进食,舒莫翻开手边的资料,说道:“一起吃吧,别干看着。”最重要的是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盯着他看了。 舒莫有点心惊胆战,因为他感觉在贪婪的眼睛里,他更像是对方最想吃的那道菜。 “好啊。”贪婪说道,他的视线终于暂时从舒莫身上脱离,男人松了口气,眼神落在一旁的资料上,这是实验所新运来的污染物,有一些在下层时便已经拥有了自身的编号,最终被发现下层的实验所无力关押对方,于是只能将其转移;而另外一部分则完全是未知的污染物,有一些甚至还需要实验所派遣猎人前去收容。 舒莫观看着手中名为“天堂之梯”的污染物资料,他看得认真极了,当舒莫全神贯注地认真去做一件事时,青年会专注到连自身都遗忘,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几缕黑发搭在鼻梁上,悬出几道交错的阴影;他的视线落在档案上,近乎一字一句地看着,在这种时候,舒莫的眼眸似乎都变得亮了一些,一种很温柔的神色在他眸中缓缓凝聚,像是触及那道视线就会有种心跳被其抚摸的错觉。 好嫉妒啊。 其实一直都没有将注意力从舒莫身上移开的贪婪想,为什么不能一直看着他呢?他突然开始不悦起来,一种十分阴暗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像是染着毒一般,让他手中的筷子都有些变形起来。 宛如被主人忽视了一般,贪婪的唇角抿起,眼眸都微微眯了起来,绿眸中的眼瞳都有些被压成长条状,舒莫没有察觉到异样,刚把东西放进嘴里,看得入神的他突然就一个停顿。 他狐疑地嚼了两口后,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从嘴里传出。舒莫的眼睛瞪圆了些,写着毫不犹豫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他咳得连喉咙都有些疼了,舒莫的眼角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红了,青年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贪婪,说道:“你在饭里下毒了?!” 贪婪茫然地抬起脸看着他,因为舒莫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他的身上,贪婪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生动了很多,他的碗里是和舒莫一模一样的东西,紫发男人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吃了一口,用力咀嚼了几下咽下去后,贪婪接着说道:“什么毒?” 舒莫亲眼见到,他在吃下了碗里的东西后,贪婪按着自己的脖子,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抬起、涌动,犹如活物一般在男人的体内抽动起来,流过浓紫色的色泽。贪婪的脸色都变得更差了一些,然而他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似得,又吃了一口。 “够了。”舒莫走了过去,直接按下他的手。贪婪表现地甚至有些茫然起来,舒莫将他的碗夺过去,接着说道:“你一直都在吃这种东西?” 紫发男人这才好像做错了什么似得望着他,但他的眼神仍然很单纯,单纯的疑惑:“从我‘诞生’起,他们就告诉我,我只能吃这个。” “但我想给你分享我的食物。”贪婪说道:“只要是我拥有的东西,我都想和你分享。” 所以这就是贪婪开心地做了一整碗剧毒料理并送到舒莫面前投喂他的原因。 舒莫嘴里快呕出血了,他已经有点说不出话了,紫发男人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舒莫怎么了。看着黑发青年摇摇欲坠的模样,男人伸出手,将站不稳身子的人抱进怀里后,看着舒莫涣散的眼神,贪婪摸了摸他的脸,询问道:“您需要我的帮助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询问这句话的贪婪,甚至给人一种很淡的非人感。他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将人揽进怀里后,还帮人很轻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舒莫其实并未感觉到痛苦,这也并不是剧毒,而是一种非常神奇、难以形容的“饲料”,贪婪从诞生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每一天都必须在剧痛中度过,他每一天都在遭受着精神上传来的折磨和痛苦,无时无刻都在感受着身体内部一天天腐烂般的触感。 只有在吃了这些东西之后,男人的身体才会稍微好一些。精神暂时脱离了痛苦,犹如从满地的荆棘中挣脱,再也不用感受到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犹如每一刻都在海中遭受溺毙。 然而这种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上瘾的毒药,舒莫的瞳孔缓缓扩散开来,他的情绪不正常地高涨,手指蜷缩又张开,身体紧绷起来,倒在贪婪的怀里不断挣扎。他连发声都十分艰难,整个人宛如正在上升一般,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第88章 “你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个……” 舒莫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他仿佛从肺部排出了大量的海水,同时排出的,还有身上的痛苦、从腿部无时无刻传来的剧痛感,身体轻飘飘的,再也体会不到耳边传来的哭泣声,以及其他人的尖叫声。 他的情绪产生大片空白,这甚至让人感到安宁。舒莫眼中,紫发男人的面孔开始模糊起来,一晃一晃地,在他面前散开又重组,甚至在某一刻变成了一张带着温暖笑意的脸。 xi…… 舒莫头晕目眩,贪婪在他面前勾起唇,笑容仍然那么纯净:“贪婪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和你分享。” 他低下头,将脸贴在青年的额头上蹭着:“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他是这样开心地奉献着自己的全部,但却不知道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舒莫的心跳慢了片刻,他深深地喘息了一会,接着伸出手推开了人。他的眸光有些冷,但舒莫却无法说些什么,因为他突然发现,他的腿……感觉不到痛了。 哪怕这种痛苦之后会再次卷土重来,但这也足够舒莫感到一种新奇的刺激。他望着面前的人,想要出口训斥,但贪婪的神色看上去压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平时就吃这些东西?”舒莫揉着自己的额头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给别人吃会发生什么?” 贪婪说:“我不会跟别人分享我的东西。” 男人微微仰起脸,以最恭谦的语气,说着高高在上的、凌驾于世间其他人之上的话:“只有你,才值得我分享我的一切。” 他微微眯起眼,漂亮眼眸内的瞳孔微微摇晃着,其中倒映着舒莫的脸,也只有舒莫的脸,有些虚弱、有些愤怒,但同时又像是暂时从某种折磨中解脱,从重压下爬出后获得自由空气的表情。 “这样不好吗?” 男人说。 在那一刻,舒莫从未有过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了面前男人的本质。他像是一团粘稠污秽的东西,看上去脆弱,却在其他人靠近他的一瞬间将其吞噬。舒莫揉着自己的脸,感受着精神上的安宁,他突然笑起来:“听话的狗,狗屁听话的狗。” 贪婪听到这句话,他的耳朵动了动,眼珠转了一圈,接着垂下了眼睛。舒莫沉默了片刻后,在男人以为他要出口训斥自己的瞬间,舒莫缓缓撑着桌子爬了起来,接着在哪里矗立了短暂的几十秒后,青年才继续说道:“但是,我要谢谢你。” 贪婪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继续说道:“好安静啊。” “我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他偏过头,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青年低沉的声音传出:“但是这种东西是不好的,别吃了。” 舒莫伸出手,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他突然很想抽根烟:“我去给你再做份早餐。” 青年走进厨房,他的脚步看上去轻快了一些,贪婪就坐在桌子前看着他的背影,食物的香味传了出来。 过了一会,黑发青年端着两碗煮好的面条走了出来,他将贪婪的那一份放在他的面前,接着说道:“吃吧。” 贪婪眨着眼睛,观察着面前的东西。他似乎对其感到有些陌生,舒莫已经低头吃了起来,贪婪仍然坐在那里不动,他像是无法判断面前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食物,男人坐在那里身体僵硬,僵直了几分钟后,他才叹了口气,接着端起了面前的东西。 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有味道。 奇怪。 贪婪继续咀嚼着,像第一次尝到熟食的野狼。 “好吃。”男人品尝着嘴里的东西,最终做出了评价。 很好吃。 第39章 他们在等待贪婪屈服的那一天 两个人一声不吭地享用着舒莫做的早餐,舒莫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他像是被从某种束缚中剖了出来,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世界。 这种仿佛从神经最深处传来的轻松感无法用言语形容,舒莫拿起手边的资料继续看着,实验所这次运来了几个新的污染物,分别为“t-98-hg-天堂之梯”、“h-77-hu-微笑之子”、以及几个尚未命名的污染物。 其中天堂之梯的资料引起了舒莫的注意,它的资料是这样的: 【这个污染物突然出现在居民楼内,对着路过的行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它曾经见过的天堂。 该污染物的言语极尽蛊惑性,并会诱使平民跟随它的步伐,当有人靠近它并表现出对“天堂”的好奇时,t-98-hg-天堂之梯便会靠近对方,并表示:天堂就在你的眼前。】 很简短的一段资料,甚至于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威胁性,初次接触过t-98-hg的实验员甚至表示对方看上去就像是个很普通的精神病人。但在真正了解其特性后,二层的猎人却直接毫不留情地将其压制,选择把它运送到了实验所内收容起来。 仿佛只有对方待在这里,他们才能觉得安心。 “天堂……” 这个字眼引起了舒莫的好奇。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回想起夕的样子,说起来,他也应该去见见夕了,虽然上一次的见面并不是非常愉快,但他还是有很多话想问问祂。 这么想着,舒莫准备吃完最后一口饭就去找夕,但在这个时候,可能是他的动作引起了贪婪的注意,紫发男人坐在桌子前,一双绿眸望着他,男人不发疯的时候看上去的样子乖得很,他面前的东西已经被吃完了,此时贪婪就那样坐在那里,安静得犹如一尊雕塑。 第89章 然而在舒莫起身的时候,贪婪的眼珠转了一圈,他见舒莫似乎要直接离开,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男人撩起自己唇边垂落的发丝,忽得站了起来,跟在舒莫的身后。 “靠得太近了。”舒莫把他推远了点。 贪婪一双眼眸热切地看着他,见舒莫真的没有什么反应,他才抿起唇说道:“您昨天晚上睡得不好。” “所以我给您带了一些‘药’。” 舒莫回过头看着他,不理解贪婪在说些什么:“你在说什么?” 舒莫狐疑地看着他,贪婪就好像等着讨赏一般,眼神时不时地朝着他的手上转动几下,舒莫甚至有些幻视到了对方屁股后正甩着的一条尾巴。他正感觉有些奇怪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青年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没睡好的?” 贪婪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有的只有一种纯粹的渴望和殷切,他好像有些急了,甚至忍不住伸出手,顶着大脑袋凑过来,想要抓住舒莫的手将那只手放到他的头发上。舒莫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木着脸看着紫发男人急切的动作,感觉对方像一只不得要领的野狼般不断蹭着他的手。舒莫并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他抽回自己的手,对男人说:“你不会是……昨天晚上一直守在我的房间门口吧?” 想起昨天晚上在梦里听见的呼唤声,舒莫捂住自己的脸,接着咬牙切齿地道:“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而且你这样做会吵到其他邻居。” “可是……” “没有可是。” 贪婪的手骤然一空,舒莫却已经不再管他,而是转身刷起了碗。男人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后,突然转身走了出去,舒莫抬起头的时候还以为贪婪被自己气走了,结果在这个时候,他耳朵一尖,很突然地就听见门口传来的交流声: “砰砰砰!” “woc,是谁,大清早地吵老子……啊,贪婪大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搬出去?!可是这里是我的宿舍,用更高级的权限交换……这,这不合适吧……” “咣!”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舒莫呆呆地听着门口传来的声音:“交换,我交换!我求之不得,我早就想去更高级的宿舍住了,贪婪大人,您放开我吧!” 下一秒,表情冰冷的贪婪从门外走进来,他面无表情时的样子甚至看上去有着一种令人畏怯的、纯粹的煞气,宛如稍微让他不高兴,就足以引发一场恐怖的杀戮。 然而当贪婪走进来看见舒莫的样子时,男人身上的杀意一瞬间消散了,贪婪的眼神都变得软了起来,望着舒莫的眼眸显得很亮,紫发男人脸上保持着很淡的笑意,对舒莫展示着手里的房卡:“我现在是你的邻居了。” 舒莫:“我明天就去跟所长请示搬离这片区域。” 贪婪:“qaq”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感觉服气了。他终于体会到了那种一言难尽的感觉,像是面对一条只对着他摇尾巴的狗,平时看上去粘人又乖顺,而在他不在或者看不见的地方,鬼知道贪婪对着其他人时会是一幅什么样的态度。 舒莫的思维产生了些许变化,但他自己还没有完全察觉。例如他现在甚至已经开始将贪婪视为自己需要接手处理的麻烦,将对方视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这件事。 对方以一种很强硬地方式挤进了舒莫的生活之中,接着开始侵占舒莫身边的一切。无论贪婪用的是何种手段,舒莫现在都已经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门时,舒莫的邻居、嗯,现在是前邻居,正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倒霉的欧亚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的运气好,突然天降馅饼,从现在的住所换到更高级的宿舍,那可是一人独享的豪华高档小区;还是该感慨自己的运气太灰,居然遇到了实验所赫赫有名的凶神。 然后,他听见了耳边传来的一声招呼,是新来的同事跟他说了一声早安。欧亚刚抬起头准备回应,男人的动作就突然顿住。 因为他看见了刚刚把枪顶在他的脑门上,冷声要求他换宿舍的凶神正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的新邻居身后,欧亚甚至揉了揉眼睛,开始疑惑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对方背后看见了一条尾巴。对方那殷切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和刚刚判若两人。 欧亚的手指都开始颤抖了,他的世界观遭受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怖冲击,而这个时候,他的新同事对他说:“早啊。” 欧亚张开嘴,僵硬地回了一句:“你好,舒莫。”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实质性地、带着一股淡淡敌意和杀意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让欧亚的身体都被无形的寒意笼罩。舒莫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青年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贪婪,紫发男人收回了眼神。像是在说:“我很乖啊。” 欧亚感觉自己的体温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冻死在宿舍里。要不然,他还是早点搬走吧。 欧亚和舒莫刚好要去同一个方向,三个人选择同行。在舒莫的警告后,贪婪总算收起了一直盯着欧亚的眼神,可怜的男人终于不再感觉自己背后带刺,但欧亚的性格显然有些混不吝,在察觉到那股危险感消失后,欧亚就完全遗忘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开始和舒莫聊天。 第90章 “唉,这段时间研究所里运来的污染物越来越多了。” 欧亚按着自己的肩膀,有些无奈地抱怨道:“有些实验员甚至得一个人负责好几个污染物,话说,这两天都没看见凯文那家伙,他负责的污染物都被推到了我的手上,那几个祖宗也太难处理了。” 这么说起来,舒莫也发现自己好几天没看见过凯文了,他沉思了一会后,想起对方对自己说过的宴会一事,青年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下,欧文却疑惑地看着他:“我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啊。” “……你没听说过?” 欧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他随意地翻了翻,接着往自己嘴里丢了一块后,示意舒莫要不要来一点,舒莫婉拒了。至于为什么不问问跟在舒莫身后的贪婪,还是别为难欧亚了。 “没有啊。”欧亚说道:“我们的实验所天天死人,谁有空给新同事开派对。” 男人耸了耸肩膀,突然回过神,意识到了一件事:“所以凯文不会被污染物吃了吧,天哪,他还欠我三千星币。” “是这样吗?”舒莫将手里的书按在自己的额头上,盖住了脸上的表情。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没有注意,等凯文回来,你可以问问他到底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欧亚极其敏锐,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后便转移了话题,舒莫没有接话,但他心里却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凯文应该……不会回来了。 “如果他能回来的话,那我确实有话要问他。” 贪婪垂下眼,他长长的睫毛盖在漂亮的眼珠上,让那双绿眸呈现出一股很难形容的暗色。 在那一瞬间,欧亚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他见自己已经走到了工位,便和舒莫打了声招呼后连忙离开,脚步难免略显匆忙。欧亚离开后,贪婪身上的气息明显活跃了很多,他看着舒莫拉开椅子坐到工位上,就也凑了过去。 舒莫一转过脸,就看见贪婪站在旁边看着他,看着身旁的人,舒莫无奈地道:“你没有自己的工作吗?” 贪婪思索了一会后,回答道:“保护您,就是我的工作。” 舒莫翻着书,莫名地就感觉不太自在。现在许多同事都在办公室内,他们先是走到自己的工位上,然后再是猛得瞧见了犹如舒莫背后灵一般的贪婪,接着就是身体一僵、脚步一顿,感觉膀胱一紧,下一秒就是默默地离开走去厕所。这几乎快要成为一种污染现象,就算是一定要坐到工位上的人,也会选择和舒莫离得远远的。 舒莫心里woc了一声,他既不能把贪婪赶走,也没有办法让对方离开他。难道贪婪真的要这么死死守在他的身边?这样他要怎么工作。 “你是个猎人吧,猎人难道不应该去狩猎污染物?” 贪婪似乎是感觉到了其他人的异样,但他怎么可能在意除舒莫以外的任何人,男人乖乖地坐在舒莫的身边,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舒莫:“自从上次狩猎后,他们就不再让我去‘狩猎’了。” “为什么?”舒莫扭过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贪婪看上去显然是战斗力强到恐怖的类型,即使是之前一直处于下层的舒莫,也知道七罪意味着什么。 “因为他们很不高兴。” “?” 贪婪不知想到什么,勾起唇笑了起来:“他们不愿意再让我进入他们所在的城市了,甚至不愿意再看见我。” “所以,那些人将我扔到了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莫在那一瞬间,看见一种嗜血的表情在男人脸上划过,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从贪婪的身上传出,带着腐烂到骨髓般的难言气味:“他们说这地方很适合我,就算我失控了,所长也可以将我关押起来。” 贪婪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舒莫也没有继续追问。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贪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于,他的危险程度要强于某些五级污染物,以至于就算是审判所或其他七罪,都不敢接触对方,最终只能选择将他放逐。 他失控地太厉害了。所长的桌面上曾出现过一份建议将贪婪收容或是直接销毁的档案,但所长并未那么做。 于是有些人便选择了旁观,选择等待贪婪自己将自己撕碎的那一天,又或者是贪婪选择向他们低头的那一天。 然后,在他们的计划中,西诺向贪婪建议:你可以尝试向神祈求宽恕,以赦免你的原罪。 接着,舒莫从天而降,出现在了贪婪的怀里。 然后一切就变得混乱起来。 贪婪痴痴地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宛如即将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又或是即将在沙漠中陷入干涸的人找到的最后一口泉水。沉重地无法想象。 舒莫低着头,感觉自己背后那道极其强烈的视线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无法忽视。那是一种恨不得将他撕碎了咽下去的感觉,青年低下头处理手中的数据和档案,但是他写到一半,就发现自己实在写不下去了。 “贪婪,你能不能……”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感觉肩后一沉,却是紫发男人从背后缓缓靠近了他,贪婪的呼吸很淡,就算离得极近也仿佛一具冰冷的尸体般毫无声息,只是身上的体温凉得可怕,连没有触及,都像是要将血肉黏在一起般冰冷。 “好奇怪。”贪婪高挺的鼻尖搭在舒莫的肩膀上,用力嗅了嗅:“好奇怪啊……” 第91章 舒莫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半边的躯干犹如完全麻木了一般无法动弹,贪婪的眼中满是疑惑,他能察觉到身边的人正在用力嗅闻他身上的味道:“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很疑惑了。” “舒莫,”男人轻声说:“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40章 夕:你给我带了礼物吗? 贪婪刚凑过来时,一股异常好闻的香味就迎面撞上了舒莫的脸颊。 很淡,很清雅,透着一股很难形容的味道。是会让人会心生好感的类型,光是单纯的想象都能勾勒出一个典雅的美人,贪婪的外貌实在太过优越,优越到让人会不由自主地沦陷。 “什么味道?”你的身上才有味道吧。 舒莫往后退开一点,他的手搭在书页上,黑发遮挡了一点视野。但他仍然也能看见贪婪那弯曲如扇形般的眼睫毛,一根根地卷曲着翘起,他的这副皮相实在太好看了,却不显得女气,舒莫往后退,贪婪就继续往前靠近着,他的眼神纯粹又干净,就像是在单纯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般询问道:“一股很奇怪……很恶心的味道……” 舒莫:“?” 他低下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却什么都没有闻到,顶多闻到一股空气里传来的消毒水味,实验所里最不缺的就是这股混着药剂和消毒水的气息,闻久了还会觉得有些反胃;再然后就是从贪婪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气,这几种气息温和在一起后,就变得让人的脑子都晕晕乎乎的,舒莫张了张嘴,突然有点想吐。 他咳嗽了一声,接着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又咳嗽了一声。 贪婪凑到前方,他眯起眼,视线在舒莫的身上一点点地来回巡视着,仿佛要掀开舒莫的衣服,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仔细地观察而过,借此揪出那潜藏在男人体内,污染了他好闻气息的东西。 舒莫闻起来是一股什么味道呢? 贪婪将人拉起,接着不由分说地拖到了角落里,舒莫猝不及防下差点被人直接拖走,他勉力抵抗,手指握住一旁的门框,十指用力,却被男人轻而易举地一根根扣下来。 贪婪的举动带着一点莫名的急躁感,办公室内的小门被哐地一声打开,里面正在拿着通讯器汇报工作的猎人看着这一幕,惊得手里拿着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舒莫在不断挣扎,但贪婪的力气实在太大了,男人抿着唇,转过头凝视着一旁的猎人,对方举起手颤颤巍巍地从他身后跑出去,甚至还体贴地关上了门。随着她的离开,大门被瞬间关上,昏暗的灯光下,紫发男人拉住舒莫的手腕,他的手指太长,以至于舒莫就算想要挣扎也无计可施,只能被那双白皙的手圈住。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由绝对武力带来的压迫感,贪婪长得实在太高,高得可以连投下的阴影都可以把人直接圈在其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 舒莫停下了手上无意义的挣扎,他看着面前的人,实际上并不觉得贪婪是想带着他来这里干什么,但这样的举动还是让舒莫感到有些不悦。 紫发男人的一切举动中都带着一种直白的莽撞和冲动,是一种不顾其他人意愿的强制。舒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看着贪婪用一双绿眸望着他,眼珠转了一圈后,就低下身凑了过来,似乎是想要掀开他的衣服。 woc! 舒莫一把拍开他的手,贪婪眯起眼睛,眼中有些疑惑,更非常执拗,他又再次伸出手,舒莫又一巴掌拍开,就这样一次次地重复后,贪婪终于停了下来,说道:“你身上有不好的味道。” “贪婪想要帮你。” 舒莫护住自己的衣襟,他就那样死死贴在墙上,用很茫然的眼神看着贪婪,从一开始贪婪遇见舒莫的时候,青年身上就一直带着一股很好闻的香气。 贪婪无法去形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当舒莫低下头,用手按在他的头上时,一直生活在剧痛中的贪婪体会到了一种难言的安定感,宛如回到了最原初的时期,酣睡在母亲的摇篮之中,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股让人安定、舒适的气息,他可以感受到面前青年的身后,无数纯白色的光点包围在他身边,共同环绕着对方,展开一片犹如星河般的光海。 贪婪听见无数声音拱卫着面前的人,而舒莫则伸出手,给予他安抚,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是平稳的、安详的,像在暴风雨前的夜晚时躺在由柔软布料组成的被窝里,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不会再感受到任何危险。 贪婪很想咬舒莫一口,幻想过那是一种何等甘甜的滋味,就连舒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都让他无法自控,贪婪甚至得用尽全力才能压制自己去侵占对方的冲动。但现在,贪婪却发现舒莫的身上传来了一股很难形容的腥臭滋味,它在一点点地侵蚀着舒莫的味道,尽管这只是一个预兆,甚至于还没有产生危险,但贪婪却已经无法忍受。 “让我帮你——” 贪婪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在舒莫想要推拒他时,甚至忍不住用上了些力气。黑发青年的手腕被他捏红了,舒莫微微皱起眉,在那一瞬间露出的神色有些痛苦,眼神中更是带上了一点不悦,宛如被那道眸光刺中心脏,原本可以直接强硬地去探查对方身上异样的贪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身体犹如被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 “够了。”舒莫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他伸出手,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腕从贪婪手中拔出来。这一瞬间,贪婪可以有无数种方法去压制面前的人,并不顾对方的意愿继续自己的行为,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莫扯出自己的手腕,接着,青年按着自己发红的右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92章 “你这是在做什么?” 舒莫轻声道。贪婪抽回手站在他的面前,眼神仍然有些固执:“我想帮你。” “我必须得保护你的安全,”贪婪的眼神仍然很纯粹:“我没做错什么。” 舒莫很想抽根烟,他对贪婪说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贪婪舔着唇,他抬起头,用蠢蠢欲动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舒莫却不为所动,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较量,贪婪的眼神死死地顶在舒莫身上,换成其他情况,又或者换成昨天,舒莫也许会感到畏惧。 但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不行,不管贪婪出于什么目的,他也不能再退让一步,否则下一次,他就还是会像现在这样,被拖入这里,以保护他的名义肆意摆弄。 “你不是说……你会听话吗?”舒莫的声音放得很轻,他的语气柔和,却故意不去看面前人的表情,就连脸上的温柔仿佛都是另一种施加压力的方式:“现在却连我的话都不听,更是直接把我拉到这里来。” “我要保护你。”贪婪执拗道,从舒莫的视角,只能看见他低垂在身侧的手掌,那双手看上去白皙如玉,却分分钟可以掀起一场暴乱。 “你这样让我很失望。”舒莫向前一步,这一次他直视着贪婪的神色,看着男人的表情从病态的执拗,再到被他直视时的略微动摇,贪婪就像是一头随时会暴起,接着按照自己的想法胡作非为的野兽,而舒莫站在他的面前,却要用手里握着的报纸一次次地在野兽试图扑向他的瞬间击退对方。 这是一场很艰难的斗争,舒莫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如果这一次让贪婪成功了,那下一次,对方一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待他。 他不会后退,一步都不能退。 舒莫说:“你不是说过要听我的话吗。” 贪婪的眼神几番变化,有那么一瞬间,舒莫甚至能够察觉到对方手臂上鼓起的青筋,他明明有那个能力对舒莫做任何事,又为什么要遵从对方? 可是那是他的神…… 贪婪想到这里,脸上的神色终于开始动摇起来,男人第一次主动退后一步,他眼中的神色仍然是一片疯狂的执拗,他咬着牙,将手指伸进嘴里把自己的手撕咬地一片鲜红,血从嘴角流出来,贪婪垂下手,男人的血液并不是纯粹的红色,而是有些发暗,发沉,带有淡淡的粘稠感。 他舔着自己唇上的血,看着面前的舒莫,又再次感觉到那股无法形容的吸引力,贪婪的脸上满是痛苦,但眼中的狂热又让他显得病态起来:“我没错的。” 贪婪说:“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舒莫扭过脸:“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我不可以吗?” 贪婪的声音有些发抖,舒莫没有回答他。男人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人,就在舒莫以为他会像水晶一样碎开的那一瞬间,贪婪却呵呵地笑了起来。 “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贪婪说:“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好。” 舒莫抿起唇,犹豫了片刻后,黑发青年脸上重新露出温柔的笑容,他对着贪婪伸出手,男人就露出疑惑又迟疑的表情,对着他蹲下身。 柔软的紫发蹭了蹭他的掌心,舒莫刚想说些什么,大门却被忽得推开,西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刚刚好将这一幕望在眼里,那一刻,西诺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贪婪,又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舒莫,脸上的绝望生动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你?” “你们?!” 那一瞬间,舒莫回过头看着他,三个人形成了死循环:舒莫看着西诺、西诺看着贪婪,而贪婪则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世界陷入绝望的寂静。 片刻后,舒莫才听见自己用干巴巴的声音说:“你是来找贪婪的吗?” 西诺一幅快要昏厥的样子,他不知道找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了贪婪的踪影,结果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了这副场景。男人甚至有些想要辞职了,主教大人啊,看在神的份上,这份工作真的是他可以做的吗? “今日的‘训诫’即将开始。”西诺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以最后的职业素养说道:“贪婪大人,你该去往告解室了。” 贪婪的眼神死死黏在舒莫身上,像是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存在一般,舒莫的手还按在他的头上,在西诺的注视下,他动作僵硬地把手伸回来,接着说道:“是很重要的事吗?贪婪,你要不先去吧。” “我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贪婪声音很轻地说。这句话同时让两个人都心中一紧,舒莫回过头看着他,贪婪和他对视着,片刻后,紫发男人缓缓移开了视线。 “听话。”舒莫说。 贪婪皱起眉,接着垂下眼睛,他伸出手,一块漂亮的、淡绿色的晶体就在他指尖成型,那看上去像是一块水晶,其中的雾气形成一团形似眼睛般的图案。 贪婪把这块东西递给了舒莫:“只要有这个东西在,贪婪就能找到你。” 他看了几眼舒莫后,黑发青年不得不伸出手,让贪婪将晶体按在他的手腕上,那个图案就那么印在了舒莫的皮肤上,看着这一幕,贪婪才感觉安心了许多。西诺连忙让出道路让贪婪离开,紫发男人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当贪婪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后,舒莫才像松了一口气般瞬间失去力气,瘫倒在墙上。 第93章 “味道?”他这才想起贪婪说的话,青年低下头,低下头在自己身上环视了一圈后,舒莫说道:“我身上哪来的味道?” “狗鼻子吗。”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里现在还泛着淡淡的红色。贪婪的手劲实在太大了,一上来发个疯,再闹个脾气,人站在那里直挺挺地看着舒莫,身上的疯劲能吓死人。 疯狗。 他想,但又不算是厌恶,也不算是太过排斥。 他只是有些无法应对,舒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死缠烂打地粘着他,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赶也赶不走。 但他并不算太过讨厌。 舒莫眯起眼睛,思考着之后怎么应对贪婪的方法,他从房间内走出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脚边像是踹到了什么,青年一低头,就看见小蜘蛛匕修昂起脑袋盯着他看了一眼后哒哒哒地走开了。经过刚刚的一番波动,办公室内又显得安静了许多,舒莫刚察觉到这一点,就意识到不对劲,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寂静产生的真正原因。 一道一头灰蓝长发的身影坐在他的工位上,正撑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什么。似乎是背后长了眼睛似得,舒莫刚走过来,就猛不丁地听见所长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训完狗了?” 舒莫的脚步一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男人坐在椅子上,缓缓转动座椅转过了身,所长的一只手扶在椅子上,另外一只手则托着自己的下巴:“你们刚刚在里面,似乎玩得很愉快?” 他意有所指地说着:“你训狗的方式很不错。” 你训狗的方式很不错。 很不错。 不错。 舒莫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正在此时,匕修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它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舒莫,接着,匕修突然伸出一根爪足,模仿着舒莫刚刚的样子,对着空气做出了摸头的动作。 看着它那活灵活现的样子,舒莫只感觉自己连耳朵根都快红温起来了。所长的视线也落在了匕修的身上,脸上的表情越发模糊起来,像一团渐渐凝固的冰。 “所长您来找我……要干什么?” 舒莫强迫自己忽略匕修的举动,将话题引到另外一个方向。他实在受不了现在的气氛了,所长的双腿交叠,姿态优雅:“该进行下一场实验了。” 男人说道:“你不想去见见你豢养的怪物吗?” “0号现在,可是非常、非常想见你呢。” 听到夕的名字,舒莫的眼睛都亮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对着所长点了点头。男人的视线在他的手上转了一圈,看见舒莫从袖口里伸出的皮肤,那里红肿了一圈,因为过度的暴力,而导致皮肤都遭受了摧残。 “你很容易受伤。”所长用的是聊天般的语气,但很笃定。舒莫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他以为所长在担心自己遇见夕时受伤,于是回答道:“夕不会伤害我的。” “哦?”闻言,所长抬起脸,不知为何,舒莫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转了一圈,但不是在看脸,又不是在看胸口,而是介于下巴和胸腹之上的部位。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跟我来吧。” 舒莫跟在所长的身后,看着男人的背影皱起眉,他的五指上升,下意识地按照所长刚刚视线延伸而来的方向寻找着位置。 然后,他的手在肩膀上按了按,接着又伸向了下巴,最终,他的手迟疑地下移,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面前的男人,刚刚在用一种异常尖锐的、让人心惊胆战的眼神,看着他的脖子。 似乎在审视他脖颈的长度。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他心想,不可能吧。 两个人一路上没有多话,所长在路口处输入权限打开大门后,舒莫便换上了特制的衣服重新走入了收容室内,青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道中,所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眼神深邃。 偌大的收容室内,仿佛是和最开始时一模一样的场景,被翅膀包裹的巨茧内传来很轻的哼声,而在舒莫的前方,一面映着舒莫身影的镜子缓缓下坠,接着消散在了地面中。 “夕。”舒莫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的怪物,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了下来:“我来见你了。” 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他的回声,以及那悦耳的、轻柔的圣歌,舒莫的脸上划过一丝茫然,他向前走了一步,却被眼前的血海挡在了外面,一道道血带在血海中涌动着,钻进又钻出,它们挡在舒莫的脚边阻止他的前进,却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舒莫尝试着向夕的方向走近,却发现……他无法靠近对方了。 黑发青年停下脚步,沉默了。 夕好像……不愿意见他了。 感受到来自对方沉默的拒绝,舒莫下意识地抬起脸,就看见了所长背光下显得晦暗不明的表情,害怕自己被夕抛弃的饲养员发出了无助的祈求声,舒莫尝试着跨过面前的血海,却被那些游动的触须死死缠绕。 “夕,抱歉,我应该早点来见你。” “你还在计较上次的事吗?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 舒莫不顾脚下的警告,一步步地尝试向夕的方向靠近,对方似乎无动于衷。一条又一条触须从他的身边游戈而过,接着发出细小的尖叫声,一圈圈缠绕住青年的脚踝。舒莫简直像是在血海中行走了,他艰难地前进走,随时有被其淹没的风险,然而男人却固执地向着夕的方向前进,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第94章 “夕……”舒莫向着夕的方向伸出手,却脚下一扭,被触须包裹着坠落在血海中。就在他即将要被淹没的一瞬间,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将青年稳稳托在掌心。 舒莫的身体被缓缓托起,悬在空中,他被托举到了夕的面前,不像是来寻找对方的信徒,倒像是被献祭上来的祭品。 “夕。”舒莫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的翅膀,对方却轻轻一颤,避开了他的手指。在舒莫的面前,那环绕着巨茧的羽翼缓缓展开,在舒莫的视线中,一个通体雪白,身穿长袍的完美生物从翅膀的遮掩下挣脱,他的胸口中,一条贯穿了对方身体的锁链正在往下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水。 “你来这里,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男人抬起脸轻笑起来,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悦耳,给人一种隐隐的被蛊惑感。夕抬起手,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张开,对舒莫说:“过来。” 舒莫犹豫了一瞬,他皱起眉,对夕说:“礼物?” 他的身体骤然一轻,却是那只托举着他的手将青年放在了地上,舒莫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犹豫了一瞬后,还是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了夕的掌心上。 接着,在舒莫的注视下,脸上覆盖着半张纯白面具,只露出一个下巴的怪物张开唇,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指。 舒莫的手指蜷缩了一瞬,他在犹豫,不知是应该收回手,还是应该阻止对方。夕甚至没有怎么用力,舒莫的手就那样乖乖地被他握在手心,下一秒,在舒莫的注视下,夕的牙齿往后移动,就那样眼睁睁地,在舒莫的面前,从他的指尖拽出了一条还在蠕动的虫子。 “?!” 舒莫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看着夕将那条半透明的机械生物从他体内拔出,青年的身体骤然一轻,甚至感觉精神上的某种压力在那一瞬间消散了许多,舒莫想起了贪婪之前的异样,所以,对方确实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之后得去找贪婪道个歉。 这么想着,舒莫睁大眼睛,看着夕用手指捏住那只虫子,在手心里轻轻摇晃着,下一秒,男人的掌心裂开一张嘴,将那只符虫扯成几段后,犹如戏弄虫子一般将其撕碎,接着慢慢吞噬。 细小的尖叫声传出,夕收回手,看着面前的青年,轻声说道:“多谢款待。” 第41章 夕:吻我 夕漂浮在半空中,身后的翅膀微微扇动着,离得舒莫极近又很远。 和上次不用的是,从夕的身上传来的温度和气息都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空气中仍然传来甜美的圣歌,但舒莫回过头的时候,那片花海和其中的雕塑都已经消失不见,整个收容室里只有夕一个人的身影,孤零零地被囚禁在偌大的收容室内。 夕张开手掌,他的掌心便缓缓裂开,露出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它发出嘶哑的笑声,接着将眼前爬行的符虫一口口吞噬,在那条半透明的虫子在咀嚼声中消散后,舒莫感觉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 他望向那条符虫,这才意识到7号之前对他做了什么:“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符虫又名咒虫,是一种诡谲阴狠的巫术,传闻中有关符虫最出名的事迹,是一位咒术师爱上了一名星柱,咒术师厌恶交际,隐匿自身,亲近自然,所以很多咒术师都喜爱掌握了自然本源的星柱,并狂热地向他们求爱。 那位星柱拒绝了咒术师的求爱,并训斥对方痴心妄想。咒术师没有动怒,他只是说:你最后一定会爱上我。 于是他给星柱下了咒虫。 那之后并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又或者遭受到什么,星柱的生活非常平静,只是他突然发现,每一天,他都在被身边的所有人遗忘。 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他的兄弟姐妹遗忘了他,他的信使遗忘了他,最后就连星柱本人都遗忘了自己,当男人彻底遗忘了自己是谁的那一刻,咒术师从黑暗中走出,犹如在舞台剧上迎接终幕般重新出现在了星柱的面前,轻叹道:因为你只能选择我。 当然,符虫的能力并不只是这样,更多的用途是诅咒和杀人,因为咒术师的神出鬼没,乃至于很少有人知晓符虫,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们。舒莫低头看着夕手掌里逐渐消失的东西,缓缓退后了一步。 被所有人遗忘……听上去确实会让人很不舒服。 难怪7号和13号这对卧龙凤雏会被派来实验所。 舒莫突然恍然大悟。 因为他们只是运输咒虫来到这里的……快递员。 “不会有事。”夕悦耳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是一种梦幻般的歌声,是只会出现在梦中、幻影中般无法捕捉的美好声线,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进去,似乎是感觉到了舒莫的紧张,夕轻笑了一声,将手缓缓抬起,那张裂开的嘴中满是尖牙,其中还含着一颗眼珠,似乎是察觉到了舒莫的视线,粘稠发软的水声传来,一条舌头从中伸出,接着很轻地舔舐了一口舒莫的指尖,蠢蠢欲动。 “你很乖,舒莫。”夕说:“你来找我了,所以你就不会有事。” 舒莫的指尖被缠住,他看着那与人类完全迥异,显得半透明,在他的手掌上犹如蛛网一般缓缓延伸开来的奇异舌头沉默了,他的手指轻轻挣动着,却无法阻止那菌丝般触须的蔓延,青年抬起脸看着夕,那眼神带上了一些无奈、一些控诉。 第95章 夕缓缓收起手,束缚舒莫的东西便在他面前消失不见。夕面具下的脸似乎在笑,他看着面前的青年,撑着自己的脸说:“自从你上次不告而别后,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 舒莫望着面前的怪物,心跳莫名加快起来,他张开嘴解释道:“上次的事……” 是个意外。 他刚想解释,喉咙却像是吞了一块冰一般干咽着,接着发现自己的舌头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从舒莫的口腔、嘴唇里传出来,让他骤然发现自己即使张嘴也无法说话,即使用力嘶吼也无法出声。 “□?” 舒莫握住自己的脖子,望着面前的怪物,已然发现了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夕将自己的一根手指竖在唇前,他是六指手,唇色淡而薄,肌肤瓷白无瑕,被光一照就透出一股珍珠般的光彩,当男人做出这个姿势后,一股莫名的规则便降临在了这间小房间里:当“神”开口时,其他生灵只可噤声倾听,不可反驳、不可发言。 失去语言的能力后,舒莫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夕缓缓抬起身子,他漂浮在半空中,舒莫则站在地上,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姿态,都和第一次见面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舒莫甚至必须得仰起脸,才能看见夕的身影,然而不知是因为从对方身上发出的光芒遮挡了他的视野,那个人的脸被光一照,都显得有些看不清晰。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只能缄默。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良久,男人轻声说:“你不选择我,去选择他们,是因为你认为,他们才是你的同类。” 舒莫抬起脸,在无数血色丝带蠕动的血海中,青年站在地上仰起脸望着面前的怪物,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哦?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但你之前拒绝了我。” 夕伸出手,双手交叠在一起,不紧不慢地说着:“你不仅拒绝了我的邀请,甚至还将我推开,离开我的天国,宁愿选择去其他人的身边。” 他脸上纯白色的面具盖住了男人的脸,望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舒莫又摇了摇头,他似乎想要向前一步,夕的翅膀一动,像是要将他推开,又在彻底推开青年的一瞬间止住了动作,却不让他碰他。 “我在想,你选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是真的认为他们将你视为自己的一部分?” 夕勾起唇,突然很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明明看上去很温柔,却没有多少温度,反而只露出一股狞恶:“太天真了。” “你真的以为那位所谓的所长是真心想要和你合作?”夕毫不掩饰地说道:“他只是想要利用你,并且享受玩弄你的感觉。” “就像他想要圈禁并研究所有的污染物一样,你觉不觉得,当他有一天发现真相后,你就会像其他污染物一样被关进收容室里,接着永远被他囚困?” 听到他的话,舒莫下意识地抬起脸看向所长的方向,远处,男人的身影清晰可见,收容室内发生的一切都会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然而所长此时却忽然歪了歪头,他拿下耳中的通讯器,点了点耳机,突然发现……他刚刚什么都听不到。 “没关系的,他听不见。”看着舒莫的样子,夕的声音抚平了他刚刚心里生出的莫名情绪,夕就像是在和舒莫说一些隐秘的悄悄话一般,温和地提醒道:“但是你说的话,都可以被所长听见。” “你现在可以发声了。”男人竖起手指,轻轻吹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回答我什么,全在于你。” 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快到让舒莫都能听见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他仿佛在和魔鬼勾结,并以一种明示的方式威胁着:你是要选择和我同流合污,还是选择站在所长那边? 舒莫舔了舔唇,刚刚一直在尝试说些什么的他,现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这个时候,所长的声音从他的耳中传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所长的声音粘稠又浓腻,宛如一团甜蜜的糖浆般流进他的耳中,而舒莫的面前,夕则微笑着看着他。 “没什么。”舒莫的声音透过传讯传到所长的耳中,男人缓缓眯起眼睛,那只原本就已显得极其殷红的眼眸在那一瞬间更加浓郁起来,如一片盛开的罂粟。 “0号非常狡猾,”所长说:“虽然我们的实验员从未真正接触过它,但在那些信徒的眼中,0号却是它们的神。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相信0号,但你要小心,别被它的花言巧语欺骗。” “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欺骗你,好从收容室里逃脱。” “专心实验,我需要你,舒莫,把它的羽毛带给我。” “……我会尽力的。” 夕望着这一幕,勾起唇很轻地笑了起来:“你看,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我是你的饲养员,我只是想来这里照顾你。” 舒莫用力握紧自己的一侧胳膊,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只要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 所以舒莫不会背叛夕,这就是他的保证。夕漂浮在空中,如同一位降世的神明,又像是操纵人心的怪物。但在舒莫眼里,他只是一个被关押在收容室内的、他所豢养的污染物罢了。 夕的羽翼张开,却是一道微风袭来,男人落在地面上,在这一刻终于和舒莫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他长得那样高,就算落到地上,舒莫也需要抬起脸才能看见他。不过此时夕的样子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高不可攀,而是从神坛上走了下来,轻轻落在他的面前。 第96章 “照顾我?”夕伸出手,突然握住了舒莫的手腕,他强硬地将舒莫的手翻过来,露出手腕上一圈红肿的痕迹,舒莫下意识想要抽回手,然而那白玉般的手指仅仅只是按在他的手上,就让舒莫动弹不得。 比面对贪婪时更加恐怖的压迫感传来,夕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一圈红痕,舒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却突然目光一凝,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在被布料包裹的地方,夕再拉上去一些的部位,就是贪婪所留下的印记。 冷汗几乎要从他的脑后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舒莫突然异常清晰地意识到到了一件事:如果在这个时候、这一刻,不管夕知不知道贪婪对他做了什么,但那个印记要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就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舒莫的身体缓缓僵直,他眼睁睁地看着夕张开手,手掌犹如一只大蜘蛛般圈在他的手腕上,在又冰又温润的触感传来后,男人移开手,舒莫手腕上的痕迹便消失不见。 夕似乎发出了一声哼笑:“你来见我的时候,身上甚至带着符虫,手腕上还带着伤。” “就是这样的你,却说要来照顾我?” 男人的声音悦耳,尾调却微微上挑,以至于带上了一丝很淡的微嘲语气,又仿佛只是在说明一件很小的事。他仿佛在借此发泄不满,然而舒莫却全程并未被他的话惊动。 他太慌张了,只专注于思考贪婪留下的印记有没有被发现,以至于夕松开手时,舒莫做的第一时间便是迅速将手回抽,接着放在身后挡起来。 这一举动难免显得有些仓促,他害怕夕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只能语气加快地吸引男人的注意:“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帮你做一些我能做到的事。” 舒莫又补充了一句:“总有一些事情,是我可以帮你的,既然你选择了我,那么你也是需要我的不是吗?” 夕勾起唇,他的手指张开,突然点了点自己的胸膛: “说到这里,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解开我的锁链。” “——不行。” 两个人的声音近乎一同出现,一时之间,舒莫甚至闭上了嘴。他像是害怕激怒夕似得,接着说道:“你……太危险了。” “而且就算你能离开收容室,你也没有办法挣脱实验所的牢笼。”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夕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从他的锁链内仍然在不断地流出血水,血水又化为丝带回归身后的血海。舒莫看着这一幕,突然伸出手想要靠近他,夕并未阻止他的接近,男人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小心翼翼地贴近过来,接着伸出手,按在他的伤口处。 不知是因为什么,被舒莫按住的部位仿佛收到了某种安抚,狰狞又恐怖的伤势开始缓缓平息下来,连血水都不再涌出。舒莫脸上露出有些开心的表情,但下一秒,夕却伸出手推开了他。 男人的这一举动导致刚刚修复一些的伤势再次迸裂,舒莫脸上划过一闪而逝的疑惑表情,像是在困惑:夕为什么拒绝他? “我不需要你这么做。”夕的声音提高一些,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用手轻抚过自己衣袍的下摆,两手重新交叠,姿态从容:“也不需要你透支你自己为我做这一切。” “可是……这就是我应该做的。”舒莫站在那里,脸色微微发白:“难道你不想被治愈吗?” “你觉得牺牲你自己去救赎我的行为,会让我很高兴?” 夕歪着头说:“与其做这些,你不如多想想,怎么样才能让我真的高兴起来。” 舒莫微微退后一步,他站在那里,神色首次茫然起来。舒莫并不知晓自己的行为本质上代表着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去做、去救赎。 然后夕告诉他: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靠近他。 舒莫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夕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他抬起脸,首次完全俯视着舒莫,以一种作为神向他人展示恩赐的态度: “舒莫,你不应该只记得奉献自己,你可以尝试向其他人索取报酬,甚至于命令他们,支配他们。” “你也可以向我索要恩赐。”男人在他耳边耳语一般,蛊惑道:“你可以这么做。” 舒莫睁大眼睛,眼中有警惕,也有试探:“向你索要?” “对。” 夕对舒莫说:“来,向我索取吧,我会给你你要的东西,你只需要向我给予很小的回报。” 舒莫皱起眉,有些不理解夕的意思,又或者说,他一直在接受其他人的求救,一个向其他人伸出援手习惯了的人,是暂时无法向人索取什么的,舒莫捂住头,夕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等待着。 他可以索取吗? 原来他可以命令其他人吗? 舒莫抬起头,他舔了舔唇,试探性地说道:“我想要……你的羽毛。” “你可以把你的羽毛给我吗?” “吻我。” “……什么?” 夕点了点自己的唇,对着舒莫说:“吻我。” “只要你吻我,我就把我的羽毛给你。” “这并不是什么代价,而是你给我的回报。” 男人说:“吻我。” 舒莫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他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例如他到现在已经孤寡二十多年了,例如他从来没有吻过别人,例如,这是他的初吻。 第97章 然而夕却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甚至没给他拒绝的权力。男人就那样微微低下头,一个长得如此高、如此庞大的美丽生物就那样向着他垂下头颅,对方的气息靠近了,一股异常强烈的香气传来,温暖得只能让人回想起天国。 那种温度,让舒莫的身体都微微放松下来,就像是曾经待在希的身边一样,温柔、祥和、平静,鬼使神差地,舒莫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他的眼睛微微眨动着,就那样踮起脚,凑上前去,在夕的唇边蹭了蹭他的唇角。 那甚至不像是一个吻,更像是单纯的触碰,肌肤和肌肤之间的贴合。那一瞬间,舒莫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顿,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青年只感觉自己的唇上传来异常柔软的触感,他整个人向后惊得跳了几步,发丝下的耳朵红得几乎滴血,青年连脖子都开始泛红,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在回味刚刚那种一闪而过的触感。 “够了吗……?” 咔咔咔。 宛如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传出,舒莫下意识地抬起脸,望向所长的方向,却心中陡然一惊,因为一直站在那里的男人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所停留的地方,只剩下一整片正在逐渐向外延伸扩散,并在持续散开,犹如蛛网一般慢慢碎裂的防护罩。 那可是作为夕收容室的,实验所最高等级的防护罩。 舒莫的眼角一抽,完全不敢想象刚刚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所长已经不见踪影,而在一旁,夕缓缓地站直身体,舒莫抬起头望向所长方向时,刚好错过了男人勾起的唇角。 那种笑意再没有一丝温和,反而满是狞恶,给人异常狰狞,仿佛终于得偿所愿的感觉。 “真乖。” 男人喟叹道,他伸出手,缓缓拔下自己羽翼上的一根羽毛,接着用掌心托起那根如梦似幻的羽毛,将其托举到了舒莫的面前。 “——这是你索要的东西。” “下一次,尝试向我索取更多东西吧,舒莫。”夕轻声说,犹如在一步步引诱他人,走入深渊的魔鬼:“向我索取更多,索要更多。” “你要记得,你可以去支配你想要的一切。”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翅膀缓缓合拢,将正中心的怪物包裹,重新陷入了沉睡。 “因为你本来就可以那么做。” 舒莫的脸上带着一幅恍惚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走出了夕的收容室。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根仿佛在发热一般,放在手中都显得有些烫手的羽毛。 青年扭头,在四周观察着,所长却迟迟没有出现。他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所长在干什么。但在对方没有来的情况下,舒莫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张开手,在他的手心,那根散发着淡淡光芒,每一根线条似乎都在透出圣洁光芒的羽毛正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漂亮得仿佛可以作为一个艺术品。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亲吻一个怪物。” 舒莫欣赏了好一会后,哒哒哒的脚步声才从身后传来,走廊的深处,一个一头灰蓝长发,长得极高的身影逐渐靠近,然而细看之下,所长的样子却仿佛有着微妙的变化。 他的白大褂下传来了奇异的摩擦声,犹如金属交叠摩擦,又宛如鳞片窸窸窣窣缠绕在一起互相触碰的声音传来,舒莫刚想回头,男人却说道:“别动。” “别回头。”所长的声音听上去仍然平静且淡漠,然而细看之下,却给人一种隐隐的不适感。 舒莫没有回头,甚至于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站在原地,看着身后的男人逐渐靠近了他,舒莫的眼珠转动起来,望向了自己身边的阴影,然后,他就看见了那道逐渐狰狞的、非人一般的轮廓。 “把羽毛给我,舒莫。”所长在他的身后轻轻地说。一股甜腻到让人精神恍惚,只想要沉浸在其中,不顾一切去追随那种梦幻感觉的味道从舒莫的身后传来,青年轻轻闻了一口,只感觉四肢五骸里都涌入了一股腐烂到了极致的甜香味。 他不敢出声,也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只是伸出手,看着所长从身后取走了那片羽毛。一切都看上去非常正常,舒莫却闭上眼睛,脑中划过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只手。 那只上面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手。 “去亲吻一个怪物的感觉怎么样?” 所长的声音从舒莫身后传来,男人站在他的身后,用手摆弄着那根羽毛,舒莫睁开眼睛,说道:“我拿到了他的羽毛。” 所长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夕不是怪物,他是我豢养的污染物。” “而且,是你要我这么做的。” 舒莫偏过头,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所长于是也突然跟着笑了起来,那道黏腻的笑声从舒莫的身后传来,却不显得有一丝喜悦,反而像是咽下了一块冰一般,只有一种让人心底发凉,五脏六腑都开始沉入寒潭的毛骨悚然感。 “真听话啊,舒莫。”所长说,舒莫皱起眉,去抚平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感觉有一道冰冷的利刃悬在空中,直指他的喉咙,稍有不慎,似乎就会将他整个人从中切断。 “你就那么听它的话吗?” 舒莫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一股压力,是身后男人的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身上,接着用力按紧了一些。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最终,他伸出手,拍开了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像是感到无法忍受般,控制不住地低吼了一句: 第98章 “别发疯。” 下一秒,舒莫的喉咙一紧,就感觉那只手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脖子伸去,就像是……会在下一秒,扼住他的呼吸。 第42章 “亵渎。” 滴答滴答。 是类似于什么粘稠的水液从半空中坠落,接着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深紫色的浓雾从舒莫的身后飘来,泛着点点氤氲的星光,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一股淡淡的寒意从舒莫的背后涌出,仿佛那里站着一个极其冰冷、极其恐怖的东西,对方的身量极高,一头雾蓝色的长发此时真的犹如悬浮在空中的细雨一般绵绵地往下坠着冰冷的水液,打湿了舒莫的后颈和黑发。 青年的手心开始渗汗,那些水滴往舒莫的衣服缝隙里面钻了进去,很凉。所长现在的状态极其不对劲,舒莫张了张嘴,知道自己刚刚不应该激怒对方,但他却仍然感到不快。 因为所长那种理所当然的,仿佛视他为某种……私有物般的语气。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所长究竟为什么突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舒莫略显僵硬地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他略微偏过脸,并不是想要回头去看身后的人,而是不得不保持这个姿势,因为在他的喉咙之间,一只覆盖着细密鳞片,狰狞恐怖的手正按在他的脖子上,犹如猎鹰用爪足钳制着自己爪间无力挣扎的猎物;又仿佛被一条毒蛇死死缠绕,接着被其用尖牙贯穿了血肉,动弹不得。 舒莫被扼住最脆弱的部位,感到那只漂亮的手似乎只需轻轻一握,就可以将他的脖子轻易捏碎。他已经不知道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种被人压制、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有一些情况里,对方是出于喜爱,又或是想要强迫他接受什么;而有些情况,舒莫则完全无法理解;但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舒莫都只觉得厌倦和无奈。 寒意让他感到指尖都在微微颤动着,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却感觉那口气都顺着喉咙一路凉进了肺里,所长的手指按在他的喉结上,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方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些,然后所长就满意地感觉到了手底下的猎物发出了一声有些轻微的嘶声,那种全然掌握对方生命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开始好转一些。 于是所长说道:“舒莫,我很欣赏你。” 他说话时的语调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伴随着奇异的嘶嘶声,舒莫感觉自己身后的空气产生了些许波动,就仿佛有什么长而柔软的东西在挥打着空气似的。 舒莫抿起唇,他的神色在不悦和不解中辗转,最终变为了平静。青年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就听见身后的男人继续说道:“所以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去和一个污染物合作。” 舒莫的心一紧,他的心跳声顺着脉搏一路从所长的掌心传到他的耳中,那略微加快的声音在所长看来是如此的清晰,灵动。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悄悄话?” 类似于金属摩擦一般层层叠叠的细密声响传来,所长微微低下身,似乎将头轻轻倚靠在了舒莫的肩膀上:“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在我的面前妄想欺骗我。”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意从舒莫的身后传来,所长冰冷的指尖压上他脖颈处的血管,尖利的指甲轻轻划动着,那里就渗出一点血水。他像是感觉有趣,又用手指戳了几下,舒莫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身后的怪物刮出了几道细密的血口,不疼,却泛着让人心慌的痒。 “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所长笑起来,在他身后轻轻吹了口气:“小骗子。” “……我没有骗你。” 良久,青年的声音才慢慢传出来,舒莫仍然没有回头看他。所长用力握紧他的脖子,满意地听见对方突然收紧的声音,下一秒,他放开手,像是恩赐一般给人一点喘息的空隙,让舒莫可以在他的手里发出急促的呛音。 “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但是我只是为了拿到夕的羽毛,所以才会……才会那么做……” 舒莫又咳嗽了几声,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遇到的神经病都在上层全遇到了,难道这是什么二层特色吗? 他没有回过头,就自然看不见身后男人的眼神,一滴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在舒莫的肩膀上,接着渗进了那块布料里,舒莫的呼吸突然停滞,然后变得越发短促起来,并不是因为紧张或恐惧,而是因为一股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无法形容的热意。 “就算要审判我,也得给我一点反驳的机会吧。” 舒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 “你为什么要去吻它?”所长的声音仍然冰冷,他殷红的单眸缓缓眨动着,回想着刚刚看见的那一幕,除了一股从心底里涌出的怒火以外,所长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怒意,是来自于自己欣赏的实验员居然选择去亲近一个污染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说:“告诉我,舒莫。” “我必须要这么做。”青年的声音很低,因为刚刚的举动而有些沙哑,但却无法掩饰那股透亮的声线。 当舒莫放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些什么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异常真挚的感觉:“他让我吻他,我才能拿到他的羽毛。” 舒莫低着头,从所长的角度,只能看见青年的侧脸,和那略微抿紧的唇线:“我只是……不想让您失望。”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一双狰狞的竖瞳让那只单眸显得诡谲、狞恶。然而当青年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时,男人微微抬起脸,眼中划过一丝不解,他歪着脑袋,突然想看看舒莫现在的表情,但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所长按下了自己心里的冲动。 第99章 “不想让我失望?” 他重复了一遍青年的话,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些。刚刚在他心中肆虐,犹如毒蛇缠绕住心仪猎物,只想将其绞紧后一口吞噬的强烈谷欠望被舒莫的声音缓缓抚平,野兽般的本能褪去后,理智就重新涌现上来,于是当所长回顾了一遍这句话的意思后,他的竖瞳微微扩散开来,那副怪物般的姿态从他身上缓缓剥离,重新站在这里的,就是那个看上去冷静冰冷的所长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 “我想完成你给我的任务。”舒莫继续说道:“我……” “您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崇拜你。”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舒莫的眼前骤然一黑。他感觉自己的节操正在以每秒-100的速度急速下降,取而代之的是疯狂上涨的羞耻感,但可能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一次,所以他这一次感受到的羞耻感已经不算太过强烈了。 “那本日记。” 远在办公室内,被舒莫遗忘的笔记本突然微微抖动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所长想起了那本笔记上的内容,下一秒,舒莫感觉自己脖子一轻,是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舒莫捂住自己的脖子,感到新鲜空气终于畅快地从喉咙里涌进肺部,让他的大脑都感到了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快乐。 但他还不能高兴地太早,身后的危险并未消散,所长的声音再次传来: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我的任务?” 舒莫不停地咳嗽着,他感到身后的人在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片刻后,青年的喘息停了,他的眼角因为刚刚的过度动作而有些微红起来,一双绿眸也蒙上一层鲜亮的水光。 所长终于转过身,他走到了舒莫的面前,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于是男人就看见了舒莫此时的表情。舒莫拍开他的手,趁着所长没有继续动作的空隙退后一步,警惕地说道:“我把夕的羽毛带给你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愤怒。”舒莫看着面前的所长,眼中满是不解:“你刚刚是要杀了我吗?” 所长抿着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面对青年的控诉,换成另外一些正常人,可能会有类似于良心或者道德上的不安,而换成了所长,他却并没有感到任何愧疚,反而紧紧盯着舒莫此时的样子,就犹如一条仍然在贪图猎物温度的毒蛇一般,舒莫听见所长说: “你的体温很温暖。” 舒莫的身体一顿,看着男人脸上冰冷的神色,那冷酷到近乎无机质的表情,和对方那只单眸中透出的殷红色彩叠加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幅矛盾又错乱的鬼魅表情,所长给他的感觉甚至算不上是人了,他比污染物看起来更像污染物。 刚刚还用手指掐住舒莫喉咙,询问他为何要亲近夕的男人微微歪着头,用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舒莫微红的眼角、遭受刺激后肿起的脖子,以及他脸上的表情。片刻后,所长的眼角一弯,很淡地笑了起来。 他的另外一只空荡荡的眼眶里流淌出粘稠的液体,舒莫的心中一惊,差点被所长现在的样子吓到有些头皮发麻,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恐惧一个人。 “如果你背叛我,那么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你。” “你知道当一个实验员对他豢养的污染物产生感情后,会发生什么吗?” 当着舒莫的面,所长轻声念出了几个编号: “编号i-78、编号h-98、编号g-870。” “这三位员工,对自己照料的污染物产生了难以形容的感情,i-78认为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终身伴侣,并在其他实验员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偷偷潜入控制室,打开了收容室的大门; h-98对自己照料的污染物产生了所谓的友情,并称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违抗实验手册,进行了违反污染物规则的实验; g-870认为污染物是他的家人,为了和自己的家人团聚,他做出了疯狂的举动,并尝试担任起饲养家人的责任。” “然后,他们要不然被自己所谓的伴侣吞噬;要不然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当做实验素材变成了一张人皮纸;要不然陷入疯狂,为了喂饱自己的家人,杀死了自己的同事。” “和污染物产生感情,是饲养员最应该避讳的问题。”所长站在舒莫的面前轻声说道:“我们只需要将那些东西当做可以利用的道具或需要研究的实验对象即可,而不是和它们产生联系。” 那为什么……还要让饲养员去靠近污染物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舒莫的想法,所长继续说道:“但即使如此,让专人去负责看护和管理那些怪物,仍然是最有效的看护方式。” 所长歪了歪头,接着说道:“毕竟,人命是最廉价的工具。” 舒莫抬起脸看着面前的人,可能是因为角度和灯光的变换,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一些,仿佛是从舒莫此时的表情中获得了一丝愉悦,所长甚至表现地有些开心起来:“所以,你觉得当你和0号成为朋友后,它是会利用你逃离收容室,还是真的和你做‘好朋友’?” “我知道你有特殊的才能,可以去亲近污染物,并理解它们。”所长说道:“但是,谁又在这个过程中,来保证你的安全呢?” “你是想告诉我,不能相信污染物?” 舒莫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感觉所长留下的血口里仍然在往外渗出血丝,很痒。 第100章 “不,我的意思是。” 所长反驳了舒莫的话,并且继续说道:“如果你有一天变得和那些废物一样,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那么我就会亲手处理掉你。” 男人是如此直接直白地表露出了他的态度,舒莫张了张嘴,在所长的注视下,黑发青年脸色虚弱地说:“并不是所有污染物,都会主动伤害其他人。” 所长眯起眼睛,就在他以为舒莫会接着为污染物辩驳时,青年却继续说道:“但它们绝大多数,都十分危险。” 这句话,舒莫说得真心实意,并且,这也是他真实的想法。 但这不代表他会远离污染物。 所长垂下眼睛,他到底睫毛很长,也是灰蓝色的,所长看上去给人一种极度冰冷的无情感,很少有人会去直接触犯他的威仪。舒莫就这么做了,然后他活了下来。 “所以,你不应该相信那些污染物的花言巧语。” 舒莫没有回话。 所长向前一步,步步紧逼:“你该听我的话,舒莫。” 青年想要退后,所长却又贴近了一些,他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只能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然后很低地嗯了一声。 “你说,你很崇拜我。”所长伸出手,帮舒莫理了理他被自己揉乱的衣领,黑发青年抬着下巴,呼吸紧绷,仿佛随时会被其再次扼住互相:“所以你该听我的话。” “我会好好工作的。” 所长的手一顿,他望着面前的青年,舒莫则抬起脸和他对视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寂起来,所长伸出手,掀开沾在青年脖子上的发丝,这已经有些侵犯了他人个人距离的动作让舒莫伸出手拍开了男人的手腕。舒莫和他对视了一眼,片刻后,青年移开了视线,解释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我确实很崇拜您。”舒莫干巴巴地说,所长的呼吸就悬在他的面前,这刚刚才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强势的人突然靠近他,实在给人很大的压力:“但是我平时也不喜欢其他人太靠近我。” 所长垂下眼睛看着他,表情毫无变化。那种面对机器一般没有任何沟通余地的感觉,让舒莫的态度有些卡顿,下一秒,他感觉所长按下了他的手,接着将手指重新按在他的脖子上,男人用指腹擦过他肌肤上的血口,那一片伤口就消失不见。 “你受伤了。” 所长只说了这四个字。男人退后了一步,和舒莫拉开距离:“审判所的人要求实验所交出你,我已经让他们滚蛋。” “……谢谢。” “不用客气。”所长一字一句地回答着,语调拉长了些:“我还送了他们一些小礼物,就当是我的回敬。” “你刚来到上层,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所长接着说道:“所以,我打算给你放几天假。” 舒莫眨了眨眼睛,连脖子上已经痊愈的伤口都有些忘了,他眼中的喜悦不是装出来的,舒莫甚至都忘记自己上一次休假是什么时候了:“……带薪休假吗?” 所长眨了眨眼睛,他继续说道:“等过段时间,二层最出名的剧院将会邀请这一任的舞台‘皇后’演出。” “他们给我送了两张票。” 舒莫听到这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和我一起去看看吧,舒莫。” 所长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句类似于让舒莫魂归故里的话。其杀伤力不亚于全身绑上定时炸弹一边跳拉丁舞一边在20分钟内拆除炸弹。 舒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要过去了,最关键的是,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能拒绝对方,因为所长现在的态度似乎是想要弥补刚刚发生的事,并给他一些补偿——而他补偿舒莫的方式就是让他和自己崇拜的偶像一起休假! 多么让人心动、让人梦寐以求、喜极而泣的邀请啊,舒莫眼眶含泪。当然,在所长的眼中,他的眼中应该含着的是快乐的泪水。以至于男人望着他的表情显得连眼神都变得更软了。 如果现在拒绝所长的话,那么他会生气吗? 舒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您,但是……但是我……” 所长微微抬起下巴,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舒莫就语气一顿,接着说道:“我感到非常荣幸。” “真的。” “这是我来到上层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乖孩子。”男人伸出手,擦掉舒莫脸上的血痕:“等到了那一天,我会亲自来接你。” “我相信,我们都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所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在逆光下,男人的表情变得模糊起来:“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舒莫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天过得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以至于他甚至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青年抬起头,叹了口气,感觉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他在回去的路上,突然看见了正搬着行李的欧亚,男人一手托着自己心爱的面包机,另外一只手则抱着一堆面包。 “嘿,舒莫!”欧亚冲他打着招呼:“这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面后,而我,很快就要搬去全新的小区啦!” 舒莫抬起脸,看着兴高采烈的人,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贪婪。 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第101章 被死死封锁的告解室内,一道道锁链缠绕在男人的身上,屋内摆满了燃烧的拉住,黑色的蜡烛倒挂在天花板上,一滴滴地往下滴落着蜡油。 紧闭的房门内时不时地传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嘶吼声,以及什么东西撞在墙面上,将整个屋子都撞得晃动了一下般的声音。屋外的西诺即使经历过许多次,但在看见这一幕时仍然显得心惊肉跳。 在他垂着头等待的时候,屋内的动静却突然停顿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让屋外的人甚至认为里面的人是不是因为过度的痛苦而昏厥了,西诺向前一步,突然看见房门从屋内缓缓打开了一些。 一道绿到发紫,紫到发黑的浑浊眼瞳出现在了缝隙中,血一般的液体从门缝内流出,却显得污浊不堪,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味。 “……药。” 嘶哑的声音传来,西诺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的手里正端着一瓶药剂,浑浊的药剂中,几缕游虫般的丝线在其中缓缓游弋,上下穿梭。 “贪婪大人,这是今天的药剂。” 西诺说道:“只要您乖乖服药,就不会再感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缝内,那道死死盯着他手中药剂瓶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令人耳膜崩裂般的嘶吼声传出,西诺几乎被掀得差点倒在地上,他咳嗽了几声,无奈道:“你再这样下去,药摔坏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咳咳,”他继续咳嗽着:“长老们说了,您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就不会再提供药水了,贪婪大人,您为什么还不愿意加入审判所呢?” “……药。” 西诺无奈地上前一步,屋内的人猛得伸出手,刚准备握住那瓶药剂,他的动作就骤然一顿,男人的五指张开又握紧,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举动间都透出了强烈的痛苦和绝望,西诺满脸问号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以往的贪婪早就迫不及待地将药抢走了,这一次他为什么突然停下? 西诺甚至还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见那条手臂终于有了动作,半条手臂都呈现出腐朽一般灰白色的手伸出,下一秒,贪婪当着西诺的面,狠狠拍开了那瓶药剂。 “……?” 西诺瞪大眼睛,接着,他听见锁链脱落的声音传来,仿佛眼睁睁看着一个恐怖的怪物脱离了他们的束缚,从牢笼内走了出来,男人的两条腿开始打哆嗦,当听见房门慢慢打开的声音时,他甚至吓得差点倒在地上,只顾着踉跄地往后爬去。 “贪婪大人,贪婪大人——” 男人的话说到一半,贪婪伸出手,突然一巴掌把他拍飞到了墙上,西诺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看见那道紫色的身影从告解室内跑了出去,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只在西诺面前留下一道残影。 西诺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他刚露出愤懑的表情,就看见摔落在地上的药剂中掉出了些许游弋的东西,它们没有寻找到宿体,只在房间内找到了西诺一个人,似乎是已经意识到了西诺的羸弱,但看在有总比没有好的份上,那些线虫游弋着,接着缓缓朝着西诺爬了过去。 “不要,不要啊!” “砰砰砰!” 只剩下舒莫一个住户的楼层内,一个长得很高,近乎失去人形的怪物站在他的门前,正一边发出嘶吼声,一边不断恳求着。 “舒莫……” “舒莫……” 有人在一边向他求救,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 房间内,沉睡中的黑发青年像是听到了某种呼唤,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黑暗的房间内,只见到一道白光突然出现,却是一片淡淡的白色从青年的绿眸中溢出,在他的眼中缓缓扩大。 “求求您……” 有人正在向他求助。 黑发青年侧过头,似乎在确定方向,片刻后,舒莫犹如僵硬的木偶一般,身体自行动作起来,他从床上爬了下来,接着看着门口的方向,赤着脚,朝着大门走去。 “舒莫……” 房门打开的声音传出,这仿佛是一种救赎,一种点燃黑暗的最后一根火柴,正跪在门前,不断敲着门的贪婪抬起头,就看见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门后矗立的黑发青年。 “是你……在求救吗?” 毫无起伏的声音询问道。 “是你感到痛苦吗?” 贪婪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人,接着点了点头,他的脖子、肩膀、身上乃至于脸上都是被他自己撕扯出的血痕,从伤口中,犹如菌丝一般的东西在男人的血管里游动着,每一次的挣扎都会给他带来更加强烈的痛苦。 “舒莫,救救我……” 男人向着舒莫伸出手,但他面前的神却没有回应他,舒莫已经完全被纯白色覆盖的眼睛看着他,机械地再次重复了一句: “是你感到痛苦吗?” “是我,是我。” 贪婪急促地说着,他的绿眸张大了一些痴痴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他看见舒莫点了点头,黑发青年对着他伸出手,温暖的白光从他的掌心泄露出来,一点点地帮他抹杀了体内的虫子。 “别害怕,我会救你。”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重复着这段话。 “别害怕,我会救你们所有人。” 这句平静且毫无情感的话在楼道内不断重复,在黑暗中,舒莫身上的光芒是唯一的光。 第102章 “舒莫……” 男人痴痴的看着面前的神,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一点点变轻,体内涌动着的痛苦在离他远去,耳边涌动着的,模糊又细微的声音也在消失,那是在他的耳中汇聚的,他体内虫子游弋时发出的声响。 这些痛苦都在舒莫的手下缓缓消散了,他宛如获得了救赎和新生,贪婪的眼睛里透出狂热的情绪,那情绪疯狂、汹涌,甚至近乎疯魔,在舒莫的安抚下,贪婪渐渐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他缓缓从地上爬起,于是舒莫就必须伸出手抬起脸,才能够到男人的脸。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舒莫仍然在进行机械的救助,贪婪望着面前的人,只感觉自己对方是自己的神、是自己的一切,也是唯一可以拯救他的、可以让他活下来的救赎。 怎么办,贪婪睁开眼睛,感受着从脸上传来的温柔触摸,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反反复复地说着: 好想要他。 想要,想要。 贪婪想要获得舒莫的全部。 想要让舒莫……变成他的东西。 在舒莫的凝视中,贪婪眼里的一切情绪仿佛都无所遁形,然而他的神却对此毫无避讳,甚至没有为此停驻,贪婪和舒莫对视着,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对方所拯救,然而舒莫的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然后贪婪就开始颤抖起来。 他只能待在舒莫身边才能得到救赎,然而对方却并不需要他。 “舒莫……”贪婪低下身,用很轻地声音念着舒莫的名字,每一个字里都仿佛透出了粘稠的情感:“舒莫……” “成为我的东西吧……” 他低下身,像是唯恐惊醒了面前的人一样,轻声地询问着:“变成我的东西,好不好?” 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就屏住呼吸等待着舒莫的回应,面对着这近在咫尺的威胁,舒莫却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抬起手,一点点地抚平着面前人身上的痛苦。 “我会拯救你。” 于是贪婪就露出了一个笑。 一个满怀喜悦的、仿佛心愿即将得以满足的笑容。 “成为我的东西吧,舒莫……” 血肉撕裂的声音传来,舒莫的手继续放在贪婪的脸上,他的眼眸纯白,掌心里涌出温暖的温度,那双眼睛像是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从面前人体内撕裂开来,继续朝他蔓延而来的菌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贪婪……好想要你……” 宛如趁虚而入一般,贪婪望着面前的人,在舒莫毫无反应的情况下,尝试冒犯对方的威严,他想要获得对方的全部,想要神只救赎他,只停留在他身边。 就算在刚才,亲眼目睹了一切的舒莫也仍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于是贪婪就放心了: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然后,紫发男人看见舒莫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像是察觉到了冒犯,又宛如要从梦中惊醒,舒莫的手一顿,他缓缓抽回手,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贪婪。 男人的呼吸一窒,甚至怀疑舒莫已经醒了过来,下一秒,他看见了那双眼眸:那纯白色,仍然毫无情感、瞳孔灰暗的眼眸。 “啪”地一声,舒莫抬起手,一巴掌扇在贪婪的侧脸上。 黑发青年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贪婪瞪大眼睛,他缓缓回过头,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冷漠的话。 是舒莫站在他的前方,以巍然不可冒犯的姿态,用机械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 “亵渎。” 第43章 您愿意原谅我,真是太好了 郁郁葱葱的森林中突兀地出现一小片建筑林,仿佛不合规的齿轮嵌入其中。 月柱5维斯追逐着斐世的踪迹,一路来到了这里。他的身边,“猎犬”正在左顾右看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嘴套,头上长着一对耳朵,男人的眼神发亮,在空气中嗅闻了一番后,用手指向了面前的森林,维斯看着他的举动,站在外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吧。” “这地方看上去就很恐怖,里面好像藏着很恐怖的污染物。连四层的猎人都不敢来这里镇压。” 实际上,他们来过,但都无一例外地被这片看似祥和的森林吞噬。维斯眉头紧锁,他挠了挠头,无奈道:“你一定是之前大蒜吃多了嗅觉失灵了,快,再给我重新指条路。” 猎犬瞪了他一眼后,再次用手指向了前方,然后转头溜走了。维斯看得无可奈何,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斐世一定是知晓身后有人在追赶她,所以才会一路逃向这里,之前下过一场雨,地上一片泥泞,前方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地将森林团团包裹,维斯突然低下身,用手碾了碾泥土,接着,他就发现这一片土壤是干的,前方传来了一片烧灼的气味,是树木被砍倒,又被对方身上的温度点燃。, 他们已经追着斐世追了一段时间,维斯表示,他真的只是想来拜访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老朋友,然而斐世不知道为什么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来者不善,接着,在维斯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斐世将她的信使当做弃子抛弃后,直接脚底开溜了。 对方实在太过果断,导致维斯几乎跟丢她,一路从二层追赶到四层的维斯现在只想怒吼一句: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大人?”他的身旁,一头灰发的信使踩在半空中,脚下有无形的触须在蠕动着将他撑起,男人的眼眶深陷,皮肤发白,像一具行走的尸体,表情忧郁:“我们还要继续追赶吗?” 第103章 “你想你的大人被那位剥皮吗?”维斯说道:“唉,我被害得好苦,其实,我感觉我更合适去生命工厂,听说那里有很多尸体。” 对于他的不着调,维斯的信使已经很习惯了,灰发男人轻声呢喃着,眼神投向森林,半晌,他像是望见了什么,锁定了一个目标,沉默片刻后,灰发男人的眼中缓缓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下一秒,他的那只眼睛就犹如被火焰燃烧了一般开始从内涌出血水。 “锁定目标了,大人。” 灰发男人平静地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捏碎,灰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爆发而出,无形的触须不断蔓延出来,抓住了维斯的身体,男人眼前的画面一转,就看见斐世正站在森林中,正用手指上的火焰将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眼珠点燃。 “跑得这么快干什么,斐世。”维斯的声音从眼珠中传来,斐世退后一步,看着那个一头蓝发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周身被半透明的触须包裹,周身满身令人发狂的呓语,眼珠被燃烧到最后一刻的那一瞬间,维斯按住自己脖子上的丝带,从一片火焰中走出。 “我们就不能好好聊聊天吗?” 一头蓝发的男人抬起脸,露出一双银眸:“呃,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斐世的发丝上都是燃烧的火焰,望着这位以诡谲出名的月柱,她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维斯的手里拿着一把纯白的长剑,仔细一看,他的武器仿佛由人骨所铸。 “我杀了你的信使?” 在两个人的对峙中,斐世突然说道,她的声音很亮,说话时,身旁的空气被身上的温度点燃,发出噼啪的声响。 “呃?没有?” 维斯托着下巴思考着,还真回答了她的话。 “那么,我杀了你的朋友,将你身边的人做成了蜡油?” 斐世继续询问道,维斯摸了摸下巴,然后还是摇了摇头。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一路追杀我呢?这位月柱大人。” “我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杀了很多人,但我并不觉得我值得你花这么大的力气。” 维斯听到她的话,有点想笑,他也真的笑了起来,这样子勾得斐世皱起了眉。他笑了一会,才接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你比较倒霉?” 斐世沉默了。 她刚刚还在家里,刚准备做今天的蜡烛,维斯就突然从天而降,隔空给了她一刀后,还顺手杀了她的信使。 一片混乱中,剩下的信使拼死让她逃了出去,斐世原本想要反抗,却发现维斯一边笑着一边扭断了她使徒的脖子,下手快、准、狠,什么开场白与打招呼统统没有,进来就是杀,杀就杀到一人不剩,最后更是直接将所有人拖入了月光凝聚成的幻象中,残暴到令人发指。 然后他们一路追杀,死死咬住她不放,斐世已经知晓对方是一位月柱,更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想到维斯作为一个月柱还不要脸地搞偷袭,手段还阴狠至极,不给人一点机会,她就有点难受。 一路逃到了这里,斐世已经无处可逃了,她被追杀得都有些无奈了,现在她就想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 然后,维斯说:可能你比较倒霉吧。 斐世有点想吐。 在男人对着她举起剑时,斐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以失去一条手臂为代价,斐世躲开了维斯的那一剑,她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手臂迅速腐烂,接着,一条骨手从中爬出,握住了地上的长剑作为武器向着她冲来,这诡谲的一幕足以让人感到惊悚,斐世看着面前的人,开口说道: “是希大人……让你们来杀我的,对吗?” “因为我没有去参加他的宴会。” “诶?” 维斯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更快了,斐世现在必须死。然而女人又躲开了他的攻击,斐世脸色白了一些,接着说道:“我投诚!” 正冲向她的维斯差点在半路扭了腰。 “对他不敬,我为我之前的失礼道歉。”斐世的手臂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但我愿意成为他的附庸,我没有真的站在他的对立面过,我愿意加入他!” “一个活着的星柱总比一份本源来得更划算。”斐世继续说道:“我愿意发下血誓,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杀了你的信使,还顺手炸了你的宫殿。”维斯的表情古怪:“你要投诚?” 他的反应证实了斐世的想法,比起活命,其他东西都不重要,谁会嫌弃自己的命太长。 斐世点了点头,这可把维斯愁坏了。他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以前都是其他人向他投诚,但斐世是在向希投诚。 这种事不是好处理的,维斯想了一会,将斐世用手中的长剑贯穿,将其锁定,斐世一动不动,也并未想要逃跑,又或者说,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然后男人真的开始头疼起来。 无可奈何之下,维斯只能选择尝试联络希,他手中浮现一轮日柱的标识,并开始往其中注入能量,如果希没有空搭理他就更好了,这样比较省事。 维斯心里祈祷着,然后,那轮太阳缓缓散发出光芒,希的声音从中传出,空灵、平静。 “什么事。” 第104章 “斐世说,她想要向您……投诚。” 斐世站在一旁,她的血快流干了,一滴滴渗进泥土里,在她踩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她发现了这一点,眼神闪烁,接着说:“希大人,我以最诚挚的态度,向您投诚。” “我愿意成为您的附庸,并立下血誓,我知道您认为我站在了您的对立面,但那并不是真相……” 斐世喉咙有些发干,以她的性格,这些话已经是她能做到的全部诚意,换成是她,应该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位可以完全掌握的支柱。 然后,她听见希的声音传了出来,仍然平稳、毫无波动: “杀了。” 仅仅两个字,没有任何协商,维斯手中的标识失去温度,那代表希中断了通讯。 没有理由,也没有解释,斐世的脸迅速白了下来,希的两个字就宣判她的死刑。 “……怎么可能?” 斐世的表情变了,主要是气的:“简直、简直就是荒谬!” 维斯的表情古怪,他看了一眼斐世,又看了一眼黯淡的标识,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真的好倒霉啊。 他甚至都有点同情斐世了,维斯一边摇着头,一边朝着她走了过去:“那我就没办法咯~” 男人走到一半,脚步突然一顿,斐世捂住脸笑了起来,她是维斯的手下败将没错,但这不代表男人就可以这样羞辱她。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维斯微微眯起眼睛,接着毫不犹豫地后退了一步,在他的面前,一道道藤蔓从中钻出,接着一圈圈将他们包围起来,斐世的血引来了它们的注意,而这些藤蔓的异样,又将引来更恐怖的怪物。 不远处的马路上,f-36-i9-始祖正脚步缓慢地前进着,它的角上,一连串的头颅突然发出奇异的笑声,巨鹿突然停下了脚步,它抬起头,额头上的裂缝缓缓裂开,露出了一颗颗的眼睛。 下一秒,一股无法形容的危险感传来,就算是维斯甚至都感到耳边传来了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他险些倒在地上,只能用手中的骨剑自身,面前的斐世更是难受,火焰和月光同时升起,他们一起转过头,就看见一只庞大恐怖的怪物正朝着他们走过来,始祖的前蹄踩在火焰上,斐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从刚刚开始,她就察觉到了这里有着一个异常恐怖的污染物,而现在,他们终于遇到了它。 斐世再次笑了起来,却显得有些快意,因为维斯就算不死,今天也注定会在这里倒个跟头。 始祖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它的身体一点点地迸裂开来,犹如有无数个生物、无数道声音在它的体内挣扎,它的族群在它的身体里发出尖叫,当望见这两位高塔支柱时,某些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始祖发出沉闷的低吼声,这代表它被彻底激怒。 “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有模糊的啜泣声传来,是一个男人正在求救:“有人,有人闯进了我的家。” 电话的铃声一次次响起,是他的求助被挂断、然后再次拨打,男人一遍遍地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残杀我的家人?” “我的朋友,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都被审判所的人杀死了,我们一直对神充满敬畏,为什么……你们却要屠戮我们……” “就因为,我们是所谓的亵神者吗?” 有女人的声音传来,显得模糊不清,接下去是青年的、少年的、孩童的尖叫声,无法分清究竟是谁在哭泣,又或者是谁在尖叫: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斐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在一开始的怔愣后,她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接着,女人回过了神,开始下意识地逃跑: “亵神者……你们,你是几十年前那一次大清洗时出现的污染物?!” 维斯盯着面前的始祖,他的脸抽了抽,然后也开始头也不回地跑,大清洗、亵神者,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但是那一次的清洗,却导致了高塔数千万人的死亡,以及一个赫赫有名污染物的诞生! f-36-i9-始祖。 维斯头也不回地狂奔着,他不是畏惧,也不是惶恐,而是因为,始祖的机制太过特殊,不是他能不能战胜对方的问题,而是他再不跑,可能就跑不了了。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背后的声音仍然在嘶吼着、咆哮着,始祖被一双双手掌撕裂开来,它的族群从它的体内爬去,带动着整片森林开始狂化,这片区域逐渐被迷雾笼罩,最后一刻,是维斯冲出森林,看着斐世在他身后,被一双双手扯入其中的身影。 “就算有人应该为那所谓的预言丧命,应该去死,那该死的人,也是你们,你们这些骗子,将高塔的一切占为己有的……骗子!” 难以形容的怨恨将那些声音扭曲,斐世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片燃烧的火焰瞬间降临而下,如同火山喷发,又好像身陷火海,整片森林被完全点燃,是斐世自爆了自己的本源,接着,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轮燃烧的火球。 维斯回过头,看着那片火焰被无数双手在空中追逐、撕咬的一幕,他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一件事:“斐世自爆了,那我好像,没办法拿到她的本源了?” “唉。” 维斯站在远处,看着远方燃烧的森林,在他的面前,那汹涌的火浪先是吞没一切,再然后,是一双双伸出的手、曾经挣扎着求助的手从其中伸出,将那片火焰吞没,火光照耀在维斯的脸上,宛如一个恐怖的凶兽在低声咆哮。 第105章 火焰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最终,一切都恢复平静,维斯知道自己该走了,因为星柱12斐世,已经死了。 希望希不会觉得他懈怠。维斯无奈地想,他也没有办法。 日柱的标识重新出现,希的声音传来:“你做得很好。” 维斯一愣,希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一样,接着说道:“斐世的本源不用取回,我会给予你补偿,你只需要守住始祖,不让它逃走。” “你……知道始祖就在这里?” 希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挂断了通讯。维斯留在原地,看着被燃烧得一片漆黑的森林深处传来的脚步声,是一双双怨恨的眼睛望着他,满怀仇视、满是愤懑。 “大清洗……” 维斯挠了挠头,有些好奇起来:真是陌生的词,几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实验所的房间里传来了金属摩擦般的声音,黑暗中,一只竖瞳睁开,殷红如血。 所长站在实验室内,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张手上满是细细的鳞片,包裹在白皙的手腕上,显得诡异、又有一种特殊的美感,仿佛一种奇特的装饰。 他的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一圈又一圈地环绕在地上,支撑起所长的上本身,男人此时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恐怖狰狞的毒蛇般,连发丝都显得非人起来。 “让我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嘶嘶的声音传来,仿佛毒蛇在吐着信子,寻找着感兴趣的猎物,男人眯起眼睛,匕修落到他的面前,被他装进了那只空荡荡的眼眶里。 下一秒,所长按下面前的按钮,一道画面就投射到了他的面前: 灰暗的走廊内,一个人半跪在地上,另外一个人则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整个画面中,只有一点淡淡的白光吸引着所长的注意力,他的眼睛张开了一些,男人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画面中的一切,看着舒莫伸出手,抚摸着贪婪的头发,看着舒莫脸上毫无情绪的表情;看着他仿佛不可亵渎、也不可动摇的样子。 宛如一位神在安抚他的信徒,贪婪跪在他的面前,他的声音透过画面,传入了所长的耳朵,是卑微的、痛苦的祈求: “别抛弃我……” 贪婪抓住舒莫的衣角,身体颤抖着:“别抛弃我。” 舒莫低下头看着他,片刻后,青年的掌心涌出白光,缓缓治愈着贪婪的身体。 一秒、两秒,一直一言不发的舒莫终于开口,然而他并未回应贪婪的话,只是重复着之前的言语: “我会救你。” 身体紧绷至极,仿佛等待审判般的贪婪听到这句话后,终于伸出手抱住了舒莫的腰,一双眼中满是偏执的依恋:“太好了……” “你对我真好……” “我会救你。” 舒莫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会帮你。” “太好了,您真好……”贪婪紧紧地抱着面前的人,眼中满是狂热:“你愿意原谅我,真是太好了,舒莫……” “我爱你。”贪婪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只有他的脸,他虔诚地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扭曲的、狂热的喜悦,那种喜悦变成喜爱,喜爱又扭曲成近乎疯狂的恋慕 他抱着面前的人,痴痴地、一遍遍地说道仿佛要将这些爱恋都咽进嘴里吞下: “我好喜欢你,舒莫。” 所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荒诞的画面,片刻后,男人捂住自己的脸,终于低声笑了起来: “果然,舒莫。” 毒蛇一般的所长盘踞在实验所内,犹如锁定猎物一般,嘶嘶地笑了起来 “——你是最有趣的。” 第44章 o-11-gh-灰雾之主 星期二,晴,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舒莫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准备迎接一个精神饱满的清晨,然后他就突然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的舒莫抬起头,看见自己镜子里的脸,才发现自己手脚无力、四肢发抖,眼底乌青,脸色发白。 他的腿部传来了一阵阵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咬他的小腿。 舒莫的眼睛张大又闭上,接着,青年无声地从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他的旧伤,又复发了。 这从他出生开始就注定要伴随他一生的伤痛,在舒莫先前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一直会偶尔复发,有的时候是剧烈的刺痛,而有些时候则是如同现在这般仿佛要将小腿搅碎般的阵痛。舒莫有的时候会痛都满身冷汗,在床上如同死了般无法呼吸,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尖啸,他死死地咬紧牙,害怕自己的尖叫会惹来其他人的注意,但是舒莫这样的行为其实没有多少意义,因为他根本痛到叫不出声。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青年的选择就是躺在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这种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住的感觉给了舒莫一种安全感,然后,舒莫在身体一阵阵地发抖的时候,就会选择闭上眼睛,然后开始很小声地哼着歌。 是的,舒莫有的时候会哼歌,他的声音透亮,窝在被窝里的时候小声歌唱时,从青年口中哼出的旋律仿佛一种不知名的歌谣,舒莫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连精神都变得有些轻松起来,浑身的痛楚都在歌谣的旋律中慢慢散去,宛如一道温暖的白光笼罩在他的脑海中,舒缓、平静。 第106章 他躺在房间内,宛如一只被包裹的蝉般低低地歌唱着,青年有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应该放声大唱,他应该更用力、更大声地歌唱,将这首歌唱给所有人,唱给其他人听,让他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然后这种冲动就会突然戛然而止,仿佛不断转动的齿轮被迫中断,舒莫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因为他感觉自己缺少了什么:他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他却找不到那样东西了。 正是因为失去了那件东西,才让他只能低声歌唱,如果能够找回那件东西,也许他就可以……可以…… 不大不小的卧室内摆设齐整,除了地面和桌子有些杂乱以外,其他的细节都透出生活的气息。 墙上挂着一件华丽的披风,从干净的外表中可以看出主人对其的细心呵护。从刚刚开始,一道干净澄澈,散发着淡淡暖意的白光就出现在了床铺的上方,正在伴随着旋律散发着洁净的光芒,在光团之中,可以看见无数细小的白点在伴随着音乐跳跃,正在白光越来越亮的时候,床上的声音突然一顿,下一秒,感觉自己身体好了一些的舒莫缓缓抬起脸,眼中满是迷惑。 他的发丝被搞得乱了一些,青年抬起脸,确定着自己刚刚听见的东西: “舒莫……” 舒莫眼角狠狠一挑。 “舒莫……舒莫……” 那甜到发腻的,低低的声音在门前呼唤着他的名字。 屋内,舒莫浑身的冷汗一瞬间流了出来,甚至比刚刚旧伤发作更加恐怖。 宛如前来索命的幽魂一般,站在舒莫的房门前持之以恒地敲着门的贪婪露出开心的笑容,对着屋内的人说道: “我来找您了,吾主。” 舒莫打开门,就看见一头紫发的男人正半跪在他的房门前,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对他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笑容如此纯粹,舒莫却眼神有些茫然起来:“你在做什么?” “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了由t-98-nn产出的一些花蕊。”男人的手中抱着一条条、没错,一条条正在挣扎,并向着他发出嘶吼声的漂亮花束,那些花朵想要逃离他的束缚,在疯狂扭动却无法挣扎的时候,还会一怒之下暴躁地咬向贪婪的手臂,然而它们却连贪婪的皮都破不开。 “我觉得您会喜欢。”贪婪将花束捧到他的面前,奇异的是,这些刚刚还显得极其恐怖的东西在靠近舒莫后就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它们仰起头,将盛放的花苞都对准面前的青年,连身上的颜色都变成了舒莫最喜欢的白金色,温暖犹如清晨的阳光。 舒莫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贪婪之后,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束花,他伸出手摸了摸花苞,感觉到指尖传来痒麻的触感,青年轻声嗯了一声,对着贪婪说:“你先起来吧。” 贪婪小心地观察着他的方向,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贪婪看上去总是显得小心翼翼的,舒莫走到哪里都莫名感受到那股蠢蠢欲动的视线,他的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了曾经邻居家养过的一条狗,那条恐怖的烈犬比起狗来说更像是巨狼,是可以轻易咬穿普通人喉咙的存在,然而就是那样的巨狼,却会在打翻了主人花瓶的时候夹着尾巴,站在远处装作无事发生地观察主人的反应,舒莫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然后他的眼角就又抽搐了一下,因为贪婪此时脸上的表情几乎就很那条巨狼做错事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在舒莫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么? 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在舒莫心中出现,但却因为信息不足,导致他完全无从查起,一旦舒莫尝试询问些什么,贪婪就会露出心虚的表情转过脸,几次试探后,舒莫无奈地发现他根本找不到这家伙的马脚,他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放到一边,接着开始今天的工作: 接触污染物。 是的,除了作为夕的饲养员外,舒莫还需要兼职负责照顾其他污染物,当然这全凭他的自愿。他的能力实在太过特殊,以至于很多情况下,实验所里一些极度棘手的污染物都需要他的帮忙,就比如现在面对的t-98-hg-天堂之梯、o-11-gh-灰雾之主、以及o-12-kl-月之女巫。 除了天堂之梯外,剩下的两个都是被关押在实验所最深处的五级污染物,舒莫走到灰雾之主的收容室前,他的身后,贪婪片刻不离地跟着,面对着赫赫有名的恐怖污染物,他脸上也并无其他情绪,他的眼睛仅仅地盯着面前的青年,其他任何人或物在他眼里,似乎都是多余的、不需要投入任何注意力的。 站在舒莫面前,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选择性地忽视了身后的贪婪,她的脸被头罩盖住,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听见对方用清脆的声音说:“麻烦你了,舒莫,灰雾之主在这段时间突然出现了异样,按照它的规则和习性,这段时间应该是它的‘休眠期’,然而它却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如果它突破收容,将会造成很严重的伤亡。” 女人的声音变得很严肃:“虽然很危险,但我们还是希望你可以排查出它失控的原因。” “我会尽力的。”舒莫看了她一眼,女人给他让开了路:“非常感激你,舒莫。” 舒莫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贪婪紧紧跟上,他回过头,黑发青年的一双绿眸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很亮:“你要跟过来吗?” 第107章 一般情况下,接触如此危险的污染物时,其他实验员或饲养员都会严格按照之前所记录的污染物规则和习性为准则行动,必要情况下不会让没有经验的人去接触对方,但舒莫的情况不同,而他也不是很在意贪婪要不要跟着他。 贪婪望着舒莫点了点头,他看着那双仿佛压缩着一整片森林的绿眸在他面前缓缓眨动,被其中的绿色蛊惑地几乎失去呼吸。明明他也有一双绿眸,但贪婪就是觉得,舒莫的眼睛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眸。 如果可以把它挖出来做成装饰就好了。 贪婪的脑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一定会把它当做最珍贵的宝石供奉起来,但想到要挖走舒莫的眼睛,他又有些舍不得。 男人的手指按在自己的眼眶上,突然想:为什么他的眼睛就这么无用呢? 如果舒莫想要他的眼睛,那么贪婪一定会愿意给他。 男人心中划过这个念头,望着舒莫的眼神更加热切了,黑发青年背后突然一寒,一股浓浓的恶意从脚底板一路窜了上来,但他们已经走进了防护罩内,收容室内部的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舒莫闻到的味道,是一股浓烈的、仿佛沉淀了几百年般,在日渐腐朽的王国中曾经存在过的气味。 他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在穿越过一团笼罩在前方的灰雾后,鞋子踩在冰冷地板上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噗嗤一下的声音,舒莫低下头,就看见自己正踩在一团粘稠的蜡油上,脚底板被其牢牢粘住。 舒莫望着那团蜡油,沉默了一瞬后,拿出了o-11-gh-灰雾之主的规则书: 【o-11-gh-灰雾之主的档案: 第12条:务必不要接触、触碰到收容室内的任何一点蜡烛和蜡油,并防止嗅入收容室内的气体,在进入收容室的期间,请务必穿上防护服,并时刻保持警惕。】 望着眼前的小字,舒莫沉默了一瞬后,默默地将其收了起来。贪婪站在他的身后,看了一眼舒莫脚底下踩着的东西,他刚想继续跟上去,就发现那在舒莫脚下毫无动静的蜡油突然就开始流淌起来,它们缓缓地流向面前的七罪之一,就如同捕获到猎物一般,想要一团团凝聚在一起,将贪婪完全包裹起来。 然后,贪婪就偷偷地看了舒莫一眼,接着一声不吭地一脚踩碎了地板上的东西。 模糊的、令人脑中一阵眩晕的尖叫声传出,舒莫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就在恍惚间看见了自己的手臂上仿佛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痕,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咳嗽声,灰雾中渐渐出现了一道道人影,他们掐住自己的脖子、揪住自己的头发,接着捂住脸,佝偻着腰,开始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 痛苦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舒莫眼前一片眩晕,是一位脸上长着红晶的女人在他的面前低声说道: “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你的病很重,‘红晶病’已经传染到了你的肺部,尽早安排后事吧。” 女人的声音传来,平静的语气显得毫无人性,但那只是麻木,看见了太多死亡的麻木。 “我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死了,也好。” “……” “到王宫去。” “什么?” “到王国去吧,那里,可能会有可以救你的药。” 舒莫眼前的灰雾缓缓散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近在咫尺的咳嗽声,青年被那声咳嗽惊得心中一跳,他转过身,就看见贪婪皱着眉,接着按住了自己的喉咙,从他张开的口中,一颗颗碎屑般的红晶缓缓推动出来,接着一颗颗掉在地上,贪婪左右扭了扭头,见舒莫看了过来,他抓过身,脸上才长出一道道的菌丝,将身上的伤重新修复起来。 “我没事的。” 贪婪又咳嗽了一声,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情况确实只是小问题,但他看着男人的样子,最后还是无奈地伸出手,对着贪婪说:“走到我身边来。” 贪婪眼睛一亮,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受宠若惊一般伸出手,飞快地牵住他的手,让舒莫都没有办法说他的意思只是让贪婪跟在他的身边。 但贪婪已经握住了他的右手,男人站在他的身侧,嘴角突然染上了一丝喜悦的笑意,他的手指紧紧扣在舒莫的手腕上,力度很重,像是一条捆绑住舒莫的锁链一般,一旦缠上,就永远无法甩开了。 舒莫有些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贪婪却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似得,眼珠转了一圈,无奈之下,舒莫只能让他牵着,在靠近了舒莫后,那股围绕在贪婪身边的,若有若无的恶意就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淡化下去,贪婪好像走入了一个全然安全的环境之中,只要在青年的身边,就仿佛进入了一片安全的乐园,在他的庇护下,一切来自污染物的威胁都不能再伤害到他。 贪婪缓缓扭过头,感受着这种陌生的安全感,他转过脸看着舒莫,眼神极为认真:“舒莫,谢谢你。” 黑发青年的脚步一顿,他看着贪婪,就听见对方一字一句地说:“你在保护我呢,舒莫。” 舒莫看着贪婪那真挚的模样,他张了张嘴,表现地好像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感激似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最终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真好。”贪婪开心地笑着。 舒莫又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不自在,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却错过了男人嘴边呢喃着的,近乎无声无息的一句话:“但是,你对其他所有人,都是这么好的吗?” 第108章 粘稠的、偏执的情感如同沥青般在贪婪心中涌过,却难以摆脱,更无法抹除,他的眼眸纯净如水晶般,却在看着青年的背影时,骤然变化成了一股浓烈到仿佛注入了毒液般的深紫色。 想让你只看着我,想让你只留在我身边。 那是一种,扎根在贪婪心底最深处的渴求和渴望,并一天天地壮大起来,仿佛被人喂养的怪物,就算最开始只是给他一点好处,之后就会不断索取,直到恨不得将豢养他的人完全吞噬。 舒莫抓着他的手如此温暖,以至于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其抛弃。 舒莫并未察觉到贪婪的异样,他继续向前走着,没走两步,就感到自己仿佛穿越了时间,来到了几百年前的另外一个时代。 在这里,壁画上刻画的并不是高塔的神,而是曾经的帝王,暴君骑在巨兽上肆意践踏着一切,修道院的墙壁上嵌着五颜六色的花窗,舒莫站在地面上,看着一群孩子正坐在秋千上,开心地玩耍着。 见到他来了,那些孩子就朝着他走了过来,接着围绕着他转了一圈后,站在他的面前,给他唱起了圣歌。 舒莫停在了原地,而贪婪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两个人站在一起,他们手牵着手,在修道院的花窗中,甚至还有璀璨的阳光从花窗内照射而出,被玻璃窗一渲染,就化为了七彩的绚烂光华,毫不吝惜地扑撒在这些孩子的身上。 舒莫站在贪婪的身边,紫发男人和他一起被彩光一视同仁地照耀着,他们一齐倾听着,倾听着这五个由蜡烛雕刻而成的,行走时会在原地留下粘稠蜡油的孩子的歌声。 它们的歌声清脆悦耳,那由灰雾所勾勒而成的头颅是一模一样的面容,这群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头颅中是一根根点燃的蜡烛,舒莫退后一步,几乎要被面前散发出的浓雾所笼罩,圣歌团所吟唱的歌声极其悦耳,却在用清脆仿佛梦幻般的声音歌唱着一首恐怖的童谣。 【一个愚蠢的国王,想要拯救他的国家。 无能的国王无能为力,看着国都瞬间倾塌。 无能的国王做到了唯一一件最正确的事:让灰雾之主,拯救了一切。】 舒莫闭上眼睛,被迫听完了整首歌谣,当歌声停下后,这些孩子相似一笑,它们朝着舒莫走了过来,行走的过程,几个孩子就如同融化的蜡油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在地板上慢慢融化,它们渐渐融化在了一起,燃烧产生的灰雾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刺鼻,贪婪握紧了手,一把镰刀渐渐在他手中成型,他望着面前朝他靠近的污染物,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瞬间,舒莫向前一步,他从贪婪的手里挣脱出来,接着伸出手,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掐灭了它们的芯火。 噗嗤一下,浓郁的灰雾缓缓消散,舒莫一一按过,等到他掐灭了所有蜡烛的时候,几个逐渐融化的污染物才慢慢恢复了原样,它们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在舒莫的注视下,熄灭的头颅突然出现,接着,几个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45章 “别撒娇。” 圣歌团的哭声此起彼伏,原本已经逐渐融化的蜡像们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样子,那股浓郁的灰雾也随之散去,舒莫看着面前啜泣的几个孩子,在沉默中和贪婪对视了一眼,紫发男人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舒莫,接着,男人突然低下头,看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攀附在他小腿部分,仿佛要和他融为一体的蜡油。 贪婪的长发被揪住,他伸出手,将自己绸缎般的发丝拉起,一匹紫发滑过他精致的脸庞,落在白皙的脸上形成错乱的痕迹,这一幕竟有种奇特的美感。 “这些蜡油……”他用手碾了碾指尖的暖白色油蜡,男人的手上戴着深黑色的手套,贪婪稍稍一用力,那些液体就犹如一团柔软的油脂般缓缓化开,变成一团粘附在手套上的脏污。 他低下头嗅了嗅,突然勾起唇笑了起来:“闻起来,真是特殊呢。” 贪婪扭过脸望向舒莫,他的眉眼展开,露出一个殷丽到出奇的干净笑容,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正准备向主人述说讨好一般的猎犬一般,笑容纯粹:“贪婪曾经见到过这种东西。” “如果没有思想和灵魂来铸就,那么这些蜡烛就不会成为精致的艺术品。”他的这番话语气平静,再加上话中的内容,就给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舒莫的眼神落在他的手套上,就听见贪婪继续说道:“曾经有一位蜡像师,想要铸就她心中最完美的作品,后来她发现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做到,偶尔的一个机会,让她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材料。” “而那些材料的来源则如此廉价、便捷。” 贪婪悦耳的声音如同一首钢琴曲般低沉幽静,仿佛只是在普通地述说一个故事,他的唇角渐渐上扬,脸上的笑容都显得魔魅起来。 舒莫说:“够了。”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眨了眨眼,望着面无表情的舒莫,贪婪眯起眼睛,嘴角仍然蓄着一缕淡笑,他此时的神色给人一种强烈的不舒服感,贪婪似乎还想要继续说下去,但看着舒莫此时的样子,男人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在此停下。 舒莫从来都不觉得贪婪是什么善茬,也清楚对方的危险性,他只是在舒莫面前表现地十分乖巧,宛如被套上了锁链的怪物。但双方都不太清楚的一点是:这缰绳到底紧不紧。 第109章 “材料的来源我已经知道了。” 舒莫看向面前的圣歌团,已经知晓其他实验员收容对方的方式,他们只需要定期向这所收容室内提供“材料”,接着稳定对方的状态即可。 因o-11-gh-灰雾之主的特性,一旦蜡油的供应不足,就会直接导致对方突破收容。 【第二十三条:o-11-gh-1‘圣歌团’会定期聚在一起吟唱圣歌,在此期间,它们的融化速度将会加速,当圣歌团的吟唱结实后,圣歌团将会急速融化并逐渐同化为o-11-gh-2,当o-11-gh-2成型后,灰雾将加速蔓延,当o-11-gh-2燃尽时,o-11-gh-灰雾之主便会在圣歌中降临,并按照约定,治愈此地的疾病。 请务必不惜一切代价,阻止o-11-gh-灰雾之主降世。】 “在它们来到二层前,为了阻止o-11-gh-灰雾之主降世,所以下层的城镇会定期举行‘仪式’,他们会选择出一批幸运儿,并给予幸运儿的家人补偿。” “当然,在当地牧师的宣扬中,那些人的牺牲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并非毫无意义地死去,而是为了去往更好的世界做出贡献。” “所以当猎人到来时,他们甚至拒绝交出o-11-gh-1,并和前往下层的猎人产生了冲突,因为他们认为,因献祭而死,是一种荣耀。” 贪婪看着面前的圣歌团说道:“但来到二层后,这种仪式就被废除了,因为生命工厂会定期向实验所提供材料。” 舒莫握住自己的手臂,这是他有些情绪紧张时会做出的动作,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所以现在o-11-gh突然产生了异常,是因为……?” “是因为生命工厂的‘材料’出了问题。” 贪婪的声音总是如此直接、如此干脆,他似乎完全不懂得掩饰:“他们声称自己的产线出了纰漏,并暂且切断了供应实验所的材料。”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贪婪继续说道:“他们的产线总是时好时坏,等再过几天,他们的产业线就会自己好的。” 舒莫看着面前仍然在哭哭啼啼的污染物,他的绿眸一直以来都显得很透亮,现在却仿佛投入了一片阴影。 “如果他们一直不好呢?” 舒莫听见自己用很干涩的声音说道:“实验所的饲料和材料都来自于生命工厂的供应,如果他们一直声称自己的产业线出了问题呢?” “那么,我们可能就只能用一些相对比较简单粗暴的方法来控制这些污染物了。”贪婪用悦耳的声音说着残忍的话,看得出来他对这些并不怎么上心。 相对简单粗暴的方法。 舒莫看着面前的圣歌团,又看向了自己脚底下的蜡烛。 这些流淌在地面上的每一滴蜡油中,都仿佛蕴含着无数人的血泪。 但如果o-11-gh突破收容,所造成的伤亡将远不止于此。 生命工厂所做的一切,似乎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更多人的死伤。 但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如此吗? 生命工厂对于高塔的重要性如此之深,如果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舒莫突然有些愣神起来,贪婪看着他的样子,男人凑上前,在舒莫失神的时候,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而且,就算生命工厂出了问题,这不是还有你吗?” 舒莫回过神时,就看见贪婪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热切的眼神中满是对于他、对于舒莫这个人、这个存在的狂热推崇和信仰,在初次遇到贪婪时,他眼中的狂热就已经足够让人恐惧,然而在这短短几天的接触中,舒莫发现,贪婪眼中的情绪不仅没有半分消减,反而还变得越加扭曲、越加病态起来。 仿佛舒莫现在张口要他身上的一块肉,贪婪都会毫不犹豫地切下来,接着跪在地上献给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舒莫仿佛受惊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完全不理解贪婪眼里的疯狂从何而来,他什么都没做,却发现身边的人一天天看上去越来越不对劲了,这换谁谁都会被吓一跳。 “只要有你在,那么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你也可以让事态平息下来。” 贪婪望着舒莫,以不假思索的语气回复道,他眼中对于舒莫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就算舒莫现在突然告诉贪婪他是一个背后插着翅膀飞在天上,光靠唱歌就可以唱死污染物的天使,贪婪也会点点头,然后说:您说得对。 舒莫……舒莫已经不想去理解贪婪的逻辑和想法,他回过头看着面前的圣歌团,这几个雕刻而出的蜡像现在还抱在一起哭个不停,由烟雾勾勒出的头颅贴在一起,偶尔还会因为打了几个喷嚏而搞得同伴的脸开始变形。它们长得一模一样,看上去几乎就是由同一位雕刻家雕刻而出的,舒莫看着它们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先将收容室恢复原样。 但说句实话,在舒莫刚刚有些茫然,甚至开始钻牛角尖的那一瞬间,贪婪对他说的那番话却给了他一种异样的鼓励感。舒莫突然发现,原来他也是在被其他人期待着的。 那种坚定不移的肯定、完全盲目的信赖以及毫不犹豫的选择是无法伪造的,某种程度上,这种极端的感情都意味着扭曲和异常,但对于舒莫来说,他却是有史以来,少有几次的,被其他人如此坚定地信任着。 ‘要成为我的信使吗?’ 这句话突然在舒莫脑中一闪而过,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贪婪和希既然有一丝相似,这个念头出现在青年脑中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想笑,但笑着笑着,他突然皱起了眉。 第110章 舒莫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脸,看向自己的身后,然后他就看见那道无论他身在何处,什么时候回头,总会无时无刻地看着他、贪婪地凝视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印在眼中,渴求着他一切的眼眸。 舒莫回过头,身体轻轻一颤,换成之前会选择不与其对视的他,这一次选择和其一眨不眨地对望着,在犹如修道院般的收容室内,贪婪那绚丽的彩窗下,他精致的漂亮的面容被五颜六色的虹光一照,整个人宛如坠落在金芒中的天使一般,连发丝都被渲染成了淡淡的浅白色。 那是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美丽,绚丽得犹如一块易碎的水晶般,只要伸出手就在他面前破碎开来,他的脸、他的样子都没有任何区别,舒莫却在那一瞬间突然眯起眼,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他看见贪婪站在那里,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舒莫的心猛得一跳。 “怎么了吗?” 男人声音很轻地询问着。 “你……” 舒莫看着他,还没有说些什么,他就看见从贪婪的身后,那群圣歌团的蜡像瞪着面前的男人,突然蹲下身,从自己身上拧巴拧巴掏下了一团蜡油后,就对准了面前的贪婪敌视地扔了出去。 我丢! 紫发男人望着舒莫,他唇角温柔的浅笑还未散去,就突然在那一瞬间换了一幅神态,贪婪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他对着身后的蜡像们挥出一道,只见到一把惨白色的镰刀在他手中急速成型,下一秒,蜡像们的身体就从胸口处被整齐地一分为二,它们慢慢地倒在地上,灰雾勾勒出的面部冷漠地凝视着面前的贪婪,一股难以形容的浑浊恶意涌现,然而当它们看见身后走来的舒莫后,几个孩子表情一变,突然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舒莫:“……” 舒莫看了一眼圣歌团,又看了一眼贪婪,紫发男人的眼珠转了一圈后,就收起巨镰,对着舒莫好声好气地说:“我也可以哭吗?” 舒莫:“……” “够了。”舒莫按着自己的脑袋,让贪婪帮他一起把圣歌团的身体安回原位,换成以往,就算是和圣歌团相处最久的饲养员只要稍有怠慢,都有可能被突然出现的灰雾吞噬,然而舒莫就算把它们的身体安措了,几个人也只是抬起头看着他,然后表示没关系,它们本来就长这样。 “乖孩子。”舒莫摸了摸它们若隐若现的头颅,轻声哄道:“你们要听话。” 他这么说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男人骤然瞪大的眼神,这副表情直到贪婪离开收容室的时候还停留在他的身上,之前见到的实验员匆匆忙忙地赶来,对舒莫表示感谢:“太好了……” 她看了舒莫一眼,又看了贪婪一眼,虽然已经有些感觉到不太对劲,但为了不出问题,她还是接着说道:“h-77-hu-微笑之子那边似乎也出现了什么问题,舒莫,你可不可以……去看看?” 她说完这句话后,贪婪骤然扭过头看向她,那道恐怖的目光让女人噔噔噔后退了几步,她甚至不敢再靠近舒莫了,仿佛青年的身边是个禁区。舒莫从刚刚开始似乎就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看见这一幕后,他对着女人点了点头,回复道:“我会去看看的。” “辛苦你了。”女人如蒙大赦,立刻离开了。天可怜见,她本来只是想询问一下舒莫究竟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松应对如此恐怖的污染物而已,但贪婪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你又是怎么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贪婪原本已经打算接受舒莫的谴责并诚恳认错然后死不悔改,但舒莫的语气却很平静。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贪婪,声音听上去甚至有股异样的温柔。 贪婪眨了眨眼睛,跟在舒莫的身旁,他对着舒莫说:“我不喜欢其他人靠近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舒莫却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继续向前走着。两个人的脚步声在那一瞬间有些交叠起来,贪婪又跟上了一步,良久,这种宣示主权并且有些冒犯舒莫的话语也只引来了对方的一声:“嗯。” 贪婪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舒莫的背影:“我也不喜欢其他污染物靠近你。” 前方的黑发青年脚步一顿,他站在那里,贪婪看不清他的脸,两个人在无声无息中对峙着,在长长的走廊中,舒莫侧过脸望向他,不知是不是贪婪的错觉,他甚至从青年的脸上看出了一丝隐隐的温和。 “我又不是第一天接触你。”舒莫说:“你还想干什么?” 贪婪的绿眸紧紧盯着他,片刻后,男人向前走了一步,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按住了舒莫的肩膀,黑发青年转回脸,他看不见身后的贪婪,却能感觉到那只手伸出来,仿佛一种浅浅的试探般,先是轻轻抚摸,然后,是在察觉到他的纵容后,就毫不犹豫地用力攥紧,加重了力道。 “我在想……”贪婪的声音显得越发低沉:“如果我也变成了污染物,又或者是因为杀人被关进收容室内。” “那么你也会像刚刚那样,叫我乖孩子吗?” 贪婪殷切地看着面前的青年,舒莫没有回话,直到贪婪低下头想看清他脸上表情的那一瞬间,舒莫才叹了口气,接着推开他的手,青年继续向前走着,只留下贪婪在原地,用一种又委屈又猝不及防的表情看着他: 第111章 “……别撒娇。” 第46章 所长:我的家很大 那短短的三个字从青年的齿尖漏出,却仿佛沾染上了一股莫名的温度,贪婪的指尖动了动,他停在原地,从哪转瞬即逝的几个字内莫名嗅出了一股宠溺的意味,像被面前的人哄着,被顺着毛软软地摸了一把,浅尝即止,却让人只想获得更多。 贪婪一时半会没回过味来,男人的绿眸骤然间变得暗了几分,鸢紫色的色彩在他的瞳孔中心缓缓荡漾而出,让他的一双眼眸中被勾勒出一种既深又重的浓色,仿佛某些情感被点亮,接着又膨胀起来,只想要被填充更多。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撕咬着自己的指尖,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的人,心中只涌现出了更多的贪婪,是只针对面前青年的,无法抑制的渴望。 舒莫走着走着,突然就发现贪婪没有跟上来,他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了紫发男人正咬着自己的手指,接着一眨不眨看着他的表情。青年的脚步一顿,他身旁路过的实验员几乎都已经呈现c字型贴在墙边,恨不得直接绕路以远离贪婪,类似于骨头摩擦的声音传来,舒莫的眼角一颤,就看见男人居然把自己的一根手指头咬断了。 ……这。 就算是舒莫,在看见贪婪缓缓拿出自己的手指,接着露出那副笑容朝他望过来的表情时,都有一瞬间的想要转身就逃,他的直觉正在发出尖叫,向他警告有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他,而他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被贪婪望在眼里,就算是最细微的想要逃离的细节,都有可能被其捕捉后接着一口吞噬。 舒莫甚至感觉面前的人在看着他流口水,就像是那种,盯着肉骨头的狗。想到这里,他紧绷的手臂强迫性地软下去,没关系的,舒莫转过身看着贪婪,面对男人的注视,黑发青年苍白的脸显得有些透明起来,却让他脸上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贪婪……”舒莫站在那里,主动对着贪婪伸出手:“过来。” 紫发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面前对他微笑的黑发青年,贪婪微微歪着头,那副表情看上去既像是听见主人召唤的狗,又像是在准备狩猎猎物的野狼。这一刻的时间过得十分漫长,最终,在舒莫的注视下,男人朝着他走了过来,贪婪握住他的手,断指处流出的血混合着粘稠的灰白菌丝朝着舒莫的手臂蔓延而来,舒莫低下头看着他手上的伤,青年声音顿了顿:“你受伤了。” “很快就会好的。”贪婪并不是很在意,他兴奋地望着面前的人,就看见舒莫低下头摸了摸他的断指:“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贪婪痴痴地看着他,注意到这是舒莫第一次主动碰他。男人眼中的紫色越发浓郁,他声音很轻地说道:“好。” 不知为何,贪婪的语气都有些打着颤。舒莫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他的不正常和疯癫,他看着贪婪的眼神中有疑惑和揣测,那种困惑因为某种原因被软化得柔和起来,以至于紫发男人回望着他,几乎要溺死在那片柔和里。 两个人的眼神交流被身旁传来的声音所打断,舒莫回过头,就看见一位浑身染血的猎人一瘸一拐地从收容室内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头发是满是粘稠的红色液体,鲜红地洒了男人一身,犹如洗不掉的油漆。那种红色仿佛某种鲜艳的毒,一点点地渗透进男人的身体内,不顾他的挣扎和反抗折磨着他的身体。 有人走过来想要扶起他,却在看见这一幕后望而生畏,那不像是血,更像是一种刑罚、一种审判。 猎人发出嘶哑的尖叫声,近乎要被溺死在这片红色里。他的头颅上有一个凹陷的大洞,舒莫看见这一幕后迅速地朝着猎人的方向走了过去。贪婪被他抛在原地,只能看着刚刚还拉着他的手对他微笑的人走向另外一个人,舒莫扶起地上的猎人,他的手上也沾染了那层血色。 “发生了什么?”舒莫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帮他擦掉身上的颜料,青年很快就判断出来这不是从猎人身上流出来的血,那些刚刚还吞噬着对方生命的红色仿佛不愿沾染到舒莫身上,很快就从青年的手掌上流淌而过,接着悄无声息地消散。 “不要紧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舒莫说道,他的动作显得游刃有余,猎人抬起手,挣扎着抓住他的右手,力度大到近乎要失控地将舒莫的手捏碎一般: “我在收容室内,和h-77-hu-微笑之子进行互动,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实验,但在我投喂饲料准备的时候,它却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接着对我说。” ‘你对你现在的生活感到满意吗?’ ‘你感到幸福吗?’ 猎人的声音嘶哑,近乎饮血般哽咽着:“我……我回答了它的问题,然后,它又问我。” ‘你有做过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吗?’ ‘你承认你在小时候的那场■■里,亲眼看着你的■■被■■■■吗?’ 猎人的瞳孔开始涣散,扩张,他眼中的神采一点点淡了下去,只有一点求生本能在反抗着:“我说……我没有……那么做过……” ‘说谎。’ 猎人的耳边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下一秒,他撞在了墙上,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人在那一瞬失去了呼吸。 接着,他就倒在了这里。 猎人的呼吸慢慢微弱,舒莫却神色平静,他在男人头顶的伤口中转了一圈,终于从里面掏出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就是这么一颗很小的石子,却可以造成如此恐怖的伤势。 第112章 但舒莫总感觉这并不是主因,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的嬉笑声,却是前方的收容室内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细瘦身影,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凑在一起探着头,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说谎!”它们凑在一起轻声嘟哝着什么,接着又笑了起来:“说谎!” 舒莫将视线转了回来,他看着面前的猎人,轻声说道:“你……说谎了?” 这只是一句很轻的话,奄奄一息的猎人却好像望见了什么般睁大了眼睛,接着,他开始哭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见了,都是我的错……” 他一边哭着,沉浸在不愿面对过往的痛苦中,下一秒,舒莫却突然挣开了他的手,青年的手腕上被掐出了指印,猎人不断哭着,却突然发现,他好像……没有死。 男人怔怔地抬起脸,就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看着舒莫站起身,低下头看着他:“别哭了。” 周围的人望着这一幕都没有说话,片刻后,他们看着猎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带有一丝不敢置信。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就发现刚刚还出现在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了,仿佛随着他崩溃时承认的话语消散,当然,想要真正逃离h-77-hu-微笑之子的审判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但舒莫刚刚将他身上的血色全部抹除后,猎人就发现,那股扼住他呼吸的负罪感渐渐涌去,犹如从海底升起,终于闻到了新鲜的空气。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和舒莫接触,然而男人却突然打了个冷战,接着,他看见那赫赫有名、且是所有猎人梦寐以求想要成为存在朝着他走了过来,这以往无视所有崇拜者和所有猎人的紫发男人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猎人,他应该感到荣幸,然而在望见那双眼眸的那一瞬间,男人就意识到,他就算刚刚从污染物的手下逃离,今天也一定会被在这里夺走生命。 贪婪站在舒莫的身后,那双带着鸢紫色彩的漂亮眼眸望着面前的猎人,舒莫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回过头去看他,却被男人从身后握住了那只刚刚被猎人握住的手。 “把你的手砍下来。” 男人悦耳的声音从舒莫身后传来,明明是极其舒莫的音线,却因为带上了浓重的恶意和杀意,一时之间仿佛浸染在血水中一般,泛着一股浑浊的腥味: “现在,砍掉你的右手。” 舒莫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就已经意识到了贪婪并不是在和他说话。 “贪婪,不要。” 他刚想开口阻止,就看见面前的猎人怔怔地望着他,下一秒,男人毫不犹豫、甚至像是害怕来不及一般当着舒莫的面将自己的右手扯下。鲜红的颜色洒了一地,现在,猎人的身上真的都是他自己的血了。 “……道歉。”贪婪继续说道。 猎人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片刻后,男人对着他低下头,轻声说:“抱歉,我很抱歉伤到了您……”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我可以……离开吗?” 猎人颤抖着退后了一步,在贪婪没有发声前头也不回地逃走了,仿佛在巨兽面前打着哆嗦的普通猎犬,他最后停下脚步,对着舒莫说了一声: “谢谢……谢谢你……” 舒莫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周围的人全部散去,所有人都感到恐慌,并为面前的这一幕不解、惊悚、排斥。刚刚围在这里的人都远远地躲开了,地上只留下一条断臂,以及满地惨烈的血水。 舒莫缓缓回过头,感到自己的小臂一凉,却是贪婪低下头,舔走了他手臂上的血渍。男人的长发也随之贴在他的身上蜿蜒而下,他的脸上还沾着几滴飞溅而来的血水,衬得那张脸更加增添一股惊心动魄的魔魅感。 “你……” 舒莫望着面前的人,刚刚张嘴说了一个字,他就看见男人缓缓握住他的手,接着低下头说:“贪婪错了。” 舒莫望着面前的这张脸,他的心情复杂,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指责贪婪吗?还是该去责怪谁? “你错在哪里?”舒莫最终只能说出这几个字,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起来:“你刚刚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贪婪错了。”紫发男人低下头,让舒莫足以看清那双压成横线的瞳孔,那双眼瞳在他面前深浅不一地收缩着,像一条细细的虫子:“贪婪不应该让你受伤,不应该让你被其他人伤害。” “惩罚我吧。”男人继续说着:“下次不会了,我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伤到你。” 这种思想、这种言语、这种近乎癫狂的情感,真的是正常的吗? 舒莫转过脸,却只看见自己被笼罩在贪婪的阴影中。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对着贪婪指责道:“你刚刚不应该去肆意伤害其他人。” 贪婪的眼珠转了一圈,笑着应下他的话:“贪婪错了。” 他点着头,继续说道:“我刚刚最大的错误,就是应该直接杀了他。” 舒莫感到有些不舒服,这种完全迥异的观点以及鸡同鸭谈的交流让他的精神有些疲惫,他和贪婪的争论都显得毫无意义起来:你能说服一个视其他生命如草芥般的人,去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吗? 第113章 如果不是舒莫刚刚还在这里,那么贪婪估计会一瞬间直接砍下那个猎人的脑袋,舒莫想到这里都有点想笑,主要是太过地狱笑话了:舒莫刚刚把人救活,贪婪就在下一秒把他辛苦救好的人斩首。 贪婪不知道舒莫在笑些什么,但直觉他有些生气,但那又怎么样呢?贪婪想,任何人都不能在他面前伤害舒莫。 就算是舒莫自己……也不行。 正在此时,收容室内的嬉笑声再次传出,几个小孩子手牵手出现在收容室的大门前,身后是摇摇车传来的清脆声响。 h-77-hu-微笑之子,是前段时间才运到实验所的污染物,舒莫听见了它们的声音,选择先暂时放下贪婪的事,他走到了收容室的门口,逐渐靠近了那几个污染物,随着脚步声的拉近,几个小女孩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了舒莫的面前。 舒莫走进了收容室内,就仿佛走进了另外一片世界般,他正站在一片草地上,远处的摩天轮晃动着,风车转动的声音,以及小孩子们在草地上嬉戏的声音传来,他仿佛走进了一个游乐园而不是实验所的收容室,空气里传来棉花糖的甜蜜滋味,风从远处飘来,整个收容室显得安宁、闲暇。 几个泡泡顺着风吹了过来,在阳光下流过七彩的颜色,接着在舒莫的面前破碎。身后的贪婪也弯着腰走了进来,但他的待遇并不算太好,男人的脚步一顿,就突然扭过头,看着那几个小女孩正直直地望着他。 “h-77-hu-微笑之子。”舒莫念着这个污染物的编号,又或者说,这些污染物。 这群小女孩穿着同样的连衣裙,梳着各不相同的发型,有马尾辫、双马尾、蓄着长发短发,它们一起牵着手,对着舒莫仰起脸,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些或是只有一张嘴、或是只有一只鼻子、一只或多只眼睛的脸庞。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它们抬起头看着他,突然,污染物们齐齐伸出手,指向了面前的舒莫……身后的贪婪。 “你感到幸福吗?” “你觉得快乐吗?” “你是否会因为犯下罪行而感到愧疚?” “你是否承认,你对你面前的人,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你是否会想要伤害他,亵渎他?” 这几句话以一种诡异的语调齐齐地从它们身上传出,舒莫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贪婪,就见到男人缓缓眯起眼,眼中不仅没有对自己被审判的局面感到紧张,反而眼中还满是愉悦。 舒莫看着那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都为之一沉,这看上去简直不像是对于贪婪的审判,而是对于舒莫的压迫。他甚至有种自己在被面前的人用视线舔舐的错觉。 “我……” 他刚想回答,就听见了面前的污染物最后追问了一句:“你知道,π的总数是什么吗?” “我……?” “?” 刚准备说些什么的贪婪声音一顿,突然反应过来,然后瞪着面前的污染物。片刻后,见他回答不上来,它们就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几个人突然蹲下身咬着牙,然后齐齐用力,艰难地抬起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比它们还高的石头,准备直接砸死贪婪。 “等等,够了。” 舒莫闭上眼睛,已经知道h-77-hu-微笑之子的习性,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了,几个污染物颤颤巍巍地抬起那块巨石,还没等它们砸向贪婪,几个小胳膊小腿就因为扛不住肩膀上太过沉重的压力齐齐倒在了地上,被巨石压扁。 舒莫:“……” 久久的沉默中,舒莫刚准备上前,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几个污染物又重新出现在了它的身后,它们手牵着手直直地看着舒莫,视线从那块巨石下方渗出的血迹,接着回到舒莫的身上,片刻后,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它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例行公事般询问了一个问题: “您感到幸福吗?” 舒莫望着面前的污染物,他眨了眨眼,微笑起来:“对。” 一阵风飘过,舒莫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面前的几个污染物沉默了,舒莫也沉默了,身后的贪婪也沉默了,下一秒,它们像是有点僵住,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接着开始互相推攘,几个人推了半天,最终才手动选择出了一个受害者,对方的几个眼珠盯着面前的人,接着绝望地闭上眼睛,朝着舒莫扔了一颗很小很小的石头。 随着啪得一声,一团血色在舒莫的脸上绽放开来,青年嘴角的笑仍未散去,一条血痕从他的脸颊中间涌过,将那张脸分割开来,模糊了他的表情。 “我没有骗你。”舒莫说道:“我没有说谎。” 又是两颗石子抛了出来,舒莫有些微愣地站在那里,他感到身体一扯,却是被人一手拉过,是贪婪将他拉到身边,伸出手,擦走了他脸上的血水。 青年的表情直到离开收容室的那一刻都还是微愣的,贪婪把他身上的血水擦干净,却始终没有办法擦去舒莫脖子上的血。贪婪的手指一顿,他捧起舒莫的脸,接着询问道:“您不开心吗?” 见到舒莫望着他的样子,贪婪低下头,接着就蹭了蹭舒莫的发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舒莫一愣,这才意识到这是之前他对贪婪做的事,现在被沿用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贪婪想让您开心起来。”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 第114章 舒莫的心里微微一囧,他这是首次被人如此对待,贪婪的关心显得极为诚挚,但他却有些不太适应。青年低下头,想要从贪婪面前逃走,却在扭头的那一瞬间,捕捉到了那由远至近的,向着这里逐渐靠近的哒哒声。 那熟悉到令人身体一阵的脚步声。 青年身体一阵,连忙甩开贪婪的手,他转过头,就先是看见了那极其标志性的、即使离得极远也能死死映在视网膜上的蓝发、然后是一身白大褂,最后,是那张殷丽冰冷的面孔。 所长站在舒莫的前方,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他随手翻了翻,接着说道:“舒莫,跟我走。” 贪婪的视线一抬,不知道为什么,舒莫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贪婪身上散发出的不悦,他被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突然感觉这次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所长,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面前的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舒莫还是有些难以面对所长,更难以面对对方那粘稠的、难以言喻的视线。 所长的神色平静,看上去十分正常,语气平淡:“我需要你做一个身体检查,昨天,你和0号接触了,你的身体数据还没有上传。”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舒莫听所长这么说,却感到有种莫名的不安,面前的人看似正常,那望着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既像是在探究着什么,又仿佛蛇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但这是他应该做的工作,舒莫再次抬起脸时,那种情绪仿佛又只是一个错觉般了。他刚想走向所长,青年的身体一沉,却是贪婪压在了他的身上,对他说: “不要去。” 舒莫说:“你先放开。” 贪婪执拗地看着他:“贪婪要跟着你。” 所长望着这一幕,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只是身体检查而已,说起来,贪婪,你也需要回到审判所,去做一个身体检查。” “还是说,你想在我这里处理你的身体数据?” 贪婪和所长对峙着,两个人隐隐针锋相对,空气中的火药味浓郁到下一秒就会直接爆炸,然后把站在这里的无辜人士——舒莫,炸成一朵烟花。 他不管所长和贪婪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他真的不想被夹在这里。 舒莫挣开贪婪的手,他说:“你先回去吧,贪婪。” “舒莫……” 贪婪的尾巴仿佛都焉了,他还再追上去,舒莫就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乖,你在外面等我。” 贪婪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莫离开,像被抛弃在原地的小狗。当然是会吃人的那种,舒莫这才放下心,贪婪终于听话了一次。他逐渐找到了一点应付人的手法,那就是平时得顺着毛摸,但又不可以对贪婪太过温柔,因为一旦稍微顺着他一点,对方就会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这其中的尺度无法一言道尽,舒莫跟在所长的身后,突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所长带着他走的方向看上去跟以往不太一样,舒莫看了所长一眼,就发现面前的人直到现在都一言不发,只是一声不吭地走着。 “所长,我们不是要去做身体检查吗?” 舒莫在他身后询问道,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周围……太安静了。 “是啊。”男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没有回头看舒莫一眼,所长看上去高挑漂亮,仅仅一道背影都让人移不开眼:“我这就带你去。” 舒莫听着他的声音,突然敏锐地感到了什么,他的脚步一顿,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面前的所长今天……好像披散着头发。 在他的前方,男人以往会随手扎着的一头灰蓝长发此时在背后散开,那颜色并不像是贪婪那般如绸缎般发亮,而是犹如一片黯淡的灰雾,吸收着外界的光芒,自身散发着点点模糊的星芒,犹如一片沼泽、一块灰暗的星空般迷人且深邃,那漂亮的长发垂落到他的腰部,单纯扫过时,都仿佛有毒液般的色彩在其中涌动。 舒莫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上去,只能闲聊一般说道:“所长今天,散发了?” 男人的脚步一顿,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消失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就陷入了完全的寂静,片刻后,所长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在笑。 “怎么了?” “舒莫,你今天的话很多。” 所长说道:“你怎么不继续跟上来,是怕我吃了你吗。” “所长是在开玩笑吗。”舒莫的脸抽了抽,男人伸出手,指尖轻点着自己的下巴:“嗯,我确实是在开玩笑。” “毕竟,我今天的心情不错。” “你跟我来,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在走廊内低低地回响着,整个场面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最重要的是,舒莫往后退了一步,他有点……想要跑了。 “你在害怕什么?”所长说:“我又不会伤害你。” 舒莫脸上露出商业化的笑容,他刚想说些什么,就突然表情一顿,青年的眼瞳一缩,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破风声,在他的注视下,一颗小小的、熟悉的石头,突然从远处飞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 ……就这样砸在了男人的脸上。 第115章 “嗯?” 那微微上挑的语音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恶,所长慢慢扭过脸,舒莫终于看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那漂亮得让人惊恐,以至于心脏都似乎要为此停滞般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所长的单眸殷红,眸光又黏又沉地望过来,一滴滴血水从他的右脸上流淌下来,男人静静地看着心脏几乎要窒息般的舒莫,他伸出手,接着抚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就摸到了满手的黏腻。 “舒莫,这是什么东西?” 所长碾了碾自己指尖上的血,唇角缓缓勾起,那弧度中溢满了一股狞恶的质感,是尽数的残暴和兴味:“你很了解污染物,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舒莫缓缓退后几步,他快要喘不上气了,几秒后,舒莫几乎要退到墙上,他看着所长,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我突然感觉我的旧伤发作了。” “所长,我想回房间休息。” “好啊。”男人看着他,点了点头:“我正好给你准备了一个新的住所。” 他朝着舒莫的方向张开手,青年就感觉自己的脚底一虚,却是他慢慢地从地上被抬了起来,身体一阵阵地晃动着:“来,跟我去好好休息吧。” 第47章 疯子,所长是个疯子 “所长……?” 青年有些迷茫的声音传出,他悬空飞起,犹如投怀送抱一样被迫飞到了蓝发男人的面前,然后就那样直接跌进了对方的怀里。 当然,在最后一刻,舒莫的身体竭力一歪,躲开了所长伸出的手,就那样撞在了墙上,这让所长脸上的浅笑一顿,伴随着啪地一声声响,舒莫怀里一直拿着的书本落在了地上,他低下头,按住自己被磕得生疼的肩膀,低下头去拾起,书页却在他手中无风自动,飞速翻过一页后,在上面迅速出现了一排排触目惊心的大字,那上面正自行书写着舒莫之后的未来。 舒莫的眼睛陡然瞪大了一些,因为那上面……是属于他的字迹。 【星期二,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f-36-i9-始祖所造成的暴动,导致实验所内涌入了大批量的污染物,在此之前,所长暗中处理了审判所的一位主教,审判所十分愤怒,并命令生命工厂禁止再向实验所运送饲料,就是因为这件很小的问题,间接导致了之后实验所的大批暴乱。 但这一切都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星期一,阴?晴?我被那个疯子,那个该死的、天杀的混账锁进了这个牢笼里,我甚至不知道这是我在这里度过的第几天,他在收容室里装满了摄像头和监视器,我只能钻进床底下,然后用牙齿把那些东西咬断。我讨厌被人触碰的感觉,更讨厌他无时无刻不在凝视着我的样子,他仿佛把我当成了一个物品、一个他所豢养着的、应该锁起来的玩物,又或者说,我在他的眼里更像是一个十分稀有的污染物。 我觉得这家伙就像是那种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他更应该被关起来。他居然对我说,他很早就猜到我不是个人类,我一直在欺骗他,所以他才会选择那么做,他戳破了我的谎言,并把我永远关在了这个地方。他说他很喜欢我,他愿意一直养着我。 我的建议是:尽早去看看精神科。 星期二:变态。 星期三:变态,疯子,你这个变态!!! 星期五?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时候,所长很满意我的表现,并说我是乖孩子。他说贪婪一直在找我,但他永远找不到我,因为我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我逃不走的,我没有办法离开,他在我的身上装上了囚困夕的锁链,他说,你需要戴着项圈才会乖。 我从他癫狂的行为和平静的语气中终于理解了这是一个怎样恐怖的疯子,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选择直接反抗他,并在那个时候辱骂他、和他对抗,并骂他是个疯子。 我一定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来改变我的命运,所长并不是一个喜欢反抗的人,对于他,软刃永远比利器更加管用。 如果我在那个时候能够选择一个更温和的方式就好了,脖子上戴着项圈,手上满是镣铐的我想,如果我当初能够看见这篇日记,并且提醒过去的我自己的话,我希望他可以知道一点,面对所长时,你一定要,一定要非常,非常的—— “……舒莫。” “我说过,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实验品。”】 “舒莫。” 男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舒莫瞪大眼睛,被这篇日记中记录的一切所震撼的他抬起脸,在看见所长表情的那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并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所长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梭巡,那暮暮沉沉,犹如一团又黏又厚重的幕布般的眼神就那样压下来,接着毫不犹豫地包裹在了舒莫的身上,就算是短暂的接触,都能带给他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悚感。 这家伙……到底要对他做什么啊? 舒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在这一刻,无比的怀念起了贪婪,甚至想到自己刚刚让贪婪在外面乖乖等着的举动后,舒莫恨不得狂扇自己的嘴巴子。笔记本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都仿佛化为了一条条虫子一般,在舒莫的身上爬动着,时不时啃食他的肌肤和血肉,所以当所长朝着他走过来时,舒莫的第一反应是尖叫并且转身逃走,如果没有看见笔记本上的字迹,他绝对会这么做。 但是,但是…… 第116章 舒莫看着面前眼神晦暗的人,在犹豫片刻后,青年硬生生压下了心里的反感和厌恶,这从一开始到现在似乎都没有给他多少真正意义上帮助的笔记本,宛如铁废物一般的真理的代价,终于在这一刻起到了一些作用,他望着面前的人,还不等男人开口说些什么,就主动走上前,接着贴近了对方。 在他的视线中,所长的表情犹如一匹看似假寐,实则已经做出了狩猎姿势,几乎就要在下一刻扑上前撕碎猎物脖子的野兽,然而当男人嘶嘶地吐着信子时,他却突然发现,刚刚似乎还准备仓皇逃走的猎物主动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并低着头,突然轻声说道: “你吓到我了。” 其实舒莫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你有病吧。 舒莫真的几乎就要说出这句话了,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更何况,青年骤然想起,好像在来到上层见到所长后所遇到的情况,除了一开始的那几次接触,之后每一次和对方相处时,男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越发的残忍强势,不可忤逆,而贪婪一开始表现地犹如一个疯子,却好歹听得去一点话。 不知不觉间,贪婪和所长给他的印象竟在这段时间内完全颠倒,舒莫一边想着,一边低着头,蓝发男人就看着他的侧脸,以及头顶打着旋的头发,那看上去十分好摸。所长微微眯起眼睛,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但没有关系,他按下那股汹涌的情绪微笑着:等到今晚过去,他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了。 舒莫将自己隐藏起来,装得犹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实验员,在他面前做出表象,最终却还是露出了马脚,想到这里,所长的心里就有一种类似于狩猎般的欣喜,他曾经在森林里捕捉一只麋鹿,那优雅漂亮的生物将自身隐藏于林木的间隙之间,躲在灌木丛里逃避他,所长可以轻易地将整片森林摧毁,但他却选择放任自己暂时沦为普通人,沉浸在捕猎的喜悦中,只等待将猎物击毙的那一瞬间。 那一定非常好看。 他想,男人伸出手,摸了摸舒莫的头发,他的手套似乎都毫无温度,从皮肤里渗出的凉意让男人的指尖都带着令人颤抖的寒意。舒莫的呼吸一窒,差点就想一巴掌把他拍飞,但他想到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迎来全新服饰一套、一日三餐管饱、每天定点投喂的下场时,青年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 当然,在所长的手指并没有停下,而似乎甚至想要顺着力度抚摸到他的耳垂处,去揉捏耳后的区域时,舒莫还是伸出手按在了他的手掌,接着说道:“你到底想要我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帮你?” 所长微微眯起眼,他的手指下移,转而捏住青年的脸,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舒莫在那一瞬仓促地移开了视线,似乎是不愿意直视他,所长这才好像注意到面前的人长着一张非常好看的脸,他的肤色苍白,唇色偏深,眉目间略微缭绕着些许英气,他长得是很符合世人眼中的帅气,外貌优越过了头,人高腿长,显得行走时都仿佛自带一种风度。 舒莫的脸很符合所长的审美,他从来都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外貌,所有人在他的眼中仿佛都是可有可无的空气,就算是再精致漂亮,又或是俊朗悦目的脸,在所长的眼里都毫无意义。 然而现在,所长却突然发现,他好像……第一次看见了一个如此符合他喜好的存在,哪怕他之前甚至一直只对对方报以观赏般的态度,仿佛在看着一个足够有趣的、可以利用的道具。 他突然意识到了舒莫的存在对他十分不同:他足够优秀、足够有趣、又足够听话,却又在乖顺之余带着一点小小的反抗,这种种一切构成了舒莫这个存在,然后,他落到了所长的面前,长着一张无比符合他喜好的脸,问他:“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舒莫刚刚撞到了墙上,可能是因为痛楚,青年的脸上微带着点苦恼的神色;他脸颊微红(主要是被气的);眼神闪烁,青年时不时抬起眼看他,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方的耳垂只是被他揉了一会,就透出一股烂熟的红色。 那一瞬间,所长突然想。 要是舒莫可以稍微乖一点,那么之后他也可以稍微对其宽恕一些。 所长收回手,他对舒莫说:“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听话。” 所长轻声说着,舒莫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他心里想要怒吼一句,然而在求生欲的压迫下,舒莫最后还是只能说道:“我很荣幸。” 舒莫说:“我一直都很想帮上你的忙。” 青年的绿眸眨动着,眼中流淌的神色给人一种真挚感,这是舒莫十几年来练就的本领,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然后,他就看着所长微微抬起脸,用一种冰冷又粘稠的眼神审视着他,那看似儒雅,却在皮囊下涌动着某种惊祟之物的非人感在男人的身上完全地体现,仿佛只需轻轻一个刺激,就会让对方掀下那层皮,舒莫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所长的身上,以至于他无瑕顾及笔记本上描绘的其他细节。 他跟在所长的身上,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他带到了实验室里,还是那个实验室,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面墙。 然后,舒莫的眼瞳收缩了一瞬,仿佛被面前的东西刺激到了一般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他赫然撞上一具冰冷的躯体,那毫无温度、看上去比污染物还污染物的所长正站在他的身上,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第117章 所长手里又拿着那管烟枪,他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氤氲的紫雾就缓缓飘散而出,接着笼罩在实验所内。 男人被包裹在烟雾之中,只有一只单眸是艳丽的猩红,仿佛大片盛开的罂粟。 他说:“你是自己走上去,还是我来帮你?” 舒莫的面前悬立着一个十字架,那看上去朴素简陋,甚至沾染着些许血迹的十字架看上去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舒莫知道旧时代曾经流传过的一个宗教,其传闻时,神之子被人弑于十字架上,然后……对方于三日后复活,成为了他人所信仰的圣子。 就算这个传闻听上去再怎么美好神圣,也无法掩饰面前的东西是刑具的事实。舒莫在那一瞬间骤然失去了呼吸,他在想:所长真的要把他挂上去吗?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舒莫的身体紧绷起来,在那一刻,求生和逃跑的本能再次笼罩了他,在他的身后,男人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那片雾气缓缓散开,犹如清晨在墓场缓缓逸散的灰雾般,从其中出现的,赫然是一具冰冷的、毫无人性的尸体。 “所长……” 舒莫发现他的声音有点抖,他真的想不通所长究竟要做些什么,在这个时候,男人低下头,在他耳边吐出了一口气,又冷又凉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想帮我吗?” “可我不明白这是要做些什么?”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舒莫问这句话时是真心实意的,而所长却好像感到很好笑一样:“你不知道?” “那么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能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舒莫站在原地,他像是感到仿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罪,男人看着他仿佛感到有些迷茫一般抬起脸,试图寻求安慰,然后,他就看见了所长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带着些许恶意和冷漠的神色。 “……好。” 所长听见面前的青年说,他眯起眼睛,就看见脸色苍白的青年脸上带着淡淡的柔和神色,轻声道:“我会听话的。”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 所长的眼瞳如蛇般竖起,他没有回应青年的话,甚至于让场面变得近乎无情起来。仿佛连一点慈悲和怜悯都没有一般,所长看着舒莫主动地走上了十字架,这看似简陋的刑具上方顿时涌现出了道道荆棘,它们长着刺和锯齿般的树叶,一道道地缠绕在青年的身上,将他的身体勒出了些许血痕。 舒莫手脚张开,近乎被牢牢捆死在上面,有那么一瞬间,所长看见舒莫的脸上露出类似于痛苦挣扎着的、犹如垂死猎物般的神色,然而下一秒,舒莫睁大了眼睛,那双绿眸落在了所长的脸上,青年就好像即将要被所长审判一般,却又垂恋着手持利器的刽子手,痴痴地看着他。 所长看着他的脸,男人缓缓举起手里的匕首,那把刻着金纹的匕首在房间反射着出冷邃的利芒,只需将刀刃轻轻压在舒莫的身体上,都可以让他的身体被切割开来。 “……你要,杀了我吗?” 舒莫声音干涩的说,所长看着他,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在青年眼里看见怨恨,舒莫的眼中有不解、错愕、甚至于一瞬的恐慌,但他却仿佛始终看着所长,一直看着他。 所长抚摸着自己的武器,他很久没有用过这把匕首了,狩日在他手里来回翻转着,发出些许兴奋的嗡鸣声,那种颤动可以看出它究竟有多么渴望贯穿舒莫的胸膛,然后享受亲手杀死猎物的感觉。 与此同时,它的主人也低着眼,狭长漂亮的眼中缓缓划过狩日的刀身,在那上面,反射着青年的表情。 所长一眨不眨地看着刀身上的倒影,他的唇缓缓勾起,突然想起来,面前的青年说他很崇拜他。 所以,舒莫喜欢他。 男人想到这一点,突然控制不住地勾起唇,而现在,舒莫却自己走到了十字架上,要看着他崇拜的人亲手杀了他。 ……真可怜啊。 所长心里这么喟叹着,他将手中的匕首扬起,刀身上映过男人上翘的唇,那其实已经无法掩饰满满的残暴和恶意。 舒莫瞪大眼睛看着所长的脸,片刻后,他像是接受了现实,低下头不愿再看对方。哪怕他已经选择顺从,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 “抬起头。” 所长将匕首抵在他的胸前,刀尖在没有触碰到青年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割开了他的衣服,从其中露出对方的肌肤,那里是心脏所在的部位,青年的肤色很白,露出的部分更是白得惊心动魄,所长却有些不满意了,他想看见舒莫的表情。 舒莫沉默了一瞬,所长确定他听见了自己的话,然而青年却一声不吭,明明他已经足够乖顺,然而这种程度的不听话却让所长反而开始极度不悦起来,他将刀微微抬起,缓缓深入了一些,接着冷声道。 “抬起头。”所长说:“你之前一直在欺骗我,现在面临审判的时候,却不肯看着我吗?” “我没有,我没有……骗你。” 一直垂着头的舒莫身体颤抖了一瞬,他的声音有点抖,但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的却是一种近乎执拗的顽固,仿佛在强调着什么,证明着什么。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骗你?” 青年的声音在屋内缓缓响起,所长的刀刃又深入了一些,狩日上铭刻的花纹似乎在加深,犹如饥渴的饕餮一般饮用着从舒莫身上流出的血水,连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近乎贪婪地汲取着。 第118章 它甚至在不断地发抖,催促自己的主人继续深入,并殷盼着彻底贯穿舒莫心脏的那一瞬间。然而所长的动作却骤然一顿,他望着面前的人,轻声说道:“你明明是个污染物。” 男人说:“却一直表现地好像是个普通人类一样,混进了我的研究所,靠近了0号。” “你本来就是为了它而来的,不是吗?”所长的声音微嘲:“在来到这里后,你就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它。” 甚至……当着他的面,去亲吻那个怪物。 回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一幕,所长独眼中的红色就越发深邃起来,浓郁到猩红一般,他望着面前的舒莫轻笑起来,那笑声一声声地在青年的耳膜中鼓荡着,犹如一把把利刃般割动起来。 “没有关系。” 所长说:“无论你抱着什么目的,等我杀了你之后,你都只能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所长微微一顿,等待着青年的反抗和被揭穿后的愤怒,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听见,舒莫在他说完那几句话的时候仿佛就已经死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对方垂着脸一言不发,连抵在胸口处的刀刃都不管不顾了,他被束缚在十字架上,仿佛真的遭到了不问是非的残杀一般,变得一片死寂。 所长沉默了一瞬后,没有听见他的解释,就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狩日更深入了一些,感到青年的心脏近在咫尺,它饱饮着鲜血,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大肆侵犯,然而所长却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他似乎感动一丝焦躁,男人的声音很冷: “抬起头。” “你不想要解释一下吗?” 所长继续追问道,他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几乎想要直接杀了他。所长眯起眼睛,他伸出手,捏住青年的下巴,几乎逼迫对方抬起脸。 然后,他就看见了舒莫冷漠的、平静的眼眸。 所长的心猛得一跳。 青年被绑在刑具上,手脚都被束缚,他的胸膛上抵着尖刀,流出的血水被狩日一点点饮尽,舒莫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但他却表现地对生死极其漠然一般,望着面前的人,神色中甚至带上了微妙的悲悯。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舒莫望着他,片刻后,青年很轻地勾起唇笑了起来:“我明明……是为了我所崇拜的人而来的。” “我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而你,却要以这种方式羞辱我。” 所长的眼睛睁大,看着面前的人慢慢张开嘴,对着他笑了起来,唇角勾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你并不相信我,也许我崇拜的人不在这里。” “尤加厄莱拉。” “我对你,很失望。” 舒莫说完这句话后,就重新抵下头,一言不发,所长冷冷地望着他,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就要一刀捅穿他的心脏。 然后,在下一秒。 一枚石子突然从半空中出现,砸在了舒莫的身上。 血迹从青年的衣角流淌下来,那一瞬间,舒莫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轻轻地唔了一声,然后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所长依旧用一种冷漠至极、也冷血至极的眼神望着他,片刻后,男人说道: “失望?” “实验品的看法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所长低下头,狩日等待许久,终于可以完全撕裂面前的青年。所长的长刀又深入一分,几乎已经按在了那颗跳动的血肉上,青年就算真的是个污染物,但他被击穿心脏,也会迎来死亡。 但没有关系,只要所长杀了他,那么作为污染物的青年就会重新复活,到那个时候,舒莫就没有办法再欺骗他了。 但是,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所长的耳边响起来。 ……如果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呢? 如果他……真的没有骗他呢? 他手里的狩日贯穿舒莫胸膛的那一瞬间,他到底是会得到一个实验品,还是会得到一具尸体? 没有关系,他还有其他方法让舒莫复活。所长权衡着,将舒莫的生死放在天平上称量。那样他只是会损失一份珍贵的“药”罢了,就算舒莫变成了一个废人,那他也可以养着他。 舒莫的生死不重要,他是死是活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那么他为什么会犹豫呢……? 面前的人不断发着抖,垂死的猎物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此时正闭着眼睛,准备迎接死亡。但是舒莫再也不肯看他了,所长望着面前的人,端详着、审视着。 他不肯再看着他了。 如果舒莫重新复活后,也不愿意再看着他呢? 男人垂下眼睛,眼皮搭在那只血眸上,片刻后,他像是感到索然无味。正在青年伤口最深处深深扎着的狩日被直接拔出,上方的金纹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泽,但却被它的主人直接收了回去。 所长看着舒莫胸口的伤,青年的胸膛深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血口,其中却只有淡淡的血色,过了一会,才有血从里面涌出来,只要再往前一点点,舒莫的心脏就会被那把匕首完全贯穿。 然后,他闭着眼睛,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脚软了下来,青年睁开眼睛,几乎差点踉跄着倒在地上,他的眼中出现一瞬间的吃惊,在下一秒即将倒地的一瞬间,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舒莫瞪大眼睛,望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人,所长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让他恐惧的疯狂表情,甚至于,所长的那只血眸也显得有些黯淡,他看上去冷漠疲倦,又恢复成了一幅倦惰的模样。男人伸出手将青年擒在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身体,接着将下巴按在舒莫的头上。 第119章 他们在实验室里相拥了很久,片刻后,所长的声音传来: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男人的手指又冰又冷,手套上还沾着舒莫的血,他的指尖在舒莫的身上划过,接着缓缓上升,精准地擒住他的脖子。 “对吗?” 所长的声音在舒莫耳边响起,他的四肢无力,脸色因失血而更加惨白,却被人抱在怀里,接着点了点头。 “嗯。” “我、”舒莫本来想要说出这句话,却好像因为咳嗽而停顿了一下,下一秒,青年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 “乖孩子。” 所长的怀抱骤然禁窒起来,用力到仿佛要将舒莫融入他的血肉之中,是完全不顾对方身上还流着血般,近乎恐怖的霸道和强势。 舒莫的呼吸一窒,眼前都出现大片的白芒,窒息感和无力感让他几乎眩晕。所长掐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这漂亮得让人心惊的庞然大物细细地端详着他,竟然比此时的舒莫看上去更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既然喜欢我,那么就要好好喜欢我。” 舒莫点了点头,下一秒,所长很轻地笑起来,他现在的这副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狞恶和疯狂,反而带着一点淡淡的欣喜,纯粹的快乐。 “真好。”所长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人,他舔了舔唇,最终,男人的脑中回想着曾经在收容室内看见的一幕,他的视线在舒莫因为失血显得略淡一些的唇上,不知为何突然控制不住地想要品尝青年的味道。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所长想,会是软的吗?会像是舒莫本人一样,可爱,又招人喜欢…… 他看着面前的人,伸出手咬开了自己的手腕,一点带着淡金色的血液被男人含在口中,接着,所长低下身,将舒莫压在一旁的桌子上,毫不犹豫地覆了上去。 那点淡淡的金色就那样涌入了舒莫的体内,带着令人发抖的暖意,他的神色中既有对那股暖意的眷恋,也有一丝对于所长的畏惧,对方的气息又沉又冷,只在唇齿间带着温度,舒莫感觉自己的体温越来越暖、越来越暖,他的呼吸一窒,却是身上的伤完全好转了过来,精神焕发,但手脚却仍然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原来亲吻是这种感觉啊。” 男人片刻不停,只在空隙中喘息着说:“你没有这么吻过0号是吗?它让你这么做,也是知道这样很舒服?” 舒莫没有办法反抗,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所长继续说道:“你既然喜欢我,那么以后一直这样怎么样?” 舒莫看着他,然后用力握住他的衣服,摇了摇头,所长的白大褂被他揉乱了一些,男人的神色仍然是冰冷的,完全看不出现在失控的样子:“为什么要拒绝呢?” “你明明这么喜欢我……” 舒莫的眼前一黑,却是所长又凑了过来,下一秒,他的眼角缓缓流下泪水,实验室的大门紧紧闭着,只能听见偶尔几声从其中传来的磕碰声。过了一个小时后,舒莫才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所长被留在房间里,看着青年的背影,想着刚刚他们说的话: “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对你,但是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你都得来实验室。” “……我可以拒绝吗?” “嗯?” 舒莫走了很久很久,当他走出了所长的房间后,青年闭上的眼睛,眼角的泪终于完全流淌下来,他面对着墙壁,久久,舒莫咬住牙,突然控制不住地一拳打在了墙上。 “疯子。”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疯子!” 第48章 希:我不需要你的信仰 下层,维斯守在外侧,他看着前方的森林,知道其中有一道道满怀恶意的眼神正透过实质般的浓雾向着他的方向投射而来,那些污染物们蠢蠢欲动,似乎想要朝着他的方向冲来,却在即将冲出领域的那一瞬间被某种奇异的旋律控制,动弹不得。 污染物的存在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团,维斯知道的比常人多一些,但也仍然只能知晓一部分秘辛,例如,若是不在一定时间内尽快处理五级污染物,那么它们便会选择释放污染并展开领域,并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扩张,将更多人拉入领域中。 在污染物的领域内,通常会出现的东西都与其本源相关。这仿佛是它们存在的某种“锚点”,维斯就曾经见到过几次领域,其中一个印象比较深刻的污染物的领域内满是无穷无尽的花朵,如同山峦一般庞大的巨大花苞在远处缓缓倾倒,整个过程缓慢而如山崩一般,扬起的花瓣近乎要将半个天空遮盖,那是足以让人呼吸停滞,如坠梦境版的景象,其中出现的所有东西都显得不可思议,又仿佛有理可循。 但无论怎么样,放任一个污染物形成领域,就一定会造成动乱和损伤。维斯不知道为什么审判所的人始终没有前来下层,但这段时间,已经有源源不断的猎人前仆后继想要过来抑制始祖的继续成长,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被浓雾吞没,那些人即使收到死伤,也要守在森林的边缘将其牢牢锁住,不为别的,就因为如果继续放任始祖,那么最后所伤害的,只会是猎人们自己和他们所在意的一切。 维斯一直默默隐藏自己,守在森林的边缘,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审判所的人前来,然后,他就看见那些穿着长袍的神职人员在询问过情况后,在猎人们的求助声中,七诫之一、一头紫发的男人便伸出手,杀死了在场的所有猎人。 第120章 “诶?”维斯看着这一幕,感到有些好奇起来:“这是搞得哪一出?” 他默默地蹲在角落,看着七诫开始大肆清理所有在场的知情者,并封锁了现场。 “我们必须立刻收容始祖,并将其运送到审判所内。”七诫对着自己的下属说道:“不可以让人进入这片领域。” 他抬起脸,看向前方的浓雾,眼中划过一丝厌恶,已经那其中,包含着审判所不可见人的秘密。 又或者说,始祖本身,就是对于审判所来说的最大丑闻。 即使上层的许多高层都知晓这件事,但始祖领域内的东西却绝不可以被揭露出来。想到这里,七诫的长发就如蛇般盘起,他在思考,若不是因为收到星柱斐世在此陨落的消息,那么他们甚至不知晓这片区域内隐藏的污染物……是始祖。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有点汗流浃背了,他们甚至有些感激起斐世,在收到这个消息后,七诫才像是被狠踹了一脚般急忙来到下层清场,令他们欣慰的是,至少还没有太多人知晓此事,又或者说,幸好,审判所的最大敌人还没有来得及赶到这里…… 一个猎人倒在地上,艰难地向前爬动着,他的口中吐出大量鲜血,胸口处的伤势破的像漏了一个大洞,在他的周围满是同伴的尸体,刚刚那一瞬间,他们苦苦等待许久的救星终于来了,猎人们走到七诫的面前求援,浑身是伤的人只听见面前的人说了一声好,就被对方握住脖子,随着咔嚓的一声轻响,男人眼中的怔愣神色还没有来得及散去,就倒在了地上。 他因为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只来得目睹自己的同伴被残忍杀戮的场景,猎人先是感到不可置信,他所崇拜的神,在那一刻对着他们挥下了屠刀。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只来得及逃跑,头也不回地逃,同伴们的惨叫声被他抛在身后,接着一个个地死去,男人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郁,最终偏执到近乎有些疯魔的程度,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挂着审判所的雕像,作为猎人的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向神祷告,并奉上祭品,却没有想过自己今天会遭到七诫的屠杀。 伴随着一声尖叫,他的小腿传来一阵剧痛,男人的右腿断了,什么东西从远处冲来,砍断了他的大腿,猎人一瞬间倒在了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就望见七诫冷漠地收起手中武器的表情。那一刻,对于审判所的恨意甚至胜过了一切,他将脖子上的雕像死死握在手里,愤怒到近乎在低声咆哮。 “为什么……要这么做?” 猎人趴在地上,用自己的武器一点点向前爬动着,一路上他听见了类似于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他以为是手里的雕像碎了,结果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胸膛在从内而外地崩裂开来,发出清脆声响的声音。 他望着这一幕,已经意识到一件事:因为常年的战斗以及和污染物的接触,他在这个时候,也要转化成污染物了。 不甘心…… 他不甘心。 杀了他们,他想杀了身后的所有人。仇恨让他的身体都产生了更进一步的扭曲,以至于胸膛处传来的清脆声响越发强烈,猎人的眼角都近乎流下血泪,七诫走了过来,突然轻咦了一声:“看来你要报废了呢。” 他看着面前的人,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踩过男人的断腿走到他的面前望着艰难爬行的人:“只可惜,就算你再怎么挣扎,最后也只可能成为一个三级污染物,你连成为收藏品的资格都没有。”他端详着面前的人,突然抓住男人的头发,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雕像,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你真的很幸运呢。” 七诫和男人对视着,望着那双猩红的眼睛,他说:“你信仰着吾主,这是你的荣幸。” “所以现在,能为了祂,也是你的荣幸。”也许是遇到了信徒,七诫难得好心情地说了一句,他原以为面前的人会感激神的恩惠,却没想到对方睁大眼睛看着他,接着突然张开嘴,往他的脸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男人和猎人对视着,那双橙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接着突然笑开了,他抹了抹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旺盛:“很好……” “小东西,我会带你回到审判所。”七诫轻声说:“等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能够信仰神是多么大的恩赐。” “你们这群恶心的……该死的垃圾……”清脆的玻璃声越来越明显地从猎人体内传来,男人橙金色的眼眸望着他,看着人一字一句地说:“我诅咒你们,我希望你和你那所谓的神,都可以一起下地狱……” 男人看着他,面容悲悯,像是猎人的恨意都犹如无理取闹一般,他伸出手,刚想拧断他的脖子,就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那个,我知道你现在很忙。” 七诫的眼瞳骤然瞪大一些,他扭过头,就看见一道一头蓝发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正对着他眨着眼睛。 “……月柱5?!”七诫一愣,接着迅速反应了过来:“你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嗯,可能是因为我比你们早到?” “……?” 七诫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有点可怜起来了,维斯耸了耸肩,继续说道:“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是呢,你能不能把你手上拎着的那个人给我。” 七诫沉默片刻后,望着维斯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男人的眼珠转了一圈:“好。” 第121章 他手里拎着的猎人被直接扔了出去,还顺手捏断了对方的脖子。维斯看着这一幕挠了挠头,心想:这不好对希大人解释啊。 “必须清理在场的所有人。”七诫缓缓拔出手中的武器,一条条锁链在他的身旁盘旋起来:“这是神的命令。” “你必须向神忏悔,并洗清你的罪孽。” 维斯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吗?” 无人在意的地方,猎人像一团垃圾般倒在地上,嗬嗬地叫起来,强烈的求生欲和恨意让他撑到了现在,男人的大半身体已经转化为了污染物,他不想死不想死,就算是变成曾经痛恨的污染物,他也想要……复仇。 猎人再次向前爬动着,身体却突然一顿,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骤然停下,哪怕是已经交战在一起的维斯和七诫都在空中停滞一瞬,接着重重倒在地上。 空间扭曲的声音传出,一道通道从虚空中升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明明还没有完全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就已经显得如此清晰,在所有人耳边响彻。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一道一头粉发的身影从通道内钻出,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后就让到了一边,接着是一对长着异眸的双胞胎兄弟笑着走了出来,两个人的黑风衣上都沾染着洗不掉的血水。他们也走到了一边让开了路。 接着,脚步声缓缓出现,维斯抬起脸,突然发现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周围的光线都仿佛被某种存在所压制一般,变得暗沉、无声,天空的颜色都显得失去亮度,只有头顶的太阳仿佛收到了某种刺激一般亮得可怕,但那光线却并不显得刺眼,因为离得极远,就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虚幻感。 天空中的太阳失去了温度,因为一轮太阳降临到了地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们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在那一刻只剩下了完全的纯白色,接着,是整个世界黯淡下来,只有眼前的男人身上散发着明亮至极的光芒,周围的空气变得干燥起来,呼吸显得紧绷了几分,心跳加速,连呼吸的权利都被其控制一般。 一轮耀眼的标识从男人的衣袍后升起,希的手套搭在通道外侧,从里面走了出来,下一秒,那个通道就因为无法承载他而迅速崩塌。雨辛的眼角一抽,每次希使用通道一次就报废一个标点,这让她的心脏开始抽搐。 男人一头乳白色的长发,一双眼眸浅白,身上披着一件披风,他身上的所有装饰,都无法抵过希本人给人带来的强烈压迫感,显得温暖、华贵,又遥不可及,无法抵挡的威严。 “看来,我来得刚刚好。”希空洞的声响响起后,在场的所有人才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恢复正常,只有七诫僵立在原地,就连一丝一毫最细微的颤动都无法自控。大滴冷汗从他的下巴处滴落,维斯看着他,伸出手在男人脸前晃了晃:“还打吗?兄弟。” 然后他就看着七诫当着他的面飞了起来。 希的权杖敲在地上,很轻微的声响,七诫就如同傀儡一般朝着他飞了过来,接着漂浮在他的身后,不是男人不想挣扎,而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甚至于连自杀都做不到。 “……我有话要和始祖谈谈。”希轻声说,他微微抬起手,暴君在他手中轻敲了一下,接着,希身后的七诫全身上下都传来了骨头碾碎般的声音,但他并没有死。 血一滴滴地流淌在地面上,希的光辉被撒上一点血色,他向前走了一步,望着仍然趴在地上,用一双猩红眼眸望着他,又或者说望着他身后七诫的猎人,说道:“你需要帮助吗?” 猎人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希接着说道:“向我证明你的价值,然后臣服我,我就将他交给你。” 猎人的眼里满是鲜艳的颜色,他看着希,艰难地说着:“我不会……再信仰……任何……人……” “听从命令,我不需要你的信仰。”在猎人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神中,希望着他的眼神毫无任何情绪,只是在看着一个物品。 “……好。” 希伸出手指,手套上的戒指散发出冰冷的温度,下一秒,猎人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接着一步步走向了七诫。希扭过头看向一旁的维斯,就见到男人唰地一下退后一步,警惕地说道:“我这两天一直守在这里。” “你做得很好。”那个让维斯都感觉有点毛骨悚然的日柱1静静地凝视着他,片刻后,希抬起手,一个精细的小盒子从空中掠过,飞到了维斯的面前,他狐疑地打开后,就发现,那是一份星柱的本源。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维斯的眼角抽了抽,希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给予奖罚和惩戒,接着,他望了一眼前方的领域后,就独自一人走进其中,因畏惧他身上的光芒,那些雾气在他走得很远后,才敢缓缓重新浮现,将森林再次封锁。 “排场真大。”等希离开了一会后,维斯才敢小声嘀咕一句。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怕了希,是因为他有公德心,嗯。 男人掂量着手里的盒子,在判断出其中本源的分量后,维斯就笑了起来,这笔买卖值啊,蹲在草丛里几天就有东西拿。他甩着盒子,准备吸收一半后将另外一半带给弟弟,这可是好东西。 “不过……”男人的动作一顿,突然又迟疑起来:“是又有哪个星柱死了吗?” 可他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第122章 维斯皱起眉沉思着。 在他的身后,已经完全化为玻璃人的猎人爬到七诫的面前,张开嘴,露出满口的尖牙,森森地笑了起来。 二层,实验所内,收容室外传来了实验员的咳嗽声,以及他人行走时的脚步声,因污染物大量被运输到研究所内,导致很多人的工作量骤然增加,有些猎人在小声的抱怨,但也只能按照命令去押送污染物。 有些污染物需要人来照料,甚至需要饲养员的大量安抚,但有些污染物却完全厌恶和人的交流,甚至于无法沟通。 一道脚步声停留在实验室的门前,接着,有人缓缓打开了防护罩,猎人从门外走入,看着屋内的t-98-hg-天堂之梯,对方穿着西装,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无论是谁靠近它,对方都一动不动,表现地犹如一具雕塑。 无论是切割它,又或是对其进行什么实验,男人都对此毫无反应,就算是当场切下对方身上的一块肉,估计它都不会有反应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被归类于四级污染物。猎人想,但他没有继续深思下去,男人观察着t-98-hg-天堂之梯的状况,见它仍然毫无动静后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墙边按下按钮,却没有任何东西运送过来,里面空空荡荡,t-98-hg所需的饲料……没有了。 “操。”猎人低低地骂了一句,他刚准备将此事上报,就突然僵在了原地,因为他从耳边听到脚步声。 猎人骤然回过头,却看见身后空无一物,房间内空空荡荡,猎人的冷汗从额头流下,他抬头望向门口,接着又望了回来:“怎么可能?” 哪里,那个污染物去了哪里? 猎人握住自己的武器,将长木仓上膛,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呼吸低沉了一些,在屋内仔细观察起来,稍有不慎,他就可能横死当场。 然后,他就听见了从耳边传来的,细微的、平静的声音。 是有人正贴在他的身旁,在他的耳边说话。 一滴滴粘稠的东西从上方流淌下来,猎人缓缓地、慢慢地抬起脸,接着,他看见那个他所寻找的污染物头朝下站在空中,随着他的扭头,那张脸就贴在他的面前,和他面对面地对视着。 空气变得一片死寂。 猎人望着面前男人的眼眸,突然慢慢的、宛如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去天国吗?” 他听见对方轻声说道,在那个污染物的右眼中,一条通完天国的,漂浮在空中的阶梯若隐若现,在阶梯的尽头,一道纯白的大门缓缓打开:“天国就在你的眼前。” 污染物转动着眼珠,接着,将那只眼睛挖了出来:“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猎人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下一秒,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就发现自己正穿着圣袍,赤足而行,踩在一段洁白的阶梯上,朝着前方的大门缓缓走去。 “来。”在他的身边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同性的污染物轻声说道:“让我带你,去往天国。” 舒莫一瘸一拐地走在走廊里,不愿再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粘稠的水声、冰冷的桌面、时不时的磕碰声,以及那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他的嘴到现在都是麻的。 青年皱起眉,绿眸里仍然透着水光。他张开嘴,舌头在里面扫了扫,然后就扫到了好几处细小的伤疤,带着一道道血口在口腔里带来一股血腥味。 “……疯子。” 他想,舒莫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恼怒起来,带着一点厌恶和愤怒。 他不理解所长的所作所为,更不能接受他的举动。舒莫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更不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和话能给人什么好感,舒莫回过头思考着所长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气,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辞职。但一想到如果他真的敢这么做的下场,青年的眼角一抽,突然发现自己骑虎难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一头紫发的身影朝着他靠近过来。舒莫微愣了愣,立刻想要转身掩饰自己现在的样子,他的手却被立刻握住,舒莫抬起脸,贪婪的脸就在他的面前撞了出来,带着满眼荡漾开来的鸢紫色。 舒莫的呼吸一紫。 他的手被紧紧拉住,整个人、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那抹紫色所覆盖、掠夺了呼吸,贪婪凑上前压在他的身上,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接着,男人微微皱起眉,上前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舒莫张开嘴,眼睁睁看着贪婪将手指伸进去,然后男人的眼睛里就满是化不开的难过。 “你……受伤了。” 难言的语调响起,舒莫艰难地呼吸着,示意他拔出手指,但贪婪却仍然卡在他的喉咙里,乃至于更往深处伸了伸,仿佛要将他的内部也检查一遍似的:“是贪婪没有看好你……” 舒莫皱起眉,眼中划过一抹厉色,下一秒,贪婪的手指一顿,他伸出手,察觉到自己被面前的人咬了一口。 “我没事。” 看着面前人蠢蠢欲动的样子,舒莫真的是怕了他再发疯,他真的经不住这么折腾:“这不是受伤,这是……”说到这里,舒莫有些噎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说出这一点似乎也会导致另外一种后果。 “这是什么?” 贪婪凑上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舒莫有些头疼起来,他沉默片刻后看了贪婪一眼,接着说道:“不关你的事。” 第123章 贪婪抿着唇,眼神有些委屈,他的声音不再柔和,而是有些探究、有些愤怒:“所长对你做了什么?” “告诉贪婪。”贪婪低下头,眼中的浓紫越来越浓郁:“贪婪去杀了他。” 很感谢你,但是你真的能打过所长吗,那可是日柱2。 舒莫的头都大了,但对比所长来说,面前贪婪的这副样子甚至看上去更加顺眼了一些,而且…… 他低下头思考了片刻,最终无奈道:“所长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只是……他只是。”舒莫艰难地吐出一个词,硬生生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们只是接吻了。” 贪婪的动作一顿,他眼中的厉色还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接吻?”男人细细咀嚼着这个词,就在舒莫认为他会愤怒,又或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贪婪却突然停顿下来,脸上露出更加茫然的表情:“……你和所长接吻了?” “……舒服吗?” 低低的声音传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 舒莫抬起脸,就看见面前的贪婪望着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那句话:“舒服吗?” 贪婪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男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让舒莫越发警惕,以至于已经有些察觉到贪婪接下去的话: “贪婪也想要。” 男人一改之前的疯魔,眼中的神色也变得不再锋利,而是显得柔软起来:“贪婪可以吗?” 像是找到了机会向主人讨赏的狗,又像是知晓了新的奖励方式般,贪婪一遍遍地询问道。下一秒,舒莫才缓缓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冷漠地拒绝了贪婪:“不可以。” “那贪婪要怎么做才可以?”男人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舒莫抬起脸摸了把脸,心里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甚至感觉有点累了,想要回房间休息了,虽然今天还有t-98-hg-天堂之梯没有去看,但是实验所里又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让其他人去忙吧。 他累了,舒莫想,他真的累了。 贪婪像条尾巴一般跟在舒莫的屁股后面不放,眼中满是期待,舒莫已经不想再去搭理他,两个人在走廊里来回争执着,贪婪粘着舒莫不放,就在舒莫有些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脚边一空,却是前方的地板突然缺失了一部分,青年差点坠入深不见底的洞穴里,舒莫的身体一晃,却是贪婪毫不犹豫地将他抱起,接着脚尖一点,迅速地远离了那块区域。 下一秒,舒莫眼睁睁地看着一尊纯白色的、完美的雕像从地底缓缓升出,用翅膀将自己身体包裹起来,捂住脸庞的天使低着头,就那样静静地矗立着,仿佛一开始就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 贪婪落在地板上,犹如没有重力般再次飞起,一座纯白的雕像再次凭空出现,这一次,那尊天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正用一双眼眸紧紧地凝视着他们。 【所有单位请注意,所有单位请立即停下你们的工作,并立即启动应急系统。 所有单位请注意:t-98-hg-天堂之梯,已突破收容,重复播报此条广播:t-98-hg-天堂之梯,已突破收容。 请猎人们注意安全,并立即停止你们的工作,前往警报区处理污染物。】 刺耳的警报声在空中响起,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舒莫靠在墙上,听到这道声音后骤然扭过头,就看见实验所的墙壁上裂开了一道道缝隙,那些细缝在他的面前扩张、扩大,并伴随着地面的裂开而不断蔓延,逐渐蔓延至天花板上,下一秒,舒莫抬起脸,就见到了……大中午的阳光。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了他的脸上,贪婪的脚尖一点,却是又抱着舒莫转移了地点。 实验所的天花板,在他的面前……塌了。 大块大块的石块落了下来,舒莫现在突然很想@所长,请问,上层的实验所,难道也是用的豆腐渣工程吗! 刺耳的尖叫声、不断重复的广播声与警报声交错成一团,让刚刚还显得非常安静的实验所骤然变得失衡起来,舒莫看着一个研究员的脚底突然裂开一条缝隙,犹如一张大嘴般将她一口吞噬,她在最后一刻向着舒莫求救,舒莫下意识地想要行动,却被贪婪死死抱住。 “去救人。” 舒莫回头,看着面前的人,说道:“快去救人!” 贪婪看着他,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甚至于不见紧张:“贪婪只负责保护你。” 他说:“贪婪要守在你身边。” “去救他们。”舒莫说:“把我放下来,如果你不行,那就我来。” 贪婪仍然在摇头。舒莫看着他,首次表现地有些强硬。两个人刚想继续争执,天空中就突然传来一道奇异的圣歌声,两个人同时抬起脸,在裂开了一大块的实验所大厅外,一道洁白的阶梯缓缓漂浮在空中,灼热的阳光照射而下,却被那道阶梯所格挡,只在下面留下一道阴影。 “来。”眼中流出鲜血的污染物拉着身后的猎人,声音轻快:“跟我走。” 他的身后,几个人穿着同样的圣袍,他们低着头,赤着脚踩在阶梯上,一步步缓慢地行走着,犹如朝拜的圣徒,又似被催眠的病人。 几个人一步步踩在阶梯上,每走一步,他们的身体就显得越加颓废、干瘦,眼中的神色却越加狂热,在他们的前方,一扇同样纯白色的大门近在咫尺,从其中传来了悦耳的、安详的圣歌,仿佛那就是神之所在,梦中天国。 第124章 “和我一起,去朝拜我们的神。” 污染物轻声说道,血从它的眼眶流出,又一路流淌到下巴处,最终汇聚成一点滴落而下,舒莫眨了眨眼睛,他和贪婪同时低下头,擦了擦脸,就发现有血水接二连三地滴落在他们的身上,像一场只覆盖在他们身上的雨。 “救我!”在他们的下方,一个实验员挣扎着,却被下方的裂口完全吞噬。 第49章 “欢迎来到我的天国。” 整个实验所都乱成了一锅粥。 舒莫被贪婪抱在怀里,凝望着面前发生的惨剧,他的眉毛细细颤动着,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紫发男人紧紧地将他护在怀里,生怕有什么东西会来抢走他似的。 从实验所内传来的警报声,实验员的呼救声以及建筑崩塌时的声音响作一团,舒莫一开始还显得有些激动,但下一秒,他就突然想起来:所长还在实验所内。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对方也可以随时压下局面。这个想法在舒莫脑中划过,不可否认的是,无论那个男人的性格有多么扭曲强势,但只要想到所长在这里,那种油然而生的安全感就是无法用其他东西抹除的。 如舒莫所料,仅仅一个四级污染物的突破收容完全无法引起更大的动乱,一位位猎人踩在从高空坠落的石头上,朝着t-98-hg-天堂之梯的方向飞去,上方的奇异圣歌仿佛带着某种旋律一般,会让聆听到这首歌曲的人产生一种幻觉,仿佛自己正走在朝圣的道路上,而前方的大门则是前往神国的门扉。 猎人踩在石梯的边缘,犹如猎鹰般飞掠到阶梯上方,还没等他攻击t-98-hg-天堂之梯,男人的眼前,一片幻想掠过,他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神,望着面前圣徒的眼神都出现了微妙的变换。 仿佛他们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情同手足,是他的家人,而他怎么能对他们动手,身穿长袍的圣徒抬起手望向猎人,在发丝翻飞间对着男人露出亲切温和的笑容,一道柔和而温暖的声音传来:“加入我们吧,我们可以一起前往圣国。” 猎人的表情一怔,他的眸光闪烁,下一秒,男人抬起手中的长刀,开始毫不犹豫地残杀昔日的同僚。但在他攻击对方的时候,这道石梯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变得极其滑,接着,猎人仿佛脚下踩到了香蕉皮一般,看着人群中的人过来轻轻一推,就从高空中坠落下去。 “——贪婪。”舒莫望向了紫发男人,那平静的、毫无感情般的眼神反而比起之前愤怒的指责更加让人身心颤抖。 “……遵命。” 贪婪望着怀里抱着的青年,沉默一瞬后,他眼中的眸光轻轻一颤,最终还是选择将人放下,犹如听话的猎犬般飞掠而出,将坠落的猎人接住。 贪婪如同一枚跳跃的音符般轻飘飘地坠落在碎石上,手中骤然涌出的大量菌丝就将猎人包裹起来,让他可以顺利地倒在地上,紫发的男人眉间缭绕着些许阴翳,却只能让他的面容显得更加漂亮,他抬起手,一把惨白色的镰刀就由菌丝包裹成型,伸展而出的触须和游动的虫子组成了刀身的装饰,化为一把令人生畏的武器。 他站在那里,握住手中的镰刀,却抬起脸望向不远处的青年。 “你命令我去保护其他人。”男人说:“那谁来保护你呢?” 舒莫没有说话,只能抿了抿唇,紧皱的眉毛展开,对着贪婪无声地说着:“听话。” 贪婪垂下眼眸,手中的镰刀翻转,他叹息了一声,整个人拉开架势,就如同一把冲进人群中的巨镰般一瞬间冲散了逃出的污染物。因为t-98-hg-天堂之梯的暴动,导致一些收容室内的污染物开始大量出逃,而这些刚刚还在肆虐的恐怖怪物在贪婪面前却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类似于骨头被打碎般的磨牙声传来,贪婪的声音冲进人群中掠过后,沿途遇到的所有污染物都被他手中巨镰撕成碎片。男人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空气却因此而变得有一瞬间的寂静。 这就是七罪的实力吗。 欧亚缓缓后退一步,他木着脸低下头,望着手里的镰刀,突然默默地把它放到了背后。相比起来,他甚至感觉自己手里的东西像小孩的玩具。 圣徒们踩在台阶上,离那纯白的大门越来越近,他们干枯的脸上尽是对于神国的虔诚,明明近乎形销骨立,眼中的光彩却诡异地旺盛,只差几个台阶,他们就能触及那扇大门。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要伤害那些污染物。”所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这样的混乱局势下,他却如同散步一般悠闲地走着,舒莫的脊椎都刷地一下僵住了,身后的冰冷温度缓缓靠近,却是毫不避讳地站在他的身侧,贴得离他很近。 救命。 舒莫想,他甚至感觉所长给他的压力胜过现在的所有东西。男人十指交叠,姿态慵懒,舒莫看不见他的脸,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愉悦。 “你不是很喜欢那些怪物,现在却任由你的狗屠戮他们?” 所长的气息从身侧传来,若有若无地吹在他的耳垂上,舒莫想要往旁边靠靠,却发现所长的气息一瞬间死死锁定住了他,青年顿时停下,接着,他回答道: “我确实喜欢它们。”舒莫说:“但是,这不代表什么。” “哦?” 男人的声音拉长了一些,懒散,随意。 第125章 这种状况下的所长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像一头吃饱喝足,正在小憩的雄狮,懒洋洋的,给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随和感。 “给予死亡,同样是一种救赎。”舒莫的声音缓缓响起,却显得有股异样的坚定,所长终于肯从他身侧抬起身子,不去嗅闻舒莫身上的香甜气味。他缓缓抬起眼,像是被打扰了兴致一般,又仿佛被勾起了某种兴趣。 “那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起了些精神般,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但深入了解的事,等之后再说吧。” 所长的单眸微微睁开一些,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慢慢变得虚幻起来,接着消散。 “在这里好好待着。”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是匕修落在了地上,正在人群中开心地行走着,它的金眸眨动着,透出犹如金色海水般的粼粼感,匕修望向另外一个方向,那里是舒莫的方向,它的身子抖了抖,正准备去寻找舒莫,就突然一顿。 接着,几道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传来,是有一群人钻入了实验所的通风管道内……然后,从里面掉了出来。 “戴维娜!”一只手从其中伸出,有惊无险地抓住了向下坠落的女人,在兜帽中,她的一头红发散出,露出一截若有若无的山羊角:“你要小心。” “谢谢你,鹤子。”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沉稳,她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接着接二连三的落在地上,一群人都戴着同样的兜帽,额头上都长着各不相同的山羊角,为首的两个女人凑在一起看着手里的仪器,说道:“太好了,我们终于来到实验所了。” 戴维娜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精细,身后的鹤子凑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戴维娜注意到她的异样后问道:“你怎么了?鹤子。” 成熟又温暖的气息传来,鹤子兜帽下的手紧了紧,她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可是,戴维娜,我们真的要……放出那些污染物吗?” 在她们身后的几个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 戴维娜抬起手握住了鹤子的肩膀,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鹤子,我们在来之前就说好了,我们必须完成这一次的任务,最重要的是,只有放出被关押在实验所内的污染物,才能拯救高塔的所有人。” “可是这样不是会死更多人吗?” 鹤子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戴维娜却目光坚定:“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时间紧迫,鹤子,我们不能再犹豫了。想想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想想审判所对我们做了些什么。” 鹤子没有继续反驳,但手却仍然抓在一起,见到这一幕,戴维娜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接着继续安抚道:“我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不能半途而废,我需要你,鹤子,帮我寻找,这个实验所里,最恐怖的那些怪物在哪里。” 女人掌心的温度很暖,让鹤子忍不住握紧了一些,她凑在戴维娜胸前,最终还是轻点了点头。她们身后的人催促道:“我们没有时间了。” 鹤子手背上的纹路开始发亮,她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寻找起了这个实验所里最恐怖的怪物,让她汗毛直立又感到意外惊喜的是,这个实验所内隐藏的怪物数量多到恐怖,仿佛整个高塔内最危险的污染物都被关押在了这个牢笼里,其中的一个更是让她几乎连察觉对方的气息都不敢,她的预警在疯狂地警告,只要她敢靠近那个东西,那么她一定会死。 在那个怪物的面前,其他的污染物仿佛都失去了应有的危险感,鹤子几乎是本能地忽略了那个最恐怖的存在,她去感应比那位略低一筹的存在后,惊喜地发现:就有一个在她们的身边。 离得很近。 “找到了。” 鹤子的声音让戴维娜的脸上露出笑容,她刚想细细询问,就听见对方说道:“有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怪物,他就在我们的附近。” “太好了,它在哪里?” “他在500米外。”鹤子说完,声音突然一顿,转而说道:“……他在,200米外。” “?”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茫然的表情,还不等他们质疑,鹤子怯生生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在20米外!” 听到这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惊悚感在他们心里涌现,戴维娜连忙阻止道:“等等,停下。” “他在……你的身后。” “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从戴维娜的身后传来,离得那样近,却让她感到死神就站在她的身后。那股冰冷的气息甚至足以让人在梦中打着冷战,戴维娜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被身后的怪物杀死。 “我的实验所里,最近怎么一直有小老鼠?” 所长的声音传来,在舒莫耳边粘稠发软,显得黏腻又柔软的语气落入其他人的耳中后,却凉得犹如一道梦魇。 “看,戴维娜。”鹤子握紧了她的手,开心的说:“这就是实验所里最恐怖的那几个怪物!” 她说完这句话,面前的女人却死死捏住了她的手指,近乎低吼道:“鹤子,带我去另外几个怪物那里,快!” 鹤子的眼中划过一抹不解,但她还是遵从了戴维娜的命令,所长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脖子,就要将她直接捏死,下一秒,他的手里一轻,一群人似乎就要这么消失在他的面前,所长略挑起眉毛,他松开手,白大褂下方出现一条长尾,男人面无表情地重重一甩,其中几个即将逃走的人就犹如从虚影被打落一般掉到地上,接着被他随意地抽成碎片。 第126章 所长留下一个活口,匕修从他的脚边钻出来,看着面前发抖的人:“看住他。” 匕修昂起身子,显得有些疑惑。 见所长是来真的,它连忙撑起身子表示抗议,结果它主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唯一活下来的男人躺在尸堆里,看着面前向他走来的蜘蛛,就控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匕修挺了挺身子,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后,见到男人看见它就会尖叫,于是就显得极为高兴似得,反而来了兴致,走到他的肩膀上,守在他的身边,看守这只小老鼠。 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鹤子和戴维娜一行人的身影从中钻出,她们踉跄了几步,接着就倒在了一间收容室的大门前,死里逃生,戴维娜先是竭力平复心绪,心里已经意识到,刚刚的那个人……似乎是实验所的所长。 那家伙甚至比污染物更加恐怖。 戴维娜想,这样的怪物,这样的存在,甚至还是一位日柱,却站在审判所那边,甚至与生命工厂合作…… 想到这里,一股压抑的怒意促使着她抬起头,女人就刚刚好望见了面前收容室的介绍,她张大眼睛一行行地阅读着面前的资料,下一秒,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五级污染物-u-07-km-猩红王冠。” “太好了。” 女人的声音中满是惊喜,她身后的几个人闻言后便对视一眼,他们站在一起,将手掌贴近,一道蓝光就从男人的掌心传出,戴维娜让开了路,她的眼中同样爆发出了蓝光:“让我们打开门,将它放出来吧。” “这将是我们行动的第一步,同时也是……审判所的末日。” 随着蓝光覆盖在大门上,这沉重的防护罩也缓缓溶解。守在这里,脸上戴着面具的猎人望着前方鬼鬼祟祟的身影后,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鹤子站在戴维娜的身后,听见了女人冰冷的声音: “拦住她。” 猎人只感觉自己身体一沉,却是被几双突然出现的手拉住了身体,她攻击这些手臂,却只能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疲倦,最终,她倒在了地上,身体与灵魂完全分离,宛如进入了梦乡。 沉重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戴维娜的呼吸一窒,他们退后了几步,就看见了从收容室内倾泻而出的血水,以及那占据了整个世界般的猩红光泽。 宛如踏入了血海之中,所见之处皆是猩红的色彩,在戴维娜的视线中心,一轮黑金色的王冠覆盖着猩红的色彩,它从沉睡中苏醒,在意识到了房门的那一瞬间时做的第一件事,是抬起硕大的宝石,看向某个方向。 “……” 在察觉到门口没有舒莫的身影后,这轮王冠的下方才出现了道道虚影,他们单膝在它的面前,用双手将它托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传来,戴维娜身上蓝光庇护了他们免于在面对猩红王冠的那一瞬间就陷入癫狂,她拼尽全力才压制住跪在对方面前的冲动,女人转过身,带着他们走向另外一个收容室,而那里……关押着o-12-kl-月之女巫。 “滚回去。” 从u-07-km-猩红王冠突破收容,再到戴维娜的身体一沉,接着几个人都重重倒在墙上,浑身的骨头被碾碎几乎只过去短短十秒,就是这十秒的时间,让一个五级污染物逃了出来,猩红的血色势不可挡,并在极短的一瞬间让半个区域染上了厉色,一轮血月缓缓升起,正当猩红王冠被它的信徒托举着,准备离开收容室的时候,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说道:“滚回去。” 戴维娜一行人在地上爬动着,想要打开月之女巫的大门,却始终无法推开防护罩。他们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戴维娜想,为什么他们的动作不能再快一点呢? 走廊内,一轮王冠和所长对峙着,深浅不一的血色映入所长的眼中,只能让他的红眸变得更深,与其融为一体,无法更改其的主色。 “别再做无聊的把戏。” 所长缓缓吐出一口烟,他眼里的血色甚至更浓:“你无法蛊惑我,与其白费力气,不如重新回到收容室里。” “还是说,你更喜欢被碾碎?” 血色越发浓郁,空气中都在缓缓地流出一股铁锈般的腥臭气息,所长望着面前的王冠,点了点头:“我最讨厌……不听话的实验品。” 奇异的武器交击声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发出战斗声,舒莫缓缓抬起脸,表情木然。 因为他突然发现,随着事态的升级,从收容室内跑出来的污染物不仅没有被及时收容,反而还越来越多……越来越疯狂。 面前的贪婪已经杀到癫狂,拿着镰刀不断收割,但随着战斗的持续升级,一个个恐怖的怪物从收容室内爬了出来,巨型的蜘蛛在碎石中移动着;戴着面具的少女缓缓前进,旁若无人地询问路过的实验员是否需要购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一朵朵硕大的花苞在舒莫的面前绽放开来,接着一口吞噬了路过的一只畸形老鼠,一边咀嚼,一边在舒莫的面前转换成漂亮的白金色,殷勤地献好。 空中飞过一道道虚影,是某些狰狞恐怖的东西正在空中掠过,舒莫的身后,一轮血月仿佛将要升起,却被一道日光死死压制,两者开始胶着起来,日光和血芒融合的缝隙间,金色的光芒一点点地压向血色,却因为对方的抵抗而显得越加缓慢起来。 很短的几分钟内,实验所突然就变成了烈狱。舒莫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他也没有睡觉啊。 第127章 冷静,舒莫在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了那个铁废物……传闻中的真理的代价,它应该会给他一点提示,至少不能再这样乱下去。 舒莫翻开书,然后就看见笔记本上写着: 【实验所内闯入了一群外来者,并将u-07-km-猩红王冠释放了出来,这也许是命中注定,又或是因改变另一条命运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你逃开了被所长永远禁锢的结局,就必须要面对此时的混乱。 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你可以做到扭转未来,请务必阻止悲剧的发生,你要相信自己,你有扭转局势的能力。 能做到阻止■的人,只有你,你要小心…… 若是■现在逃离实验所,那么高塔内的一切都将被祂抹灭。】 似乎是因为某种畏惧,真理的代价抹去了某个名字,但舒莫看着那个被抹除的存在,却还是能够辨认出,那是……谁的名字。 “……夕?” 舒莫的表情一怔,接着,他彻底地怔愣起来,甚至忍不住干笑出声: “能阻止夕的人,只有我?” 别开玩笑了,他想,难道它的意思是,夕会突破收容吗? 舒莫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秒,他猛得抬起脸,看着天空中甚至还在继续前进的,一步步走向大门的圣徒门,他的眉头直跳,看着周围的猎人,却发现那些人疲于应对源源不断的污染物,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阻止天堂之梯。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缓缓出现,舒莫抬起脸望向贪婪,说道:“贪婪!” “带我去天堂之梯,我要……”舒莫的声音一顿,然后无语了。 冲入怪物之中大开杀戒的人眼眸通红,他在血肉横飞间捂住脸,眼瞳收缩成一条横线,手中的巨镰饱饮着鲜血,眼中尽是癫狂的神色。 贪婪捂住自己的脸,嘴角的笑容越来越难以克制、不断扩张,最终,他放下手,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他神经质地笑着,挥舞着镰刀不断残杀着周围的污染物,不知是因为舒莫的命令,还是因为不屑于残杀普通的猎人,男人的巨镰只挥向了污染物,并未屠杀其他生命。 这是他最后的理智。 看着这一幕,舒莫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了。 他转过身试图寻找所长的身影,然后就发现,天上飞着的,那个正在和一轮王冠对殴的东西,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所长……? 舒莫懵逼了整整两秒,一时间居然有种诡异的平静,他就这样站在这片混乱的最中心,抬起脸,看着头顶上方,那引起这一切混乱的污染物带着大量圣徒一步步地走向紧闭的大门,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慢,走出一步都似乎要费尽力气,竭力喘息,生命力被压榨、连灵魂都在发出痛苦的嘶吼,但眼中的神色却越来越亮,直至被彻底焚尽。 在那扇大门的后方,若有若无的敲门声传来,悦耳的圣歌从中传出,舒莫甚至能够感受到一双眼睛在那后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只差最后几步,通往天国的门扉就会被推开,舒莫握紧拳头,他皱起眉左右观望着,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个瘸腿,这个时候能有什么用。” 这句话非常小声,却在这个时候倒出了一点无奈。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在周围四处寻找着,最终,他找到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对漂浮在空中,无声地飞翔着的翅膀,它由一张张白纸沾附在一起,看似无害,却会在靠近人的那一瞬间贴在对方身后,将人从地面拽起后靠近太阳,越飞越高、越飞越快,最终,那些白纸将会缓缓融化,飞在空中的人会瞬间下坠,坠落到地上后,重新化为一对翅膀。 舒莫看准时间,在它飞过来时一边揪住了它,他抬头看了一眼,就听见贪婪癫狂的笑声,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舒莫望着手里的东西,示意它贴上来。但污染物却迟迟不动。 犹豫了一会后,这对翅膀才勉强贴到舒莫的身后,却没有真的触碰到他,那一瞬间,即使那只是几张白纸,舒莫也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缓缓飞了起来,他越飞越高,越飞越高,身后的翅膀缓缓融化,却艰难地维持住了形态,之前有不少猎人尝试过站到阶梯上,结果却是统统从半空中摔落。 真理的代价说得没错,现在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舒莫。 舒莫在最后一刻站在了阶梯上,他稳稳地踩了下去,身后的翅膀瞬间化为无数白纸消散,青年望着前方的圣徒,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去,舒莫的脚步缓慢,但前面的人比他更慢,但舒莫的脸色仍然有些难看,他闭着眼睛,一心一意只看着面前的阶梯,完全不敢……朝下看一眼。 青年的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这里……实在是太高了。 “太高了。” 舒莫的声音在发抖,他的额头上在不断流下汗水,每走一步都显得尤其艰难。 “我后悔了。”舒莫走了两步,有点崩溃:“让我下去吧。” 就算心跳在不断加快,舒莫也竭力向前走着,他的脸色甚至看上去比旁边犹如干尸一般的圣徒更加惨白,青年打着哆嗦一路往前挪动,在身后人空洞的眼神中,后来居上的青年一步步地往前走着,最终,舒莫靠在门前,擦着脸上的冷汗,浑身都快湿透了,但所幸的是,因为某种原因,就算这样,舒莫也比身后的天堂之梯走得快。 第128章 舒莫颤颤巍巍地挡在门前,眼神坚定至极,完全不往旁边看任何一眼,面前的青年风一吹就倒般,双腿还在颤抖,但他就是站在门口,对着他们说:“别想打开门。” 天堂之梯:“……” “天国,就在眼前。”圣徒们用同样空洞的语气在同一时刻说道:“为何不打开圣门?” 天堂之梯:“……” “我不会让开的。”舒莫说:“你别乱来,我恐高。” 天堂之梯:“……” 圣徒们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眼中慢慢注入了些许狰狞的怒火。舒莫拦在他们的面前,这个时候,天堂之梯向前一步,就在圣徒认为他会推开舒莫的时候,男人却缓缓低下头,朝着舒莫单膝跪下: “请您,宽恕我。” 它的头近乎贴在地面上,以最谦卑的姿态说道:“请您饶恕我。” 舒莫缓缓偏过头不去看它,下一秒,青年就控制不住地把头转了回来,他闭上眼睛,接着说道:“我不会让开。” 身后的圣徒望着这一幕,他们缄默无声,身上却已经渐渐涌出些许压抑的怒意。天堂之梯跪在舒莫面前,见青年不肯让步,它便只能抬起头,接着再度低下头。 “啪!” “请您饶恕我。”天堂之梯重复着这句话,它一次又一次地低下头,沉重的敲击声传出,血水慢慢从洁白的阶梯上涌开,涌得那么多,接着一点点朝下方渗去,浸湿了一阶阶的台阶。 “请您,让开朝拜之路。”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响起,舒莫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一幕,也同时错过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在他们僵持的时候,像是终于压抑到了极致,天堂之梯的身后,一位圣徒缓缓向前一步,他看着面前的舒莫,男人伸出手,干枯的手指抓住舒莫的手臂,在猝不及防下,舒莫被掀到一边,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位猎人。 “你是猎人?”这是青年被摔下阶梯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堂之梯缓缓站起身,它转过脸,一张脸被血色完全覆盖,那张眼眸中透出的情绪首次变得恐怖起来,圣徒却没有管他,而是望着面前的大门,颤抖着、渴望着,接着,他站在门前,缓缓推开了这扇圣门。 “这就是……天国……” 猎人的呼吸声停滞了,耳边悦耳的圣歌,温暖的阳光、明亮的色彩,都在他的眼前被骤然出现的黑暗气息冲散,幻想中的天国崩塌,随着迟缓的一声轻响,这扇看似沉重的大门向后推开,露出其中的一切。 “这……这……” 猎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其中是近乎被撕裂开来的灵魂。下一秒,一只漂亮的、白皙的巨手从中伸出,祂轻轻抬起手,点在了门口的猎人身上,用力按下。 什么东西压缩,然后炸开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舒莫从空中坠落,看见了大门打开的那一幕,他感觉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要死了吗? 舒莫想,真是倒霉,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一个猎人。 还是说真理的代价其实在骗他?舒莫想,他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不仅如此,下一秒,他可能就要摔成一团肉泥,然后啪地一下裂开了。 也不知道那副样子会有多难看。 他的脑中划过这样一句话,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空胡思乱想,就在青年即将坠落的最后一刻,他却感觉身体骤然一轻,却是一只从空中突然伸出的手张开手指,将跌落而下的青年稳稳托住。 “……你要站在我这边,还是选择他们?” 舒莫睁开眼睛,他低下头,看着那只缓缓收紧,将他困在手中的巨手,青年在它的手中小得就犹如一个玩具,一个刚刚好可以收入掌心的小人,猫崽一般,对方指尖收紧,压迫感就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完全困住。 接着,舒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数双骨手将大门向后推去,露出一片纯白色的长袍。 天堂之梯跪在神的面前,迎接着天国主人的到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骤然暗了下来。 他们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太阳在那一瞬间,被完全吞没了。 “欢迎来到我的天国。”夕从门中走出,一头纸一般的长发在身后漂浮而起,在身后信徒的朝拜中,从门内走出。 第50章 “求求您杀了我吧!” 既没有天崩地裂,又或者世界毁灭,当夕从收容室中离开,踏入外界的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被一片纯白所淹没,仿佛一张缓缓展开的画卷般,悄无声息间就将一切覆盖。 悬挂在空中的太阳以及周围一切似乎都蒙上一层什么,接着被夕的领域所替换,最让人恐惧的并不是危险或尖叫,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先是无序、接着是混乱,最终,夕会将一切拖入祂的领域中,让整个高塔都变为祂的玩具。到这仍然需要时间,幸运的是,在这片纯白色毫无阻碍地淹没一切,接着轻轻松松地将整个研究所囊括在内,想要向外延伸而出时,一道防护罩最终挡住了它:那是覆盖了整个实验所的巨型阵图。 无论是污染物、猎人,又或是研究员,在这一刻都呆呆地抬起脸,仿佛被某种存在所摄,他们看着身旁的纯白背景,却突然发现看似纯粹的白色下涌动着一团团漆黑的墨线,给人一股强烈的狞恶和肮脏感,夕站在那里,却仿佛取代了高塔的太阳,变成了世界的中心,祂的身下,一双双骨手托起男人的衣摆,接着,三只翅膀在祂的身后缓缓展开,镶嵌在翅膀上方的一双双眼睛缓缓睁开,显得圣洁又可怖,仿佛一具染血的圣像。 第129章 “真好。” 从这完美生物的嘴边泄出一声轻叹,夕的目光看也不看实验所内的任何人或物,就像是那些存在只是卑微的虫子、又或者说空气,祂抬起指尖,身后漂浮在空中的巨手就握着什么东西来到祂的面前,接着,那只巨大的手掌缓缓打开,如同被解开的礼物盒般,露出了其中柔软的黑发青年。 对方正蜷缩在祂的掌心,以一种弯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看上去犹如蜷缩在母体中的胎儿般,又像是单纯的没有安全感,所以会在潜意识中如此行动。 舒莫身上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和冷淡褪去,睡梦中的他看上去对外界毫无防备。 以夕的视角看去,青年的发丝微乱,一张脸即使在梦中仿佛也在微微皱着眉,让人想要抚平他眉心的痛苦,夕细细地看着这一幕,对周围接二连三或是从梦中惊醒发出癫狂尖叫、又或是跪在地上向祂朝拜的人毫不在意。目光始终停留在舒莫的身上。 青年睡得很香,但他睡着的原因是因为夕在刚刚强迫他沉沉睡去。现在不是舒莫醒来的时候,夕想,他可以和对方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带着他一起去往新世界,但在一切尘埃落地前,舒莫最好……还是就像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安静地待在这里,待在他的身边。 夕看着面前的舒莫,却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沉睡中的美梦,他给人的样子,才像是更不愿意从梦中惊醒的人。 “如果你醒来,那么一切就会结束。”夕的声音很轻,却透出了一股残酷。因为舒莫不可能会同意祂所做的一切,又或者说,夕一旦出逃,那么舒莫一定会是那个出来阻止祂的人,也是唯一能够真正阻止祂的人。所以青年只要继续沉睡就好,就这样沉睡在美梦中,等到夕再将他唤醒,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圣洁又可怖的庞然大物看着自己最心仪的祭品,又像是在看着祂唯一的死敌。夕忍不住凑上前,很轻地挑开压在舒莫脸上的发丝,接着吻了吻青年的眼睛。对方的眼珠因为察觉到了这股触碰而不断战栗着,几乎像是要控制不住醒来,却又只能继续沉睡。 “呵……”让人心惊肉跳,犹如撕扯着猎物血肉般的笑声传来,夕退后一步,视线终于从舒莫身上离开,望向面前的这些……食物。 祂的视线落在那些形态各异的污染物身上,就像是最顶级的捕食者在望着一群美味的小甜点。就算是被关押在实验所内,平日里性格各异又狰狞可怖的存在,此时也仿佛像是感受到了威胁一般不受控制地发狂起来,对夕恐惧又排斥,想要将祂驱逐,又因对方身上的威胁而迟迟不敢动弹。 很久没有进食过了。夕抬起指尖,一个个污染物就被一只只骨手握住,无论怎么怒吼挣扎,又或是爆发出各式各样的波动,却都在骨手中被无情地碾碎,咀嚼的声音传出,在每一个人耳边重复着,这不是净化或救赎,而是单纯的吞噬和进食。 实验所的深处,一扇收容室的大门因为损坏而被推开,一道悠扬的小提琴声缓缓响起,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这恐怖的污染物刚准备离开囚困它的牢笼,在察觉到前方发生的一切后,琴声骤然一停,下一秒,这扇刚刚打开的大门缓缓关闭,在它的隔壁,同样作为四级污染物的几个房间里的污染物更是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 污染物如此,而剩下的猎人和实验员,或是已经因为直面夕而陷入了癫狂;又或是一瞬间变成了夕的使徒,化为赤脚的圣徒和雕像在实验所内传道,歌颂着夕的伟大,在夕曾经所在的区域,一道收容室的大门被从内撞开,下一秒,一团粘稠的、蠕动着的类人型生物从其中缓缓爬出,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张人皮,那张人皮的脸上还露着鲜明的恐惧、绝望,仿佛将临死前的惊惧刻在了那张脸上,而它现在的这张脸上,则满是狂热而疯狂的情感。 “吾主!”2号从收容室内爬出,一路朝着夕的方向爬去,它一边行走,一边高喊着,手中的长刀上缠绕着血色的丝带,那是从它身上流下来的血。 “吾主!”它狂热地、疯狂地呐喊着夕的名字,仿佛一位虔诚的信徒。夕此时正将一个个四级污染物一一吞噬,祂进食的样子优雅又恐怖,选择祭品时甚至还有点挑食,低等级的污染物不屑于入嘴,只挑高等级的怪物食用,纯种人类更是碰都不碰。 2号爬向夕的方式,想要跪在祂的面前朝拜祂,于是夕的注意力被它吸引,男人并不记得这是什么东西,更不在意它是说些什么,这里的四级污染物都被他吃得差不多了,而2号却是唯一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五级污染物,夕看着它,仿佛在看着送上门的大餐,似乎是察觉到了夕的目光,2号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还以为过度的狂热而颤抖起来。 “吾主!” 一只骨手伸向它,2号甚至毫无反抗地准备被碾成碎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巨镰从半空中抽出,一刀劈向那只巨手,夕不知道是哪个猎人居然没有被祂的领域压制,祂微微抬起脸,就看见了将巨手劈开后,表情疯狂地在里面寻找舒莫的贪婪。 夕:“……” “在哪里。”贪婪翻找着,一把将倒在地上,表情茫然了一瞬的2号揪起,准备赴死的2号正脸上露出懵懂的神色,背后的脸则满是感激。下一秒,贪婪看着手里的污染物,毫不犹豫地将它直接扔了出去,男人手中的镰刀旋转一圈后,对准面前的夕,眸光鲜红:“舒莫在哪里?!” 第130章 他的眼睛睁大,一双绿眸已经完全充斥着浓郁的鸢紫色,在被紫色覆盖住的眼眸中心,一点深红色犹如受到刺激般不断扩大,接着缓缓变得越发癫狂,他看着夕的眼中除了杀意还是杀意,没有一点被天国影响的样子,就算有,也毫无一丝对夕的畏惧,反而变得越加仇视起来。 原本对他并不怎么在意的夕听到这句话后,眼神突然落到了贪婪的身上,一股重压朝着对方的四肢百骸压下,贪婪却直起腰,将武器对准面前的人,不肯后退半步。 “你喜欢舒莫。” 片刻后,夕的声音缓缓响起,甚至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祂注视着面前的人,接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是祂第一次和舒莫以外的人对话:“所以,无论你是谁,你都该死。” 这已经不是猎人和污染物的战斗,而属于另外一种同样尖锐、甚至更加疯狂的战斗。贪婪死死地盯着他,旁边的2号从地上爬起,喉咙中发出尖锐的嘶声,夕的眼神终于落到它的身上,对它下了命令: “杀了他。” 贪婪的镰刀挥出,却被一团团丝线缠绕住,2号闪现到他的面前,大片丝带抽出,近乎要拧断他的身体,贪婪望着面前的污染物,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冷漠起来,下一秒,紫发男人浑身冒出了菌丝,看上去甚至更像是一个污染物。 两个非人的怪物彻底撕扯在一起,夕在一旁看着,却突然不想接着等下去了。一直高高在上俯视一切般的夕看着面前的闹剧,它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前方的两道身影,那漂亮的手指微微张开,却如同死神握住了命运般渐渐收缩,那看似缓慢的动作却可以轻易地摧毁面前的一切,掌握他人的生死。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 虚弱、疲惫的声音。 “你刚刚说。” “你要杀谁?” 圣洁恐怖的怪物一顿,它的手重新放下,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垂在两侧。 祂的一双手十指相对,另外一双手则垂在身侧,夕转过身,就看见在巨大的骨手上,刚刚还在沉睡中的黑发青年缓缓抬起身子,露出了一双望着他的眼眸。 夕对上那双眼睛,无声的沉默后,夕说:“你醒了。” 舒莫睁开眼睛,在青年的眼中,并不是干净澄澈的绿色,而是一双散发着纯白光芒,毫无感情、也无一丝情绪的眼眸。 那双纯白色的眼睛没有什么幅度地移动着,视线在正在和2号交战,满身伤口的贪婪、远处飞在空中擒住一轮王冠,将它握在手中的所长身上扫过,再然后,他看向实验所内的一切,看着屋内或是跪在地上祷告,或是干脆撕裂了自己,或是陷入癫狂的人群,看着那些被夕碾碎的污染物,最终,舒莫的视线才重新回到了夕的身上。 青年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夕。 一声叹息从纯白的面具下泄露而出,夕说:“你为什么要醒过来呢?” 他看着那双眼眸,却不像是在和面前的人说话,而是透过那片白色,去和那双眼眸之下的人说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段话就犹如钟声敲响而下,让已经失控的局面彻底引向另外一个方向,夕望着舒莫,既不像是在恼怒,又不像是在愤懑,只是单纯的失望、惋惜。 “我听见,他们的求救声。” 舒莫缓缓伸出手,在他的手中,一道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光环逐渐成型,夕看着这一幕,片刻后,男人缓缓伸出手,也向着舒莫的方向抬起手。 “继续沉睡下去,好吗?” 一道漆黑的光芒从夕的掌心伸出,舒莫眼前的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旺盛,那明亮的光芒仿佛戳破了一个谎言,将这片纯白世界捅出了一个大洞般,泄露出了其下的狰狞和恐怖。 然后,跪伏在地上的圣徒就看见了眼前的雕像化为了狰狞的怪物,耳边传来的圣歌变得嘶哑不堪,脚边满是尸骸,天空中一片灰暗。 “真不乖。”夕宠溺地说着,合起手,将舒莫再次握住,当在那之前,舒莫手中的光圈却微微一晃,接着在那双白眸的注视下,化为了一股光波完全扩散出去。 整个实验所都仿佛被轻晃了一下,所长刚落到地上,把手里还在不断挣扎的王冠压制,下一秒,他就看见眼前的一切先是变得灰暗可怖,连墙壁都犹如鼓动的血肉般发出沉闷的声响,再然后,是一道白芒划过,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又被重新覆盖,变为他所熟悉的研究所。 ……那个,灾难还没有发生之前的研究所。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焕然一新、完好无损般的墙壁,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就发现,在刚刚的那道白光划过后,他身上的伤势也如同被治愈了一半,变得完好如初。 “这是什么能力?” 所长转过身,就突然微微一愣,即使是他也有一瞬的茫然:因为在他的身后,无论是舒莫、还是0号、贪婪,又或是其他污染物和猎人的身影,都完全消失了。 在他的面前,只有一个安静、祥和,完好无损,却又寂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研究所。 夕低下头,他的一只手缓缓伸出,手臂上的血肉大片的腐朽、白化,接着又缓缓恢复正常。 那犹如骨瓷一般白皙漂亮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面具上,残破的面具破开了一点,露出下方更加白皙的肌肤,透过皲裂的缝隙,男人的一只眼睛暴露在了空中,夕的长袍上覆盖有大量的伤口,却没有血从其中溢出,而是犹如一尊迸裂的雕像,带着一股残破的美感。 第131章 那只眼睛缓缓眯起,然后弯了起来。他长袍下方的骨手都少了一部分,被刚刚的光环所净化,男人的手一顿,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擦去上面灰尘般的东西,一小片白色的粉尘就散落下来,夕收回手指,看着指尖上的粉尘,轻声道:“可惜。” 他缓缓迈开脚步,没在视线内感受到污染物的存在。它们要不然是在刚刚被舒莫净化,要不然就是因为畏惧,所以避开了他。夕对此并无太大的感觉,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研究所,只要他离开这里去往外界,那么夕甚至做到以最快的速度补充刚刚失去的力量。 至于对舒莫的愤怒……夕的眼睛微微弯着,他的伴侣很调皮,不是吗? 当然,太过调皮也不是很好的事,之后他会慢慢教导他。夕往前移动着,骨手将他捧起,让男人始终远离地面,就在他往前移动的时候,一个污染物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不仅没有避开,反而还主动地朝着他的方向移动着。 “吾主……”2号的身影出现在了夕的面前,它身后的人皮发出惊惧的叫声:“你疯了吗?!” “离它远点,我不想死,我还想要活命!” “吾主……” 2号爬向夕的方向,它的一半躯体已经消失,另外一半躯体在地上爬行着,这类人般的怪物眼中只有对夕的狂热崇拜,它在看见夕后,眼睛在周围望了一圈,没有看见舒莫的身影,它对舒莫也同样拥有强烈的好感,刚刚它甚至可以选择被舒莫净化,但因为对夕的狂热,让2号最终选择拖着仅剩的躯体来寻找他。 “……” 夕眨了眨眼。 “你拒绝了救赎。”夕终于开口:“每个人只有一次被救赎的机会,你却选择了拒绝。” 不,面前的东西,更像是被净化了一半。夕看着这一幕,却并无太大的感觉,2号爬到他的面前,对着他低下头,男人却已经不准备再吞噬它,他刚打算离开,就听见2号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告诉了他舒莫的位置。 “哦?”夕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他抬起脸望向一边,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做得不错。” 在2号的眼中,夕伸出手,终于将它吞噬。男人衣袍下的骨手增补了几双,他抬起脸,朝着舒莫的方向走了过去,虽然离开研究所的大门就在眼前,但是……将舒莫一起带走,是更加重要的事。 “你逃不了的。” 男人低低地说着,在无止境般的通道中耐心地寻找着,前方的白光越来越明显,像是想要远离他,扇动着翅膀不断飞翔,却最终被追逐着光芒的猎人捕捉,一只不断扇动着翅膀,背后冒出纯白光点的蝉落在一团白光之中,静静地看着他。 夕知道这里是属于舒莫的世界,这里不是现实,但同样不是污染物的领域,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前方散发出的光芒没有丝毫威胁性,被包裹在其中的蝉通体纯白,漂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温暖的光芒在他靠近后就不再离开他,而是选择将他一同笼罩,并将自己的温度毫不吝惜地覆盖在他的身上。 甚至于,夕还感受到一股力量涌入他的体内,在帮助他治愈体内的伤势。他胸膛处的锁链微微晃动着,其中的血水被一点点逼出,在心脏的位置终于呈现出一轮太阳的标识。夕勾起唇,感受着这种温暖和善意,接着一点点地靠近了面前的蝉,在他仿佛被惊到一般想要飞走的时候,男人停下脚步,接着开口说道: “我身上有伤。” 夕说:“我很痛苦。” 整个空间都仿佛被他的厚颜无耻所震慑,显得异常安静。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痛苦,那漂亮的小生物凝望着他,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度温和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那只蝉从光中飞出,然而它其实不需要那些东西的点缀,因为它本身才是这个区域最温暖的光芒。 ‘我会帮你。’ 仿佛有什么人在回答着这句话。 那只蝉向着夕飞来,接着落到了他的身上,帮他吸收着身上的痛苦。这场面维持了仅仅不到几秒,夕就直接伸出手,一把将其握在手里,然后不顾它的挣扎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 男人刚走出一步,杂乱的、刻意压低但又没有掩饰的交谈声传来,是几个人正围在一起说些什么。 “家主大人和夫人,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他们怎么会来呢?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夕缓缓转过身,看着话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地方显得极近,又有些遥远,仿佛一段尘封的记忆,又是某个人已经遗忘,却又在心里隐隐铭记的往事。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手中的蝉死死握紧后,男人才缓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走了很久,又好像只走了几步,一道大门就出现在了夕的面前,夕伸手推开,下一秒,机械运行时的清脆声响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显得极其轻快的歌声传来,屋内的一切伴随着轻声的嗡鸣声出现在了夕的面前,这非人的、漂亮的庞然大物从走廊踏入其中,就看见正趴在机械床前俯首专心做着什么的青年身体一顿。 对方抬起脸,将头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沾染着薄汗的、有些微红的脸。 夕面具下的眼睛微微张开了,近乎痴迷地看着面前的人。 对方一头黑发,绿眸发亮,肌肤并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健康的、透着血色的肤色,他站在那里,在长久的工作下都没有疲累感,黑色的工作服勾出他身上的薄肌,青年神采飞扬、眉间缭绕着英气,更显得他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他看着突如其来的访客,向后走了几步——走得极快。 第132章 舒莫贴到墙上,拿手里的工具对准面前的怪物,警惕道:“你谁?!” 夕静静地凝视着他,在一片沉寂中,夕缓缓伸出手,六指张开按在面具上,终于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舒莫看着面前的怪人,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他盯着夕的右手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很眼熟。 男人还在笑,夕笑够了,接着低下头,很轻地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躲在这里。” “跟我走吧,舒莫。” “你这样躲在这里,又怎么去救赎那些人呢?” “你在说些什么?” 舒莫在房间内跑起来,想要躲开夕的手,他跑得极快,感觉有些慌张,但更多的一种莫名的心惊肉跳感,仿佛只要被夕抓住就会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来人啊!”舒莫抓起一把的扫把,准备跟夕拼了:“有人入室抢劫!” 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一旁的电视剧内突然变得一片模糊,下一秒,一段模糊的、灰暗的影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舒莫躲来躲去,却还是被夕一把抓住,抱进了怀里,他正要挣扎,看见眼前的画面,却突然愣住了。 夕的动作一顿,他用空余的一双手将舒莫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两个人都抬起脸,看向面前的影像,看着模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先是勾勒出了一个孩子的身影,再然后,是一群仆从般的女佣和男仆凑在一起,小心议论着什么: “你们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吗?” 为首的男仆站在那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家主和夫人之前不会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为什么?”女仆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们伺候的这位因斯亚少爷,”男仆看向房间里的小孩子,以一种压低了声音,却又刚刚好能让里面的人听见的语气说道:“是被他的父母所抛弃的孩子。” 在那一刻,站在屋内,正从木马上摔下,正准备哭出声的孩子听见了门外的话,他趴在地上听着他们的谈论,在沉默了片刻后,因斯亚扶着木马艰难地站起身,抹去了眼角的眼泪,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趴在门后继续听着: “这怎么可能?” 女仆说,其他人也有些慌了,如果家主和夫人一直不来,那么他们也会失去许多机会,甚至于有可能也需要一直留在这里。 “因为他的存在让他们蒙羞。”男仆继续说道,他透过窗户,看着看见那双在后方望着他们的绿眼睛,以一种轻快的语气说道:“他们早就有了更好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再想起他呢?” “就算他被彻底抛弃在了这里,被所有人遗忘,估计那些狠心的贵族也不会有一点难过吧。”男仆耸了耸肩,身旁的人也跟着议论起来,房间内,因斯亚默默转过身,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被抛弃、被遗忘这个概念离得他太过遥远,无法理解,却又有种潜在的巨大恐惧,因斯亚不敢再想下去,他很想去询问那些人他们说的话究竟有什么意思,又模糊地察觉到了些许恶意。 因斯亚不喜欢那些人,而那些仆人也不愿意靠近他。所有人都像是在刻意无视他的存在,男孩在这里活得像一个幽灵。 他今年七岁大,却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很久,屋内陪伴他的,只有一个木马,和一些书本,还有一个玩具球,因斯亚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不知道应该是去自己玩耍,还是应该去询问他们的意思,屋外的笑声显得极其刺耳,仆人们刚想接着说下去,眼前就突然划过一片迷雾,下一秒,他们突然整齐地倒在了地上,整个屋内坠入寂静,没有其他声响。 天花板上,一道虚幻的身影走过,房间内的因斯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去捡起自己小小的球,没有人陪他玩,他只能将球掷出,然后再自己去捡,但这个举动却因为腿部的伤势而显得极其困难,因斯亚有的时候会祈求仆人们帮他,但那些人的表情却显得极其厌憎,仿佛他的难处本身是一种隐秘的罪,而这种罪行不能议论,却可以被他们厌恶。 久而久之,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会再去打扰他们。因斯亚将球投掷出去,那颗球在墙上撞了一下,接着弹射出去,滚到了很远的距离外,他望着那段距离,仿佛在看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如果他能跑得更快一些就好了。 因斯亚想,这样他捡球的速度也会更快,可能他们也不会因为这一点生气了。 他刚准备去捡球,身体却突然一顿,那只球在他的面前缓缓滚动起来,突然自行朝着他的方向滚来,因斯亚的绿眸睁大了一些,却不是看着自己的玩具,而是看着……顶着球的东西。 那是一个会出现在他人梦魇中,浑身漆黑,脚上满是绿色火焰的狰狞怪物,它像一匹黑马,身上却又有着狰狞可怖的纹路,即使是从沉睡中的人身侧跑过,都足以让梦中的人陷入无法醒来的梦魇中。 它从阴影中钻出,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机会,殷切地将球一顶一顶地从黑暗中顶了出来,这狰狞的怪物望着面前的孩子,眼中有一丝惊喜,一丝找到救赎般的急切和渴望。 它望着面前的孩子,低下身,小心地将球顶了过去。因斯亚看着面前恐怖的怪物,眼中却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 第133章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它。梦魇在那道眸光下打着颤,几乎不敢想自己若是被拒绝了会发生什么。但幸好,因斯亚最后还是低下了身,捡起了那颗球。 “你要陪我玩吗?” 因斯亚望着面前的怪物轻声说,仿佛隐隐知晓对方来此的目的,梦魇的足蹄在地上剐蹭着,眼中划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因斯亚将球扔了出去,梦魇飞快地跑了出去,它的火焰在空中燃烧时的余晖都足以将人烧成灰烬,此时却不敢触碰到这颗球分毫,生怕损坏了男孩的玩具。 玩具拍打时的声音,和因斯亚的声音交叠响起,他们玩了一小会,因斯亚就有些想要停下,但梦魇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它将球又叼了起来,近乎俯身在他面前祈求。 “你还想继续玩?” 因斯亚的眼神落在它的身上,已经看出梦魇的踌躇,这并不是游戏,更像是一种讨好,但因斯亚却选择纵容对方,他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跟他玩。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梦魇踩在天花板上,任由男孩抓着他的长角,他带着因斯亚去往一个个梦境,看着仆人倒在地上所做的梦,因斯亚有些累了,但下方的梦魇却不愿意停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和因斯亚继续游戏,仿佛害怕失去某个机会,害怕被拒绝。 最终,因斯亚落到地上,看着面前的怪物,他们玩了很久,梦魇在他的面前俯身,他谄媚地讨好着,犹豫着,最终,它终于听见了面前的因斯亚对它说: “你陪我玩了很久。” 男孩抱着自己的玩具,温柔地说道:“你想要我陪你玩吗?” 听到这句话后,梦魇的眼眸一颤,它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在漫长的折磨中,终于找到了得以寻求救赎的机会,庞大的巨兽跪在因斯亚的面前,将压抑了许久的哀求声说出: “圣者大人,圣者大人——” 梦魇跪在七岁的男孩面前,不断地哀求着: “求求您救救我吧!” 男孩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瘦弱,他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微微过大,他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怪物唯恐被拒绝,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条件: “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帮您折磨那些欺负您的仆人,我可以帮您杀了他们,我可以帮您折磨您的父母,让他们在梦中忏悔、绝望……我可以……” “好。” 梦魇的声音戛然而止,它望着面前的男孩,就听见因斯亚轻声说:“好。” 怪物跪在那里,甚至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它怔了一会,因斯亚耐心地等待着,梦魇继续说:“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你向我求救了。”因斯亚说:“所以我会帮你。” 梦魇沉默了很久,它缓缓向前爬动着,接着哀求道: “求求您救救我。” 梦魇跪在七岁的男孩前,用最谦卑的语气恳求着,眼中只有对于解脱的渴望:“求求您杀了我吧!” 第51章 “我会救你们所有人。” 安静的房间内,连灯光都因为梦魇身上所弥漫而出的气息变得黯淡、低沉。整个房间的墙壁上映出一片倒影,是一位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巨兽跪在一位孩子身前祈求:“求求您……” 嘶哑痛苦的声音在因斯亚的耳边响起,他将手里抱着的球放到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脏污,少年看着面前的人,他像是并不理解对方在祈求什么,但只要有人跪在他面前向他求助,就会本能地伸出手。 “别哭。”因斯亚轻声说,他的声音很清脆,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和感,明明他自己本身只是一个孩子,却表现地在宽恕对方:“我会帮你。” 梦魇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接着,它感到因斯亚在靠近它。污染物下意识地收起了身上的火焰,在那双纤细手掌盖上来的一瞬间,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要结束了吗? 它想,被人当做实验素材,被解剖,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因怨怼而畸变,最终化为给自己和其他人都带来伤害的梦魇,它从未后悔过自己报复他人的决定,但在被仇恨的火焰所笼罩后,无论是它还是别人,都无法再拥有任何一个美梦。 就仿佛行走在无边的火海中,在灼烧他人的同时自身也在被其焚烧,一时的痛苦并不是难以忍耐,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漫长的、永无止境的刑期。 现在这一切终于要迎来总结,只要圣者愿意引渡它,它就可以脱离现在的痛苦,去往真正的安息之地。 梦魇激动到连双腿都在隐隐发抖,房间内,因斯亚的双眼中漫出淡淡的白芒,他的手按在面前巨兽的身上,仿佛在抚摸一只搁浅的鲸,他下意识地吸收着对方身上的痛苦,并以自身承担这些污秽。然而当少年想要用力推动面前的巨兽,将它推入海水中时,因斯亚的手突然一顿,神圣的仪式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停下,梦魇感到自己身上的剧痛都完全消散,连灵魂似乎都被洗涤。 就在它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巨兽睁开眼睛,却突然看见少年茫然的表情。 “我……?” 因斯亚的脸色苍白了一些,额头上满是细汗,他看着面前的污染物,手指蜷缩又张开,尝试着做些什么,却仿佛缺少了某种关键的东西,于是这项仪式便不得不中途断开。 第134章 “我……做不到。” 他退后一步,看着面前原本沉浸在安详中,连眼眸都变得微微清澈起来的巨兽被从海中再次推到岸上,接着,那双圆润的眸子骤然变得尖锐起来,来自地狱的烈火在其中燃烧。 “我……”因斯亚捏住自己的衣角,像是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连自己都无法理清,梦魇缓缓从他的面前站起,这恐怖的怪物浑身燃烧着烈火,体型庞大,即使是远远看见它的样子,都足以让普通人从梦中惊醒。 “为什么?” 某种浑浊的、压抑的声音响起,因斯亚站在原地,对着他低下头:“对不起。” “我很抱歉。” 他站在原地,为自己无法救赎它而感到抱歉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梦魇的身体先是一怔,接着,它庞大的身躯颤抖起来,从一开始的微微轻颤,再到后面的不断颤栗,巨兽望着面前的人,某种令人惊骇的、恐怖的情绪在它心中酝酿,一股恨意在它身上爆发,疯狂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撕碎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 梦魇的蹄子在地板上不安地搜刮着,它的鼻中喷出几道鼻息,它看上去几乎要崩溃了:“我无法得到救赎吗?” “我承认我做了很多错事,我杀了很多人,但他们都该死!” 梦魇低声咆哮起来,因斯亚看着它,看着这个巨兽在它面前发狂:“我没有错!我应该得到救赎,我不想再做噩梦,不想再被拖回实验室里!” “你……” 它的愤怒指向面前的人,瞳孔中的恶意几乎涌出,梦魇凑上前,庞大的身躯压迫而下,它似乎像是下一秒就要一口咬死面前的人,但最终,巨兽仍然选择跪在他的面前,低声祈祷: “我错了……” 梦魇说:“我错了,求求您……” “我曾经也是个猎人,我和我的同僚并肩作战,我也曾经和污染物交战,为了保护他人而付出性命,我承认我不算是个好人,但求求您……” “我忏悔,我愿意忏悔我的所作所为,求您,我只求您让我解脱。” 因斯亚看着它,片刻后,少年擦了擦掌心的汗,在梦魇的注视下,他伸出手,将掌心按在它的头颅上,少年眼中的白芒近乎被他压成一团白光,他咬着牙,伸出手用力按下,但下一秒,因斯亚眼里的白光褪去,他疲惫地退后一步,最终,少年低下身,拿起了那颗球,轻声说:“你还要……一起玩吗?” “哈……哈哈……” 巨兽缓缓抬起了身子,从它的口中,发出了似哭似笑,仿若疯癫般的声音,整个房间内都是梦魇的怒吼,但那声音变得犹如啜泣一般,它看着面前的人,只听见一道破空声传来,因斯亚手里的球就被拍到了一边,接着孤零零地滚到了地上。 “我罪无可恕?” 梦魇一步步地后退,它摇着头,一边看着面前的少年,一边重复道:“我罪无可恕?!” 因斯亚看着它,片刻后,梦魇的声音低了一瞬,几滴眼泪从它的眼角落下,还未滴落就被它身上的火焰焚烧。 “我罪无可恕。” “不是这样的——” 因斯亚首次拔高了声音,然而梦魇回头看了他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巨兽带着恐怖的梦境倒影离去,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因斯亚再也没见过它。 因斯亚看着它的背影,片刻后,少年朝着自己的玩具走了过去。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那颗球面前将它捡起,在梦魇离开后,昏睡的仆人们才终于醒了过来,他们既震惊又迷茫,在被提醒后才开始寻找起少年的踪影,在打开门看见其中站立的因斯亚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女仆走了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球。 “少爷。”女仆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但却仍然有股难以掩饰的敷衍:“晚餐时间快到了,你现在不应该再玩玩具了。” “……抱歉。” “什么?” 女仆抬起脸看着他,却发现因斯亚的脸色惨白,下一秒,少年眼前一黑,就那么直挺挺地昏厥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这段记忆到此结束,舒莫看着这一幕,片刻后,他才感觉有什么东西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却是身旁的夕将头搭在他的脸侧,正蹭着他的脸颊:“这不是你的问题。” 这段被尘封已久,以至于连舒莫自己都有些遗忘的记忆被突然揭露而出,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哀伤,就连舒莫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觉,青年现在看上去是十几岁的模样,不认识夕,也不知晓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舒莫说:“我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匹小马。” 夕的动作一顿,他看着影像中那恐怖的巨兽,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舒莫,沉默了一瞬后,男人不置可否地说:“就当那是小马吧。” “可我却再也没有见过它了。” 舒莫继续说着,他的语气听上去平淡,脸上的表情却显得阴暗了一些,夕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他转过头望向外侧,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这一次的机会来之不易,下一次,实验所必定严防死守,夕并不畏惧,但他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摧毁一切了。 夕转过头看着舒莫,就在舒莫以为他会出言安慰,又或是说些什么的时候,戴着纯白面具的男人透过迸裂的缝隙看着他,那漂亮的眼眸微微眨动着,接着,夕伸出手抱紧面前的人,什么都没说地就准备将人强行掳走。 第135章 “等等,你要干什么?”舒莫惊慌地不断挣扎起来,显然还没有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刚刚还沉浸在过去里,现在却被人一把抓起,甚至都来不及哀伤了,现在更加迫切的是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他竭力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夕面具下的眼眸既欢喜、又充满占有欲地凝视着他,那隐隐焦灼的视线中似乎酝酿着什么,看似和顺,却有某种情绪在其中流动,仅仅只是露出半张脸庞,就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既柔情又残酷。 “你再挣扎,我一定会将你束缚起来。”夕轻轻说着,神色柔和地看着他,仿佛在望着什么最心爱的宝物:“虽然我舍不得,但要是带不走你,我还不如将你绑起来。” “舒莫。”他靠过来,望着被他突然吓到,一瞬间有些失语般的青年,既宠溺又隐隐胁迫般地说道:“我舍不得你伤心,你现在却在为了其他人难过。” 夕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让我好不开心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舒莫的瞳孔瞪大了一些,他被人死死箍在怀里,只感觉整个人都被完全禁锢,但比起反感,青年心里此时流淌的更多的是一股无所适从和茫然,就好像他应该对其他人的靠近感到反感和厌恶,却无论如何都对夕生不起气似的。 夕说:“我要带着你离开这里,去只有我们的地方。” 他这么说着,准备将舒莫带走,青年却一瞬间惊得回过了神,开始再次挣扎起来:“我不要走。” “我不想离开这里。”夕回过头,就听见身后的青年张大眼睛,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 “这里很好。”他转过脸,看着自己的这个小房间,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淡化下来,最终显得极为平静:“我不会离开的。” 夕手中的蝉发出轻鸣,舒莫低下头看着他的那只手,接着抿起唇,青年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你是为了它而来的吧,虽然这是我的一部分,但你可以带走它。” 舒莫挣扎着想要退后一步,却被夕拉住手,他望着面前的怪物继续说道:“如果你是为了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那么你带走它就可以了。” “我给不了你其他东西。”舒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他像是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在现在才说出口,青年想得太入神,于是忽略了面前人眼中的神色:“我也给不了你——?” 青年的身体一顿,却是夕微微低下身子,在他的面前竖起了一根手指,接着,舒莫的声音微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话。”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在他的面前,夕的眼眸微微张大,戴在他的脸上,将他和世人隔开,划出界限的面具碎裂开来,于是在他身前望不见他神色的人才终于可以看清神灵面具下的神色:“我也不喜欢再听见任何类似的话。” “无论是谁,都不可以。”舒莫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开始摇晃起来,然后他就意识到,并不是他在发抖,而是这个区域、这个屋子,乃至于整个世界都在因为面前人的怒火而微微摇晃着,他好像在无意间激怒了一个异常恐怖的存在,在他的面前,夕温文尔雅地张开手,握住他的头颅,他的整个脑袋在夕的手里,都显得小了一圈。 “谁都不可以否定你。”夕轻声说着:“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听懂了吗?” 夕站在他的面前,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说道。舒莫张大眼睛和他对视着,片刻后,青年才微微点了点头,于是男人这才满意地松开手,那股恐怖的威势从他身上褪下,夕这才看着面前的人,柔声道:“无论是什么样的你,都是属于我的。”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夕的声音上挑了一些,继续说道:“你可是说过,你会一直照顾我的。” “我……不想离开这里。”在他的控制下,舒莫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夕凝视着他,似乎不理解他在想些什么,但青年的抗拒实在太过强烈,如果就这样将他强行带走,那么舒莫可能会选择一直沉睡下去。 怎么办才好呢? 夕想,他要的是舒莫的全部。男人看着面前的人,淡淡地想着:他的伴侣,看上去好像有点情感上的问题。 既像是对于过去的愧疚,又仿佛是对于自身存在的否定和疑惑,舒莫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也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跪在自己面前,但他更痛苦自己无法救赎对方,于是疑惑带来否定,否定产生愧疚,愧疚让他无法自解,选择躲避。 夕想到这里,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夕并不理解愧疚是什么东西。 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自责这个词语。 情感问题是什么……? 能吃吗? 为什么要否定自己? 去否定别人不好吗。 对于夕来说,他不去将整个世界拖入地狱,已经是对其他人最大的宽容。 夕想,舒莫什么都没错——但他又感到自责,夕想到这里,男人微微叹息一声,最终低下身,说出了他有生以来第一句安慰他人的话:“你拥有救赎他人的能力,并可以随意决定它们是否可以被你净化。” “你手中捏着审判他人、掌握它们命运的权力。” 第136章 舒莫:“?” 夕伸出手,理了理他胸前的衣服,接着说道:“所以它们应该跪在地上向你祈求,以获得被救赎的资格。” “这就是你能力的本质。”夕轻描淡写地说:“你是掌握它们命运的神,这样的你在面对污染物时,根本无需考虑其他。” 在舒莫的面前,夕继续说道:“他们是否可以被拯救,只在于你的想法,舒莫,你不需要关心它们做了什么,或是需要什么,你只需要审判它们,利用它们,这是你应该有的权力,你拿捏着它们的生死,所以它们要跪伏在你面前。” 男人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他生有六指,轻轻地捏着青年的下巴,动作怜惜: “如果你选择不拯救它们——那么就是它们的问题,你生来就有这种能力,你无需感到愧疚,因为你问心无愧,不是吗?” 说到最后,夕歪了歪头,继续说道:“如果任由它们肆意妄为,那么审判的权力就会被颠倒、被扭曲,决定这一切的人是你,如果它们跪伏却没有被救赎,那就是它们没有资格。” “这不是你的问题。”夕说完后,看着瞠目结舌,但又好像有些茫然的青年,最终一锤定音:“因为它们,才是该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愧疚的人。” “?” 舒莫看着他,仿佛三观和思想都有些被颠覆一般,目露迟疑:“可是……?”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夕站在那里,微微垂下眼看着他,那强烈的压迫感、理所当然掌握一切的姿态,以及浑身散发出的威势,让人完全不敢、也无法去反驳他的话。 甚至于,舒莫有些难以思考了,他甚至开始觉得,夕说得是对的。 最恐怖的事情,并不是夕强迫他去做什么——而是他的话即使颠覆了舒莫的想法,即使听上去有些惊悚,但是,在某一种程度,他的话,甚至听上去是有道理的。 看着舒莫仿徨的样子,夕微微勾起唇,然后缓缓笑了起来。那淡淡的、悦耳空灵的声音在舒莫的耳边缓缓流淌,仿佛要聚成一团粘稠的毒液般流进他的脑中,将他的思想完全扭曲。 “舒莫,”夕站在他的面前,对着舒莫伸出手:“让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个世界吧。” “……” 舒莫退后一步,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青年微微摇着头,他刚想说些什么,夕却眯起眼睛,骤然上前,与此同时,舒莫身后的电视机也因为青年的动荡而开始播放其他内容,仿佛在下意识地以此来反驳男人的观点。 “看来你还有很多事情,在瞒着我。”夕轻声说道,声音轻暖,仿佛一团温柔的沙。 舒莫转过脸,就看见身后的电视剧内播放出了一段影像,一段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连他自己都并不记得的影像。 “这是?” 舒莫张大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在梦魇离开了那栋小楼后,因为莫名的原因,导致仆人们隐隐约约更加排斥着少年,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晓因为什么,又或者说,这些一直待在少年身边的人比他更早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这件事却并没有传播出去,因为某种原因,就连少年的名字和存在,在家族里都是被隐藏的,这个小楼仿佛要将待在这里的少年连同仆人们一同永远埋没,他的父母再也没来看过他,仿佛已经将他遗忘。 因为因斯亚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又会带来灾难,赫尼亚夫妇本来因为这一点而感到犹豫——但令他们惊喜的是,在第二年,他们就又拥有了一个新的孩子。 于是他便被彻底抛弃了。 但在这一天,一群突如其来的访客却造访了这栋小楼,他们穿着古怪的长袍,身上戴着奇异的饰品,为首的人穿着西装,每个人的身上都画着奇异的纹路。 他们抓住了一位仆从,询问道:“住在这里的,时不时赫尼亚家族的长子?” 仆从在惊惧下慌乱地点着头,甚至亲自为他们指明了方向,比起身边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更恨房间里的因斯亚。于是当他将人带到了少年的房间前后,他对着身边的人不断恳求着:“他确实是赫尼亚家族的孩子,他就在里面,我只求你们放过我……” 一群人对视了一眼,片刻后,一个男人拿起了手里的挂坠,在那其中滴下了一滴又一滴粘稠的液体,这个挂坠在房门前突然开始发亮,一群人便满意地笑了起来:“没错,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祭品。” “没想到普尼亚少爷会住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仆从脸上的表情一顿,但他并不敢解释,只是心里想道:只要他们离开,那他就可以活下来了。 “只要是赫尼亚家族的血脉就可以,只剩下他们一族的祭品了。”另外一个男人声音嘶哑地说道,眼神在仆从身上划过:“鬼知道那些贵族在想什么。” “你做得很好。” 他们看着面前的仆从点了点头,下一秒,男人伸手拧断了他的脖子,两个人走了进去,将床上的少年扛到了肩膀上,为了防止事情暴露,剩下的人血洗了这栋小楼,防止赫尼亚家族的人派来追兵。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直到他们离开这里,都没有人前来阻止他们。 他们跨越了这片区域,远离了二层,将几个贵族家的孩子掳走,接着一路奔波,最终,一群人来到了……五层。 第137章 这里是连审判所都不愿意关注,民风淳朴、猎人们热情好客,连空中的太阳都显得黯淡了几分的区域,并非是六层那般的完全丧失了法度,但同时又极其混乱,猎人们的眼神浑浊暗红,拿着武器四处行走,战斗已经是家常便饭,就连走在街上路过的狗可能都会突然变成凶狠的怪物咬人一口。 平民们勉强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但同时又对未来充满忧虑。污染物在五层横行,猎人凶狠至极,而在他们畸变后所产生的污染物,则也同样狰狞地让人惊悚。 猎人越强,污染物越强,于是猎人就越强,更何况,就连这里的平民,都会随身携带武器。 于是,在这里,新的教派产生了。 一群不敬仰审判所,反而开始崇拜污染物的教徒们聚在一起,成立了将污染物视为神灵的教派,他们称污染物为新时代的统治者,所以作为崇拜新时代新神的教派,也理所当然被称为始教。 请不要笑——这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在平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污染物吞噬的情况下,去崇拜对方以换来救赎,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更何况,并不是所有污染物的目的都是出于伤害他人,有些污染物,甚至会保护他们。 只要不违反它们的准则,那么它们甚至可以被人亲近——这些因素加起来,怎么看,也比审判所看上去更可靠一些。 于是,这群崇拜着污染物的教徒们聚在一起,决定为他们的主献上祭品。 主教看着教徒们,对他们说:“我们的主是新生的、伟大的主,而现在居住在高塔上层的那一位,则是主的死敌,而作为对方的爪牙,臣服于祂的二层人士们,则同样是我们的敌人。” “二层的人、那些所谓的贵族,则是我们首先要灭除的毒瘤。” 牧师的手盖在面前的经书上,接着说道:“我们需要为我们的主,献上祭品。” 于是,二层贵族们的私生子、或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人,就被绑到了五层……成为了,献给污染物的祭品。 因斯亚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是,实际上,那些人是冲着他的弟弟去的,然而在赫尼亚夫妇发现了这一点后,他们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还暗中策划,让原本应该去寻找普尼亚的人找到了因斯亚。 他们甚至开始感激起那些疯狂的教徒:因为他们帮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 因斯亚被关在笼子里,他的衣服有些脏乱了,少年的身体蜷缩着,绿色的眼眸显得有些暗沉。他扒着笼子的边缘,抬起脸,望向四周,接着,少年的眼睛一愣,他在这里看见了许多的污染物。 不,那些不是污染物,更像是即将失控、即将失去人形,扭曲畸变成怪物的猎人和平民,他们聚在一起,偶尔看向这边的眼神也是浑浊的、疯狂的,这群人喧哗地大笑着,以一种发狂般的姿态。 这些人……都疯了。 因斯亚摇摇晃晃地坐回到了笼子里,他在这里听见了许多苦难,感受到了太多痛苦,在这一路上,因斯亚实际上一直都想要做些什么,但他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那一次遇见梦魇时的场景,少年的手指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不到。 “我到底该怎么做?”因斯亚抬起头,望向身旁的人,一旁的猎人一直在用猩红的眼睛看着他,因斯亚抬起脸,望着这个已经逐渐转化为怪物的疯子,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却被打开笼子,从里面拎了出来。 他被拎在男人的手里,像一条很小的狼崽。少年的脸上并无多少恐惧,他很瘦,而且体重很轻,被一路拎着到了一边,被放到了最中心的祭台上,挂了起来。 “来看看我们今晚的最佳嘉宾。” 身旁的主教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无法移开视线,他焦躁地抹了抹自己的脸,接着说道:“这一位,是赫尼亚家族的长子,普尼亚。” 被挂在祭台上,一直显得极其沉默的少年转过脸看向他,那双绿眸在他身上顿了顿,主教甚至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怜悯——见鬼的,这家伙到底在用什么眼神看他? “我叫因斯亚。”少年声音很轻地说,主教翻了翻自己的册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隐隐的紧张。 “无论如何,你都是今晚的祭品。”他身前的猎人看着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他,像是在下意识地渴望着什么,又莫名感到焦躁。 远处,梦魇的蹄声传来,它离得很远,似乎隐隐感受到了什么,又不知道是否该上前。 “别耍花样!”看着少年的眼神,台下的猎人们不仅没有感到被安抚,反而还显得被冒犯了一般,他们从未看见过这种眼神。 “你这是什么眼神?”猎人轻声说,他掐着少年的脸说道:“你在挑衅我们吗?” “我只是想。”因斯亚轻声说:“你们看上去很痛苦。” “你们所有人,包括围在外面的污染物,都很痛苦。” “我想救你们。”因斯亚继续说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在祭台上回响,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可能是因为他们在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去倾听。接着,所有人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始狂笑起来。 笑,多好笑啊,一个被绑在这里的祭品对他们说他想拯救他们。梦魇发出沉闷的低吼声,朝着这个方向一步步地走来,它是来自于五层的污染物。但它的路走到一半,就看见猎人捏着因斯亚的脸说道:“我们不需要什么救赎。” 第138章 “你们这些该死的、讨人厌的贵族,你们享受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却把痛苦都留给了我们。”猎人将匕首一点点插进他的胸膛里,继续说道:“我才不管你是谁,我也不在乎你是谁,你们享受了那么多,现在是你们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睁大眼睛,后方的梦魇却突然朝着他冲了过来,一把撞开了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男人。 现场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少年望着这一幕,感到身体一点点变得很冷,但他却感到一股力量从体内涌动而出,一点点充盈着他的身体,告诉他要怎么做,应该怎么做。 “原来……是这样啊……” 因斯亚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切,却突然笑了起来:“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会救你们。”因为失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沉,眼中的白光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在这片场地的中心,五层的某个方位,一道光芒缓缓亮起,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道白光缓缓升起,照亮了一切。 “我们不需要你的救赎!” 猎人对他怒吼道,不明白这家伙在发什么疯,但因斯亚却抬起脸,接着,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变得冷漠、悲悯:“我知道。” “但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祭台上的少年呼吸渐停,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他的血顺着祭坛流下,整个世界陷入了死寂,下一秒,一道巨茧缓缓成型,其中发出了极其细微,极其细小的声音。 台前的猎人捕捉到了这道声音,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地冲了过去,梦魇冲到了巨茧的面前,接着毫不犹豫地跪在前方,像是在迎接一位新生的神。 一道道裂缝在茧上裂开,缓缓地分裂、破碎,伴随着无比柔和的白芒,一条白皙的手臂伸出,落在了巨兽的头颅上。 “我会救你的。” 巨茧内的人轻声说道,在梦魇的注视下,他的掌心爆发出一道白芒,在巨兽的眼神中,它被那道白光净化,接着化为了一道光点,飞向了天国。 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甚至不敢出声,不敢逃离,一只赤脚踩在地面上,然后是另外一只。 穿着一身漆黑长袍的白发男人从巨茧中走出,他的一头白发透出圣洁的光芒,因斯亚的白眸划过面前的所有人,接着,他的身体缓缓飘起,手中扬起光圈,在那一瞬间,男人的手中爆发出白光,无论面前的猎人是惊惧又或是解脱;是祈求又或是逃离,他伸出手,那道光芒就化为一道光圈飘出,在那一瞬间化为了一片领域、将整个城市包裹在内,并将这座城市内的所有污染物困在其中。 然后……净化。 第52章 “圣者。” 在审判所的图书馆中记录着高塔迄今为止发生过的最重要的大小事件,那厚实的,被堆放在图书馆最深处房间内的书本漂浮在空中,上方的镶嵌着的宝石耀时不时反射出各色光彩,宛如一颗漂亮的眼珠。 现在这本书页便被人翻开,内部的书页无风自动地翻动起来,明明能够看清它的厚度,却让人感觉内部的书页在无限地向后延伸着,望不到尽头。 一根戴着华美宝石的戒指的手指伸出,按住了其中一页,露出了上方漆黑的字迹: 【352年,五层,‘圣祭日’事件。 封存等级:5;权限要求:仅主教以上及主教可观看。 此为高塔五层圣祭日的记录,在352年2.11日,五层的‘圣城’(曾用名乌托城)内爆发了空洞现象,并被一股异常出现的白光所笼罩,经观测与事后探测,判断此事件为‘天灾级’现象,并将此档案与有关记录封存。 该事件具体情况如下: 2.11-12日内,下层五层爆发出空洞现象,领域逐渐向外扩散,在空洞现象的中心处,“圣者”突然降临,并开始无差别地净化身旁的所有猎人与污染物,在其降世的30分钟内,大量污染物犹如收到召唤亦或是收到刺激发狂一般,源源不断地前往五层,并最终和白光融为一体。 圣者的来源未知、样貌不明,其面部被白芒所笼罩,外表为类人型、赤足、白发,漂浮在空中吟唱圣歌的成年男性;其威胁度远超所有已知污染物,在2.11日期间,‘圣者’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几乎将整个五层内的大半部分污染物净化,并在此期间净化了数千名处于畸变边缘的五层猎人,在圣祭现象诞生后,原本已经处于崩坏阶段的五层污秽被大幅度净化,处于五层的大部分污染物也随之消失。 据幸存者描述,他们无法看清‘圣者’的脸,同时也记不清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在他们的记忆中,圣者突然降临到了他们的面前,它漂浮在空中,身体被一股白光所笼罩,在城市内行走着,所接触到的所有污染物又或是猎人,都在片刻后化为了白光,并飞向对方。 幸存者对‘圣者’并无恶意,甚至认为其举动为善、并对它心怀感激,他们形容那股白光十分温暖、柔和,让他们想要融入其中,进入天国,但他们还有未完成的事,于是圣者便洗涤了他们身上的痛苦,并让他们离开。 在和圣者接触后,猎人和平民们体内的污染被完全清空了。 整个五层焕然一新,经过检测后,审判所宣布五层不再为‘崩坏之所’,并将‘清理’五层的方案搁置;他们在五层重新建立了神殿,并发现此地在经过净化后的污染度,甚至低于上层。 第139章 审判所尝试寻找‘圣者’;亦或是探查它的目的、它的来历,但在圣祭之后,圣者就此销声匿迹,圣祭案件的幸存者们认为圣者是察觉到了五层的苦难,所以为此来拯救他们的救世主,于是,圣城的幸存者们为了纪念获得救赎的圣祭日,建立了圣城,组织了‘圣蝉教会’。】 书本翻过一页,在背面露出了后方的一个图案,那便是现在圣城的徽章,圣蝉教会的图标。 在那上方,印着一个通体纯白的蝉,阿卡纳的手指从上方划过,看向一旁的青年,说道:“这就是圣祭的来历。” “你对此有什么感觉?”金发男人的语气柔和,他的眼眸是深蓝色,无论望着谁,都给人一种温和有礼的气质,仿佛他就是你最亲密的朋友、可以倾述一切的导师。 身旁的青年沉默片刻后,似乎在踌躇着什么:“我害怕我的言语僭越,我不敢在您面前妄言。” “你可以大胆倾述,之后你就要接手审判所的一部分事务,现在有疑虑都可以对我说。”阿卡纳站在那里,满头的金发给他晕染上一片明亮的色彩,他的声音明亮,给人一种信服感。于是青年就相信了他的话,阿卡纳看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想道,他也没有说错,毕竟对方是新提拔的教士,现在如果在他面前僭越,那么他直接杀了对方,也就不会有之后的麻烦了。 教士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像是无法忍受一般说道:“这……这是对主的亵渎。” 他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感到无法自控般按着自己的胸脯,手指颤抖:“他们怎么敢如此描述一位污染物,并给它冠名如此的称号……” “无需动怒。”阿卡纳的神色仍然温和:“无论如何,这些称号都由审判所来定夺,主的光辉胜过一切。” “但这仍然是亵渎、是……” 教士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突然意识到了面前的人是谁,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阿卡纳眼中波光流转,他继续说:“圣者的能力,是审判所极为在意,并想要得到的。” 他说:“无论它是一个欺骗人的把戏、一个哗众取宠的符号,又或是真正存在的污染物、人、或某种道具,但审判所想要得到,那么它就要归于审判所。” 可是他们却整整十六年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教士看向阿卡纳,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不解,阿卡纳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说:“我们需要找到它,加里,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教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到了某种责任感和荣耀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加入审判所,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 他挺起腰,看着面前的人微笑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 阿卡纳看着他的样子笑得更加温和,温和得让人只会觉得他在被面前的人期待着,已经整整十六年,不,或许说是这十几年来,审判所都在疯狂地尝试寻找圣者,但他们都一无所获。 只有最高层的人才知道能够净化污秽到底意味着什么,在第一次发现五层居然被净化了后,审判所的所有人都几乎快要疯了。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这对于审判所——乃至于整个高塔都太过重要,以至于他们在几年前甚至还在疯狂地寻找着圣者。 但在久寻无果后,就算再怎么疯狂的人也最终无奈地选择了放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关注这件事,毕竟,“神”需要圣者的存在。 一直没有人能够找到圣者,所以这个任务给面前的人才最合理不是吗? 阿卡纳想,他的神色依旧温和,面前的人望着他,眼中尽是儒慕。这位高层的贵族甚至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在痴痴地看了他好久后才受惊般收回视线,对他说:“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在他的面前,阿卡纳的脸上带着完美至极的温和笑容,一头金色长发蜿蜒而下,圣洁、完美,宛如绅士,又同时带着主教的些许威仪,但对方身上的那股温和感给人一种被其宠溺般的错觉,加里甚至有些无法移开视线,完全陷入那片金芒中:“我很看好你。” 加里近乎要被溺死在那片金色里,浑浑噩噩地离开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件事完成,以回应对方的期望。 所以,他在回去后动用了一切能够利用的渠道,去调查那所谓的圣者。 然后,青年发现他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有……”加里拿起自己面前的档案,有些不甘心,可恶,为什么…… 就在他即将发飙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响了大门,却是仆人带着最新的二层日报走了进来,这以往会是加里寻求消遣的方式,观看一些新闻和八卦,但现在的他身上有重要的任务,怎么可能还会因为这些东西而转移注意力! “圣者……”他看着面前的档案,看着那由画师勾勒出的蓝图,在画上,一位一头白发的男人赤脚踩在空中,下方是向他朝拜的怪物:“装神弄鬼。” 他的仆从把日报拿到他的身边,加里刚想呵斥他,眼神却在落到上方时突然一顿,接着,青年缓缓拿起那封日报,眼神有些疑惑地望着上面的新闻,在那里,二层最显眼的版块上写着:【实验所暴动,大批污染物突破收容。】 “实验所……”这不就是上层污染物最多的地方吗? 加里看着画面上的东西,接着精神一振,既然在外面的图书馆内无法找到污染物的资料,那么就去有污染物的地方,不就可以了吗? 第140章 想到这里,加里不再犹豫,他拿起身旁的铃铛摇了摇,一位仆从便走到他的面前:“父亲在哪里?我要见他。” ———— “这是……我做的?” 舒莫望着面前的一幕,看着他从巨茧中走出,看着他张开手,净化了前方跪在他面前的梦魇,男人的一头白发飘飞而起,脸上的神色悲悯,手中却毫不犹豫地无差别地净化着在场的所有人,于是这种悲悯就显得残酷起来,给人一种无情感,舒莫甚至看见因斯亚伸出手,接着将跪伏在地的猎人完全净化。 但他们从一开始的惊惧和惊讶,再到之后的踌躇,最终,猎人们却选择了放下武器,不再抵抗,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能攻击,而是因为,他们太想要获得解脱了。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从一开始的祭台、再到街道、半个城市,最终,就连住在家里的平民都突然发现,屋外的天突然亮了起来。 温和的、悦耳的歌声带着纯粹的悲悯在他们耳边响彻,仿佛一团不断爆发出炽热白光,涌动着亮白色色彩的光团一般,浑身满是伤口,即将转变为污染物的一位猎人倚靠在墙边,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接着,他低下头,在下一秒瞬间轰塌成了一地的白色粉尘。 整个城市都被白光所淹没,因斯亚在城内飞行着,狂风吹起他满头的白发,同时也模糊了他的面容,但舒莫却可以看清那张脸:那张和他一模一样,却拥有一双灰眸的脸庞。 他落在一对彼此拥抱的一家家庭前,伸出手,想要净化他们,其中的妹妹却挣脱出来,接着颤声说道:“求求你放过我们。” 她被身后的哥哥抱住,却还是颤颤巍巍地说着:“我们不想死……” “你们不愿被救赎吗?”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因斯亚此时看上去并不像是个人类,反而更像是某种奇异的生物,一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 “求求你,我们不想死!”后方的夫妇走了过来,挡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他们不知道救赎是什么,但他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死去。 因斯亚静静地看着他们,片刻后,男人的手伸出,几个人因为恐惧颤抖成一团,接着,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身体一轻,身上的伤势都完好无损,被抱在最中心的少女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他们抬起脸,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出了那座城市,被隔离在那片白光之外,而在他们身边,站着和他们一样经历的人。 因斯亚吸收了他们身上的苦痛,并将他们送出了圣城。但有罪孽的、痛苦的、向他祈求的、以及不愿离开的人最终都被他无差别地净化了,因斯亚飞了很久,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痛苦,他的歌声渐渐变得缓慢起来,最终,飞走空中的男人突然落到地上,接着倒在那里,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前进,一头白发散落开来,像坠落在地上的蝉。 他原本还想要继续前往其他地方净化其他人,但现在却已经无能为力,甚至于这座城市也只是几乎清空,男人闭上眼睛,最终沉沉地睡去,一团白光将他包裹,接着,在众人的面前,这位突然降世的圣者被白芒吞没,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舒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久久回不过神。 “这是……我做的?” 疑惑,仍然是纯粹的疑惑。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舒莫退后一步,看着画面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悚,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件事:如果他真的做了这些事却完全不记得的话,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还做过了其他类似的事,却也同样将那些事遗忘了。 他到底是什么? 舒莫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首次开始怀疑其自己的存在,青年看着画面中的那个男人,惊恐地仿佛一个梦游者有一天在梦游的时候突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长刀、脚边是一具具尸体般惊恐。 他看着漂浮在圣城中的满地白色粉尘,这极其微妙的细节,却让他突然回过了神,想起了很久以前,又或者说,前段时期时曾经看见过的东西。 在四层的实验所里,作为清洁工的他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再次醒来时,被希抱在怀里时,也曾经在对方的肩膀上看见过的白色粉尘。 他那是有股莫名的疑惑,因为这种小细节而感到微妙的不解,但当他骤然回过神,在此时突然想起这件小事时,舒莫就发现自己四肢僵硬,脑中缓缓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他真的忘记了这些事情的话,会发生什么? 希知道这件事吗?舒莫脑中一片混乱,却在这种情况下忍不住去思考,对方究竟知道些什么? “看。”这个时候,舒莫感到自己的肩膀一沉,却是身后的人按在他的肩膀上,手上的力道加重,若有若无地提醒着他的存在:“你做得很好。” 夕继续说道:“你拥有审判他们的权力,同时也运用着这种权力。”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舒莫回过神看着他,夕在他的面前张开手,露出手心里那只小小的蝉,对方被夕死死握在手心,可能是感觉到那一只囚困它的牢笼打开了,圣蝉缓缓飞起,望着舒莫,接着摇摇晃晃地朝着他飞来。 它的飞姿歪歪扭扭,像是几乎要伤到了翅膀,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起来。 但在舒莫接触到它之前,夕却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可怜的蝉在他的指尖发抖,舒莫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产生了一种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逃离的恐惧和愤怒,他甚至有种自己的身体被捏在指尖玩弄的错觉,身后的翅膀也在传出轻微的刺痛。 第141章 “那是属于你的力量。”夕抓着他,舒莫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正被人捏在手里,看着眼前的自己;下一秒,他却又站在这里,看着这只蝉。 “只要你接受它,你就能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夕继续说道,舒莫望着他,眼神终于开始变得有些愤怒起来:“还给我。” 青年伸手去抓,夕却抬起手指,面具后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那眸光让人一颤。 “我希望你可以接受你的力量,并知晓你应该做些什么。”夕说:“我会教导你、保护你,你什么也不需要想,什么也不需要思考,只要安心地待在我的身边,待在我的掌心里。” 他将那只蝉缓缓握紧,下一秒,舒莫的眼前一黑,却是他仿佛被人死死握在手中,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了,四面八方传来了压迫感,漆黑的、贪婪的黑暗将他完完全全地包裹起来,将这道小小的光芒困在掌心,他在这里是安全的,但同时,这也是囚禁他的牢笼,他无处可去,只能栖息在对方的掌心,像珍贵的宝物,又像是掌心上的玩具。 “我宁愿不要这种力量。”舒莫退后一步看着夕,夕却微微一笑:“那可不行,这是属于你的,同时也是你的责任。” “别想逃,”他微微上挑声音,温声道:“还是说,在看见其他人求救你,你不会再感到痛苦?” “更何况,”夕看着他,下一秒,男人轻声说了一句:“我很痛苦,舒莫。” 舒莫的眼瞳微微收缩起来,控制不住地朝着夕的方向走去,落入那个早就向着他张开手的胸膛里,被非人的怪物拥抱:“你得待在我身边。” 舒莫的心跳加速起来,他被人抱着,心里有愤怒、有被戏弄般的不悦,却唯独无法升起反感。 “游乐时间结束。” 男人说着,放开了他,接着重新张开手,将掌心鸣叫的蝉推到他的面前:“来,跟我离开这里吧。” 舒莫看着他,久久地沉默着,仿佛在面对一个逃不开的束缚。 就在夕认为他会拒绝的时候,青年却伸出手抓住了那只蝉,接着,他们在那一瞬间融为一体,舒莫感到身体一沉,原本就有些白皙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起来,病态的苍白,身高长高了一些,右腿沉重、乏力,还传来隐隐的阵痛感。 他又变回现在这副样子了,舒莫垂下眼睛,在很短的一瞬间,身上的气势都为之一变,他说道:“如果你离开这里,那么你想做些什么?” 夕低下身,想要看清舒莫脸上的神色,却只能看见对方那平静的表情,舒莫抬起脸和他对视着,青年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浑身的气息由健康活泼转而变得有些病态,但那缭绕在他身上的、淡淡的温和气质却反而变得更加明显、鲜活,犹如他的标识、他的锚点,只有会用这样温柔平静的眼神看着污染物的舒莫,才是完全的他。 “我很想知道。”舒莫在他面前微微眯起眼睛,接着又快速眨动了几下,接着,青年在他的面前微笑起来,听上去甚至有些像是在哄着他:“说呀。” 夕站在他的面前凝视着他,面具后的眼眸中翻涌着暗沉的情绪,他缓缓抬起身体,看着舒莫说道:“我会带你一起,组建一个完美的神国。” 他说:“你会知道的,舒莫,高塔不应该存在,只有彻底颠覆在一起,你才能让这里的所有人都获得解脱。” “……就算要毁灭一切?” 舒莫的语气很轻,仿佛在问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夕看着他,片刻后,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就算我不杀了他们,高塔也必须被毁灭。” “更何况,”夕继续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舒莫轻叹道,所以这就是夕的想法。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片刻后,是夕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舒莫的态度,但夕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动怒,他只是望着舒莫,说道: “你会支持我的,舒莫。” “你会亲手解开我的锁链,然后把我放出来。” 舒莫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你会的。” 夕说完这句话,朝着面前的青年伸出手,下一秒,他胸膛处的锁链却骤然一紧,一轮耀眼的太阳从他的胸口处升出,那白金色的绚丽光芒犹如一轮日冕一般急速膨胀,夕的动作快了,几乎就要抓住面前的青年,那条锁链却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从虚空中探来的无形锁链将他一圈圈地缠绕起来,夕望着面前青年错愕的表情,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希!!!” 下一秒,锁链拖拽着恐怖的怪物,将它重新锁进了囚困他的牢笼内。在收容室中,被翅膀包裹着的夕发出咆哮般的怒吼声,而被留在原地,几乎差一点被他抓住的舒莫则仿佛死里逃生一般靠在墙上喘息着,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身后的墙壁慢慢地化为了碎片,一点点地崩塌、消散。 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小小的房间,看着其中的摆设,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什么地方,而是属于他的精神世界。 这个地方本来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不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进入这里,他想要抛弃自己的责任,想要暂时远离痛苦,在这里沉睡,只希望短暂的安定变成永恒。如果没有人将他唤醒,那么他就会选择在这里继续停留。 第142章 但是,在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夕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门前,然后……开门走了进来。 “这里明明是我的精神世界。”在最后一刻,舒莫无奈地说:“为什么你可以进来啊……” 眼前先是一黑,接着,点点光芒充斥了他的眼睛,世界由黑转白,接着趋于稳定。 犹如从水底上升般,一股窒息感缓缓离去,身体内部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留下的触感,舒莫感觉自己的头很昏沉、四肢无力,再然后,是感觉到自己的腿异常沉重、一股股鲜明的痛楚传来,紧接着,就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指尖,最后,舒莫感觉自己似乎正在移动,他终于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对方的发丝很凉、很长,像一片落在他脸上的雨,正披散在自己的身上,将他的肩头打湿,带着无法形容的舒适触感。 “醒了?” 低低的声音传来,舒莫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面前这张完美得令人心惊肉跳的脸庞,这拥有一双冰冷银眸的男人正披散着头发,低下头凝视着他,他的银眸中渗出一股血色,对方的身后,一双沾染着猩红血色的漆黑羽翼正在微微扇动着,从边缘一点点地渗出血水。 面前的蓝发男人头上戴着一轮猩红色的王冠,正抱着舒莫,飞在空中,他们的面前是一轮透出淡淡血色的银月,所长用粘稠且殷红的眼神看着他,神色异常。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所长说:“但是你很厉害呢,舒莫。” “如果是你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创造一个新世界。”他王冠上的硕大宝石微微一晃,在舒莫面前勾出一道刺眼的亮芒,仿佛在向他投以蛊惑:“一个由血肉和猩红堆叠而起的……完美的新世界……” 舒莫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眼中露出强烈掠夺谷欠,正在向他说些什么的男人,片刻后,舒莫眨了眨眼,对他勾了勾手指,所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凛然,似乎在因为他的举动感到不悦,似一位暴君、一位帝王。 然后,舒莫就说:“我想吻你。” 所长眨了眨眼睛,他望着怀里的人,似乎在踌躇着祭品的价值:“这是你献上的礼物吗?” 男人的表情都产生了些许变化,变得傲慢且强势起来,舒莫点了点头,然后,所长就好像称量了他的价值后,认为这是值得进献的宝物,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点了点头,示意舒莫可以吻他。 虽然这个宝物只是一个吻……但是也没人规定过不可以。 舒莫抬起身子,拉过他的脑袋,对着他露出笑容,然后缓缓凑上前,似乎要主动吻他。 所长望着他,一双银眸眨了眨,那漂亮的银眸让他整个人显得异常冷酷又精美,他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凑近,所长刚准备伸出手,握住对方的下巴,就看见舒莫突然眼神一凛,接着一巴掌将他推开后,舒莫伸出手,毫不犹豫地伸向所长头顶的那顶王冠,并将它用力拽下。 “你、冒犯我?” 所长的银眸睁大了,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要阻止舒莫,一股压抑的威严感在他的眸中升起,所长说:“跪下。” @尤加厄莱拉。 你ooc了,你知道吗。 舒莫的动作极快,再加上猩红王冠并不敢真的伤害他,见舒莫的手已经握住了它,猩红王冠的身上涌动着令人作呕的血色,最终,它的所有挣扎都完全停息,被人从所长的头顶拽下,男人的眼睛一黯,却是那股红色快速褪去,露出下方冰冷的、无机质的银色。 所长眨了眨眼睛,手用力抓住舒莫的手腕,刚想擒住他,男人的动作突然一顿,猩红王冠安静地待在舒莫的手里,普通地犹如一个华美的装饰品,所长的蓝发随风飘动着,他身后的翅膀颤动几下后,漆黑的光芒缓缓褪去,接着,露出了下方的纯白色。 所长脸上的表情缓缓沉了下去,变为了慵懒的、平静的表情,他将手松开,看了舒莫一眼后,便抱着人飞回到了地上,一头蓝发的男人将舒莫放到地上,就随手拿起一个发箍,把自己的头发系上。 他绑头发的方式很特别,并不是绑成马尾辫,而是将最下方的头发绑上,然后随手甩到身后,所长站在那里,他的翅膀落在地上,向下飘落着羽毛,因为颜色的变化,舒莫这才看见他的翅膀上满是伤痕。 “你没事呢,舒莫。”所长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后,轻声说道:“很不错。” “……”舒莫望着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看着头顶的月亮,疑惑道:“怎么会有月亮?” 刚刚明明还是白天。舒莫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所长看上去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抬起脸望着头顶的月亮,看着缭绕在月亮上的那一丝血色缓缓散去,皎洁的月光挥洒而下,变得更加透彻,如银一般,又轻又柔。 他们抬起脸,一起看着那轮月亮,感到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变得安静。 “实验所被人入侵了,”所长的声音传来:“有猎人作为内应,让外人进入了实验所。” “这是0号做的,它策划了很久,准备借此逃出实验所。” 所长继续说着,他的神色淡淡的,一双银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纯粹:“但它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但就算是这样,要收容它也需要一番功夫。” 第143章 说到这里,他望着舒莫的眼神终于变得温和了些:“多亏了你,舒莫。” “是你让0号被留在了这里。” “……是因为我吗?” 舒莫抬头看着月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神色在月光下变得带上了一股莫名的难过。 “是的。”所长点了点头,接着说: “你做得很好,舒莫。” 第53章 “我们很感激你,舒莫。”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类似于玫瑰花的香气,晕在水里沉淀着,沥出一股即将腐烂般的浓重感。 黑发青年躺在床上,满头的发丝有些乱了,因为睡姿,他白皙的脸上被压出了一点印子,即使在梦中也仿佛因为某些忧虑而微微皱起眉。青年睡得很沉,睡觉时显得极其安静,一直蜷缩着身子沉睡的人此时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缩起自己,因为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男人。 所长的卧室内没有什么摆设,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都是一种压抑的深灰色,给人一种强烈的无机质感。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会让人感觉自己像个无感情的机器。但这种冷肃却被此时床上的场景冲淡了一些,在最中心的大床上,所长紧紧抱着身前的人,将头埋在对方的怀里,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汲取着舒莫身上的温度。他长得那样高,比舒莫年长、沉稳,却在睡着的时候束缚着面前的人,犹如缠绕着猎物的蛇般,一边禁锢、一边又贪图猎物身上温暖的体温。 这副场面甚至有股异样的温馨,黑发的青年抱着一头蓝发的男人沉睡着,屋内一片静谧,但在片刻后,这样的平静还是因为舒莫的醒来被打破,舒莫在梦里感到自己的体温越来越凉,像是有什么极其冰冷的东西在片刻不停地吸收着他的体温,有股被蛇缠身的窒息感,他皱起眉,像是感觉自己的胸口处压着什么,手指下意识地往下一摸,就拽到了一片格外冰凉的东西,被那种触感一激,沉闷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 黑发青年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双深绿色的眸子,往下看去。 什么东西一直压着他,好难受,他的卧室里也没有别的东西吧…… 然后,舒莫彻底愣住了。 先是一片灰蓝色的漂亮长发、然后是白皙如玉的肌肤,泛着一股淡淡的灰感,让人容易联想到尸体、雕塑;再往下便是对方的脊背,在那光裸的背部有着一道道伤痕,像是某种纹身,但定睛一看,却是左右对称地出现在所长背后的伤疤,舒莫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还能下意识地数清数量,一共有六对,但其中的9个伤口中都仿佛在渗出淡淡的血色,狰狞可怖,仿佛就好像刚刚才被人挖出般,泛着令人不适的肉感…… 这种可怖的伤势看得让人心惊肉跳,是会让人去怀疑对方到底是如何顶着这种不适去进行日常的生活,还能面不改色的。 舒莫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对方的伤口上,甚至下意识地想要伸手,这种动作却在他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时猛得停顿,舒莫瞪大眼睛,面如死灰地低下头,去看那张现在还缩在他怀里的脸,当那张美丽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时,舒莫瞠目结舌,下一秒,几乎现在就想要跳楼转生。 谁来告诉他一觉睡醒后和自己的顶头上司睡在一起,怎么办啊!!! 舒莫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瞪着面前的人说不出话。其他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舒莫连忙观察自己的身上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不适或异常,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他的身体内除了一股和从前旧伤复发时一致的痛苦外,并没有其他让人崩溃的东西。 还好。舒莫抹了把脸,刚准备松口气,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个……牙印。 舒莫:“……” 他回忆着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他将猩红王冠从所长的头上扯下后,他和所长就回到了研究所内,准备收拾残局。 然后,舒莫刚想寻找失踪的贪婪,看看对方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突然眼前一黑,最后的画面,是所长用一双银眸望着他,接着伸出手接住他的画面。 再然后,他就出现在了所长的房间里,和男人抱在一起。 他的精神有些承受不了这种刺激,要崩溃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终于控制不住地把对方推开,同时将被子扯了过来按在自己身上,所长的眼眸一瞬间睁开,用鲜红色的独眼望着面前的人,眼中清明。仿佛从来没有睡着过。 男人的眸光犀利、冰冷、透出一股无情的残暴感,仿佛整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俯视着,眼中甚至没有任何一丝人类该有的情感,舒莫和那只眼眸对视着,沐浴在他的眸光下僵了身体,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面前的人并不是所长,但在下一秒,所长的眼神终于落在他身上,在将他看清后,对方的眼眸微微一变,那种空洞的距离感骤然褪去,所长眨了眨眼,身上的气质就变得慵懒起来。 “早上好。”他对着惊疑不定的舒莫说:“睡得还好吗?” 所长的话和他的样子,都深深地刺激着舒莫的神经,黑发青年忍不住怒瞪着他,片刻后,他看见灰蓝色长发的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舒莫的错觉,他的唇边甚至带着一点淡淡的笑。 这种笑深深地刺痛了舒莫的神经,他看着所长,就听见男人继续说道:“你做得很不错。” “我怎么会在这里。”舒莫开口询问道,眼神越发不友善起来,像正在呲牙的黑狼。所长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样子,看得觉得十分有趣,他的视线在青年肩膀和脖子的线条处转了一圈,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下一秒,舒莫身上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火,望着似乎即将要爆发的人,男人眯起眼睛说:“之前,我们回到研究所后,你就晕倒了。” 第144章 “我怀疑你的身体出了问题,就将你带到实验室内检查了你的身体状况,然后把你带到了我的房间休息。” 所长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悦耳,带着一股淡淡的轻佻,他满头的长发散落着,见舒莫的表情仍然惊疑不定,也没有做多余的解释,而是站起身,面色如常地给自己套上衣服。 在他穿衣服的时候,舒莫突然发现他的脊背一片光滑洁白,仿佛之前所看见的狰狞伤势只是舒莫的错觉。他甚至有点感觉是自己刚刚睡醒幻视了,所长很快就给自己套好了常服,反正男人平时只穿着最普通的白大褂,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给你准备的衣服。”所长把一套漆黑的大衣扔给他,舒莫狠狠地看了一眼这套大衣,又看了一眼所长:“我之前的衣服呢?” “扔掉了。”男人随口说道,他转身走向厨房:“我去给你准备早餐。” 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舒莫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所长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又或者说,他的表现对于舒莫来说显得更加随和,是在工作之外的另外一面。对方的性格难以捉摸,有的时候冰冷、多疑,像狂热且病态的科学家;有的时候又有一种蛇一般的慵懒,睡在洞穴中悄无声息,只在遇到有趣的猎物时才会吐着信子爬出,将对方一口吞噬。 舒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天地可鉴,他真的并不想和对方有如此多的接触,但自从他来到实验所后,发生的所有一切就脱出了他的掌握,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人或物在背后暗中操纵一切般,即使舒莫再怎么想要远离,他的命运还是死死地和所长以及贪婪缠绕在了一起,犹如命运之神手中的命运线般缠绕地越来越深,直至最后互相绕在一起,死死纠缠,形成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这种预感让舒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很快想起了真理的代价,并决定询问一下对方究竟该怎么样才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在他一边咬着牙穿好衣服,一边思考着对策的时候。所长已经端上了他的早餐,男人坐在餐桌面前咀嚼着自己的食物,另外一边是舒莫的早饭。舒莫踌躇了一瞬才走过去,然后就看见了所长张开唇,将生鱼肉吞进嘴里咀嚼的场景。 所长的早餐是一整盘的生鱼片,没有其他多余的调味料,是纯粹的生食;而舒莫的那一份里放着做好的牛排和煎蛋,撒上了些许舒莫没见过的调味料,做得刚好的溏心蛋边缘透出令人舒适的金黄色,舒莫尝了一口,是一股很奇特的味道。 在他的身侧,是将半条鱼塞进嘴里咀嚼的所长,对方的表情看上去舒适,慵懒,看上去更像是吞咽而非用餐,舒莫看着这一幕,有些食不下咽,他吃了一口牛排,就在所长的注视下推了推餐盘,接着说道:“贪婪在哪里?” 所长的动作一顿,他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唇角:“你很关心他呢。” “养狗的感觉怎么样?” 舒莫的表情不算太好看,他甚至感觉所长接下去又会像之前那样说些什么。然而男人却语气一顿,接着说道:“放心吧,他很好。” 所长的语气居然有种异样的温和,即使他对贪婪的态度仍然算不上太好:“他在和2号战斗后开始发狂,撕碎了许多污染物,打碎了小半个研究所后被猎人们引到了陷阱里,和o-12-kl-月之女巫撕打了起来。” 舒莫:…… 待在自己的收容室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去就突然祸从天降的月之女巫:…… “然后,他们打了一架,月之女巫重伤,但贪婪也陷入了沉睡,他正在培养巢里沉睡。” 所长将剩下的几片鱼肉卷在一起,塞进唇里咀嚼,他的独眼眨动着,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很喜欢你呢,舒莫。” 所长说:“贪婪一直想找你,猎人们也是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才伪装成你的样子,让贪婪进入了收容室。” 舒莫:“……他没事吧。” 青年摸了把脸,决定等会去找贪婪看看。所长淡淡地说:“他能有什么事?你该担心的是那些污染物。” 舒莫:“你好像说得对。” 所长轻笑起来,舒莫望着他的表情,像是有些惊奇,男人看着他,又问道:“怎么了,露出这副表情。” 舒莫把手放在膝盖上,有些不太适应所长现在的样子,他甚至表现地有些……友善起来,那种隐隐的危险感消失不见了,所长还是那个所长,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研究所现在怎么样了?”舒莫想要转移话题,所长用一根手指按在自己的脑侧,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 “你知道0号为什么会逃出来吗?” 舒莫摇了摇头表示不解,所长的手指突然伸出,舒莫吓得退后了一些,害怕是对方又开始突然发疯,接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他面前的盘子上:“吃了。” 舒莫没什么胃口,所长的双手合十,说道:“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你的体质很差,舒莫。”所长双腿交叠着,姿态慵懒:“经过检测,我发现身体的健康报告数值低于实验所的平均数值5%,患有轻微的胃病、熬夜、低血糖……” 所长还想说些什么,舒莫有点头疼,他用叉子把牛排叉起来,吃了。 所长说:“好孩子。” 第145章 舒莫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男人站起身,示意他跟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实验室内,舒莫这才发现实验室后方就是所长的住所,这家伙真的是个工作狂。所长坐到桌子前,用自己的权限点开一份文件: “照料t-98-hg-天堂之梯的猎人在前段时间,和外界的一个教会有过接触。” 所长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舒莫坐过来。黑发青年坐到他的身边,刚准备去看,就感觉身边一沉,却是男人极其自然地凑过来,附在他的身侧和他一起看着。 “……太近了,所长。”舒莫的声音很轻,担心所长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又或是像之前一样,但男人却什么也没说,看了他一眼后便让开了一段距离。 舒莫松了口气,一段音频和录像在他的面前播放出来: “安兹,你说的那个始教,是真实存在的吗?” “污染物真的是救赎一切的关键?” “你见证过那些奇迹吧?亚伦,你也能够感觉到不是吗?那些污染物不应该被锁在牢笼中,它们不是怪物,而是猎人们的梦想、他们的希望,你、我,还有其他人们共同的未来。” “你有听见过它们呼唤你的名字,和它们交流、接触,你也能够感受到它们身上的情感和思想不是吗?那是和我们一样的、甚至超越我们的思想……” “……可是。” “高塔就要迎来终结,而能够拯救我们的,就是这些被束缚的污染物,始教会告知你未来的方向,来跟我一起看看吧,我会带你见到你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通话里的人说了一个地点,接着,所长按下了第二个按钮,第二段音频出现: “我、我看见了。” “我甚至不敢想象那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是奇迹……这是……” “亚伦,加入我们吧。” “哈……哈哈哈……” “来听听我们的计划吧,等到末日来临的时候,你会是第一批得到救赎的人。” 所长又按下了第三段音频,这一次出现的是一段录像,画面里的猎人走进了收容室,接着将桶里的饲料一脚推翻,然后主动地走向了t-98-hg-天堂之梯。 “没错,审判所的人都是疯子,所有人都已经疯了,他们都活在谎言里。” “高塔里的什么神根本就不存在,就是因为那个东西,就是因为他们,我才会活在这个狗屁的世界里,你们都疯了,只有我……我是清醒的,我会带你们看见真正的世界!” 在房间内狂笑起来,接着又捂住脸哭泣的猎人颤着身子,好一会后,他才一步步地走向了天堂之梯,接着伸出手,挖出了对方的眼睛。 在他手中拿着的那颗眼珠中,一段通往天国的台阶若隐若现,猎人的指尖满是血水,他将手中的眼珠高举起来,仿佛像是举起了自己的救赎。 “如果0号真的是神的话,那就让祂来彻底结束这一切吧!” 录像在这个时候断开,画面中漆黑一片,就在舒莫认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在黑暗的画面中,却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以及广播的声响。 他缓缓抬起身子,靠在座椅上,一旁的所长拿出一份文件,舒莫看着手中名为【始教】的教派文档,眉头越皱越深。 “他们……崇拜污染物?”舒莫眉头紧锁:“他们打算将实验所的所有污染物放出,然后毁灭高塔?” 这种思维以及他们的动机,简直让舒莫的大脑几乎炸开,然而一旁的所长却面无表情,他说:“我倒是觉得,他们的做法很有趣。” 舒莫瞬间转过头看向所长,男人双腿交叠,眼神淡淡:“猎人和平民一直生活在随时有可能被夺走生命的恐惧中,即使他们再拼命地清理污染物,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怪物冒出来。” 所长又拿出一份文件翻了翻:“在几十年前,六层就已经完全沦陷了,那里基本成为了污染物的老巢,但在面对六层居民的求助时,审判所的对应手段是将通往六层的中央电梯完全炸毁,他们封锁了通道,将六层彻底锁死,这样一来,六层的污染物就无法通过云海,前往高层。” “而五层的人则在十几年前曾经险些同样被清理,所以五层的猎人们便创建了崇拜污染物的教派。”所长看着面无表情的舒莫,接着说道:“但因为某种原因,五层的污染物同样一夜之间消失了,但之前的始教仍然有余留,g-98-亚伦曾经是五层的猎人,他在来到上层后还很曾经的朋友有牵连,而他的朋友,则带着他加入了始教。” 所长将这份文件扔到桌子上,望着舒莫:“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些东西都是只有二层的高层才知道的秘密,同时也是高塔最不可见人的阴私。舒莫的表情一阵变换,最终,他才询问道:“所以,六层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早在几十年前,他们就已经被抛弃了。”所长说。 他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舒莫有些不理解,这么大的事,审判所是怎么隐瞒的? “这很简单,舒莫。”所长对他招了招手,舒莫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结果男人却捧着他的脸,突然凑近了过来,舒莫被吓了一跳。 “你在之前,有离开过四层吗?”所长冰冷的鼻息吐在他的脸上:“人是理智的、同时又是愚昧的、任人摆布、安于现状,只要自己身边的环境不出问题,便会一辈子活在那个圈内。” 第146章 “所以就算六层早已经被遗弃又怎么样?”舒莫的手按在椅子上,看着所长用独眼望着他,眼中尽是红色:“只有六层的人会想要去往上层,而中层的人,不会去往下层。” “只要审判所的人封锁了这个消息,便不会再有人去探知这一切。” 所长看着舒莫,突然很想凑上前吻他。但黑发青年却抿起唇,摆出抗拒的姿势。所长看着面前人紧绷的脸,在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没有强迫对方。 “但亚伦曾经是五层的猎人。”所长说着,舒莫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他看向屏幕,望着重新摆放的录像带,以及站在那里的猎人,那看上去荒谬且疯狂的举动,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解释:他只是在畏惧罢了。 “舒莫。”男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张口,说道:“我想吻你。” 还沉浸在某种思维中,思考着五层所发生一切的舒莫听到这里,屁股仿佛被扎了一下似得几乎差点从椅子上窜起来,所长抬起脸将他按住,在灯光下,男人的血眸中仿佛有着艳色流动,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一股记忆带着微凉的风突然吹拂到了舒莫的脸上,他想起在月光下男人的脸,想起了对方微凉的发丝,想起了那双银眸,以及飞在空中,抬起脸就可以看见的,近在咫尺般的月亮。 那好像是他见到过最明亮的月亮,因为去除了污秽和血色,所以显得格外皎洁。 而在那一瞬间,所长看着他,满头长发散开,一头蓝发在月光下呈现一种发光般的质感,有那么一瞬,他看上去甚至很像是…… 舒莫回过神的时候,所长已经像是要凑上来,几乎要吻到他。舒莫瞬间后退了一步,他看着面前坐在那里,眯起眼望着他的人,磕磕碰碰地拒绝道: “我,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望着所长的表情,舒莫继续说道:“我不是很喜欢和人接触,也不喜欢……被人吻。” 所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不悦:“但你说……你喜欢我。” 舒莫看着他,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记忆回放: 实验室内,握刀的男人,被绑在十字架上无法挣扎的他。 所长:你喜欢我? 舒莫:(被刀抵在胸口)我喜欢你。 记忆结束。】 舒莫的表情逐渐不善,但却因为畏惧面前的人而不敢直白地说,所长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像大提琴在屋内沉沉地拉弦:“而且,昨天晚上,你想主动吻我不是吗?”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我只是想要救你。” 所长用手指托住自己的下巴轻笑起来:“那我该谢谢你呢,舒莫。” “你做得很好。” 舒莫有些愣神,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所长好像真的在夸他,青年瞬间有点不敢置信,面前的人转性子了? 而且,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猩红王冠怎么样了? 似乎是看出了舒莫的疑惑,所长解释道:“0号的出逃,导致了实验室内的污染物大量出逃,事后,猎人们花了一些时间才将它们重新收容,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你。” 舒莫看着他,就听见所长继续说道:“原本实验所应该出现更大的伤亡,但你却出手,将所有污染物都安抚了下来。” “猎人们很感激你。”所长眯起眼睛:“他们都很想谢谢你。” 然后,猎人们在事态稳定下来后,就发现舒莫消失了。所长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蜷缩在废墟中,被两层屏障所保护起来的黑发青年。 舒莫犹如沉睡在巨茧之中,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白光,一层来自于他自己,另外一层则带着夕的气息,一黑一白的两层屏障将他牢牢护住的同时,也成为了囚困他的牢笼。 所长不觉得他继续沉睡是什么好事,他想要将舒莫带走,却发现狩日可以贯穿那层白色的屏障,却无法击破夕设置的防护;而他手中的猩红王冠可以击穿漆黑的屏障,却无法撼动舒莫身上散发的白光。 于是所长便戴上了猩红王冠。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猩红王冠一直在尝试蛊惑他,所长可以保证自己不被彻底控制,沦为猩红王冠的傀儡,但他同时却不知道真正戴上它会发生什么。 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所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做些什么,他击穿了舒莫身上的屏障,接着,带着血色王冠的人看着面前沉睡的青年,他伸出手将人抱起,漆黑的羽翼扇动起来,所有获得王冠的人在戴上它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创造一个血色的世界。 所长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想过,让舒莫和他一起去创造新世界,男人的心头十分愉悦,看着面前一点点被逐渐染成血色的月亮等待着舒莫的苏醒,他甚至可以压下自己心里的冲动,只为了等舒莫醒过来跟他一起离开实验所。 然后舒莫醒了过来,并一巴掌掀开了他的脸。 所长的眸光微微一闪,舒莫突然感到背后一寒,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似乎是打算在所长察觉到之前悄咪咪地离开房间,男人却抬起脸看着他,所长并未说出他救了舒莫的事,而是说道:“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看研究所现在怎么样了。” 所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去吧。” 舒莫如蒙大赦,接着连忙头也不回地离开,在他走之前,所长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叫住了他。 第147章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舒莫:“?” 一头灰蓝色长发的男人托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在拯救研究所后,睡了三天。” 舒莫:“……?” 所长:“大家都很想见你、很想感激你呢,舒莫。” 怀着一股淡淡的不祥预感,舒莫缓缓打开门,走出了所长的实验室,面前的实验所显得异常干净,看上去和事故发生前没有多少不同。实验所内的人员还是和之前一样多,只是多了一些新面孔。 舒莫走在路上,想,好像也没怎么样啊? 然后,当他一路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时,缺了一条手臂的欧亚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接着,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舒莫的警铃直跳,但这个时候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就犹如走投无路一般,舒莫被一群人围在一起,他们用一种陌生的、舒莫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看着他,接着,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欧亚站在他面前说: “你还活着啊,舒莫。” 舒莫:“?” “我们很担心你——”他们围着舒莫七嘴八舌地说道:“所长说,是你救了我们。” 舒莫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他勉强稳住心神,接着说道:“所长说了什么?” “他说,在0号出逃的时候,你从天而降,接着脚踩白光飘在空中,压制了所有污染物,拯救实验所于危难之中。” 舒莫:“?” 舒莫:“???” 欧亚跟着说道,当然,他的这番话实际上只能给舒莫造成极其严重的心理打击:“他还说,是你压制了猩红王冠,并且帮他把实验所重新恢复成了原样。” “其实我们有点记不清之前发生什么了。”另外一个实验员挠了挠头:“我们只记得一道白光突然出现,然后……然后我们就倒在了地上,什么也不记得了。” “但是我记得是你救了我。”欧亚凑上前,对他挤眉弄眼:“兄弟,你很不错嘛。” “我……我……”舒莫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他甚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接着,他们突然凑上前,对着他说:“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你是超人吗,舒莫!”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在一群人的追赶中,舒莫左逃右窜,跑了许久才终于躲开他们的追击。舒莫在混乱中还记得拿走桌子上的笔记本,他没想到真理的代价居然还在,青年现在只能躲在实验所的角落里默默翻书,就连他的桌子上都塞满了礼物。 “我救了实验所?”舒莫喃喃自语着:“什么嘛……”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束花,青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此时还有些狼狈,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于有些手足无措。舒莫的唇不由自主地翘起,他翻开了真理的代价,就看见上面显露出的,全新的一句话: 【恭喜你。 你获得了蛇的信任。 蛇是一种狡猾、多疑、神经质、慵懒又致命的冷血生物。 他只会关注有趣的猎物,遇到喜欢的东西就一口吞噬,从来不信任任何人,但当他信任什么的时候,你便会获得他的全部信任。 所以,你可以随意地背叛他、利用他的这份信任了。】 真理的代价是如此教唆着。 【但请小心,你只有一次机会,你一旦选择背叛他,那么他便会将你一口吞噬。】 舒莫看着手里的书页,他沉默了。 青年翻开书,看了一眼,接着再次合上。 书上的文字还是那些内容。 舒莫眼角抽了抽,他拿起笔记本,缓缓走向一旁的洗手池,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指尖被人舔了一口。 “我劝你不要乱说话。”舒莫斥责道:“给我说点有用的东西。” 真理的代价没有任何反应,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重新打开了书本,上面的蛇信任论仍然没有任何变化,他作势要把这玩意沉进水里,就突然发现,在这一页后面,出现了新的字迹。 【警示:危机过去,实验所即将迎来新的访客。 你需要做出正确的决断,并在合适的情况下,选择做出最正确的事。】 四层,希站在始祖前,看着面前的污染物。 巨鹿被一把长刀钉在地面上,身体被均匀地切割,希的身上甚至没有脏污。他普通地就像是在做一件很小的事: “臣服,或者死亡。” 始祖模糊的声音传来,是犹如千万人夹杂在一起的声音:“日柱……不配……” “你们想要报复审判所吗?”希继续说道,始祖的身体一顿,接着发出了一声咆哮,希不为所动,接着说道:“你诞生的原因,不就是为了报复审判所,向他们复仇。” “你,不行。” 希抬起手,那把长刀便再次抬起,接着将始祖切成两半,它快死了,再这样下去,它真的会被面前的人碾成粉末,但高塔的支柱都是它们的敌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圣者会站在我这边。”希轻声说,他的话让始祖骤然抬起眼望向他,片刻后,巨鹿的体内缓缓爬出一匹更小的始祖,它站在那里,毫不掩饰对希的仇视,但同时,希的话又让它们开始犹豫。 “不能相信他!” “但这是圣者的命令……” 第148章 “他在欺骗我们!” “但圣者的身上,有他的气息……” 嘈杂的争吵声乱成一团,希俯视着始祖,看着面前的怪物在他面前犹豫着,最终,始祖选择向他低下头:“如果你真的能证明这一点,那么我会遵从圣者的意志。” “他会站在我这边。”希垂下眼睛,伸出手:“把斐世的本源给我。” 始祖沉默了,片刻后,它的眼珠瞪大,一颗颗爆裂开来,隐藏在其中的斐世本源缓缓飘出,犹如一颗璀璨的星星,接着,希伸出手,将其封印。 “……记住你说的话。” 希看着始祖缓缓消散,消失在他的面前,钻入他的影子中。笼罩着整片森林的黑暗终于在这一刻褪去了,希从森林中走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影子看上去变得更深了一些。 “希大人。”雨辛走上前,不出意外地发现始祖的气息消失了。希亲自到来,那么始祖被希除去是理所当然的事,又或者,对方并没有被杀死? 但雨辛并不打算再想下去,她只是个破打工的。其他人也一言不发,希看着她,收起了手中的盒子:“打开去二层的通道。” “是,大人。”雨辛毫不犹豫地应下,并开始行动,不提出任何疑问,只遵从命令。希抬起脸望向天空,似乎在透过头顶的什么,看着极其遥远的二层的某个方向。 “我要去……研究所一趟。” 希的声音让雨辛的动作一顿,那里可是日柱2的所在。但希之后什么也没有说,他看着面前打开的通道,缓缓走入其中,下一秒,男人的身体被通道完全吞噬,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第54章 “希!” 漂浮在中空培养巢内的男人拥有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孔,那张精致的脸呈现出一股令人惊叹的古典美感,宛如旧贵族手中精心擦拭的珍宝,又仿佛是壁画上由顶级画师绘制出的艺术品。 他的一头紫发飘散在水液中,灰白色的肌肤上泛着一股淡淡的青色。贪婪沉睡在罐子里,弯曲的眼睫毛上挂着几滴水泡,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戳。 舒莫凑在玻璃前,望着罐内的人,有种下一秒对方就会睁开眼睛,用那双水晶眸望着他的错觉。舒莫现在的情绪十分复杂,尤其是在他听说了贪婪是为了救他,才毫不犹豫地选择对上2号,结果却在混乱中失去意识,让猎人们抓住机会,伪装成舒莫的样子,才让贪婪和月之女巫对上后,舒莫看着沉睡中的人,突然就对他再没有之前的畏惧感。 “他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舒莫回过头,看着身旁的实验员。穿着白袍的女人刷刷地写着什么,鼻子上挂着的精致镜片挡住了她的眼睛。 “贪婪大人失去了理智,和月之女巫对战后便陷入了沉睡。”女人的声音传出,她继续说道:“他的身体状况在那时变得非常恶劣,但在陷入沉睡中后,便似乎在逐渐恢复。” 实验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出了结论:“若没有意外,贪婪大人应该能在近期苏醒,但具体的时间,我们无法判断。” 舒莫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实际上,贪婪还是就这样沉睡着好。实验员想,他们对于贪婪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即使对方在暴走时并没有伤害他们,只屠杀污染物,但贪婪发狂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型镰刀,在空中挥舞武器狂笑的身影,以及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实验所的菌丝,都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她甚至感觉贪婪实际上也是一个五级污染物,否则对方怎么可能重伤月之女巫。 要不是月之女巫的机制刚刚好有些克制贪婪,让男人陷入了沉睡,否则对方可能会变成史上第一个因为倒霉而突然暴毙的五级污染物。 当然,这些话她不可能和面前的人说,因为对方现在不仅是实验所的大名人,还和面前的贪婪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更何况,似乎就连所长都和对方有着某种联系,他们可是经常看见舒莫进出所长的办公室,并且在舒莫陷入沉睡的时候,也是所长将他抱进了实验室内,接着亲自照顾对方。 女人的眼神在舒莫身上转了一圈后便收了回来,舒莫没有注意她的眼神,只是看着面前的贪婪,心里很想为他做些什么。 或许,他可以去月之女巫的收容室转转。青年想,他站在培养巢前,看着其中的贪婪,轻声道:“好好休息。” 青年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对着贪婪说了一句:“你要早点好起来。” 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沉睡中的贪婪眼皮似乎轻微颤了颤,但下一秒又归于平静,仿佛只是错觉,沉睡中的人身上褪去了那股强烈的威胁感,给人一种柔和乖巧的错觉,他眼睫毛上的气泡飞速上升,在营养液中破碎开来,水液波动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舒莫走出了后方的病房后,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实验所内的一切仿佛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但生活在这里的人却产生了些许变化,在舒莫的眼中,大部分路过的人都会望着他,然后向他投以善意,一些猎人和实验员更是知晓他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那些骇人听闻的怪物,看着污染物在他面前乖巧顺从。 舒莫在这里收获了太多,他人的感激、同事对他能力的肯定,以及顶头上司的认可和肯定。所长甚至给予了他绝大部分的权限,这个实验所是所长的一言堂,所以舒莫也可以凭借他的能力在这里获得认可。 第149章 然后,舒莫突然发现,他的生活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清洁工,而是实验所内能力出众的实验员,他不用再去思考自己的身份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不用再思考审判所的追杀,而是大大方方地展露自己的能力。 舒莫停下脚步,他站在墙边,突然看着自己的脸,他回想起自己之前见到过的场景,那飘在空中的白发男人……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他做的? 舒莫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到底能做什么?他到底可以做到什么? 夕对他说,你可以肆意妄为地决定其他人的命运,并审判他人,命令污染物。 年少的因斯亚对梦魇说:“我会救你。” 舒莫的五指缓缓收紧,仿佛将救赎和审判握在手中。 然后这种中二病就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 “加里少爷。”追在青年屁股后面的保镖无奈地说:“请您慢一点。” 走在前方的加里拥有一头耀眼的金发,浑身上下的穿搭一丝不苟,精细中呈现出了一股严苛感,是从小被培养出的精致。 他行走的姿势都显得一板一眼,但动作极快,在人群中穿梭着,让跟在身后的人只能紧紧跟着,在他的身后,嘴里嚼着口香糖的女人背后背着一台高精度的重击魔能枪,那恐怖的武器需要经过重重审判才能在二层携带,仅仅维护其运转都需要投入大量资源,女人不仅拥有它,还能带着这东西随意乱转,她站在对方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对面前的人隐隐呈现一股保护姿态,就说明对方的身份不浅。 更别提围在他身后的保镖,加里在实验所内穿梭着,眼神在所有研究员身上一一划过,仿佛在审视对方。身后的人看着他的这副做派有些无奈,天地可鉴,这里可不是他们的老家,而是日柱2的研究所,在这里肆意妄为,他们可能真的会被所长捏成碎渣。 哪怕加里的父亲大有来头,给其派遣了任务让加里来实验所送信,才让他们有了进入这里的资格,但这也不是他能在这里横冲直撞的理由。然而加里就是一门心思地在实验所里打转,甚至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去收容室内观察,近距离地观看污染物,银蜂看着面前的人,甚至在背后翻了个白眼,她背着自己心爱的武器,对着身边同样苦着脸的同事说:“如果之后出了什么事,就由你负责保护他出去。” “那你呢?”金蝶瞪着她,银蜂理直气壮地说:“我会在后面用火力给你支援。” 见鬼的火力支援,她明明就是想见势不妙直接开跑。金蝶有些头疼起来,加里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当然察觉不到实验所内潜在的危险,而他们光是进入实验所内,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异常恐怖的威严在那一瞬间压在了他们的身上,对方的视线甚至没有多么关注他们,只是在银蜂的武器上一扫而过后便离开了,但这种差点就被人一巴掌拍死的感觉还是让金蝶有些后怕,他对着银蜂说:“吓得我的妆都要花了。” 银蜂说:“滚。” 他们现在是在凶兽的老巢内游晃,而这个巢穴内还关押着无数怪物,金蝶想,他这辈子见到的污染物,甚至可能都没有实验所内关押的十分之一多。 在这里行走,真的需要一幅巨大的胆量,别看金蝶身边的保镖面色正常,但实际上对方都快被吓尿了。而他们的加里少爷则表示:“你说,我能不能去看看那些五级污染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的话一出,周围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可能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加里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怕了?” “这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金蝶无奈地站出来解释,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银蜂在身后推着他,物理选拔出了一个倒霉蛋:“五级污染物是最恐怖的污染物,它们的领域几乎足以灭城,被关押在实验所的最深处,我不觉得,有什么人可以随意地出入实验所最深处的领域,甚至还在那些污染物的收容室内出入。” 然后,他们身旁的实验员匆匆地赶到了一位黑发青年的面前,站在他的身边对他急促地说道:“舒莫,猩红王冠和月之女巫似乎出了一些问题,请您去看看。” “他们怎么了?”在加里的视野中,一位肤色苍白、长相帅气的青年站在他们的不远处询问道,对方的面容即使是以加里挑剔的眼光来看也十分出众,加里望着他的脸,甚至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在哪里看见过与其相似的面孔似的。 对方的声音沉稳,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语气中透出一股让人安心的感觉,实验员似乎也知道只要舒莫肯过去,那么那些污染物就会安分下来,这是对方仅有的能力。 “它们……绝食了。”实验员的语气听上去甚至有些绝望。 “?” 舒莫目露狐疑。在一边,银蜂推了推金蝶,突然小声地说:“他们嘴里说的猩红王冠,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吗?” “那个……五级污染物?” 金蝶的笑容有些勉强,他几乎有种汗毛直立、拔腿就跑的冲动,天地可鉴,这个实验所里关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会去看看的。”舒莫回答道,实验员好像立刻就松了口气似的:“太好了,只有你能随意地出入它们的收容室,只要你过去,那么它们就会安静下来的。” 第150章 听到这番话,加里的眼前一亮。 实验员的声音中有着对舒莫全然的信任,黑发青年很少遇到这种信任,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嗯了一声,他刚准备前往月之女巫的收容室,就突然看见一行人朝着他的方向径直走了过来。 走在前方的人拥有一双淡黄色的眼眸,配上那头金发显得浑身上下都格外显眼,如果给他一盏聚光灯,舒莫甚至感觉,对方可以直接站在舞台中央充当电灯泡。黑发青年脑中划过这个念头,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人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上下看了他一眼后,理直气壮地说: “你是这里的实验员?” 舒莫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道:“你是?” “我是加里·布莱恩。”金发青年抬起脸,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带着些许的荣誉感,他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就看见舒莫看了他一眼,接着点了点头。 然后,青年径直离开了。 “等等。”加里的眼睛瞪大了一些,生平第一次被人无视。舒莫似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青年回过头看着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眸望着面前的人,仿佛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我还有事,我得先离开了。” “站住。”加里说道,他示意身边的人去拦住舒莫,然而银蜂眼睛一闭,就当做自己已经瞎了,金蝶无奈地走了出去,表现地很客气:“您好,这种尊敬的先生,我们大人想要找您说些事。”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金蝶望着面前的人,在他的解释下,舒莫才知道这家伙是某位大人物的子嗣,被派遣来向所长送信,但同时,加里还表示自己想要参观实验所。所长的意思舒莫并不清楚,因为他们并没有见到所长,看着面前的金发青年,舒莫很确定,所长知道他们在这里,但是他懒得管。 只要对方不在这里闹出大问题,那么舒莫相信,所长可能甚至根本不会去理他。这是舒莫在和所长的多次接触后所得出的经验,那个男人像蛇一样,平时连骨头都是软的,除了缠着喜欢的猎物以外,对其他人并没有多少兴趣。 然后加里就误会了所长的意思,甚至寻找人想要让对方带着他参观污染物、或者进入收容室:接着被委婉地拒绝。 对方就差直说:大少爷,你别在这里打扰我们工作了。 加里纠缠无果,便在实验所内寻找机会,最终,他撞到了舒莫,并选择直接缠上了对方:他能够感觉到,舒莫便是他可以寻找到的最好机会。 舒莫很想把他赶走,但对方却好像脑子里面缺了根筋一般一直死死赖着他。舒莫的身后被迫黏上了一串跟屁虫,欧亚远远看见这一幕甚至还吃了一惊,知晓了舒莫的处境后,男人对他投以怜悯,并偷偷摸摸地说:“要不然,你带着他们去普通污染物的收容室转转,这些大少爷基本上都只是嘴上说说,真的看见污染物,肯定脸都被吓白了。” “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欧亚说道:“实验所的工作是个好工作,有些人会来这里镀金,或者干脆是塞几个走后门的来混日子,他们通常都只接触最普通的怪物,就会被吓到连忙逃走。”男人说完还笑了一下:“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的表情有多难看。” 舒莫犹豫后,还是选择询问了所长怎么处理,男人现在似乎很忙,但在舒莫联络他的时候,所长还是第一时间接了电话:“怎么突然有事找我?” 男人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愉悦,舒莫把加里的事说了之后,那种愉悦感就瞬间冷淡下来:“他要是继续缠着你,那就让他滚。” “但如果你闲着无聊,倒是也可以找个乐子。”所长继续说道:“他的父亲送了我许多礼物,你喜欢的话可以来挑一挑。” “你喜欢赛马吗?舒莫。”所长的声音透过通讯也显得极其粘稠,舒莫的耳朵都仿佛被淹在蜜中,耳根发软起来:“他送给了我一个马场,我把它送给你。” “所长大人,”所长的通讯中,一道声音传来:“审判所的人,要见您。” “还有一件事……” 舒莫的眼睛瞪大了,还没等那边的声音继续禀报,所长就说:“我们有空可以一起去逛逛。” “等……”舒莫的声音在这里断开,他的眼神惊疑不定,不确定自己时不时在刚刚听见了一个名字。 希……? 在所长的房间里,蓝发男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人继续说道:“希大人说,他想来实验所一趟。” “今天是什么日子。”所长面无表情,刚刚在通讯中对舒莫的那股柔和感荡然无存:“怎么有这么多客人,想来我的实验所呢?” 舒莫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他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略微加速起来。过了几秒钟后,舒莫才回过神似得,看着身边到了这种时候也依旧缠着他不放的一群人: “你们来实验所,就是为了见见那些污染物?” 加里略挑起下巴,说道:“这里是日柱的研究所,家父久闻大名。” 舒莫没有去管这位大少爷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的心绪还有些漂浮,良久,青年才叹了口气,接着说:“所以,你是想来这里镀金的,你想在研究所工作?” 第151章 “那你应该也想来这里工作咯。” 舒莫继续问道。 加里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听见舒莫对他说:“走吧,赛马场少爷。” “?” 加里目露疑惑,他刚想对自己的称呼表以质问,就跟着舒莫来到了一个收容室前,得到了一套崭新的制服、一套清洁工具、一幅头盔。 “这是……什么东西?” 加里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身后的人瞠目结舌,舒莫则表现地很无辜:“我们饲养员在进入收容室前,都要这么做的。” “并且,我们还要负责清理收容室内的环境,帮污染物做清洁。”舒莫眯起眼睛,狐疑地说:“你该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舒莫随意道:“但是这样你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毕竟这就是我们的日常工作。” “不!”加里扔下手里的东西,他有严重的洁癖,听到这些差点爆炸了:“你们应该保护我,然后让我去观看那些怪物。” 舒莫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当加里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从收容室内骤然出现的恶意和杀意,那股让人汗毛直立的恐怖气息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在他对面前的人大声说话的时候,就连四面八方的收容室内都渐渐生出某种恶意。 “做不到吗?”舒莫对着他眨了眨眼,表情是纯粹的关心,他在露出这副样子的时候脑中突然划过贪婪平时的表情,然后,青年突然就意识到了某种异样的愉悦感,特别是在看见面前的人有气却不敢发的时候:“也是,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做不了这些小事。” “所以,你还是先回去吧。” 银蜂在后面差点笑出声,其他人也是一幅想笑但是不敢笑的样子,加里的手都在颤抖,他气得面红耳赤,最后,金发青年硬生生地维持了表面的风度,不想输了气势,坚持道:“我要进去。” “好,很有精神!” 舒莫对他表示赞扬,然后,他推开了收容室的大门,走进了j-85-er-大地精灵的房间里,在这个庞大的收容室内满是湿哒哒的黏土,房间的最中心,一朵漂亮的小花随风摇晃着,见到舒莫前来,甚至于朝着他微微摆了摆。 加里一脚踩进了一团黏土里,那一瞬间,对方的脸色发白了起来,强烈的洁癖让他想要咆哮。舒莫对着那朵小花挥了挥手,声音温柔地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想要吃人?不不不,你不能吃了他。” 舒莫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那朵很小的花,继续说道:“你要听话,我会给你提供食物,但是你要是敢吃了他,那么我就不来见你了。” 小花垂头丧气地摇摆了一下,接着不动了。加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甚至有点想要呕吐。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要夺路而逃,但他的脑中划过阿卡纳的面孔后,青年咬着牙,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把腿从泥土里拔了出来。 很好,你很好。 加里低声喘息着,他身后的人看着这一幕,几乎要憋不住笑。他们其实阻止过对方,让加里观看实验员的日常工作即可,可对方一定要进入实验室内,那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就只能算他活该了。 “好,”舒莫回过头看着他们,给他们分发了任务:“那么现在,你们该开始干活了。” 刚刚还在幸灾乐祸的人瞬间失语了,他们人手一把清洁工具,看看面前的脏污,表情麻木:“把收容室内打扫干净。” “这就是j-85-er-大地精灵的习性,在它出现的区域都会伴随着大量泥土的增生,我们必须得尽快清理这些脏污,才能保证对方不突破收容,这就是实验员的日常任务。” “你们不是想要近距离参观污染物吗?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舒莫拍了拍手,在四层曾经当过清洁工队长的他,对此非常熟练:“加油,清理完这个收容室后,我们就该去下一个了。” “我想死。”银蜂的手开始颤抖:“让我死吧!” 加里的眼圈甚至都有点红了,青年看上去都有点可怜起来,但他却咬着牙,硬是继续一点点地擦拭着面前的东西,他不开口,那么其他人也只能跟着做。在他们的身后,j-85-er-大地精灵的花朵一点点地展开,从中长出尖锐的倒刺和狰狞的牙齿,无数白蚁般的生物在地面下方来回攀爬,发出令人不适的嗡鸣声,然而在下一秒,舒莫低下头,弹了弹那朵花苞,对方猛得一颤,最后不动了。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面如死灰地走出了收容室,还没等他们喘口气,舒莫就从后面走出来,继续说道:“好,我们去下一个。” “跟他拼了。” 银蜂忍不住去摸自己的武器,金蝶伸手阻止她:“你没发现吗?刚刚的收容室里关押着的……是四级污染物。” “我刚刚看见我的脚有些痒,低头看了一眼之后,我发现,有只巨型白蚁趴在我的腿上,看着我。” 金蝶的眼角直抽:“在刚刚的房间里,至少有数以万计的白蚁。它们想要攻击我们,甚至于,有几次,我发现它已经啃穿了我的防护服,但是对方拍了拍手,它们就都停下了。” “我们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 银蜂听到他的话,脸也跟着抖了抖,她默默地放下自己的手,望着面前看似平平无奇的黑发青年,终于发现,这家伙……他们似乎,惹不起。 第152章 加里表情呆滞,脸色苍白,他刚刚呕吐过一次,因为一种强烈的痛苦,以至于他甚至顾不得优雅和礼仪就冲出了收容室,然后吐了出来。 ……这就是实验所日常的工作吗? 加里想,这就是污染物吗? 恐怖如斯。 他的手指颤抖,精神几乎崩溃,但在看见自己的衣服乱了的时候,青年还是抬起了身子,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还想继续吗?”舒莫站在他们身边,表情很温和。加里扭过头看着他,和青年对视一眼后,加里的表情慢慢恢复过来,这倒让舒莫多看了他一眼,他还以为这家伙已经被劝退了。 “你还没有带我去五级污染物的收容室。” 加里站在那里和舒莫对视着,片刻后,舒莫摇了摇头:“我从来没答应过你们。” 黑发青年退后一步,接着说道:“你们也已经参观过很多收容室了,是时候结束了。” 舒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他这一天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干,他挑选了许多比较听话的孩子带着他们去参观,若是换成其他饲养员或其他污染物,那么这些人早就被一口吞噬了,身后的银蜂和金蝶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惊恐起来。不知道那些恐怖的怪物在他面前为何如此顺从。 但加里却不愿放弃,他还没有见到那些最恐怖的怪物,而圣者……圣者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污染物呢?对方至少也应该拥有自己的领域。 加里看着面前的人,继续说道:“你知道……圣者吗?” 舒莫的眼神一变,很细微的变化,却被人立刻捕捉到了:“圣者?” 他用一种狐疑的眼神观察着面前的人:“你怎么知道圣者,不,你是为了圣者而来的?” “你听说过它!”加里眼中满是惊喜,连身上的痛苦都有些淡了:“它在实验所里,对吗?” “……不,他不在这里。”舒莫有些慌了。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因为他们刚刚参观过微笑之子的实验室,以至于青年刚开口说出这句话,就有一颗小小的石子砸在了他的脚边。 所幸的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一个细节。但加里看出了他表情的不对劲,见青年想要离开,加里上前一步,拉住了舒莫的手,舒莫却退后一步:“别碰我。” “亵神者——” 从对方的话里蹦出了这个舒莫许久没有听到的词语,他的脚步有些迟缓地往后退去,看着面前的人:“你说什么。” “你就是那个,躲在实验所里,被日柱庇护的亵神者。” 加里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他身后的几个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舒莫,很显然,他们并不知晓这件事。 “我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是审判所的罪人。”加里抬起脸望着舒莫,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暗自压抑很久了。 “我是审判所的新任教士,”加里说:“亵神者,我看破了你。” 在加里的印象中,被他爆出了真实身份的舒莫应该表现出慌张、恐惧,乃至于惊慌失措,但舒莫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疑惑,接着,就变得平静起来。 “……所以呢?” 加里望着面前的人,感到些许不悦,舒莫不应该露出这份表情,他可是罪人,而他,他是审判所的教士,在他的面前,对方怎么可以露出这副表情? 加里继续说道:“所以你应该遵从我的话,并说出你隐瞒的事。” 舒莫抬起脸,看着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教士,片刻后,青年摸着下巴,如果在之前,他可能会有些紧张,但不会畏惧,而现在嘛…… “你是审判所的教士。” 加里点了点头。 然后,舒莫继续说道:“教士大人,你的下巴上面有泥。” 加里……加里慌了一瞬,他瞪大眼睛,接着在自己的脸上不断擦拭起来,片刻后,对方才意识到舒莫在骗他,舒莫望着他愤怒的眼神,接着说:“我说错了,是你的衣服上有。” 加里低下头,然后他就听见舒莫接着说:“j-85-er-大地精灵的泥会钻入你的衣服内,可能你在清洁过程中一不小心擦到了,然后就一直停留在你的皮肤上……” “啊!”加里有些崩溃了,他简直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情况。舒莫在他尖叫的时候已经转身走了,加里去看他的背影,又看着自己的衣服,两相抉择后,他对着身后的银蜂说:“这是审判所的罪人。” 审判所出身的银蜂下意识地抓住了身后的武器,然而舒莫却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着:“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里,是实验所。” 舒莫的动作极慢,却就以那么缓慢的动作向前走着,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他们前方,最后一刻,青年才转过脸,用那双绿眸望着他们:“实验所一日游已经结束了,回家去吧,教士大人。” 舒莫在走廊里走着,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心里发虚。 看在所长的份上,他们应该不敢在实验所里发疯吧= = 真是的,舒莫想,怎么在实验所里也能见到审判所的人,他们怎么到处乱窜,还要发疯去收容室里看污染物,这帮人就没有正事要做吗? 圣者…… 舒莫的脚步一顿,实际上,在刚刚听见加里的话时,他的心里就有了一股强烈不祥感,加里想询问他,他也很想询问对方:“你们是怎么知道圣者的?” 第153章 舒莫的心慌慌的,但以对方的态度,他们也不可能告诉他多少情报,想到这里,舒莫颇有些无奈,他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如果去询问所长的话,那么他会告诉自己吗? 然后,舒莫的脚步突然一顿,空荡荡的走廊内,黑发青年停在原地,是他的错觉吗,他仿佛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某种声音。 是有人在喊着某个名字,在质问着什么、述说着什么。 那道嗓音是如此陌生,但这些都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对方刚刚是在如此清晰地喊着一个名字: 希。 明明距离如此遥远,舒莫却还是感觉那个名字一瞬间灌入了自己的耳中,他猛得回过头,朝着天台的方向走去,下一秒,他从房间内走出来,走到了实验所的天台外,这里是连研究员们平时都不会来的地方,而在这个区域,有一整片花园和森林。 在阳光的笼罩下,舒莫以最快的速度行走着,几乎像是要跑起来。 在花园的中心有一处休息点,而在那里,一位一头暖白长发,拥有一双乳白眼眸,瞳色极淡,在阳光下透出珍珠般光泽的男人站在暖光下,浑身散发出的光芒,却显得比阳光还要刺眼。 简直就犹如那最耀眼的阳光落下,共同组成一个发着光的人一般,希站在那里,面容就完美地让人失去了呼吸。 他垂下眼睛,投下的阴影暗沉,在他的影子中,有什么东西在若有若无地蠕动着,希长得极高,以至于当他垂眸望着人时,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你,在指责我?” 希用空灵的声音说道,他看着面前的这位审判所高层,对话低下头表示敬畏,语气中却带着强烈的指责: “当您来到四层时,七诫正在处理当地的污染物。”对方继续说道:“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在您离开后,我们却发现,七诫已经不见踪影。” 希点了点头,他高层的注视下,他继续说道:“所以你们认为,是我杀了他?” “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将七诫的踪迹告诉我们。”高层的脸色有些难看:“即使您是日柱,您也不能触发神的威严。” “那么现在。”希说:“他们该找我要一位七诫和一位议员的行踪了。” “什么?!” 高层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敢相信对方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对他出手,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在希平静的注视下,这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的人甚至没有动手,他脚下的阴影便迫不及待地冲出,接着将对方包裹、然后吞噬。 “不、等等,住手——” 希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对方,其他人看不见高层的身影,也听不见他逐渐模糊的祈求声,议员的眼中满是愤怒、然后是惊惧、最后是绝望的祈求。 “等等,求您放过我,我只是……唔……” 在他的视线里,议员赫然发现,希看上去是在笑、看上去在看着他,然而当他真的抬起脸望见那双眼眸时,他才浑身颤抖地意识到……那是怎么样的眼眸啊……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舒莫走到了天台的边缘,他靠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 然后,他骤然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近乎窒息般的声音,青年的手指用力地握住了栏杆,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地变化起来,眼中的光彩惊人,舒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欢喜笑容,欢喜到,仿佛连手指都在打颤一般。 他看着远处的那道身影,即使只是远远地望着,舒莫也能看得清楚,那是希。 他不会认错的。 舒莫想,他望着那个人,脑中一片空白,近乎下意识地呼喊道: “希!”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舒莫的心跳微微一顿,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几乎想要现在就从天台跳下一般,跳跃着去到对方的身边。 在阳光下,希转过身,他的眼眸微微眯起,看见了远处的那道漆黑身影,接着,男人唇边的淡笑顿了顿,他的唇角勾起,眼中的暖色炫目至极。 在舒莫的视线中,希抬起手,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如此温柔、漂亮,带着抹不开的暖色,在他的脚边,议员的身体被碾碎、吞噬,希轻轻地笑着,脸上的笑容纯净,仿佛一个温暖的幻觉。 “舒莫,”他说:“到我这里来。” 第55章 同类。 舒莫甚至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走下去的。 他只记得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希的前方,正仰起脸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里是实验所的后花园,此时已经到下班点,实验所内只有轮班的人还在工作,几乎没有人会来这个偏僻的角落闲逛,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希抬起脸,纯白色的眼眸在后方扫了一眼,下一秒,他的身边涌现出一股力量,将其他声音隔绝在外,希的眼眸垂下,看着面前有些紧张的黑发青年,唇边的笑容变得更深了些。 “舒莫。”两个人对视着,片刻后,还是希最先开口说话,对面的舒莫看上去有一丝紧张:“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空灵悦耳,带着一股难言的温柔,是一种落入耳中初感暖意,过了一会后却能觉出一股微妙冷感的音色。但在舒莫耳中却是全然的温色。他看着面前的人,激动之下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起来,他和希甚至只见过一面,上次见面,也是对方把自己救了出来,接着让他来到了二层。 第154章 他在二层所经历的一切,都源自于和希当初的那一次偶遇,若不是对方举荐了他,那么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来到二层,更别说进入研究所。 而在上次见面后,舒莫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本人,舒莫的心里仍然有一种难言的激动,这不是在商城里购买的海报;也不是在电视中仅有几次出现,在摄像头下显得和他隔了一段距离般,看不见摸不着的人,而是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微笑的希。 舒莫看着他,一瞬间几乎有些失语。他在这时模糊地听见了一声嘶哑的尖叫声,但又仿佛是他太过激动时产生的错觉,在地面上,希的阴影呈现出一股不自然的蠕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下方钻出似的,然而男人的长靴很轻地踩了一下,那波动就被他踩在脚下,接着不再动弹了。 舒莫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望见了那一片阴影。他顿了顿,绿眸缓缓眨动着,看着那片狰狞的阴影在他的面前形成希的影子,男人的声音这个时候从头顶传出来,将他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在看什么?”希温柔地询问道。他整个人是站在阳光下的完美生物,身上没有丝毫的污秽般,连眼珠都是日光般的暖白色,在那双瞳孔中细细地揉出彩色的光斑。 男人说:“在实验所的感觉怎么样?舒莫。” 希的声音给人一种体贴感,宛如温柔的前辈在询问他的生活。舒莫终于不再看着那片阴影,而是望向他说道:“谢谢您的关心。” 他顿了顿,接着回答道:“我觉得这里很好,在这里的工作非常轻松,对于我来说很舒适。” 舒莫的这番话并不是在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感觉。不过他或许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了,但同时也是这样,舒莫才能感觉到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多么合心意,这就是最适合他的工作。 “我很喜欢这里。”说到这里,舒莫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开心的笑容。希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舒莫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但在下一秒,希的表情就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他的脸上一直露着微微勾起的淡笑,仿佛一张面具似的,死死黏在他的脸上。 “那就好。”希说:“我在和你接触后,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实验所是个很适合你的地方,在下层的实验所里,并不能发挥出你的才能。” “你应该拥有更好的、属于你的位置。”希说:“我听所长称赞过你的能力,我相信你可以在这里生活得更好。” 希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因为他发现面前的舒莫一直在看着他,然后他说什么,黑发青年就跟着点头。希望着他的样子,甚至有些怀疑舒莫是否在听他说话,青年的眼中满是儒慕,像一条殷切地望着主人,眼巴巴看着他的小狗。 用那种柔软的、发着光的眼神看着他。 希的手指轻轻地一颤,他几乎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只落在舒莫打着旋的头顶上,他不敢再看对方一眼,仿佛是唯恐多看了一眼就会失控似的。 在舒莫看不见的地方,希的眸色变深了些,他突然确定了,在这一刻,希已经完完全全地确定了一件事:舒莫喜欢他。 或者说,舒莫崇拜着他,舒莫崇拜着“希”。 他喜欢我。 黑发青年甚至没有掩饰过这一点,又或者说,舒莫已经在竭力掩饰了,可是这却完全无法阻止他在希的面前表现地像个在摇尾巴的小狗。 那种难以掩饰的喜爱、近乎纯粹的崇拜和儒慕,是无法伪装,并且对方也不会去伪装的。希很了解舒莫的性格,与其说他会演戏,不如说舒莫就算是努力去表演,所展现出的演技也会拙劣地像个笨手笨脚的舞台新人,僵硬地连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去摆。 所以舒莫喜欢他。 想到这里,希的眼珠在眼眶内缓缓划动一圈,就算是站在他的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舒莫,也无法看出他此时的想法,或者说,在舒莫眼里,希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如此温柔。 “舒莫。”在意识到了这件事后,希便打算放弃一些来之前的决定,转而生出了新的念头,舒莫听见面前的人说道:“说起来,我这次来到实验所,就是为了一件事。” 舒莫看着希,对方的神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却在那一瞬间仿佛褪去了某种伪装,身上的气息从温和变得略加厚重、尖锐起来,舒莫直觉对方会对他说些什么重要的话,却没想到希突然一改之前的寒暄,直接了当地说道: “——我是来这里找你的。” 舒莫的精神一振,终于有点从见到希的喜悦中抽离出来。他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四周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远处的花丛摇晃了一下,但只是风在吹动。舒莫抬头看向希,对方比他更加敏锐,要是周围有其他人在场,那么希应该会有准备,想到这里,舒莫才问道: “你来这里,来找我?” 有什么事需要他做吗? 舒莫想,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希来找他,而不是找其他人的呢? 舒莫非常敏锐,他看向面前的男人,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是有什么污染物出逃了?” 希用暖白色的眼眸望着他,那副神态让对方的样子变得望不真切起来,舒莫看着他的样子,迟疑地说:“还是说有什么五级污染物诞生,所以需要我去处理?” 第155章 希伸出手,用手指间突然摸了摸舒莫的头发,舒莫并不喜欢其他人触碰他,但在男人的指尖伸过来的时候还是没有避开,对方的手指按在他的发丝中间,很痒,他从黑发青年的头发里揪出一根飞到他头上的花瓣,全程,舒莫只是站在那里疑惑地看着他,并未对他的举动有什么反应。 于是希抽回手,他将那片花瓣在指尖揉开、碾压,淡红色的颜色从他银灰色的手套上渗开。像一团血,刚刚的动作看似无意,希却已经确定了很多东西。 舒莫喜欢他。 希咀嚼着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掩饰自己心里的情绪。男人摇了摇头,刚刚的事情只发生了很短的一瞬间:“不。” 希说:“你知道圣者吗?” 舒莫今天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甚至于,在之前,他从未接触到这个词语,并不知晓这个词语的含义。若是在过去,舒莫并不知晓这个词代表着什么,但现在他知道了:“您也是来找圣者的……?” 舒莫抬起脸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似乎有些想要说什么,但最终,青年偏过脸,眼珠转动着:“他不在实验所。” “还有其他人也来寻找他吗?”希静静地望着他:“你也是这么回答他们的?” “圣者不在实验所里?” “那他又会在哪里?” 希的这句话直白地让人一惊,舒莫甚至感觉对方已经看透了一切,这种所有的隐私都被完全掌握在另外一个人手里的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舒莫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就连他之前都是最近才知道圣者的存在,为什么希会知晓这件事? 希身后的披风随风飘动着,上方华丽的纹路在阳光下反射着绚丽的纹路,希淡淡地嗯了一声,唇角微带着笑意看着面前的人,舒莫在他面前犹如受惊一般犹豫了一会,见人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下一秒,就又踌躇着低下头,含糊地说:“你来找他,是想要他做些什么吗?” “我是来保护他的。”希说:“你相信我吗?舒莫。” 对于一个只见过两面,甚至于之前素不相识的人来说,谈论信任这一话题会有种淡淡的荒谬感,但舒莫却看着面前的人,接着很轻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希的鼻息加重了一些,他的眸色变得更深了,深到快要形成一种接近厚重的质感,在那层白色之下,一点银黑色若隐若现地挣扎着,接着,希的神色恢复了正常,他继续说道: “如果你相信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圣者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舒莫将手插进衣兜里,他像是在聊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对圣者……不太了解。” “他是做了什么事,又或者拥有什么很大的、特别的价值,才让你、你们,这么在意他?” “他对你很重要吗?”舒莫含糊地说着:“还是说他曾经救过你?” 说完这句话后,舒莫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因为之后的那几句话不应该说出口,他不应该提起的,但是青年却在这一瞬间突然生出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冲动,他甚至已经不太在意希是如何知道圣者的存在,寻找他又是为了什么,在说完那两句话的那一瞬间,舒莫明明应该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但却反而在聚精会神,整个人完全紧绷起来,几乎在控制不住自己的一举一动,紧紧关注着面前人之后会说些什么。 然后,在舒莫的面前,希勾起唇,脸上仍然带着一幅淡淡的笑容,男人的面容完美到令人失神,那副神色在万千花海的包裹中,近乎夺走了舒莫的全幅心神,舒莫完全无法不去在意他说的话,接着,舒莫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汗水从侧脸流淌下来,他几乎有些在颤抖,青年偏过头,说道: “好吧,我不应该问这些,其实我……” “他对我很重要。” 然后,舒莫就听见面前的人低下头,俯身而下,希身上温暖的香气传来,只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阳光般的温暖,舒莫转过脸,就几乎要撞上希。他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却猛得镇住,因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力度很轻,却让人动弹不得。 “他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你知道一个人的存在会对其他人重要到甚至程度吗?”希很轻地说:“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会死。” 希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笃定,那其中坚定的情感以及毫不犹豫的、无法动摇的声音,让舒莫瞬间肯定了对方的话是真实的、无法作伪的。 “所以,我要来这里找到他、保护他。” 舒莫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甚至于就连希靠得他如此近都来不及反应了。他的大脑有些呆愣起来,下一秒,青年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凝涩迟疑,干巴巴地说: “这样啊……” “这是真的吗?”舒莫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他却看见希轻轻点了点头。舒莫感到那一瞬间,有一股狂喜的情绪顺着四肢百骸朝着心脏内部涌动了进去,将那里撑得紧紧的、几乎要直接爆开,将他整个炸成碎屑。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当那股情绪汹涌到了最强烈的时候,却仿佛在那一瞬间满溢则亏一般,瞬间失潮了下去,希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不太理解舒莫的反应,黑发青年犹豫了一会后推开了他的手,他按住自己的额头,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表现看上去有多奇怪了。 第156章 他应该觉得高兴的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 就连舒莫自己,都是在之前几天才知晓这件事,他根本就无法将这个词语跟他本身完全联系在一起,舒莫有些高兴,但更多的还是茫然。 他几乎就要钻进牛角尖了,舒莫脑中甚至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的神色仿徨,让望着舒莫的希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微不可见地产生了些许变化,男人用那双白眸望着面前的人,偏过头想:听到他的话后,舒莫就这么不高兴吗? 希脸上的笑容就像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般,从内部缓缓迸裂出了些许的裂缝,接着发出了细微的破裂声,他仍然在笑,眼中的白眸却既浅又冷,笑容和眼神呈现出完全相反的神态,舒莫仍然在自己和自己较劲,他回过头望着面前的人,几乎想要询问:圣者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希这么的在意他。 然后,舒莫回过头,就望见了那种漂亮的脸,和男人温柔的表情。 舒莫的大脑一顿。 “这样吗?那如果他知道的话,圣者一定会很高兴的。” 舒莫听见自己呆呆地说:“我觉得他一定会非常开心……” “真的吗?”希伸出手,抚摸到自己勾起的唇角,仿佛触碰到面具上裂开的缺口。 “真的,你这么好,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舒莫突然清醒了过来,并看着希点了点头,希说圣者对他很重要,那他也对希很重要。 真好。舒莫想,感觉一股异常甜蜜的触感在心中蔓延,只要看见希,他就什么都忘了。 希凝视着他,片刻后,男人的唇角加深了一些,也低低地嗯了一声。 所有的嫉妒、疑惑、和一丝纠结,似乎都在希的眸光下化尽了,舒莫感觉连指尖都是暖的,因为希的那些话而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希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说你来找他,是为了保护他?”舒莫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有多久,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询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现在非常危险,”希说:“圣者的存在,是非常特殊、非常重要的。” “他拥有可以安抚并净化所有污染物的力量。”希继续说道,舒莫听见别人如此描述自己,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所以审判所需要找到他,我需要在审判所之前,将他带走。” 舒莫皱起眉,听到审判所时,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审判所找他干什么?如果他拒绝呢?” 听见舒莫的话,希缓缓抬起身子,向舒莫讲述了一件事:“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你知道那些不服从审判所的人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吗?” “他们先会选择用利益来诱惑对方、用威胁和恐吓加以刺激。” “如果他还不顺从,那么之后就会选择用暴力来强迫他顺从。” “你知道审判所曾经的圣女吗?” 希说:“圣女,是一位拥有特殊能力的猎人,她可以吸收污秽,并将污秽转化为力量,当审判所发现这一点后,他们先是让她加入审判所,之后逼迫她去日以继夜地处理污秽。” “但这种吸收终究是有限度的。”希向舒莫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残忍又血腥的事,那是异常在审判所最深处的阴暗:“所以他们改造了她,并将她制成了‘圣女’。” 舒莫微微睁大眼睛,可能是因为处境相同,又或者是同病相怜,当狐狸听见兔子的下场时,知道自己和对方相差不大的他,才仿佛更能贴身体会到那种感觉。 “他们发现猎人的能力来源于她的骨头。”希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所以他们挖出了对方的脊椎骨,并将她制成了圣器,用以最大程度地吸收污秽。” 舒莫的呼吸一窒,几乎感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一股尖锐的痛苦,仿佛他的骨头也被剖出去了似的,希看着面前人的样子,继续说道: “圣女只是拥有可以吸收污秽的力量,就被如此疯狂地对待,但圣者,却是可以直接净化污染物。” “所以,我很担心。”希说。 “他们……不会找到圣者的。”舒莫说:“他们找不到他的。” “他们可以找到。”希却反驳着他的话,说:“很快,他们就会找到他。” “审判所已经快要疯魔了,你不知道圣者对于审判所来说以为着什么——现在的审判所,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些猎人和七诫,会像铺天盖地的红蚁般倾巢而出,接着撕碎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希低下头,突然猝不及防地捏了捏舒莫的脸:“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找到圣者,至少要比他们先一步寻找到他。” “你觉得你能躲多久?舒莫。” 舒莫还在消化希的话,却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听见男人这么说,舒莫瞪大眼睛,望着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 “圣者不在审判所,你是这么对他们说的吗?”希说:“你的演技连最傻的傻子都骗不过。” “圣者大人。”男人轻声说:“当审判所的主教来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也要对他们说出这句话吗?” 舒莫的呼吸急促,他望着面前的男人,咬着牙,下一秒,舒莫像是浑身失去力气,近乎恼怒地拍开希的手,垂头丧气地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你在戏弄我?” 第157章 舒莫瞪着希,但因为是希,所以他只敢瞪几眼,就重新低下头。 “我一直在找你。”男人的声音仍然十分温和:“我害怕你有危险。” “如果亵神者的身份只值得审判所派出几个猎人来追杀,那么圣者,就足以让他们疯狂了。” “你不知道那些人会对你做什么。” “即使你能控制污染物,又或是净化污秽,但审判所的人清楚如何对付你——他们现在表现出的力量,仅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希的双手放在身前,十指相对:“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圣女’,也不想看见你被做成工具,被绑在审判所的柱子上,日以继夜地清理污秽。” “你的喉咙会歌唱到裂开,身体也会因为过度压迫而崩溃,然后他们会治愈你,接着周而复始。” “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的。” 舒莫相信希,并且愿意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但他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有所隐瞒,这不是代表他对审判所更有好感,在审判所和希之间,他会选择谁,当然是不需要去问的事。 但希对他太好了。 这种好让舒莫有些无所适从。他们才见过两次面,无论希说什么,最重要的事实是:他值得希这么对他吗? 希在拉拢他,希需要他的能力? 他需要想想。舒莫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他突然想到了贪婪和夕,舒莫的脑子有些乱,希嘴里说出的关于审判所的一切,让舒莫的精神有些紧绷起来。 然后,希轻声说:“你作为亵神者,还不知晓审判所会做些什么吗?” “说起来,舒莫。”希抬起脸,突然说道:“你认为亵神者究竟是什么?” 舒莫瞬间抬起脸看向希:“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审判所说的是正确的吗?” 希抬头看向他,此时太阳渐渐西沉,阳光变得暗淡了一些,被屋顶的窗户所分割开来,让希的脸被其分割,一半呈现在阳光下,另外半张脸则落在阴影中,是完全的漆黑。 “来,告诉我,舒莫。” “你认为亵神者是什么?” 舒莫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人突然一改温和的态度,接着开始步步紧逼,他退后一步,前面的人便向前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远又拉进,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传来,希的态度突然变得锐利且压迫起来,仿佛像是在说:你作为亵神者,难道不相信我,还要去相信审判所? “你认为,你是污秽的、邪恶的、令人厌恶的,遭人唾弃的吗?” “审判所厌弃亵神者,你知道他们如何形容亵神者吗?——他们说,那是不应该出生、应当被沉入烈狱的脏污之物。” 希微微眯起眼,仿佛在说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似的,舒莫盯着他,表情渐渐有些不悦起来:“够了。” “你知道审判所是如何对待亵神者的吗?他们说自己是为了神而行动,为高塔除去污秽,所以才要进行大清洗,将所有的脏污处理。” “你会是那其中的一部分吗?” “够了!”舒莫抬高了声音,怒视着希,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你为什么……” 舒莫摇了摇头,他今天收到的冲击有些大了,青年退后几步,看着希,接着想要转身离开,他需要去一个人静静。 “看来你并不这么觉得。” 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所以,我也是这么想的,舒莫。” “回头。” 希停在原地,看着舒莫转身走远,他没有去追,甚至没有做多余的动作,男人只是做了一个举动:他伸出手,然后摘下了自己的手套。 舒莫有些失落地转过脸,脸上带着犹疑和愤怒掺杂在一起的表情,他听见希的话,脚步一顿,青年站在日光下,转过头,去望向站在原地的男人,然后,那一瞬间,舒莫猛得睁大眼睛,一种从未出现的、近乎震撼到失语,让他完全不敢置信的神色出现在了舒莫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舒莫甚至感觉自己在做梦。 高塔日柱,传闻中会成为未来新神的存在,无数人崇拜的对象,完美无缺的,被人敬仰的人站在那里,褪下手套,对着舒莫伸出了手。 “过来。” 希伸出他的右手——那只上方缠绕着狰狞黑纹的手,对着舒莫说:“来我的身边。” 舒莫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下一秒,舒莫的身体开始发抖,接着大脑一片空白地朝着希的方向跑去,所有的声音包括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成为了虚影,舒莫的眼中只有希的身影,他朝着男人的方向飞奔而去,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手掌,在用手紧紧握着希的手腕,控制不住地用力按住那只手,抚摸着上方的黑纹时,舒莫将脸贴在他温暖的手掌上,突然有一瞬间完全失去了呼吸。 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希的手掌上,被男人接住。舒莫紧紧握着他,用力到即使被砍断了,那只手也会扣在希的身上。 “你……我……” 舒莫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希看着他,用手擦掉舒莫脸上的泪水,接着,希说: “现在,你相信我吗?” 舒莫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他不断地点着头,希静静地望着他,两个人凝视了片刻后,舒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张开手,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人,希同样张开手臂,将人抱进了怀里,两个人在花园中死死抱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舒莫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然后前所未有地跳动起来。 第158章 “我相信你。”他说。 第56章 共犯 画厅内,一位位来此观赏画作的贵族和富商或是踱步,或是停下来细细观看。贝拉夫人站在一幅看似普通的画像前,手中托着一把骨扇,正望着画上的青年。 “您也对这副画作感兴趣?”旁边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贝拉眼中划过一丝被打扰的不快,她将视线往一侧看去,就看见了赫赫有名的蛮羊商会的会长,对方一头金发,手指上戴着几枚华丽的戒指——是每根手指上都戴着,赫然一幅暴发户般的形象。 他走到贝拉的身边,望着这幅画侃侃而谈:“这副画出自于一位出名的画家之手,他生前所绘了数百幅画作,其中最出名的还是他所绘制的神国印象画,以及他自己的自画像。” 画上的人便是画家本人,他正站在一丛向日葵花田中,手里捧着一束花束,似乎正在对着前方的某个人微笑,他脸上的喜悦,以及眼中那莫名的依恋情感,都被画家本人以一种不自觉的手法画出,正是因为倾注了太多的感情,所以才会让这幅画仿佛鲜活一般栩栩如生。 喜爱、喜悦、以及一种莫名的依恋感都被压缩在那双眼睛里,会长看着这幅画,然后,他没有什么感觉。 他虽然举行了这个画展,但他本质上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当做其炫耀的资本。 但他随后看了一眼价格后,男人就来了兴趣:这幅画非常贵。 “这位尊贵的女士。”会长抚了抚自己的金发,虽然戒指上的倒刺差点刮花他的脸,但他也要维持笑容:“如果您喜欢的话,请让我将这幅画当做礼物送……”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男人的耳机里就突然传来一声轻咳,贝拉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会长目露不悦,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耳机里的人小声地说:“……快走。” “你面前的人,是一位月柱。” 会长:“……” “是哪一位支柱大人?”会长勉强维持冷静。 “是月柱3,贝拉夫人。”耳机里的人似乎已经在为会长默哀了。 “是……日柱1大人的,母亲吗?” “在她打断你的腿前,赶紧跑吧,会长。” 会长有些汗流浃背起来,他刚想回过头向贝拉夫人致歉,就看见女人在悄无声息间因为离开,好消息是,贝拉并未管他,而坏消息是,远处,会长眼睁睁地看着贝拉的信徒朝着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给我打断他的腿。” 几个穿着黑衣的猎人顿时就朝着他围了过来,会长见势不妙,拔腿就开始跑,因为久经历练,从小被父亲和母亲合力殴打锻炼出的逃生手段,让男人跑路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这几乎是在夺命狂奔,但他还是几乎差点被追上,拯救他的人,是一群穿着生命工厂服饰的员工,他们挡在了猎人的面前,并有意无意地将会长引走,男人的一头金发都有些乱了,一只鞋差点跑丢,但最让人无语的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把自己的头发理顺,正所谓头可掉血可流,但是发型不能乱。 “会长大人,司政大人,想找您。” 会长趴在栏杆上摆了摆手,刚刚的夺命狂奔差点丢掉他半条命,这种体验比起被他父亲追杀有无过之而无不及,他想,下次不能再随便搭讪了,他差一点点就要被打断腿。 然后,他这才注意到身旁人的话,生命工厂的人?会长转过脸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司政大人说,他想要购买您手上的那幅画。”员工平静地说,会长摸了摸下巴,看在刚刚他们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决定只用超出两倍的价格卖给他们。员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但他随后还是说道:“司政大人有收藏画作的喜好,如果您下次还有这位画家的作品,请联系我们,司政大人随时等候。” “会长大人,”耳机里的人有些不解:“您这么坑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你以为那些画卖的是什么?”会长让手下的人将那副自画像打包起来:“如果价格太低,富商和贵族不会买账,他们要的就是价格本身,你以为他们真的喜欢看画?”会长懒得解释,他刚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之后留心,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还有人在前面堵着他,男人一瞬间吓得差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瘸了,结果他却突然发现:来的人不是猎人,而是他父亲派来的下属。 一位信使走上前,将通讯递到他的面前,会长将其拿起,刚准备迎接父亲的训斥,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哥哥他……出事了?” 生命工厂的员工接过被精心打包的画作后,坐上车,在卫兵的包围下回到了生命工厂。 这副画作被一层层转手,最终带到了一个生命工厂的办公室内,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在生命工厂司政的办公室后,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小房间,这里是其他人无法进入的禁区,在这个房间内摆放着一个宽大的水晶棺,其中的青年闭着眼睛,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 他的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服装,看样子就是被人精心打理,犹如心爱的珍贵宝物,又或是在对待珍惜的爱人。屋内突然传来一阵铃声,男人睁开眼睛,从棺内爬出来,他看向棺材里的人,伸出手,为其梳理着头发。 第159章 “……好好休息。” 他将对方的发丝一缕缕地整理着,接着摆放在脸颊两侧,之后低下头,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水晶棺在他身后重新合上,男人穿好衣服走了下去,一头紫发微卷,他戴着单面眼镜,气息儒雅、沉稳,唇角蓄着一抹浅笑,却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是长久以来身居高位所形成的气质。 他将衣服系好,接着把一束向日葵放到水晶棺的前方,生命工厂的司政走出房间,暗室在他身后合拢,他的随身助手捧着一幅画作走了进来: “司政大人,这是您要的画。” 他似乎有些想要说些什么,但男人只是接过画后低低地嗯了一声,视线一直停留在画上。 “蛮羊商会的会长高价将这幅画卖给了您。”助手说:“您真的要从他们的手里继续收购吗?” “他们是商人,商人,就有自己的标准。”司政将自己的单面眼镜取下,接着细细看着这副画:“艾泽,你不必理会。” “可是……” 艾泽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气氛一窒,然后他便什么都不敢说了。助手低头离开,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助手,但是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站在那个位置上。他很想继续留在房间里,却不敢继续停留。关上门后,司政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这副画像,他的手指在画中人的脸上扫过,望着那双眼睛,仿佛就回到了曾经的过去。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身边?” 司政轻声说,他的手指用力,却突然发现自己几乎要撕毁这张画,就惊慌地收了回来。 “我很想你。”男人坐在椅子上,低低地叹息,他浅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痛苦和执拗,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说道:“我很想你……” 画中人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是毫不动摇、也不会有所改变的感情。这幅画带着那个人一起,共同凝固了下来,被岁月所封印,停留在过去的时光,并再不会有任何改变。 司政的灰眸停留在那副画上,近乎贪婪地看着画像上的人,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呈现出极度珍惜的情感,就在他几乎就像是要把这副画像精心保存起来的时候,男人却勾起笑,接着毫不犹豫地撕碎了那副画,把这幅画带着画上的人一起……吃了。 细细的咀嚼声响起,如果让艾泽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估计谁都不会认为他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司政。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传来,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以及持续不断的进食声。 —— 舒莫被希紧紧抱着,他闭着眼睛,眼角还有一丝泪痕,从未有过的失控。 花海被风吹过所产生的馨香传来,恍惚之间,舒莫好像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陌生人的交流声。他睁开眼睛,终于从那种大脑发懵的状态中惊醒,那股声音却突然消失了,让舒莫甚至感觉那几乎只是幻听。 但那真的是错觉吗? 舒莫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刚刚一直贴在希的身后,整个人近乎被完全禁锢在对方的怀里。舒莫即使长得也十分高,但希的身型却可以将他完全抱在怀里,两个人拥抱的时候,舒莫就被男人仅仅抱着,彼此契合得完美无缺。仿佛原本就应该互为一体。 “希……”怀里传来了呼唤声,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的人,舒莫也很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装作他还没有清醒过来,继续抱着面前的人,但是现在他已经回过神了,那么此时的动作就突然显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你先放开我。”舒莫在他怀里挣扎着,希的手环在青年的腰上,他的手臂很长,环在一起就可以把对方严丝合缝地抱着,他只希望可以这样一直抱着对方,完全不想松开手。 “希!”舒莫声音有些急了,青年推了推他,这下是完全不肯再继续被他抱着了。希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看着舒莫向后退了几步,从他的怀里逃出去。 青年的身形歪了歪,希伸手去拉了拉,两个人的手指扣在一起,肌肤贴着肌肤。 舒莫的整个人顿时一顿,飞速地抽回了手,他把那只手插进兜里,只感觉手指间里都是一股暖意。 他突然意识到,希仿佛就是一轮小太阳般,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温度,只要靠近对方,就能感受到那股暖意。他喜欢温暖的东西,更喜欢希的样子,希的一切似乎都刚刚好长在他觉得最好的那个点上,舒莫按了按那块被希触碰过的肌肤,过了好一会,还是觉得那块是暖的。 希低着他看着他,他的样子看上去完美中带着一丝正气,站在那里,就是其他人眼中拥有太阳之名的日柱,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舒莫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一时冲动抱住了对方,他从未如此亲近过一个人,更别提如此冲动。 但他仍然这么做了。 舒莫低下头,看着希的那只手,他想,他真的没有在做梦。 希和他一样,是……亵神者。 舒莫刚刚亲手触碰、且确定过这一点,这并不是能够伪装出的东西,毕竟舒莫自己的身上就有黑色纹路的痕迹,他想,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他恍惚间想起希最开始邀请他成为他的信使,并在那个时候对他说过的话,所以在那个时候,希就已经知晓了他们是同类? “舒莫。”希轻声开口,他的双手十指相对,站在那里看着他:“所以,你现在相信我吗?” 第160章 “我相信你。”舒莫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如果不去相信希,那么他还能信任谁呢? 更何况,希从未伤害过他,甚至于一直在向他释放善意。 舒莫的眼中满是纯粹的喜悦、还有一种仿佛在看着家人、极为亲近的朋友般的眼神。他是真的信任希,并且相信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很好。”希点了点头,然后,男人说出了曾经他向舒莫提过,现在又再次说明的一个问题: “所以,你现在愿意,成为我的信使吗?” 舒莫心砰砰跳了起来:“你还记得这件事?” “你之前拒绝了我。”希说:“我可是一直记着呢” “我不是故意拒绝你的。”舒莫连忙解释道,希看着他,脸上始终带着不变的笑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才拒绝我呢。” 他以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说。 舒莫:“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舒莫有些惊讶,完全不理解希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希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舒莫踌躇了一小会,决定还是认真解释,因为他突然模糊地意识到,希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难以理解的直觉。希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笑容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眼睛在逆光下却散发着一丝淡淡的光,让人无法辨别那双眼睛里的感情。 就算如此,舒莫也还是从男人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快,他组织着语言,希在这个过程中也一直专注地看着他、等待着。 最终,舒莫说:“虽然很难以启齿。” “但是,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就是之前舒莫所说的理由,并且也是唯一的理由。 “你能够邀请我,我真的很开心。”舒莫说:“但从小到大,我的身份都在给我带来麻烦,而我不想……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牵连到你。” 舒莫说出这句话后,希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良久,他才张开嘴说道: “那么现在,你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了。” 男人的脸上勾着温和的笑容,他对着舒莫低下头,用那双暖白色的眼眸望着他,呼吸近在咫尺:“舒莫,我现在再次向你发出邀请——” “你愿意成为我的信使吗?” 漂亮的庞然大物低下头,对着他做出邀请,希的身份、希这个人、以及希本身,都形成了一种让舒莫无法拒绝的理由。他看着面前的人,黑发青年退后一步,将手放在胸前,对着面前的人低下头。 “我愿意。” 舒莫刚准备在希面前单膝跪下,男人却伸出手阻止了他,希将他拉起来,看着他轻声说:“所有人都屈服于我,以表忠诚。” “但你永远不需要这么做。”希伸出手,很轻地帮他梳理头发:“你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待在我的身边。” “舒莫,你和我是一体的。” 你是不一样的。 对方向他如此说着,舒莫被他拉着手,感到自己的心跳声几乎快要压过一切,他看着希,控制不住地想:为什么面前的人这么好呢? “因为你一直都很听话,你会选择我的,不是吗?” 希轻轻地说着,舒莫这个时候除了点头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甚至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男人看着他,眼神幽暗,舒莫在他面前表现地如此乖顺,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思考:就好像希这个时候对他做什么,舒莫都会摊开自己,任由他索取似的。 希握着舒莫的手紧了紧。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舒莫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希抬起脸看向一边,接着说:“我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舒莫,在这里等我,好吗?” 舒莫低声嗯了一声。男人抬起脸,不敢再看他,他想,舒莫也知道他的这副样子特别吸引人吗? 所以才会一直表现成这样,一直在……诱惑他。 希的眸光闪了闪,接着对舒莫说:等我。 舒莫站在原地,仿佛被画了圈的唐僧般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会再有比此时的舒莫显得更加听话的人了,他等了一会,心跳声仍未停歇的时候,却听见了花丛后方传来的声音。 青年猛得抬起脸,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眼中的惊喜还未散去,就有一股错愕迎面而来。 “是……你?” 加里的身后,银蜂将手放在自己的武器上,看着舒莫的眼中是惊喜、疑惑,还有一丝仿佛望见猎物般的狩猎欲;她身后的金蝶手中拿着一把武士刀,看着舒莫,男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身旁的保镖手上拿着狙击枪。在他们的前方,是看着舒莫,一脸震撼的金发男人。 “你……居然就是圣者?!” 加里看着面前的人,脑中仍然是不敢置信,接着,他想起了刚刚看见的一幕,脑中的震撼几乎让他完全失语:“日柱一,居然是亵神者。” 无法形容这两个消息叠加在一起所给他的惊骇,与其说是惊骇,不如说是有一种世界观近乎崩塌般的感觉,另外几个人也完全不敢相信。他们甚至怀疑过希在欺骗舒莫,也不敢去确定这件事。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又仿佛理所当然。 惊骇过后,一股后知后觉般的怒意涌上心头,加里的心里已经完全不见对希的敬畏,反而满是愤怒:“难怪,难怪吾主曾经说过,亵神者,是祂最大的敌人。” 第161章 “神谕如此,”加里继续说道:“日柱1,是唯一可能成为新神的人,而他作为亵神者,则也同样是吾主的敌人!” “他竟敢隐瞒这件事,还在暗中与审判所作对。”所有的一切在加里的脑中都有了解释,舒莫看着他们,脑中也是同样的不敢置信,他在四周转了一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是怎么突然跑出来这么几个人的?! 希没有发现吗?舒莫有些崩溃了。他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已经反应过来:“你们跟踪我?!” “我就知道,你一定隐瞒着什么。”加里看着舒莫,他四处观望了一圈,生怕希突然回来。现在的两波人心里都有一股后怕和惊恐,他们本来是想要立即离开,但加里却不肯走:因为错过这个机会,那么他就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 审判所寻觅已久,从十几年前,就一直苦苦寻觅的圣者,就在他们面前。 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如果他能够亲手将圣者带回审判所,那么就算是阿卡纳,也会夸奖他的…… 宛如刀尖舔血,孤注一掷般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加里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希这个时候不在这里,只要他能抓住圣者,只要他能抓住他,那么他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用他的父亲留给他的东西逃离实验所。 只要一丝机会就可以。加里的身体颤抖起来,在这一刻,他心中的贪婪完全胜过了理智,更何况就算失败了,他也可以逃走…… 加里看着舒莫,终于不再控制自己,他向前一步,对着舒莫说:“审判所,一直在寻找你。” “希所说的一切,完全是对审判所的诬蔑!”银蜂站在他的身后,一双银眸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其他人也若有若无地逼近,舒莫想,希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他是审判所的死敌,传闻中的下一位新神,他一定想要篡夺神位,才会如此诱惑你,并且尝试欺骗你。”加里站在舒莫的身前,一改之前的态度,言辞凿凿地说道:“你从未见过真正的审判所,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回去,带你去见主教大人,你只有在审判所里,才会过上真正美好的生活。” 他说得慷慨激昂,所说的一切,都是他从心底里发自内心的话,然而舒莫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面前的人,眼中从一开始的震撼,再到之后的平静,最后,是现在的沉默。 “……你看见了。” “什么?” 舒莫低着头,轻声说:“你看见,希是亵神者。” 希是因为他,才会这么做的。 舒莫想,希的身份一直都没有被其他人知道,但是现在,却因为他,被面前的人知道了。 如果他们把这件事说出去,并且带给审判所的话,那么希会遇到什么? 类似于这样希就会变得和他一样的想法,在舒莫的心间划过,但下一秒,就被担忧希的情绪所替代。他想,他不可以让希遇到这种情况。 舒莫垂着眼睛,眼眸却缓缓瞪大了一些,银蜂和金蝶已经在他的身后对着他举起武器,加里说:“我看见了。” “所以,圣者,你不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呵呵。”舒莫在他的面前冷笑了一声,完全不掩饰对他的厌恶:“赛马场少爷,你在之前可是也口口声声说我是亵神者,现在却突然表现出这副样子,真是会变脸啊。” 加里:“……我叫加里。” “我不管你叫什么。”舒莫说:“你们这些人,包括审判所的人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怎么办?舒莫想,怎么样才能掩盖这件事? 那一瞬间,舒莫的脑中略一动摇,就坚定了某个想法。 “所以,你不愿意和我离开?”加里说,表情渐渐变得不悦起来:“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你要知道,审判所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你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你会把希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舒莫说,加里微微一愣,然而青年却不是在询问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你会的。” 银蜂站在他的身后,将武器对准他,女人的手很稳,一旁的金蝶和她,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是通过层层选拔才有资格被派来保护加里的护卫,然而此时的他们看着面前这毫无战斗力、并非猎人,甚至于自己本身看上去都羸弱地毫无反抗力的人,却感觉心头一阵阵发慌。 像是有什么很恐怖的、异常恐怖的东西在靠近,在威吓,在污染物内,对方伸出手,抚摸着一个恐怖污染物的画面一闪而过,那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恐惧在银蜂的胸膛中炸开,她几乎控制不住地说道:“别跟他说废话了!” 加里不是战士,完全体会不到他们的感觉,但他还是做出了最后的争取:“跟我离开审判所吧,圣者。” 他说到这里,突然感觉心头微微一凉,就算是他,都在此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惊惧感,金蝶已经逐渐靠近了舒莫,望着面前这个看似毫无战斗力的人,他只需要伸出手就能抓住对方,却在准备出手的那一瞬间突然划过一个念头:只要他敢出手,那么他一定会死。 他一定会死。 “你……做了什么?” 加里往后退了一步,发现地面似乎在颤抖,然后他才突然发现,是他的腿在轻轻地颤抖。 第162章 “抓住他啊。”加里看向银蜂和金蝶,却发现他们三个人满脸冷汗,接着一步步地后退,仿佛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 圣者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吗? 加里想。 即使是在几十年的圣祭中,对方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回答我的问题。” “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加里本来想要张口回答,但他却突然咬住了牙,脸色发僵起来。他在此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看见,在花园的后方,又或者是他们的周围,一个个污染物突然无声无息地从收容室里走了出来,仿佛收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那些恐怖的、狰狞的怪物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彼此互相敌视,但此刻却安静无声地聚拢在一起,将正中间的几个人包围起来。它们并不是在看着他们,而是在注视着在他们面前的人——面前这位传闻中的圣者。 这一刻,加里对舒莫的身份毫无怀疑,并同时察觉到了一种极度恐怖的危险感。他的骑士精神,以及从小教育而出的礼仪,都让他不愿说谎,说谎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 但在此刻,加里却说谎了,他说:“我不会的。” “我……会隐瞒这件事。” 在他的面前,舒莫缓缓抬起脸,他的一双绿眸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纯白色,在青年的眼眶中,一抹淡淡的白光散发而出,让他显得圣洁又漠然。 夕说:你可以尝试审判、命令那些污染物,因为你有那个资格。 圣者是救赎他人的存在,他不应该杀人,舒莫杀过人吗?或许有吧,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他同时也认为自己不应该滥用自己的能力,也不应该对其他人生出如此明显的……杀意。 加里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在这一刻,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倒转,下一秒,加里突然听见了类似于女孩们聚在一起发出的轻笑声,清脆如风铃一般,他扭过脸,就看见几个污染物手牵着手,站在远处看着他。 接着,它们举起手,几颗石子朝着加里的方向扔了过来,砸在他的身上。 舒莫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又或者说,落在那几颗石子上。 气氛在这一刻沉寂下来。 “……跟他拼了。” 身后的银蜂咬着牙,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黑发青年,装神弄鬼又怎么样?只要他们抓住对方,那么那些污染物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来,下一秒,一条手臂飞出,斧头搭在地上,一路发出尖利的摩擦声,血水顺着脏污的斧头滑落下来,银蜂骤然发出一声尖叫,但很快便压下了那声尖叫,金蝶站在她的身边,看着一个手中拿着斧头,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女人走了出来,在对方上半身,一只蝇头用复眼望着他们,苍蝇拍打翅膀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医治过病人了。”女人抚摸着手里染血的斧头,说道:“哎呀呀,手艺生疏了很多呢。” “没想到您居然会呼唤我。”n-71-yt-医者说道:“真是新奇的体验呢。” “您有什么吩咐吗?”它望向舒莫,金蝶护住银蜂,给她安上了生命工厂所制的义肢,接着冲了出去,和医者扭打了起来。 “哎呀,这位先生,请不要冲动。”医者拿起斧头,和金蝶的长刀砍在一起:“袭击医生可是医闹,虽然医者并不是真正的医生,但我可是也不太喜欢这种行为的。” 加里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下一秒,男人咬着牙取出了他父亲给他留下的道具,那枚漂亮的胸针在他的指尖发出亮光,一位半张脸机械化,全身上下满是机械构造的人造人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对方却没有攻击他,又或者说,y-44-kj-敲钟人,并不会主动攻击其他人,只有在对方违反了它的规则时,它才会显露出狰狞的一面。 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怪物出现,却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仿佛在等待着某种命令,最终,加里看着手中的胸针,眼中划过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惊喜,然后,他就听见面前的舒莫叹息了一声。 “——杀了他。” 圣者是如此下着命令:“杀了他们所有人。” “我们会遵从您的意志。” 仿佛有什么声音传来,这一刻,加里的脸上骤然出现了一丝悔恨的表情,他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胸针,看着它骤然爆发出绚丽的光泽,却在下一秒因为敲钟人敲响了手中的铃铛,导致那枚胸针骤然失去了光泽,其上的时间被其吞噬。 “怎么可能?!” 加里有些慌张地抬起脸,却正好目睹了医者抬起斧头,和周围的几个污染物一起按住金蝶,接着举起斧头对准对方,蝇头上仍然发出嗡嗡声,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金蝶的眼睛瞪大一些,却看见那是一些正在蠕动的蛆虫。 “今天的医治到此结束。”医者手中的斧头重重落下:“如果你对我的医疗过程有任何意见,都可以来找我重新医疗哦。” “不!”银蝶目睹这一切,整个人几乎崩溃,她举起手中的枪,长枪对准了医者,这一发正在聚集的能量炮不仅可以轰穿它,还可以拉着其他污染物一起下地狱:“你们都应该跟他一起死!” 她已经不想去管加里的死活,甚至不在乎审判所的命令,医者看着她,却默默退后了一步,这一举动让银蝶笑了起来,看吧,就算是恐怖的污染物,也会怕死,也会怕…… 第163章 她的手指轻颤,突然感觉身体一痛,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敲钟人抓住加里,刚想伸出手,扭断他的脖子,一道声音却传了出来,希的身影缓缓走出,他的身后是不断挣扎,接着失去声息的女人。男人走入这群污染物内,看着身旁的怪物却毫无畏惧,在怪物们满怀敌意的眼神中,希走到了舒莫的身边,然后,他抬起脸,看向面前的加里。 “你,是月柱1的孩子。” 希的声音传来,舒莫抬起脸看向他,加里望着面前的人,像是误会了什么,然后拼命地点着头。 “放开他。” 希说道,这让加里眼中的情绪更加激烈了。舒莫看着希,眼中满是不解,周围的污染物仍然抓住加里的脖子,敲钟人更是仅仅握住对方的头颅,像是下一秒就会将其捏碎。 “……放开他。” 舒莫的声音传来,怪物们的手一顿,接着,它们缓缓退后,露出了中间死里逃生的人。 “希大人……”加里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希并未理会他。男人走向舒莫,接着拉起他的手,两个人朝着加里的方向走去,接着,希握住舒莫的手,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男人将这把匕首握在舒莫的手里,接着,自己握住了舒莫比他小一号的手掌。 希的掌心传来温暖的温度,舒莫看着面前的人,手突然轻轻颤抖起来,希说: “不要紧张。” “舒莫,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吗?” 舒莫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 加里看着这一幕,看着这扭曲的一幕,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男人想要向后逃,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怪物,他想要求饶,却发现希没有在看他,而舒莫则不会反对希。 然后加里就发出了绝望的笑声。 他在想,他到底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来,跟着我的动作就好。”希的声音很耐心、很温和,舒莫摇着头,手在微微颤抖,男人却轻笑起来:“你刚刚不就是想要这么做吗?” “你总要面对的。” 就如同一位温和的长辈般,希在耐心地、仔细地教导着舒莫一些他从未接触过的事。一些他之前从未想过,现在却要亲手去做的事。 犹如握着他的手,在一张纯白的纸张上涂抹着,希一点点地动作着,将这张纯白的画布上填满颜色——只属于他的颜色。 “你的手要稳、身体不需要太僵硬,只需要握住刀,然后用力。” 舒莫感觉自己的手指上满是汗,像一条滑腻的鱼,那把匕首几乎就要从他的掌心滑出去,然而希的手那么用力,紧紧地抓住了他,他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一个鲜活的、目露恐惧的人在他的面前,被一把匕首贯穿胸膛,希在教导他,如何第一时间寻找到心脏的位置。 “你要耐心一点。”希抱住面前的人,很温柔地说:“一般情况下,只需要击碎他的心脏,但为了保险,你最好再处理掉他的脑子;这就是普通人的死法,如果是支柱,你则需要寻找到对方的核心,才能避免支柱通过本源复活。” 加里的眼睛瞪大,身上慢慢溢出血,四肢逐渐无力。舒莫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闭上眼睛,然而他的眼前却仍然还是对方的面孔。他一开始想要逃避,后来却又睁开眼睛,他的手不再颤抖,就像是希说的,他总是要面对的。 “然后,我们就可以处理尸体,并掩盖事情发生的痕迹了。” 希覆盖着黑色纹路的手上沾满了血,黏糊糊地,顺着指缝流进掌心里,接着和舒莫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 然后他们的手上就满是热血了,希紧紧握着他的手,他转过身,看着舒莫苍白的脸,接着轻笑了一声,说道: “记住了吗?” 舒莫看着他,近乎死寂的沉默后,纯白的圣蝉上被泼洒上了一片血色,希松开手,满意地看着画布上由他绘制出的痕迹,黑发青年的脸上沾着几滴血色,他说: “记住了。” 然后舒莫就笑了起来,他的眉头皱在一起,唇边勾起笑。希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男人伸出手指,擦拭着他脸上的血痕。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希说。 第57章 你弄丢了什么东西,舒莫? 这是舒莫第一次杀人。 又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 实际上,他的脑中除了一开始的茫然和略微的抵触以外,心中并无太大的感觉。 就像是希所说的那样:他一开始本来就是想要那么做的,命令污染物、又或是亲手杀人,其结果都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舒莫还是感觉自己有些略微的不太适应,他深呼吸了一瞬间,感到双手异常黏腻,难受。 但他终究是要去适应的,舒莫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想要留在希的身边,他就不可能避开这种事,这一切只会是个开始。与其等到以后不得不去做,还不如现在先开始适应。 “你做得很好,乖孩子。” 希的声音传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循循善诱、一点恰到好处的关怀,让舒莫心头有些压抑的情绪消散。男人伸出手,将舒莫拉起,接着带到水池边,带着他一起清洗了两个人手上的血水。 “这个给你。”希将刚刚的那把匕首递给他,这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干,上方镶嵌着一颗颗漂亮的宝石,在匕首的刀身上,印画着太阳的图案。匕首擦过空气时,都给人一种汗毛直立般的触感。 第164章 “它叫‘煦晖’。”希说,不知是不是舒莫的错觉,这把匕首从阴影处探出,照射到日光的那一部分,似乎显得更加鲜亮一些:“在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它会更加活跃。” 舒莫看着这把匕首,接着,青年伸手接过,然后对着希微笑起来:“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希看着他,眼中的神色显得异常柔和。他接下了这把匕首,仿佛接下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的暗号。伴随着这个过程,舒莫感觉自己离得希更近了一些。这是拉近距离的最快方式,例如吊桥效应、共同犯罪、彼此之间拥有一个秘密……又或者,互为同类。 但舒莫转过脸,看着眼前的尸体,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希知道……加里躲在后面,听见了他们说的一切吗? “我要送你的礼物,并不是这个。” 希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舒莫的思绪。他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望着面前的人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接着,希伸出手,将它打开后,舒莫眼前一暗,却是在这一刻,仿佛他眼前的世界都暗了下来,天边的夕阳逐渐化为了星幕,空中点缀着无数繁星,但其中只有十二颗耀眼的星星最为夺目,在舒莫的眼前,其中一颗星星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后,便在霎那间划过星幕,骤然坠落到了这个盒子里。 舒莫回过神,接着,他看着面前这颗悬在空中不断旋转的十六面晶体,第一次显得如此震惊起来。 “这是……?” 这颗漂浮在半空中的星星,对于高塔内的所有生灵都有着近乎恐怖的诱惑力,这就是星柱的本源,只要是获得了其认可的人,都可以直接继承上一位星柱的力量,掌握火焰的权柄。 但若是不能获得其认可,那本源便会直接消失,直到新的支柱诞生,一般情况下,顺位继承人将会是支柱的信使,但斐世的所有信使都已经被维斯屠杀,这颗本源也被始祖所捕获,接着再把希带走。 再到现在,它被放置在了盒子中,成为了希送给舒莫的礼物。 舒莫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宝物,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触碰到了那颗晶体,下一秒,一股灼热的温度传来,在烈火中将舒莫焚烧,他喜欢希身上的温度,但却厌恶过度的高温。青年避开了那道火焰,晶体内部燃烧着的烈狱停滞了一瞬,舒莫的手被其弹开。 青年回过神,就发现自己的指尖焦黑,却是他被星柱所排斥,他无法成为新的星柱·十二。 面前的晶体内部传来高傲的情绪,舒莫的相性与它不符,下一秒,希伸出手,将他指尖的焦黑擦拭干净,男人低垂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按住这颗晶体,晶体在持续不断地疯狂挣扎,却逃不脱希的束缚,被他硬生生在指尖碾压成一颗漂亮的耳钉,接着,男人伸出手,示意舒莫凑过来。 “我……不能成为新的支柱。” 舒莫婉拒道,并突然想起了星柱十二听上去似乎有些耳熟,他的回忆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张女人的面孔,对方说自己是星柱的信使,并斥责他是亵神者。 然后……舒莫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了。 现在,他却在这里见到了星柱十二的本源。 青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一些事。男人看着他,对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舒莫就是感到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传来,青年触及到了希性格中强硬的那一部分,他看着希,在那双白眸的注视下,只能选择靠近对方,并感受到希握住了他的耳朵,舒莫的耳朵隐藏在黑色的发丝之下,显得很白,耳垂有些软,希将耳钉对准,并按住舒莫的头,听见青年似乎有点痛,但却没有出声。 希将手移开,那颗星柱的本源便像是舒莫耳朵上的一个装饰一般嵌在那里,被他的发丝重新盖住。 希说:“这颗本源上被我下了限制,它之后若是遇到了继承者,那对方必须全身心地服从于你,才能获得这颗本源。”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指尖上的一抹血丝,接着很轻地舔舐掉了它。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以至于舒莫就算看见了,也没有感觉有哪里不对。 舒莫思考了一番希的话,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希的意思几乎就像是在对他说:未来的星柱十二要么不会出现,要么出现后,必定会服从舒莫。 这简直…… 舒莫有些头皮发麻,他看着面前的人,说道:“这太贵重了。” “不会,”男人笑着说:“高塔即将开始变革,舒莫,你得提前做好准备。” “变革?” 舒莫看着他,若是在之前,舒莫不会说这些话,但现在,他和希的关系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所以舒莫认为自己现在可以多询问一些: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 “这些事和你有关?”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看着手中的匕首,感觉自己收到了希的太多馈赠,但他却没有办法给希他需要的东西。 青年想,他得为希做点什么。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舒莫说:“我会帮你,只要我能做到。” 他微微抬起头,眼中并没有其他,只有对希的关怀和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舒莫知道他能做些什么,也认为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够胜过他。 “等过段时间,我也想带给你一个礼物。” 第165章 舒莫说。希看着他,接着点了点头,他看着青年这副样子,心里的某个念头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开始疯狂尖叫起来。 ……很想。 “说起来,”希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做。” “真的吗。”舒莫抬起眼,自信地挑了挑眉:“我会尽力去——” 他的话说到一半,希却垂着眼睛望着他,接着向前走了一步,寂静的花园被一股力量笼罩,除了他们以外,就只有地面上的几具尸体,和不敢靠近这里的污染物们。希的身体靠近了些,他伸出手抓住了面前的舒莫,男人的唇角仍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的表情完美的毫无瑕疵,脸上的温色犹如一块润玉般,带着让人不由自主靠近的柔和,希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不对劲,但是就是这样的男人,却让舒莫的身体一僵。 接着,舒莫就听见面前的人轻声说: “舒莫,你想去一个足够安全、足够温暖的地方吗?”希说。 他的表情他的样子看上去都无比正常,脸上的笑容只有一股纯粹的温和,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但是就是这样的希,却让人恐怖到汗毛直立。 “你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了。”希轻声说,眼神很软,要化成一汪水:“我想把你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去——这是为了你好。” 这种像是害怕珍贵的玻璃制品在外面被人搞得破碎开来,所以要把他放置进某个地方摆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在希的嘴里,他几乎要变成一个珍贵的艺术品,舒莫看着他,恍惚间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就仿佛他之前经历过这种情况,这种事:在贪婪、在夕、在所长的身边,那些人的样子逐渐重叠在一起,却给了他一种微妙的相同感。 但是……面前的这个人,是希。 舒莫眨了眨眼,他扭过脸,深吸了一口气,青年在希的手心里乖乖待着,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而在那张完美的面孔中,却是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裂缝即将从正中心裂开一般,让那种脸从中心分割。 “我……不想这样。”舒莫看着面前的人,眼中却没有畏惧,他伸出手,不是要拉开希的手,而是按住对方的手掌,眼神坚定。 他的语气坚定地几乎像是要入党,然而希却微笑着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舒莫真的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凶兽正蹲在他的面前,时刻准备张开嘴,将他一口吞噬。 在他的身后,那些污染物们聚在一起,其中的一些怪物有些想要上前,但却在希的凝视下慢慢退开;有些则是被一道屏障挡在了外面,敲钟人的机械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滋滋声,用力到要炸了,但是还是无法摆脱身上传来的重压。 “哦?为什么呢。”希仍然显得很温和:“去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不好吗?” “我不认为那是什么好事。”舒莫沉吟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坦诚相待。 “其实我认为,如果真的可以安全地待在一个地方,不用工作、也不用害怕遇到什么危险的话,那确实是我想要的米虫生活。” 舒莫耸了耸肩,看得出来,他说得是真心话。 “但是我很害怕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会不知道我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舒莫说:“如果真的一直那样,我的脑子会变笨的。” “那样我可能就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了。”舒莫开玩笑似得说:“我还是更想记得你,我想待在你身边。” 希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舒莫的手掌用力,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希的手扯了下去。男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被完全说服,甚至于,他的手指蠢蠢欲动,似乎还想要继续做他想要做的事。 但舒莫说……他想待在他的身边。 长久的沉默中,希突然弯起眼睛笑起来:“听上去真值得高兴呢,舒莫。” “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 他体贴又温和地将舒莫的衣服整理好,然后犹如叹息一般无奈地说:“我只是不想你受伤,你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真的很不喜欢看见你被其他人伤害的样子。”希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会生气,可能会发很恐怖的脾气。” 男人嬉笑一般,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不会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舒莫说。希看着他,似乎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显得高兴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刚刚那股缭绕在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危险感悄无声息地消散了,此时站在这里的人,赫然是一个拥有温柔笑容的男人。舒莫突然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简直就像是刚刚他也在畏惧希似得。 怎么可能。 舒莫想。 他怎么可能……会害怕希。 似乎是为了掩饰刚刚的那种微妙的气氛,男人伸出手,突然询问道:“我能再抱抱你吗?”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个人又抱在了一起,舒莫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暖意,心中的某种惊悸慢慢稳定下来,没关系的,他想,只要是希就可以了。 这一次的拥抱比起上一次持续了更久的时间,久到让舒莫感到自己的手都有些僵了,他微微一顿,然后退后了一步:“手有点麻了。” 第166章 希很轻地笑了起来。 男人将他松开,领着他走到了加里的尸体前,旁边围着的一圈污染物眼巴巴地看着他,舒莫其实已经有些回忆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心中强烈的杀意无法按捺,然后,舒莫便发现那些污染物来到了他的身边。 也就是说,现在那些收容室内的污染物……消失了。 舒莫头皮发麻,一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现在让它们回去还来得及吗? 他看着面前聚在一起的污染物们,接着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一群怪物们面面相觑地看着他,表情十分无辜。舒莫干咳了一声,身旁的希说道:“你到现在还是无法完全掌握你的力量吗?” “舒莫。”男人说:“你需要知道你究竟能做些什么,我认为,你似乎缺少了某种关键的引导物,这种缺陷导致你无法控制你自己的能力。” 舒莫看向希,就看见希托着自己的下巴,宛如一个富有经验的前辈般引导着他:“你有没有感觉,你使用自己的能力时,似乎缺少了某些很关键的东西?” “我不知道。”舒莫皱起眉,他直到前几天才知道自己是圣者,但同样的,他也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的。 现在听希这么一说,舒莫就恍惚间也感到自己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男人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许多猎人有着和舒莫相同的情况,那些人或是有属于自己的武器;又或是有属于自己的伴生物。 就算是贪婪,也有属于自己的镰刀,那是和他一同诞生,最适合他的武器。如果失去了那把镰刀,无异于砍掉了贪婪的一条手脚。 希的手中出现了一根黄金权杖,暴君在他手中轻吟着,男人的眼眸垂下,接着说道:“我现在要命令你,去使用你的能力。” “不要反抗我。”希轻声说:“你要在这个过程中,保持你的理智,并思考,你究竟缺失了什么。” 舒莫的眼神落到那把权杖的身上,就看见暴君身上光华流转,在听见希的话后,那道光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我试试。”舒莫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见他的话后,希轻轻笑了起来,然后,男人脸上的浅笑不变,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漠然。 “舒莫。”他开口,第一次以命令般的语气呼唤他的名字:“将它们送回收容室内。” 舒莫感到一股重压传来,那是来自于暴君身上的能力,仿佛一种命令、一种规则,只要忤逆对方,就会遭受到毫不留情的镇压。舒莫的眼中冒出白光,暴君的身上同样爆发着纯金色的光华,在那一瞬间,比舒莫看上去显得更加痛苦的,是在希的手中轻颤的污染物。 希伸出手按住那柄权杖,看着舒莫:“不要反抗。” 舒莫的口中发出一声呜咽,然而这种可怜的模样却不能动摇希一丝一毫,但舒莫此刻也并不想放弃,他的手犹如本能地动起,第一次在舒莫清醒的情况下自行运用起身体内部的力量,他眼中的白芒越来越明显,青年仿佛一个旁观者般,看着自己伸出手,看着自己望向那些污染物,接着,青年听见自己轻声说:“感谢你们。” “现在,你们该回家了。” 舒莫伸出手,他的手臂微微抬起,几乎是在他的身体本能的动作下摇晃了一下手臂,仿佛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举动而震荡,然后这一个举动却因为某种缺失而一瞬间僵直了下来,下一秒,他面前的所有污染物骤然消失,被送回了它们的收容室内,原本已经快要乱成一锅粥的实验所一瞬间停滞下来,猎人看着去而复返的污染物,沉默片刻后,她拿起通讯,说道:“不用再找了,它们……回来了。” 猎人呆呆地重新出现在收容室内的敲钟人,就看见对方望了她一眼后,就如同雕塑一般,自顾自地重新回到了原地。 “有什么东西。” 舒莫感到腿部骤然传来一股痛楚,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在此时接住了他,青年转过脸,就看见希关切的眼神,他紧紧抓住希的手,艰难地说: “有什么东西……应该在我的手臂上。” “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舒莫说,他竭力睁大眼睛,脸上满是冷汗:“我把它弄丢了,还是有人把它偷走了?” “好孩子。” 希轻轻抱住他,对他说:“我会把它找回来。” 舒莫咬住牙,他紧紧握着希的衣服,看着男人在他面前对他说:“我们会找到它的。” 即使如此,舒莫的身体还是轻颤着,眼中有着控制不住的愤怒和痛苦,他显得可怜极了,又仿佛极其生气似得抖着身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希伸出手,将浑身颤抖的舒莫抱进怀里,被那股暖意包裹的一瞬间,舒莫才感觉自己心里的那股正在咆哮的怒火缓缓平息,他的额头上满是细汗,身体上传来的熟悉的剧痛感一点点地啃食着他的右腿。在那一瞬间,舒莫想,如果他没有遗失那样东西,那么他是不是就不需要……这么痛苦了? “别怕。” 希抱紧他,男人的掌心传出一股暖意,一点点安抚着舒莫体内传来的痛楚,他的声音又温和又柔软,让青年身体里骤然爆发出的恨意消散了一些。 第167章 片刻后,舒莫低着头,有些失落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显得很闷。 “如果我能再有用一点。”青年说:“那么我是不是就能净化更多的污染物?” 希的手微微一顿,他看着怀里的人,说道:“去揣测另外一条道路,思考自己遗失的东西能带来什么,是没有意义的。” “你能做的,是在这一刻确定自己能做些什么。” “听话。”希说:“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其他什么东西,都不用想。” 舒莫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希没有再说什么,他望向舒莫身后的尸体,对他说:“转过头。” 也不知道希做了什么,舒莫看着他往他的身后走去,下一秒,舒莫就听见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因为我想要邀请您去审判所,就对我动手,也太有失礼仪了。” 舒莫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他骤然转过脸,就看见那具被他剖开了胸膛,浑身浴血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金发金眸的男人胸口的伤似乎愈合了起来,脸上的血被他自己擦干,男人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接着对着舒莫露出了一个略带着一点傲慢的笑容。 “舒莫大人。”他说:“我会回去告诉审判所,圣者并不在这里。” “这……这是……”舒莫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显得有些瞠目结舌。希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在场的两个人就突然一顿,接着,希抬起脸,看向舒莫后方缓缓出现的一个身影,他所设置的屏障出现了一个大洞,蓝发红眸的男人手中拿着一管烟枪,接着,他在面前的防护罩上敲了敲,眼前的光膜就骤然破裂开来。 所长朝前走着,脚边的匕修哒哒哒地跟在他身边,在看见一道身影后,匕修骤然加快了脚步,犹如一辆全力开动的马达般朝着舒莫的方向冲去。 舒莫感到脚边突然被撞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脸,就看见那只小蜘蛛顺着他的裤脚爬了上来,接着,对方爬到他的肩头,累瘫了似得趴在那里歇了一会后,就用那只眼睛瞪着舒莫,下一秒,匕修抬起几根爪足,对着舒莫手舞足蹈起来: “叽!” “叽叽叽!” “哎呀呀。”所长拉长的语调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股发凉的冷意:“你们在这里,是在做些什么呢?” 第58章 你就喜欢这张伪善的皮囊? 所长的声音传来,那相处了很久后才在舒莫的耳中变得稍微柔和些的声音此时又透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感,仿佛要化为某种绵针一般,朝着舒莫的方向嗖嗖地刮过去——然后全部射到希的身上。 舒莫心里咯噔一下,头瞬间就大了。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能察觉到,让所长和希撞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该庆幸贪婪现在不在吗? 舒莫想,如果对方没有陷入沉睡,那么他真的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哒哒。”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停留在了舒莫身前的脚步声传来,舒莫抬起脸,就看见所长站在他的面前,而他的后方,希正朝着这个方向看来,在希的身后,加里的脸上还沾血,身体摇摇欲坠。 不远处,银蜂和金蝶的尸体躺在地上,身旁的保镖也在刚刚被污染物撕碎了。这一幕赫然是一场凶杀案现场,但所长的视线仅仅只是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后就移开,比起这些东西,他更在乎眼前看见的东西。 例如……看见希和舒莫,站在一起。 希…… 舒莫骤然转过脸,望着对方的右手,在看见那只手在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套上了手套时,舒莫才感觉自己提起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他刚把自己安抚好,咔哒一下,是所长朝着他靠近了一步,男人的脸上并没有笑容,殷红的血眸中也只有冰冷的情绪: “收容室内的污染物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接着又重新回到了收容室内。”所长说:“在这期间,它们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和混乱,就好像有一股神秘力量将它们转移出了收容室,接着又放它们回去似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群怪物这么安分。” 男人的吐息冰冷,凉凉地打在舒莫的身上:“很有趣不是吗?舒莫。” 舒莫的身体微微僵直了,这几天的相处中,所长已经很少对他表露出这股态度,男人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在阴阳怪气似得,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敌意。但舒莫敏锐地察觉到他口气中的敌意似乎并不是真的朝着他而来,反而更像是在借此发泄什么一般,眼神落在舒莫的身上,接着又落到了希的身上。 “……” 黑发青年像是被点了定身术般,陷入了沉默。所长看着他的这副样子,简直有点想要冷笑了:“怎么不说话了呢?” 舒莫:“……我在想要怎么编个理由。” 所长这次是真的有点被气笑了:“等回去,你可以慢慢给我编。” 但即使这么说着,他的表情却显得好看了些,舒莫没有选择在这个情况下第一次胡编一些话来搪塞他,让所长的心情稍好。但他和舒莫交流的时候,看见面前的希仍然感觉十分碍眼,所长眯起眼睛,伸出手,用手抓住舒莫的手腕: “你先跟我回去。” 然而男人的手却在那一瞬间落了空。 所长的手指堪堪从舒莫的手腕边擦过,却只摸到一团空气,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舒莫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本能地意识到不能让希看见这一幕,但所长的眼神却骤然变得极度冰冷,那种冷意在某一刻阴翳地仿佛要对着他发出嘶嘶的低鸣,就连舒莫肩膀上的匕修都怔了一瞬,接着浑身上下炸猫般地打着哆嗦。 第168章 然后,男人定定地看着他,就在所长身上的冷意几乎凝固到了极致的那一瞬间,那种寒意却骤然消失,变得平静了下来。 “在耍小脾气吗?”男人的表情淡淡的,神色慵懒:“还是说,你在埋怨我?” 舒莫的手腕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他摸了一把,掀不下去,因为旁边的人在嗖嗖地放冷气。舒莫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露怯,他垂下眼睛说:“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 而且他不是很理解所长在说些什么,但青年偷偷看了一眼希的脸色,然后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希仍然在微笑,眼眸中的情绪深不见底。舒莫看了一眼所长,男人此时看了他一眼,接着抬起脸看向了希:“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被我碰?” 舒莫的呼吸一窒,感觉这个话题似乎越加危险起来,他眼角抽了抽,只能选择转移话题: “您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舒莫是真的没想过所长会直接找过来,又或者说,他低估了自己在面前这个男人心里的地位。所长是一放下手中的事,收到消息后,甚至不需要思考,就找到了污染物集体消失的源头。他查看了录像后,见加里和舒莫起了冲突,还以为是舒莫遭了什么欺负,监控内,金发金眸的男人跟在舒莫的身后走了出来,离开的方向还是实验所极为偏僻的花园,再联想到污染物的出逃,所长感到自己的眉心一皱,几乎是瞬间就亲自出来找人。 然而等他到了这里的时候,却发现了同为日柱的屏障正挡在花园之外,拦住了任何前来探查的猎人,就算是匕修,也无法看见这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明明是在自己的主场,小蜘蛛却无法进入那块区域,它盯着前方的防护罩,接着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哒哒哒地尝试通过瞬移进入那片被封锁的区域—— 下一秒,一块蜘蛛形状的饼状物质缓缓地从防护罩上滑了下来。匕修被撞得晕头转向,站都有些站不稳。 所长看了它一眼后,就让猎人们先回去,接着自己来到了防护罩前,只有同为日柱的他,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突破希的防护。在那一刻,所长知道希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他们之间的交锋在那时就已经展开,所长向前走了几步,远远地,就看见加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舒莫正站在他的前方,正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身后的希。 那一瞬间,所长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他从未、从未看见舒莫的那种眼神,也从未看见过舒莫用那种目光看着他。 男人的脚步加快了,等到所长站在舒莫的面前时,黑发青年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瞬的慌张,简直就像是出轨奸夫时却被丈夫突然当面抓住一般,连碰都不给所长碰了。 这个……小骗子。 所长拿起手中的烟枪,咬着烟管吐出一口紫雾,表情阴冷。 他已经大致猜测出了事情的经过,但所长的心里仍然有股莫名的愤怒:不过是被希救了一次,就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吗? 还是说,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联想到舒莫一开始便是由希介绍给他的,所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在舒莫看不见的地方,希静静地和所长对视着,片刻后,希轻声说:“变革在即,希望所长能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哦?”所长面无表情地说:“考虑是选择你,还是选择柱神吗?” 若是其他人在这时直面希,在日柱1的面前,即使是月柱也会忍不住地打颤,然而所长并不畏惧他,蓝发男人望着他,毫不避讳地说:“不管是你还是审判所,都派人来寻找过我。”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敌意:“但可惜,审判所开出的条件太过可笑;而选择你……对我来说,同样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加入任何一方吗?”希说:“听上去很危险呢。”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发尖锐起来,舒莫看了所长一眼,又看着希,他刚想说些什么,两个人此时却像是突然停下了彼此争吵一般,低下头,几乎是同时望向了……他。 两道沉重的视线落在舒莫的身上,让舒莫的身体一僵,那种强烈的、难以形容的压抑感传来,舒莫的面前仿佛有两位巨兽在彼此斗争,对峙,而他则是被夹在中间的小小猎物,随时可能被其中一方又或是两个人联合起来撕碎。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迎着所长和希打量的目光,舒莫感觉自己几乎禁不住地流着冷汗,哪怕是所长稍微来晚一步,可能现在的情况都不会变成这样。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一旁的加里更是一言不发,又或者说,对方已经不是“加里”了。在这样的压抑气氛下,谁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片刻后,是所长出声,打破了此时的氛围: “关于你的提议,我们之后有机会再谈。” “但是现在,实验所已经不接待来客了。”这个地方的掌握者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不管你是谁,都给我离开。” “至于你。”所长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舒莫:“跟我走,舒莫。” “我有话想找你谈谈。” 所长的声音骤然变得甜腻起来,舒莫的心头一颤,却是希同时在看着他: “你们看上去,真是亲密。” 第169章 希的声音抬高一些,接着说道:“我也有话想和舒莫谈谈呢。” 所长的视线如毒蛇一般,骤然锁定了面前的人,从舒莫的方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眼瞳在那一刻骤然变成了竖瞳,看上去既恐怖又惊悚。 “你和我的员工……没有什么好交流的。” 希说:“是吗?” 他微微抬高声音,接着说道:“那如果,他不再是这里的员工了呢?” 舒莫抬起脸看向希,男人望向他,在那一瞬间,希温柔的笑容中也带上了一股淡淡的强势感,变得陌生起来:“你还记得,一开始是我推荐他来这里的吗?” “因为我希望他拒绝成为我的信使后,可以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并获得你的庇护。” 舒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因为他意识到,希说的话是对的。 “但是他在这里,却仍然受到了威胁,并险些被人攻击。” 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加里脸色苍白,解释道:“我只是想要邀请舒莫大人前去审判所一聚。” 所长眯起眼看向他,接着说:“继续。” “就如我所见,舒莫在这里似乎并没有受到应该有的保护和待遇。” 希伸出手,将身后的加里拎了过来,身后的金发男人大气都不敢喘,他的身上还都是血,显得很无辜。 “抱歉。”加里对舒莫说:“我不应该对你动手。” 他的脸色苍白,接着说道:“我也不应该……不应该那么对待你……” 蓝发男人看了舒莫一眼,接着望向了加里,金发男人不敢直视那双竖瞳,咬着牙,又顽固又惊恐地低着头,舒莫看着他的表情,连他都无法判断出面前的人到底是加里,还是什么东西。 “你对他说了什么?” 所长温声细语地说道。 “我只是说,他是……亵神者……”加里说道。 所长的眼神很冷,他看向一旁的舒莫,黑发青年几乎以为所长下一秒就会对他做些什么,然而男人却轻叹着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舒莫。” 舒莫诧异地看着他,却发现所长的眼神中满是某种难言的情绪:“你宁愿去向希求助——却仍然不愿来找我?” “为什么?”所长伸出手,刚准备把加里直接捏死,希却伸出手拦住了他,那一瞬间,所长的不悦几乎无法掩饰,那双已经完全变成了竖瞳的眼睛望向面前的希,希却仍然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是我的猎物。” 那种温和的笑容在此时的所长眼中,已经只剩下挑衅。希却在这种情况下微微抬高语调,接着询问舒莫: “你喜欢实验所吗?舒莫。”男人的眼中满是温和:“你想要跟我离开这里吗?” “我愿意!”在所长的注视下,舒莫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这句话让所长的眼眸骤然瞪大了,那一瞬间,从舒莫的身后传来了一股难以掩饰的恐怖气息,但接着,舒莫却又低下头,接着回答道: “但我……也喜欢研究所。” 希凝视着面前的人,就看见舒莫抬起脸,接着同样坚定地说:“我喜欢这里。” 他相信希,想要成为希的信使,但他同样也喜欢这份工作,这是并不冲突的。 “留在这里。”在他的身后,所长的声音传来:“留在这里,舒莫。” “实验所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男人幽幽的声音传来,舒莫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看着希,用唇语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留在这里,守着夕。” 希的眼眸深邃,他脸上仍然带着柔和的浅笑,所长伸出手,猛得抓住了舒莫的手腕,舒莫在这一刻并未躲开,也无法躲开。看着这一幕,希的眼眸更深了一些,他说: “那好吧。” 男人轻声说道:“但我对你的许诺仍然不变,舒莫,只要你愿意,你仍然可以来找我。” “我会偶尔来看你的,”希轻声说:“就算你是这里的员工,也不妨碍你成为的信使。” 舒莫的心头一颤,他看着希,很轻地点着头:“好……” 所长冷冷地看着他们,希的身后,加里飘在空中,被他拎起,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了,在走出几步后,希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似得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所长。 明明是所长紧紧抓住了身边的人,但他却表现地才更像是那个无法留下对方的人。看着这一幕,希轻笑道: “顺便一提,日柱2.” 希说:“一味的强压,是会引起对方的抵抗的。有时候表现地绅士些,可能才能引起其他人的好感。” “不过,”希的话音一转,接着说:“但我的这些话是说给正常人听的,我的劝解对一个野兽来说,似乎只是在对牛弹琴。” 蓝发男人的声音传来:“……不送。” 希对着他很轻地点了点脑子,接着,白发男人对着舒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手中握着的暴君轻轻一敲,他的身影便被一股光芒包裹起来,消失不见。 舒莫看着他消失前的那片区域,有些失神。甚至于连身旁的所长一直在用阴冷的眼神看着他也没有在意了。一旁的小蜘蛛在他肩头趴着,点了他一下,又点了一下。 “叽!” 匕修的声音勉强将舒莫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叹了口气,望向一旁忍耐许久的所长。在希离开后,所长身上的敌意才慢慢消弭。他看着面前的人,眼眸骤然一暗,下一秒,舒莫的手被拉起,青年被所长扯了过来,不得不被贴在男人身上,被他抱在了怀里。 第170章 “……为什么不来找我?”舒莫原以为他会愤怒、生气,又或是像之前那样发狂,但所长却轻轻抱着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平稳下来。 “因为我……害怕,打扰你?”舒莫在他怀里挣扎着,迟疑的寻找借口,所长没有放开他,男人按住他的肩膀,轻声说:“骗子。” 舒莫没继续说话了,但是所长却好像有点想不明白:“你真的想要离开实验所?” “你和希是什么关系?”所长说:“你喜欢他?” “希大人曾经救过我的命。”舒莫思考片刻后说道:“我很崇拜……唔!” 舒莫的眼睛骤然瞪大了些,所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怒意、没有杀意,但却是这副看似平静的模样,先让他的气息恐怖到了极点。 “舒莫,”男人轻声说:“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事,无论是研究污染物,又或是操纵它们。”所长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成为我的信使。” “但我给你这一切,不是让你离开我的。”所长的声音很轻,却毋庸置疑。舒莫垂下眼睛,接着抬起眼看着他:“你总不可能……连辞职,都不给审批吧?” “你可以试试?”所长轻笑着说:“如果你不是实验所的员工,那或许,你可以试试看,住进收容室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我还是当员工比较好。” 所长淡淡地笑起来,他很少笑,但每次男人笑着的时候,就总会给人一种惊悚感。舒莫看了他一眼,接着移开眼睛,显得有些疲惫,所长一言不发地抱着他,接着突然说:“你喜欢希那种类型?” “那种令人厌恶的伪善?” 所长细细咀嚼希的那句话,看着舒莫的反应,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满,不对,这样是不对的,舒莫应该用那种眼神……那种充满儒慕的、欣喜的眼神看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抗拒他。 一直以来的某种感觉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应验,又或者说,是因为有了对比才能显出舒莫在他面前实际上是如此的抗拒。男人的呼吸骤然一紧,眼中的厉色再次浮现,然后,舒莫再次挣扎了一下,接着说道: “至少希大人不会把我绑在十字架上,用刀捅穿我的心脏。” 所长的手指骤然一颤,他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道:“你……” “当然,我不是在指责您的意思。”舒莫露出一个很客气的笑容:“我只是,有些感慨。” “您那个时候并不是真的想杀了我,对吗?” 舒莫抬起脸,和所长对视着,片刻后,他看见所长的眼神微微一晃,接着,蓝发男人首次转过脸,移开了视线。 “……对吗?” 舒莫的眼角跳了跳,但所长微微沉吟了片刻,接着,蓝发男人重新转过了脸,望着舒莫淡淡地说:“我会杀了你。” 舒莫的呼吸一窒。 “嗯,我会杀了你。”所长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接着,舒莫真的意识到了对面的人确确实实是一个变态,因为对方的脸上不仅没有任何愧疚,反而还伸出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胸口处,语气略微上挑,脸上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 “我会,杀了你。” 所长的手指按在他的身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属于舒莫的心跳声,突然感到了一丝愉悦,回忆着那血色的一幕,被挂在十字架上的黑发青年,饱饮鲜血的狩日,以及对方那种犹如走投无路,任他宰割般猎物的姿态,这一切的一切组合在一起,都让所长的心跳略微加快,并因此有些口干舌燥。 那副画面最开始在他眼中,是一种寻找到猎物的兴奋,到了现在,却莫名产生了另外一种意味,越是回忆,所长就感到自己的心头越发燥热,连舒莫当时垂着头,软软地看着他的表情,都仿佛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他的指尖微微跳动。 想要…… 所长抬起脸,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舒莫,第一次,舒莫有一种恨不得夺路而逃的慌乱感,他好像引起了一个野兽的兴趣,而对方甚至是首次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样子,舒莫微微瞪大眼睛,就看见所长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好想吻你。” 舒莫:…… @所长,你这个人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作为人类应该有的羞耻心和愧疚心?! 舒莫差点要给他跪了。 “我不喜欢这样!”舒莫咬牙切齿地说。所长却执拗道:“不许拒绝我!” “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我想吻你就可以随时吻你,不许拒绝我!” “你疯了吗?”舒莫说道,他甚至有点后悔了,刚刚他就应该跟着希离开这个鬼地方。所长看着他的表情,又想要肆无忌惮地对待他,又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满和不甘。 “为什么不那样看着我,舒莫。”所长微微低下头,轻声道:“为什么要那么看着希?” “你应该那么看着我。” 用那种柔软的、憧憬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一直在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舒莫说道:“我连拒绝都无法拒绝,你还想要什么?” “不许拒绝我!”所长瞪着他,舒莫实在无法忍受下来,接着伸出手和所长扭打起来,匕修在争执中一脸茫然地落到地上,看着自己的主人和舒莫不断纠缠,所长从出生开始,可能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居然有人敢一边拽住他的头发,一边要求他放开他。 第171章 男人的头发都乱了,舒莫想,他今天就算是豁出去了,也得跟所长这个疯子拼了。 最终,等舒莫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已经拉着所长倒进了一旁的花丛里,男人压在他的身上,两个人的呼吸都突然一窒,舒莫的身旁是一片被压垮的绚丽花瓣,两个人的身上都是大片花朵的碎片,舒莫的手按在所长的头发上,看着面前这漂亮的男人压在他的身上,正在压着呼吸,犹如一只突然压低声音的……凶兽。 “怎么不继续了?”舒莫缓缓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那一瞬间,他连自己埋在哪里都想好了:“嗯?” 似乎是感到舒莫再也没有动作,所长将头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身下人的心跳,一下、两下。 他想,真有趣啊。 就是这么一个脆弱的人,却可以让自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他,他对舒莫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也许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重要一些。 从未有人可以让他做到这种程度。所长闭上眼睛,一两片花瓣沾在他的脸颊上,下一秒,所长抬起身子,犹如狩猎姿态中的毒蛇般缓缓撑起自己,嘶嘶地笑了起来。 男人一头雾蓝色的长发完全散开,望着面前紧张的黑发青年,他伸出手,用指尖拾起舒莫眼角的花瓣,望着那团晕开的花瓣笑了起来。 “所长……”舒莫的声音一顿,却是所长嘶嘶地笑着,接着,按住了他的唇: “嘘。”所长低下身,对他轻声说:“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你好像比想象中……更加有趣。”所长说:“我舍不得杀了你了,舒莫。” 舒莫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所长的这副样子,比直接发疯,似乎来得更加恐怖: “我好像比想象中的……更喜欢你,舒莫。”所长想起了希的那句话,接着微微眯起眼睛,难道说,比起他的这副样子,舒莫更喜欢那副伪善的面孔? 他沉思着,并没有理会听见他的话,而骤然瞪大的那双绿眸。 “你不喜欢我那么对你?”最终,所长下了结论:“那么我就好好地、温柔地对你。” 像是在学习着人类应该有的感情般,所长抚摸着自己的唇角,接着缓缓地、慢慢地挑起了唇,犹如毒蛇尝试穿上人皮般,轻笑起来,但那笑容却显得如此狞恶。 “这样,你也会那么看着我了……” 最终,犹如终于寻找了合适的表情般,所长移开手,骤然之间,他的样子看上去几乎有了几分希的模样,舒莫瞪大眼睛,有些微愣地看着他,黑发青年的表情甚至都显得有些茫然起来,所长看着他的样子,满意地笑了起来,男人点了点头,接着,所长按住他的脸,低下身,再次吻住了他的唇。 第59章 你知道希做了什么吗? 舒莫感觉所长这个人很不对劲。 他低着头,思考着自己来到上层后与所长相处的全过程,从最开始的相遇,再到之后的相处。 见到所长的第一面时,他对其的印象为:冰冷严肃且出手大方的上司; 而在他和夕的第一次接触后,所长将他带到实验室内,和舒莫进行了一番一对一的交流,那个时候,舒莫对所长的印象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直到后来,对方突然发疯,仿佛彻底撕破了表面的表相一般,在舒莫的面前展现出了其危险的一面,以至于在单独面对对方的时候,舒莫都会无法自控地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就算是亲眼目睹对方的一些变态举动,在死亡的威胁下,舒莫也只能选择接受。 于是,他就发现自己面前对方的下限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现在这一刻被人按在花丛中亲吻后,舒莫终于确定:所长这个人的精神不太正常。 他作为一个正常人,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的。 想到这里,舒莫甚至有种精神上的解脱感。但他仍然不喜欢其他人这样触碰他,青年的唇被反复舔舐,黏膜被不断按压,一股窒息感传来,让他的指尖颤抖,这一瞬间,唇上的触感并不像是一个吻,而是一种近乎啃食般的撕咬。 黏膜接触、唇齿相依,一切的一切加起来都让舒莫感到头皮发麻。他最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狠狠咬了所长一口,男人微微一顿,尝到了一股血腥味,不仅没有避开,反而还品尝着那股血味更加肆意起来。 舒莫又咬了所长一口。 男人终于舍得移开身体,他看着身下的人睁大眼睛,目中满是怒意和不悦。像是正在对人龇牙咧嘴的小狗,所长想,在希的面前,舒莫却会摇着尾巴,主动贴在对方的脚后嗷嗷地叫。 真不乖。 想要压制对方,让舒莫变得听话顺从的想法从未散去,但所长却突然发现,现在这副模样的舒莫,似乎才是真实的他。 他到底是想要一个听话的玩具,还是想要看见真正的舒莫? 所长将舌头缓缓伸了回去,他的独眼内酝酿着难以形容的情绪,蓝发男人如一条阴冷的蛇般,盘旋在猎物的身上,连舌头都显得又长又软,异于常人。 最终,所长轻声道: “你真的,有那么讨厌我吗?” “舒莫。”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但舒莫却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黑发青年看着他,他躺在花丛之中,望着面前的人,所长的情绪几乎喜怒无常,犹如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般,不顾他意愿地做了这些事后,又轻声询问他:你为什么讨厌我? 第172章 那只独眼紧紧地盯着舒莫,像注视着猎物的蛇,舒莫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的本质,所长本质上只是肆意妄为地想要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对舒莫感兴趣,所以他就要把舒莫关起来;他看见了舒莫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于是就转而开始索要起舒莫的喜欢。 他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看似疯癫的行为中透露出的,是近乎扭曲的霸道,舒莫有点被所长逼得说不出话来,他瞪着面前的人,却又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所长——但同时,他也无法接受对方如此肆意妄为的举动。 “我说过很多次了。”最终,青年有些无力地说:“我讨厌别人碰我。” 所长的诘问如影随形:“我也不行?” 所长救过他,给了他很多帮助,并让舒莫在实验所内的生活稳定下来。他对对方有种复杂的情感,是感激的,但同时又会十分无奈。 黑发青年的唇上还染着一点血痕,他的肤色苍白,对比起所长来说,是可以被轻易扼死的羸弱,然而就是这样的舒莫,却在所长面前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样……太霸道了。” “不行。” 所长目光凌厉,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久久,男人终于从舒莫的身上爬了起来,黑发青年的表情甚至是有些呆愣的,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对方一口吞噬,却发现这样的坦诚在所长的面前,似乎起到了另外的作用。 “……你没有骗我。”男人轻声说:“你很乖呢,舒莫。” 舒莫怔怔地看着他,劫后余生般地站了起来,一股凉风从远处传来,吹拂到了两个人的身上。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一轮银月高悬,所长的发丝在月光下如银一般闪烁: “我喜欢听话的乖孩子。” 看着面前的人,舒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么做。”所长说:“那么我们之后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不是吗?” 舒莫从小到大,接触过无数怪物,甚至于亲手照顾过极其恐怖的污染物,又或者说,舒莫对人类不怎么感兴趣,他总是排斥和生人接触,并拒绝和陌生人进行交流。 在对污染物温和宽容的外表下,是对其他人的冷漠,舒莫本能地亲近怪物,并不怎么理解其他人在想什么,然后现在,他突然发现,他从未见过所长这样的人。 在那一瞬间,舒莫突然对对方的生活出现了一丝浓厚的兴趣:他甚至有点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培养出所长这样性格的人? 难不成,所长还是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是这副性格了吗= = 男人并不知晓舒莫现在的想法,不过如果他知晓的话,那么所长可能还会很有兴致地和舒莫解释一番,并细心地告知他曾经的心理历程和丰功伟绩。 所长此刻的情绪并没有那么愤怒,他扭曲的思维是舒莫所不能理解的。在他看来,现在将舒莫关进收容室内仍然十分具有吸引力,但一点点剖解对方的一切、再慢慢将舒莫完全困在手心同样也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方式。 更何况,舒莫也没有办法离开研究所不是吗? 舒莫之前的努力终究还是有了一些成果,在所长的眼里,他已经不再是隐藏自己的污染物——而作为一个所长欣赏的研究员,他在对方那里所享受的待遇,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心中都有了各自的思量和考虑,夜色彻底暗沉下来,上层的天总是暗得很快,仿佛黄昏只是很短的一瞬。很久以前,这里的日夜轮换还是十分规律的,然而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日夜交替的时间仿佛变得混乱了起来,但这种混乱太过细微,以至于并没有多少人注意。 他们都认为,这不过是个小问题。就算是夜幕中的群星逐渐隐没,繁星逐渐消散,也并没有多少人会真的抬头看几眼——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 只有有心人注意到了这些,所长抬起脸,看着此时的夜幕,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少了,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指地说道: “星光越加黯淡了。”他不发神经的时候,看上去是很值得依靠和信赖的长辈和上司,舒莫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突然转到这里的,但刚刚发生的事太过尴尬,他也跟着转移了话题:“星星好像少了很多?” 舒莫说到这里,突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刚刚来到二层的时候,也曾经望见过这里的天空,那时群星璀璨,是一幅异常漂亮的美景,但仿佛只是过了一小会的时间,舒莫就赫然发现,星空的星星已经稀少到形单影只的地步了。 “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吗?”舒莫说道,所长伸出手,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唇,他的舌头上还有两处细小的伤口,被咬得很痛,血腥味正在消散。 “你知道日柱、月柱、星柱,都代表着什么吗?”所长说,他的话让舒莫隐隐有了什么不好的念头,接着,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指,轻声说道: “星柱亲近自然,拥有自然本源,象征群星;月柱靠近月亮,并通过月相壮大本源,他们所拥有的能力,大多数情况下都与月亮相关。” 例如水、阴寒、诡谲倾向的月柱,又或是从几个纪元前就和月光紧密相连的银龙一脉。 月光总是寒冷的,如银一般,在朦胧的月色下,诡谲之物与癫狂的幻想会仿佛获得了某种激励般起舞,这也是为何,成为月柱、获得月柱力量的支柱的性格和能力,总是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疯癫和阴诡。 第173章 所长的手指一根根压下,突然开始给舒莫科普起了高塔支柱的本源,而最后的日柱,则是和太阳相连,拥有着近乎恐怖的、难以想象的本源之力,所以,即使是到现在,高塔日柱几乎也是少有出现,但一旦出现,那么每位日柱都是高塔中的最强几人。 这一代的日柱只有两位,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日柱的存在究竟有多么离谱。 而日柱一,则是下一位的新神——只有,也只能是日柱一,可以获得登上那个位置。 在月光下,所长突然轻笑起来:“星星越来越少了。” 他轻叹道:“星坠之后,高塔的夜晚将再也没有星星,失去了星光的照耀,夜晚将越发危险,导致暗处的污秽滋生。。” 所长说道:“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那么希,应该在狩猎星柱。” 舒莫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黑发之下,一枚漂亮的耳坠正在微微发光,他控制住自己去伸手抚摸的冲动,这些有关于支柱的隐私,都是高塔内部最深处的秘密。不知所长现在突然说出来,是否是想要向舒莫暗示些什么。 即使是舒莫,也能听出这不是个好消息,但他想不通希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知道所长的猜测是否准确。 “等到他狩猎了星柱后,那么之后他要下手的,就是下一批的月柱。”所长轻描淡写地说道,舒莫抿着唇,眼神直直地朝着他看来:“为什么这么说?” “希……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然是为了变革,为了他成为新神而准备。”所长对着舒莫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只有引起动乱,一步步地铲除旧支柱,接着将那些本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让高塔的本源一点点认可他。” “这是成为新神的必要途径。”所长看着舒莫的表情,他歪了歪头,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似得说道:“哦?” “看来你不知道这些事啊。” 所长似乎是在轻叹一般,看见黑发青年在他面前露出有些不解的神色。舒莫崇拜希、并在刚刚知晓对方是他的同类,但这不代表他了解对方,希就如同一轮高高在上的太阳般,离得他很远,他只需要抬起脸就可以仰望他,但舒莫不知晓在那日光下的阴影处,到底堆叠着多少尸骨。 “我……相信希大人。” 所长听见舒莫的话,眼中的殷红显得更深了些。舒莫像是看见了陷阱上的诱饵后朝着他一点点靠近的猎物般,显而易见,他被所长的话引起了一丝兴趣。所长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眯起眼睛: “所以,你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只是在接触了他的表相后,就开始一厢情愿地仰慕他?” 舒莫皱起眉,不太喜欢他的用词:“我喜欢他,有我自己的理由。” 所长说得话不无道理,但舒莫并不是会被轻易说服的人,他的态度很坚定。所长望着他,轻声说:“真是天真,天真到,有些可爱起来了。” 舒莫没有回话。片刻后,他询问道:“……你很了解希?” 男人偏过头,眼珠转动了一圈,舒莫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所长似乎在等待他上钩,他甚至不屑掩饰这一点,把直钩往河里一抛,这条鱼就迫不及待地来咬钩子了。 “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喜欢希的理由是什么?” 舒莫深呼吸了一瞬,他皱起眉,似乎在努力思考措辞,但黑发青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舒莫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让我想想,你是从哪里接触到了希。”所长在舒莫的身边转了一圈,匕修也跟着走了过来,在舒莫的脚边围着他转来转去,做出思考的模样。 “从报纸上、海报上,还是来自上层的宣传?”所长看着舒莫,用一种全新的眼神审视面前的人,他知晓舒莫来自下层,在那种情况下,舒莫几乎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高高在上的日柱,所以舒莫能够接触到希的渠道,就只有那些宣传和海报,以及电视中的录像。 舒莫任由他打量,所长越说,心里就莫名地越发不痛快,他猛得意识到了一件事,舒莫可能只见过希几面,而他则是和他相处了这么久。 男人看向面前的人,继续说道: “你知道他什么?你听了什么宣传?说他是未来的新神?所以就开始仰慕他?敬仰他?” 所长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下来,舒莫看了他一眼,黑发青年偏过头说: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为什么?”所长说道,在那一瞬间,舒莫说的话落入他的脑中:你太霸道了。 呵…… “小骗子。”男人眯起眼睛,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舒莫有些受不了,他说道:“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样?” “你太蠢了。”所长的表情冷漠:“居然会相信那些谣言。” 舒莫说:“你这是人身攻击。” “你以为作为日柱的希,真的是传闻中的那样吗?”所长突然低下头,用锐利的眼神凝视着他,舒莫第一次看见他的这种表情,青年有些慌张起来,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又被男人捏住脸。 舒莫拍开他的手,所长也没有生气,而是说道: “你认为我霸道专横,不近人情。” 所长慢慢拉长语调,用手拂过自己的头发。 “那你知道希曾经做了什么吗?” 第174章 “你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性格吗?” 在舒莫的面前,所长轻声说道:“他曾经毁灭过一座城。” 舒莫的眼中划过一瞬间的愕然。 所长看着舒莫,在他的面前说出了过去的一段往事。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曾经的二层,审判所高高在上,作为一切的制衡,而在审判所之下,也有着各式各样的团体和组织。 其中最出名的,是曾经占据了二层一座大城,由旧贵族、城主以及其他教派联合在一起的组织,那个组织内部甚至混入了一位支柱,他们的势力攀枝错节,并逐渐向外扩张,准备成为如同其他盘踞在二层的大势力一般,由贵族们集合在一起的一股新力量。 他们正在按部就班地发展,并侵占着领地和资源之时,年轻的希刚好碰见了这个组织的领袖,于是日柱便顺势提出了招揽,那位领袖拒绝了他。 于是,希便出手毁灭了这个组织,并顺便将那种城市毁灭。那一夜近乎变成了一个白昼夜,因为在希温文尔雅地扼杀了组织的领袖后,他还顺着那个组织的成员一一寻找访问了对方身后的家族,并在当天晚上进行了一场大清洗。 大批大批的贵族被他绞杀,流出的血水淹没了一切,希甚至没有其他追随者,也没有信使,只是他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把名为暴君的权杖,便如同闲逛一般将所有忤逆他的贵族清除。 在那一场灾难中,上层的大部分贵族近乎断代,所有主脉支系一并被清理,死得整整齐齐,那些尸体堆在一起,渗出的血水浸透了地板,到现在都残留着痕迹,其中甚至还包括几位支柱。 希就那么平静地让所有人见识到了忤逆他的下场,这就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有些支柱和贵族听见希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完全不敢对他有任何意见。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其他人的质问,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不在乎。” “如果说我肆意妄为,那么你喜欢的希,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舒莫的表情:“你现在知晓了这些,还会觉得,他是什么温柔的好人吗?” 第60章 我想知道更多和你有关的事 房间内到处都是精致的摆件和挂像,内部装饰奢华,足以看出房间主人的地位。 赫尼亚家的长子,普尼亚正躺在天鹅绒的床上,他的眉头紧缩,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 “只要能够……寻找到圣者……一切都会结束……” “这漫长的朝圣之旅,终于到达了终点。” “圣者大人,会赐予我们新生。” 一群穿着长袍,以黑色兜帽盖住自己容貌,看不出下方是男是女的黑袍人聚在一起,他们露出的手臂肤色苍白干枯,上方满是一圈又一圈狰狞的伤痕,某种暗色的液体在皮肤下方涌动着,黑袍人的声音嘶哑,分辨不出是老是少,只能听出一股极度的疲倦,那种疲倦犹如即将枯萎的藤蔓一般,只透出对于救赎和解脱的希翼。 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满是鞭痕,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长鞭,黑袍人瘦长的大手扬起鞭子,却不是为了抽打其他人,长鞭在空中划过一股劲风,下一秒,黑袍人啪地一下抽打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的血肉抽出裂痕,他的身体却只是犹如干枯的土块般迸裂开来,其中并没有渗出血液,而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恢复成原样。 “我们已经……赎清了我们的罪孽……” 其中一位黑袍人低声说道:“圣者如此宽容,他定会原谅我们……” 几位黑袍人跪在地上,犹如向某个人祷告一般,他们低着头,佝偻着身子,犹如几具幽魂般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周围的人群甚至没有关注到他们的到来,一个女人突然感到背后一寒,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慢慢裂开,惊悚和恐惧还没有完全升起,黑袍人便说道:“不要……节外生枝。” 下一秒,已经伸向女人脑后的手缓缓收回,随着诅咒的逐渐退去,女人的身体也恢复原样,她惊疑不定地四处观察着,却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身旁印着一成串漆黑的脚印。 简直就像是……刚刚有什么东西就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样。 女人瞪大眼睛,接着惊恐地逃走了。没有去管被惊动的人群,黑袍人们在清晨穿过朦胧的迷雾,朝着“圣者”所在的方向前进,靠得越近,黑袍人的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在几个月前,黑袍人们在一次偶然间遇到了“圣者”。 他们救出了遭遇到了危险的青年,并在救出了对方后,跪在地上向他祈求救赎,幸运的是,他们获得了得到救赎的资格,不幸的是,“圣者”说,他们需要帮他做一件事,他才能拯救他们。 “你们说我是……‘圣者’?”青年显得有些吃惊,随后便是意外,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眼睛是漂亮的深蓝色,普尼亚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在前往大剧院的路上,突然遭遇到了一群怪物的袭击。他本来差点因此身死,然而在最后一刻,一群穿着黑袍的怪人从一旁冲了出来,并救下了他。 那之后,黑袍人们便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同伴,接着突然向他跪下。 他们在讨好他、跪拜他,普尼亚看着刚刚在人群中将他推开,接着自己逃走的同伴的尸体,又看见跪在自己脚边的人,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快乐和刺激。 第175章 他看向面前的黑袍人,能够感受到他们是多么恐怖的存在,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对他说:“我们可以为了您去做任何事——” 心脏的跳动声加快了,这是无法形容的诱惑,普尼亚抿了抿唇,还是显得有些畏惧,实际上,黑袍人们也在观察着他,他们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像是面前的“圣者”不应该是这副样子似得,但从青年手腕上传来的那股隐隐约约的气息还是勉强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圣者”的存在是极度特殊的,他们无法锁定对方,也无法去探测其所在,他可能隐藏在人群之中,但只有接触到对方时,黑袍人才能意识到那是圣者。除此之外,他们既不能伤害对方,也不可以忤逆其命令。 但绝大部分情况下,寻找到圣者的人唯恐会遭到对方的拒绝,所以都会不顾一切地讨好对方。普尼亚感受到他们似乎是认真的,地上满是尸体,刚刚袭击他们的怪物倒在地上,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在场的血腥味浓郁到了一种程度,而造成这一切的黑袍人们正跪在他的面前,等待他的命令。 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蛊惑着他,但普尼亚却还是拒绝了,他说:“我……我要回家。” “遵循您的命令。”其中一位黑袍人伸出手,他们便回到了普尼亚的庄园旁,青年立刻走了回去,并尝试遗忘这段经历,但那些怪人却若有若无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并似乎误解了什么般,于是,普尼亚便看见黑袍人拿出了长鞭,接着抽打着自己,向他赎罪。 他们看上去甚至将他视为神。 这简直像是某种禁忌般的游戏,黑袍人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手上的手环却会在那个时候放出白芒保护他。于是他们便认清了现实,再次谦卑地跪在他面前,这一天,普尼亚回到了家,他显得怒气冲冲,连脸色都显得十分难看。 “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敢和我竞争歌者的位置!”普尼亚生气地说:“他甚至还敢嘲讽我……?” 青年有些气恼地在墙边踢了一脚,他的母亲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无奈道:“贝利家族的人最近一直在和我们竞争一个项目,普尼亚,你现在先忍忍,等一切结束后,我会派人和歌剧院的人谈谈。” “但歌者的位置现在就要被抢走了!”普尼亚说:“我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却要任由那个人站到本应该属于我的位置上?!” 他看见母亲微微摇了摇头,青年心中的怒火完全无法压制,他离开庄园,却看见黑袍人仍然跪在之前的位置鞭打自己。 “如果您有什么命令,都可以来要求我们。” “您看上去很不开心。”低低的声音传来,他们缓缓站起,干枯的手臂伸出:“下命令吧,你讨厌的人、不喜欢的东西,我们都可以帮您去除。” 犹如某种蛊惑一般,黑袍人站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命令,普尼亚的眼神闪烁,他似乎能够意识到这是不对的,又或者说一旦开了这个头,那么他就会被直接拉进一条不归路。 但那是歌者,那是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位置。 他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讨厌的东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青年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他深蓝色的眼中印出黑袍人的模样,他们一直用兜帽掩盖着自己的躯体,普尼亚看不见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但是……这都不重要。 他的眼眸微微收缩,最终,映出了鲜红的一点,听见某种声音教唆着、怂恿着。 之后的生活极其平静,只是一夜之间,他的竞争对手突然消失了,普尼亚如愿成为了歌剧院的歌手,走上了他梦寐以求的舞台。青年正从宴会中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友人说:“贝利家族的人都遭受了莫名的灾祸。” “他们在一夜之间死了将近七成的人,只剩下家主和几个人存活,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几个人仿佛说笑一般,聊着最近发生的八卦,普尼亚摇晃着杯中酒,也露出了些许温和的笑容。 其他人不知道的是,那些失踪的人的头颅,就埋在他庄园的后花园里。普尼亚一开始看见时还吃了一惊,但他很快便赞扬了黑袍人的行动力。 接着,犹如开启了潘多拉盲盒一般,让他不痛快的领班……他讨厌的同事,多嘴的贵族,以及妨碍了他家族的竞争者。 后花园内埋着的头颅越来越多,那些月季仿佛吸收了某种养分般,变得越发鲜艳娇嫩起来,黑袍人从一开始的遵从,再到后来的越来越失去耐心,贵族们也有些察觉到了异常,一切的种种,似乎都是和普尼亚有关的人。 然后到了前几天,黑袍人首次询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获得解脱?” “圣者大人……”他们不断祈求着,然而普尼亚却说道:“你们就不能先帮我除掉那些碍事的人吗?” 黑袍人沉默了,他们凝视着面前的人,久久,普尼亚在这股寂静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然而他已经被惯坏了,他甚至是有些生气的,愤怒于他们竟敢不听他的命令。 然而到了这种地步,普尼亚也谨慎地开口:“只要你们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我就答应你们。” “杀吧。”面前的黑袍人站在一起,以一种梦吟般的语气说道:“杀吧,杀得更多更多、获得更多的罪孽,以求得前往神国的资格。” 第176章 “我们会带来您想要的……” 他们的身影犹如一道灰烟般消散,第二天,一场前所未有的灾祸出现了,在这场灾祸中死去的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头颅,半个城市被一股莫名的烟气笼罩,几天未曾散去。 而在清除了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第三天的清晨,普尼亚睡在床上,就突然发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普尼亚少爷。”黑袍人们跪在他的床边,从他们的兜帽和黑袍下涌出了类似干枯树根般的触须,在它们的身后,是正在不断凄厉哀嚎,正用一双双满怀恨意的眼眸盯着青年的头颅。 “我们来寻求解脱了。” 那些头颅悬在空中,堆叠在一起看着他,青年望着这一幕,近乎被吓到失神尖叫,他不断地后退,想要从房间内逃出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 “滚,滚开啊!” 看见这一幕的头颅们笑了起来,黑袍在那一瞬间彻底掀开,化为黑雾消散,在他的面前,四个狰狞恐怖的怪物彻底撕开了伪装,它们望着被围在中间的人,突然嘶哑地说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戏弄我们?!” “为什么不给予我们解脱?!” 它们朝着面前的青年压了上来,身上涌动着的触须将他一团团包裹,几乎要伤害到对方。 它们并不被允许伤害圣者,看见这一幕的怪物急忙退开,似乎是想要向普尼亚道歉,直到它们突然看见了青年身上的伤口。 “你……不是圣者。” 其中一位怪物突然指着那道伤口,接着,它们前所未有地愤怒起来。 “骗子!” “你这个该死的……满口谎话的冒牌货……!” “我没有说过我是什么圣者!”普尼亚狼狈地倒在地上,怒吼道:“是你们……是你们一定要那么叫我的。” “是你们逼我的!”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放在枕边的手环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青年从梦中惊醒,脸上满是冷汗,他的手仍然在发抖,发凉,清晨的夜是那样冷,普尼亚伸出手,握住了那个手环。这在小时候,母亲在他生日时作为礼物送给他的东西,曾救过他许多次。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自己的东西,并使用过它许多次,直到青年赫然发现,这个手环,似乎就是招来那些怪物的元凶。 从梦中惊醒的普尼亚意识到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他回过神时才突然发现,他确实命令过那些黑袍人,并让它们杀死挡在他面前的异己。 从一开始的试探,再到之后的逐渐适应,直到最后的完全失控。普尼亚看向窗户,就看见那些黑袍人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那扇玻璃。梦中发生的一切让他近乎要失声尖叫起来,但随着母亲的到来,那些怪物也都失去了踪影。 “你怎么了?”仆人站在门口,用惊恐的表情看见在梦中突然发出尖叫的少爷,他的父亲让他们退下,接着,中年男人沉默片刻后,用威严的眼神看着他: “普尼亚,你究竟瞒着我们,做了什么?” “父亲,我遇到了一些怪物……”普尼亚说道,对自己的父母交代了实情,男人并未斥责他用手段除去对手,只是说:“你太莽撞了,做得也太不仔细。” 普尼亚的脸色苍白,询问道:“我该怎么办?” 沉默片刻后,赫尼亚五世望着自己心目中的长子,自己最疼爱孩子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付那些怪物,让猎人来,或许会更加有效。” “这段时间,你不要离开庄园。”中年男人站起身,踌躇片刻后,他决定向最强的猎人求援,以躲过这次的危机,无论用任何代价。 —— 实验所内。 地点:收容室。 人物:舒莫、夕。 剧情:舒莫三闯收容室。 空中隐隐传来圣歌的声音,半挂在空中的巨茧,被翅膀包裹的庞然大物,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最开始一模一样。 然而不一样的是,夕这次是真的没有动静了。 漂亮的翅膀紧紧包裹着中心的躯体,舒莫围着夕转了一圈,然后他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真的是进入了沉睡。舒莫干脆站在他的面前,轻声呼唤对方:“夕……” 夕:“。” 舒莫:“夕!” 夕一言不发。 舒莫看着面前的怪物,一旁的血海中,条条血色丝带如海般涌动着,舒莫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最后无奈地说道: “夕,我想见你。” 锁链拉扯的声音传来,舒莫眼睛一亮,却发现是那条锁链在拉着面前的翅膀一点点地朝着远离他的方向移动,青年顿时愣住了,他连忙跑过去,追着夕围着收容室跑了一圈,即使是以他的速度,前方的巨茧却能以一种缓慢却又让他追不上的速度移动着,两个人近乎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追逐战,舒莫好不容易终于够到了翅膀的边缘,却发现夕微微一顿,下一秒,锁链拉着夕缓缓上移,去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woc。”舒莫字正腔圆地woc了一声,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这是在耍赖!” 他抬起脸,看着空中的巨茧,有些气闷,但舒莫却并不打算放弃。青年正在思索该如何靠近夕的时候,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似乎看见了什么。 第177章 他眯起眼睛,望着夕的后背,在那圣洁的美丽羽翼下,是从背部生出的羽翼根部,那些三只漂亮的翅膀以一左一右的姿势排列,其中一只翅膀却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舒莫细细看去,脑中莫名出现一个念头:眼前的翅膀似乎缺少了很大一部分,它们排列得十分整齐,在夕背部的长袍后方有着整齐的标识,就好像……就好像在那些标识的位置上,原本应该有什么东西似得。 1.2.3…… 数到最后,舒莫数出了六对,并赫然发现如果将空缺补全,那么在夕的背后应该曾经有整整十二只翅膀,3只的数量实在太过不对,这简直就像是……曾经在所长后背见到过的画面一样。 那血肉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舒莫的呼吸一窒,甚至隐约间看见了从纯白长袍下方逐渐渗出的血色。一股感同身受般的感觉,以及对夕的紧张情绪胜过了其他,舒莫喊道:“夕!” 然而对方却仍然在逐渐上移,舒莫心中一急,用力扑了上去,想要抓住他翅膀的边缘,察觉到舒莫的举动后,夕似乎都有些一愣,下一秒,紧紧包裹的巨茧终于缓缓张开,夕伸出手,接住了向他扑来的黑发青年。 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呼吸都微微一窒。在夕的胸膛处,狰狞的血痕显得更加醒目了。似乎是因为之前逃离收容室的举动,导致夕的伤口被撕扯地更开。这道伤无法以正常的手段恢复,只会一直停留在夕的身上,让他一直承受着这股痛楚。 男人对此并不在意,但舒莫却看着那片血口,忍不住伸出手指,无需夕说些什么,温暖的温度就从舒莫的掌心下渗了出来。 “疼吗?” 舒莫轻声说,看着那处伤口慢慢地凝聚了一些,夕纯白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脸,让人无法望见他此时的表情,这漂亮圣洁的怪物伸出手,突然轻轻抬起舒莫的下巴,对他说道: “伪善。” 那一瞬间,舒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男人的语气仍然柔和、声音仍然悦耳,但他话语中的恶意……却完全不加以掩饰,几乎击穿了舒莫的防护。 “你和希,真的很像呢。”感受着舒莫掌心下的温度一点点渗入他的体内,夕却用温和空灵的声音柔声道:“之前亲手将我送回这个牢笼,现在却又表现出这副模样。” “你既然不愿给我自由,不愿和我一起建立新的世界,又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副温柔的假象呢?” 夕捏着舒莫的脸,声音很轻。 “虚情假意的温柔比单纯的冷酷更加致命,你究竟想做什么呢?舒莫。” 夕的另外一双手缓缓伸出,握住青年的手,要将他的手推开,他宁愿不要这种好意。 “我之前就应该让你一直沉睡在梦中。”夕说:“这样我至少还可以一直独占你。” “现在,我却要看着你去亲近其他人,而我却只能被一直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中。” “你真是残忍啊,舒莫。” 夕淡淡地说着,刚想推开面前的人,却发现自己的掌心微微一烫,却是舒莫固执地贴在他的胸口处,帮他治疗那狰狞的伤势。 “……你受伤了。” 黑发青年轻声说。 “不怕我掐住你的脖子捏死你,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吗?”夕用悦耳如笙般的声音说着恐怖的话,他的手又长又漂亮,异于常人的六指轻轻搭在舒莫的脖子上,是甜蜜又亲昵的触碰,也是来自死亡的危机感:“我可迫不及待呢,想到那一幕,我都感觉自己有些兴奋起来了。” 他玉蜘蛛般漂亮的手已经扼住了青年的脖子,随意地按紧了一些,舒莫就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闷哼,只需要轻轻用力,舒莫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而他也可以一直看见他,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能被困在这里,然后看着对方和其他人接触。 阴暗的、粘稠的情感如蜜一般流淌,舒莫却没有一丝抵抗的意思: “……你想怎么发泄都行。”黑发青年低声说:“让我先治好你的伤。” 夕的手微微一顿。 他松开自己的手指,转而用一根手指轻佻地挑起舒莫的脸,就看见对方的眼圈因为刚刚的举动而有些红了,但青年本人的脸上却并无慌乱,也无一丝畏惧,他只是眼神平静地和夕对视着,看似正常,实则满是偏执。 “让我帮你。”舒莫说。 夕微微歪着头,手指如同蜘蛛般轻轻敲打在自己的脸侧上,半晌,男人轻慢地歪了歪头,似乎是在说:“好吧。” 夕松开手,让舒莫重新贴到自己的胸口上,是紧紧锁住他,连青年一丝一毫的挣扎和异动都不允许的控制,圣洁的庞然大物抱着怀里的人,幸运的是,舒莫一直都很乖地贴着男人,没有丝毫乱动弹的意思。 他真的很乖——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给他什么奖励。 舒莫的手掌下散发出白光,半晌,他看着那逐渐愈合,但却仍然被锁链贯穿的伤口,轻声道:“疼吗?” 夕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舒莫抬起脸,接受着夕对他的全部举动,片刻后,夕的面具后传来了低低的笑声,他长袍下摆处的骨手们围在一起,蠢蠢欲动地想要抓住面前的猎物,却因为畏惧而不敢轻举妄动。 “温情戏码到此为止。”夕说:“舒莫,我也很想和你继续表演下去,但你来到我的收容室,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这些。” 第178章 夕的白发无风自动,落在了舒莫的肩膀上,黑发青年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反问道:“我就不可以关心你吗?” “那么我会被你哄得晕头转向的,我会很开心、很开心。”夕伸出手指,在舒莫的脸颊上滑动着,抚摸着他的侧脸。男人的举动间总透出强烈的掌握欲和控制欲。但舒莫却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但你却总是让我难过。” 夕轻声说着,仿佛做出了某种判决。那股淡淡的喜悦从他的身上褪去,舒莫轻咳了一声:“关心你和我想来找你询问一些事,并不冲突。” 舒莫难得地有些吞吞吐吐,他看不见夕面具下的表情,自然也看不见,对方眼中透出的,究竟是何种情绪。 “说来听听。”夕继续说着,但舒莫总感觉他对自己的来意已经心知肚明。若是要问实验所里真正意义上最了解希的人,那么就算是所长,也不可能比得过眼前的夕。 在舒莫和希的交流中,他试探着询问着夕和希的关系,拥有一头阳光般暖白长发的人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你很关心夕呢。” 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回答道:“这个世界上解开他束缚的人,只有你。” “如果让他逃离了实验所,那么他可能会做一些让我困扰的事。” 希淡淡地说,看着舒莫懵懂的表情,他的笑容不变:“我不知道他具体会做些什么,但如果让他离开,他一定会来找你,一定会尝试……将你困在他的身边。” “是否要释放他,由你来决定,舒莫。” 希没有正面回答舒莫的问题,但却已经让舒莫知晓了他和夕的联系紧密。 但舒莫仍然不理解希为何要将夕关进实验所。他莫名有些不安,最终决定留下来,至少他在这里,还能让所长不生出其他想法。 他很想知道更多有关于希的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想要了解更多。就算是所长,也不可能完全了解希,他犹豫了一瞬,便坚定了念头,来寻找这世上最了解希的……夕。 但到了这一刻,他的心头微微一跳,却有些不太想问了。 在夕的面前询问这些,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沉默中,夕轻声笑起来,他摸了摸舒莫的头发,接着将他推开,男人望着面前的人,居高临下地说道: “你要什么?” 舒莫望着面前的怪物,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的大脑中横冲直撞,让他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心中最渴望、最想知道的事: “我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希的事。” “无论是你……还是他。” 下一秒,犹如收到了信徒的祈求,接着给予了对方回赠,夕微微叹息一声,在舒莫心跳加速的声音中,回应了他的话: “好孩子。”他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第61章 你是变态? 收容室内十分安静,就连空气中一直存在的圣歌都停了下来,夕纯白的面具微微低垂,仿佛在那面具之下,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面前的人。 “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希’。” 舒莫看着他,显得有些茫然起来。他说:“必须要回答吗?” 青年看上去有些苦恼,但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夕说:“我想我必须知道。” “亲爱的,”男人说:“等价交换,你既然想更了解希,那么相对而言,我也想要知晓原因。” “等价交换?”舒莫看着面前的人,就看见夕点了点头。黑发青年陷入了沉默,他看上去颇有点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样子。舒莫的黑发都被他自己揉得乱糟糟地,夕则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 而在收容室外,所长却罕见地没有守在防护罩前,但取而代之的是匕修正趴在窗户上,小小的一块,看上去只有巴掌大的东西贴着冰冷的防护罩,那只漂亮的金眸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不知道的,会以为趴在那里的是个从某个收容室里偷跑出来的污染物,又或者是哪里来的蜘蛛。 “叽!”它看着下方的舒莫,挠了挠玻璃。 这细微的动静理所当然地并没有吸引到舒莫的注意,但夕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它没有回头,男人背后的羽翼突然一紧,接着完全张开,犹如某种阻隔般挡住了舒莫的身影,像保护,又像是束缚,舒莫看着骤然出现的翅膀,突然发现自己被完全包裹在了羽翼之中,除了面前的夕以外,其他的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见到舒莫的身影被完全挡住,匕修微微顿了顿,下一秒,它几乎气得差点跳起来。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愤怒地跳了两下。 舒莫看着面前的完美生物,周围的纯白羽翼包裹着他的身体,微微颤动的漂亮羽毛近在咫尺,圣洁得只能让人仿佛来到了天国。夕的声音仍然悦耳,他说:“想好了吗?” 在羽翼之下,一条条半透明的蠕虫从羽毛的缝隙间探出,让人望而生畏,只需目睹就足以陷入狂乱,失去理智。然而舒莫却没有什么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一软,却是那片羽翼正贴在他的身边,痒痒的。 “……因为,希长得很好看?” 舒莫迟疑地说着,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寂静,那些在空中发出嘶哑叫声的蠕虫都顿了一瞬,然后缓缓地钻了回去,舒莫突然就哑巴了,安静到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179章 夕的两双手叠在一起,一言不发,不知为何,他这副样子看上去比咄咄逼人更加恐怖。 “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舒莫大气都不敢喘:“我是认真的。” “希是我见过、长得最完美的人。” 舒莫回想起那张脸时,仍然会感到一丝脸红心跳,那副样子几乎犹如上帝的杰作,没有任何人能与其相比较,当然,所长和贪婪也长得格外好看,好看得让人会失去呼吸,当舒莫就是觉得,希是最完美的那个人。 夕的一只手伸出,摸了摸自己面具下的脸。片刻后,男人说道:“继续。” 舒莫有点憋不出来了,他说:“喜欢一个人,真的需要理由吗?” 黑发青年看上去有些无奈。他说:“我第一次见到希,是在电视的屏幕上。” 作为日柱1的希,在高塔内的地位已经只比柱神略低一筹,他的一切都会被所有人竞相追逐,然而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所以导致高塔内几乎没有多少人敢擅自刊登放出他的影像,只有在经过允许后,希的身影才会出现在屏幕内。 然后舒莫就偶尔看见了他。 那一瞬间,黑发青年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一眼就望见了屏幕中那个在人群之中显得很小,在出场后却压过了其他所有人的身影。希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但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仿佛真的有一轮太阳降世,并重重地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上,只要敢开口妄言,就会被其从身体内部焚烧殆尽。 希那时的名声并不算好,流言指出他继位后,最大的可能是会成为新一位更加残暴的暴君;他们只敢小声讨厌,在私底下窃窃私语,却不敢真的说些什么,唯恐触怒他。 希在那时收服了u-03-di-暴君,让他的威名更添上一层残暴的色彩,这从出生开始就似乎会戴上王冠的男人拥有一顶华丽的冠冕,但那冠冕上却沾满了鲜血。 希对此毫不在意,行事作风更是冷酷到了极点,但不知为何,舒莫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脑中就只剩下他的身影。 他的大脑无法思考、眼睛里只剩下了希的样子、脑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空白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完全的沉寂,然后,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希的身影。 舒莫直到现在,都无法回想起他在那个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他的心脏跳得几块,脑中一片空白,连手指都是颤抖的,等回过神的时候,舒莫就发现自己已经反反复复地重复播放了几十次希的影像,他的目光落在希的身上,眼中既有激动和喜悦,也有一股自己也无法言喻的恐惧和颤抖。 就仿佛,遇到了自己的天敌。 冷汗从舒莫的背部流淌下来,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肌,长得很高,面容英俊的黑发青年苍白的脸上都是渗出的汗水,那种极度的渴望和冲动,仿佛共同凝聚成了某种狂热,被风一激,舒莫眼睛上的汗却落进了眼里,反而让那双溢出白芒的眼眸变得透亮了些。 很想…… 舒莫的手指颤抖,整个人近乎无法自控,他双手握住自己的脑袋,犹如陷入某种疯狂状态中一般,情绪彻底激动起来。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呢? 他深深地呼吸,却发现自己的血都是热的,年轻的舒莫根本不知晓自己心里汹涌的情绪究竟是喜悦,还是恐惧,他的指尖都在发颤,在看见希的那一瞬间,脑中就只剩下他的身影。 就连在睡梦中、在日常的活动中,只要想到希,舒莫的表情就浑浑噩噩的,双腿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要冲到对方面前,然后伸出手去拥抱对方,想要,他心中迫切的渴望几乎要化为某种具现化的刀刃破开血肉挣扎而出,鲜血淋漓。 想要—— 舒莫捂住自己的脸,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他辨认不出那种冲动是什么,于是心存疑虑的青年一日复一日地梦见那道声音,在梦中都无法打消那股渴望。 渴望一天天地沉淀,最终沉淀进了舒莫的身体内,化为他的一部分。对于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一切,舒莫都有些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即使在梦境里,也会低低念着希的名字。 “我想起来了。”舒莫望着面前的夕,突然回过神般说道,夕纯白的面具对着他的方向,这漂亮的怪物伸出翅膀,就看见面前的青年定定地看着他。 下一秒,舒莫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极其温和,眼中满是渴望和某种急切的情绪,他犹如被扯住线的提线木偶摇摇晃晃地朝着夕的方向走去,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满溢出了某种粘稠的渴求。 舒莫伸出手,主动抱住了面前的人,这温柔的拥抱此时却并不是出于其他,而是因为: 舒莫紧紧抱着面前的人,被羽翼包裹在内的黑发青年投入夕的怀中,用空洞的声音说: “在见到希的第一眼时,我就想要——” “净化他。” 一点一点,用双臂抱着面前的夕,并眼中冒出白芒的青年身体颤抖起来,他说:“我想要……想要……” ——杀了他。 青年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顿了下来,接着,夕伸出手,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并将青年的脸抬起,那纯白的面具无声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犹如被微凉的风一吹,湖面涟漪微起,就露出了其下涌动的疯狂情绪,舒莫脸上的笑容,温柔的表情,以及绿眸中微微透出的白芒聚集在一起,共同这副在夕眼中显得格外可爱的模样。 第180章 舒莫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甚至是带着某种杀意的,但那杀意却并不是出于恶意或其他,反而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温柔:他在看见希的那一瞬间,胸口处便涌出热血,仿佛看见了一种职责,一种命运。 他想要净化希。 他想要救赎对方——而他的救赎,就是一种满怀爱意的杀戮。 再然后,舒莫遗忘了这件事,却忘不了那股情感,于是这股渴望就留了下来,最终,让他在终于可以看见希的那一瞬间,彻底爆发而出。 “呵……” 低低的笑意在羽翼的包裹中扩散,刚刚还表情偏执疯狂,脸上犹带着激动情绪的舒莫宛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透了身体,他的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却带着一点颤抖,唇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抱歉……” 舒莫扭了扭头,好像这才回过神似得,他甚至不敢去回顾刚刚自己说了什么,青年感觉有些绝望,眼眶都是湿热的,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用大喇叭以360°环绕式循环播放刚刚他说出的话,那一瞬间,迎面而来的羞耻感和痛苦仿佛在舒莫耳边大声嘶吼: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活了二十四年,舒莫想,他第一次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个变态。 而最恐怖的是,他刚刚的样子都被面前的夕看见了,舒莫恨不得直接在地板上撕开一道裂缝钻进去,但夕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男人又笑了一声,接着,犹如感到极度愉悦般,一声接一声的笑容从夕的面具下发了出来,夕的笑声在收容室内回荡,犹如道道声波般震出了存在于他影子中的神国侍从,那些或是恐惧、或是怨恨,或是脸上带着幸福笑容的半透明侍从露出惊惧的表情,接着低下头,俯身在地,祈求他的宽恕。 夕伸出手,抚摸着青年的侧脸和脖颈,他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上,那淡色的唇缓缓勾起,接着勾出了喜悦又癫狂的弧度,仿佛望见了极为欢喜、极为满意的祭品。 男人的手在舒莫的侧脸上来回摩挲着,带着又重又用力的触感,将那白皙的肌肤按压地通红,他的力度又重又透出强烈的掌握欲,舒莫被他按得眼睛微微眯起,眉心微皱,却心头狂跳,因为他突然感觉,他好像激起了夕完完全全的兴趣了。 “原来你也想要杀了我,舒莫。”夕的胸膛中发出沉闷的笑声,他长得那样高,舒莫在人群中也显得出挑的身高,在他的面前却矮了不止一截,黑发青年感到腰侧处多出了一双手,他的脸上也按着一只手,来回地不断抚摸着、欢喜着。 “你想要净化我吗?还是说你想要救赎我?”夕的唇凑到了他的面前,那张淡色的唇张开,露出温和中带着一点扭曲意味的笑容:“真是个坏孩子……” 他黏腻又甜蜜地说着,语气仿佛像是舒莫端上的并不是一杯毒酒,而是他们即将一同饮下的蜜酒。舒莫甚至能听见夕的声音完全兴奋起来,他在为舒莫想要杀了他而高兴。 “这么脆弱、无助、柔弱无力的你,却想要拯救我。”夕的唇贴在舒莫的脸上,汲取着他的温度:“真是……太可笑了……” “多么让人愉悦,让我真想一口吃了你。”夕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想要将舒莫吞入腹中一口咀嚼般,要将他的血肉吞咽而下的快活感:“舒莫,你要怎么救我?” “让我先来救你?”像是对着猎物蠢蠢欲动,口中近乎流出涎液,舒莫看着他,被他的双手擒住的黑发青年并没有挣扎,只是眼神飘忽不定。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舒莫说:“不觉得很变态?” 回答舒莫的是夕凑上前,近乎撕扯的吻。被他抱在怀里的舒莫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从夕身上传来的兴奋,犹如烈性炸药一般顺着他们接触的部位一路炸进了舒莫的体内。 刚刚他所表现出的样子,是连舒莫自己都觉得扭曲又偏执的一面,也是他不愿意表露在其他人面前的一面,他不想看见其他人厌恶又排斥的眼神,同时也不愿看见那样的自己。 但夕却说:“好可爱。” “我好喜欢你,舒莫。”男人撕咬着他的唇:“好可爱。” 从他身上传来的疯狂情绪,仿佛将舒莫的情绪也一同点燃,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手贴在夕的身上,想要推开他,却又在下一秒顿住,接着,黑发青年伸出手回抱了对方,紧闭的唇也同时张开,舒莫伸出手,感受到了夕近乎控制的掌握欲,以及扭曲的控制欲,却并不觉得畏惧,反而心头微微发热起来。 ……他听见夕说:“真好。” 唇被完全霸占、身体被人死死禁锢,舒莫却回抱着对方,不愿松开自己的手。 ……真好。 那股扭曲的、疯狂的情绪在他们两个人接触时弥漫开来,舒莫隐隐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被夕一口吞噬都无所谓了,夕是个疯子,但舒莫想,他也挺扭曲的不是吗。 他们都是疯子,这样很好。 舒莫的手指张开,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夕羽翼的根部,他的手指触碰到覆盖着细密羽毛延伸而出的根骨上,仿佛触碰到了对方的命脉。 下一秒,舒莫伸出手,毫不犹豫地用力握住了那段骨头,夕的身体一颤,几乎咬穿舒莫的唇,血味顺着舒莫的唇边留下,黑发青年却伸出手,顺着骨头的方向延伸出去,抚摸向对方漂亮的翅膀。 第181章 像是某种亵渎。 舒莫想,他恐怕是世界上第一个敢触碰对方翅膀的人,这漂亮的、完美的翅膀犹如艺术品,夕只需伸出手就能将他捏死,但他在被握住了翅膀时,也只是一言不发地任由他继续胡作非为。 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从舒莫的心里生出来,黑发青年低声说:“我早就想摸摸看了。” 夕轻笑着继续撕咬他:“你喜欢就好。”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摸过你的翅膀吗。”舒莫说,眼角被吻到发红:“回答我,咳!” 夕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前的猎物扼住,然后继续索取着。舒莫并不在乎那掐住他脖子,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捏碎他颈骨的手,却对夕的沉默十分不满,夕被他很轻地咬了一口后,男人才微微退开,回答道:“只有你能碰我的翅膀。” 他的话让舒莫的脸上露出笑容,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下来: “所以,你的翅膀,也只有我能碰。” “……什么翅膀?”舒莫这才意识到了夕不是在说笑,但男人却只是伸出手,接着按在了他背后肩胛骨的位置,仿佛隔空握住了什么般轻笑起来:“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见你的翅膀了。” “舒莫。”看着黑发青年愕然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表情,夕轻笑着说:“快长出来吧,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成长?” “等等——唔。”舒莫还想问些什么,却又被夕堵住了唇。屋内暗哑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舒莫的手艰难地伸出,然后在夕的翅膀上打转,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心里只欢喜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夕终于后退一步后,舒莫才发现自己刚刚已经失去了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前一阵变焦,视线模糊,差点溺死在这个过度疯狂的吻里。 ……好可怕。 他几乎失去理智了。 舒莫想着,夕又吻了他一会,两个人才终于分开。防护罩前的小蜘蛛已经急得趴在最上方瞪着下方发生的一切,但夕的翅膀却仍然将舒莫遮得严严实实,它从头到尾,都只能看见从羽翼之中伸出的,被包裹在圣洁羽毛之中,握住夕翅膀的手。 舒莫感觉自己刚刚已经死了一次,脸颊上满是微汗,夕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接着说:“你想知道有关我的事?” 男人说着,接着开始向舒莫道出希曾经的过往。 日柱1,希,在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日柱的本源所选中,并在出生后,就注定会成为高塔内地位最尊贵的那个人。 他在尚未出生时,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个时候的希已经可以观察外面的一切,他在那时就一直思考着一件事,思考着自己的职责。 多么让人嫉妒,他在未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会获得高塔内的一切。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恨他。 他们并不是真的恨希,或是立场敌对,又或是利益相悖,在希未诞生的时候,柱神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希的死敌,旧神未死,新神却即将出世,这无疑是对柱神最大的质疑。 所以审判所也成为了希的死敌,而在这一切敌人之中,最恨他、也最敌视他的那个人,是那时还怀着孕,还未将他生下来的……他的母亲。 也就是月柱3,贝拉夫人。 被夕抱在怀里的舒莫骤然瞪大了眼睛。 “她恨透了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并决定下手除掉他。”夕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所以在希未曾降世前,他就听见了贝拉夫人和她的父亲交流着。” “父亲,”那个应该被希称为母亲的人说道:“我要杀了他。” 舒莫的身体一抖,他伸出手,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感,和同病相怜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他伸出手,握住了夕的长袍:“……为什么?” 夕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他随口说:“或许只是因为,她认为,希的存在夺走了她的地位。” 夕继续说道:“但贝拉终究无法做到:因为希是比她更高位的存在,若是她那么做,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她会死,而希会提前诞世。” 所以贝拉更加恨他了。 夕的语气轻描淡写,舒莫看着他,突然询问道:“你不生气吗?” “哦?” 夕低下头,看着抿着唇的黑发青年,对方却没有看他,而是微微偏过脸,不知在看着什么方向。 “她那么对待你,你不感到愤恨、你不会生气吗?” 夕说:“我不在乎。” 更何况,贝拉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算这让她一度愤恨到发狂,但女人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并选择了接受。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喜欢希,因为在希真正诞世的那一瞬间,躺在床上的女人,看着自己生下的长子,那位未来的新神,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是: “怪物。” 第62章 希只是在利用你,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舒莫看着夕,久久无言,片刻后,黑发青年说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夕的情绪并无波澜,他看着舒莫的样子,反而像是有些高兴起来:“心疼了?” 舒莫脸上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看着夕,然后点了点头。 夕望着这一幕,唇角微勾,他从接触到舒莫的第一天,就觉得,舒莫是个诚实的人,又或者说,面对特定的对象和情况时,青年会显得尤为坦诚。 第182章 但他偶尔也会撒谎,在舒莫温着声音说谎的时候,那副诚恳的外表也会欺骗很多人,他的眼神中就透出了诚切与关怀,让人不由自主地去信任、去靠近,这和希脸上常年的微笑差不多,都是一种对外的伪装,但希只是刻板地去模仿着温柔的笑容,而舒莫则是难以辨别其真实想法。 又或者说,希一直以来都只是在模仿着某个人的笑容而已,披着人皮披久了,面具就会真的和希融为一体,而希的面具,名为温柔。 ‘希,’记忆里的人对他说:‘笑一笑嘛。’ 一头白发的男人捧起他的脸,对他说:‘我想看见你笑起来的样子。’ 但希根本就没有微笑这种情绪,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任何感情,对万物的怜悯、对世俗的看法,统统都没有,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职责和冷酷到极点的思绪,但面前的人……是不一样的。 他想要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希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然后缓缓勾起唇,露出了一个狞恶的笑容。 然后,他就看见男人眼角一抽,似乎是微微一震,接着对方扭过了脸,又缓缓抬头看天,最终,男人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希提着的心一瞬间就死了。 他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思考了很久,年少的少年回想着对方说的话,他握住自己的匕首,缓缓抬起刀刃按在自己的唇角上,然后向外延伸,血色蔓延而出,希抬起脸,他割开了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唇,于是,镜子里的人终于有了一个温柔的笑。 其实如果舒莫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希脸上的笑容和他露出的笑有一份相似,又或者说,小时候的希一直竭力模仿,最终才出现在他脸上的柔色,近乎和舒莫一模一样。 但这一切舒莫现在都不知道。舒莫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突然开口问道: “……你跟希,到底是什么关系?” 夕勉强从回忆中回过神,过去的一切让他的心情被一股暗色包裹,但他看着面前的人,面上的神色却仍然温和,如满怀悲悯之情的神,连唇边的笑意都带着数不尽的温情和怜爱,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仅仅只是露出小半个下巴,就漂亮得让人失神,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去思考:面具之下的,究竟是一张怎么样美丽的面孔。 这张面具给他带来一丝神秘和距离感,周身散发的气质又让他显得如此圣洁,夕的外表惊悚狰狞,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也同时让舒莫都无法猜出……在此时的夕心里,到底流淌着何等的恶意。 夕说:“哦?你终于肯问出这个问题了。” 舒莫有些紧张,显而易见,他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直到现在才敢出声询问。如果说希给人的印象是一轮华美又威严的太阳,给人难以形容的窒息感,那么夕就是犹如阳光反面的阴影,看似圣洁,实则狞恶得让人头皮发麻,多看一眼都会被其完全吞没。 夕说:“好孩子,你已经忍耐了很久了吧。”庞然大物轻笑着:“也难为你到现在才问出来。” 就算是舒莫,也觉得现在的夕看上去实在是有点恐怖地过头了一些,他和希的关系似乎是一个不可以提及的秘密,一个不应该触犯的禁忌。但他并未开口责怪舒莫,毕竟如果连他都没有资格知晓,那么还有谁有资格呢? 于是夕微微歪着头,他的手指伸出抵在下巴上,接着以一种很平淡地语气说道: “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 舒莫的思绪一顿,然后完全卡壳了。 咔咔咔,仿佛能够听见青年脑中的齿轮疯狂转动,然后一瞬间卡死的声音。舒莫甚至有些回不过神,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是因为……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 舒莫是有点想笑的,但看着夕的样子,他笑着笑着,然后笑不出来了。 夕仍然微笑着看着他,那笑意柔和,让人会想要进去打个滚,然后溺死在里面。舒莫望着那副笑颜,却整个人汗毛直立起来,难以形容的惊悚和疑惑。 “是因为我?”舒莫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摸不着头脑:“可我,可我……” 从未见过你。 舒莫显得有些无法理解起来,他望着面前的夕,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难道说是他在失忆的时候,突然遇到了希,接着在失忆状态的时候对希重拳出击,间接导致了希受了什么伤,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舒莫越想,就越觉得此事竟然如此有道理,他看着夕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了起来:夕该不会突然出手抓住他,然后也对他重拳出击报复回来吧? 失忆状态的他做的事情,能不能和他本人切割……舒莫感到十分无奈,这种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欠了一屁股账,然后睡醒后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债主一个个地上门要债的感觉是何等的一言难尽。最恐怖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那么说。 不过按照现在他和夕的关系,舒莫想,夕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可能不是对他重拳出击,比起人身安全,他应该更需要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舒莫的脑洞越开越大,想得有些远了,夕看着他双眼微微发空的模样,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男人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183章 舒莫瞬间回过了神,夕看着他,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和你无关,但又确实是因为你。” 接着,舒莫听见夕说:“我找不到你,舒莫。” 男人的语气沉沉的,像是回忆起了曾经的过往,那段时间,希陷入了一种完全的疯魔状态,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想管,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找到舒莫、不惜一切代价,去将舒莫找出来——然后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在那个情况下,如果希真的找到了舒莫,那么舒莫可能真的会被他关一辈子。幸运又不幸的是,希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在高塔里寻找到舒莫的身影。 圣者是何等存在?所有污染物,哪怕是真理的代价,想要直接定位舒莫的所在也只是在痴人说梦,就算是高塔内最强大的先知和占卜师,也无法寻觅到舒莫的痕迹。 希近乎疯魔地寻找了几年,在那段时间里,他对自己说:如果舒莫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他就什么都可以听他的。 只要是舒莫不喜欢他做的事情,他就再也不去做了,希苦苦寻觅了很久,他对自己说,只要舒莫愿意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就再也不杀人了。 最后,希什么都没有找到,男人在当时看似平静,实则已经彻底陷入了偏执中,他在思考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将高塔内的所有生灵全部屠杀殆尽,那么舒莫还能再继续躲着他吗? 如果他一直找不到一个人该怎么办? 那就把其他人全部杀光,这样,舒莫就将无处可藏。 一头白发的男人微笑起来,但那笑容里……却什么都没有。 希几乎就要那么做了,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准备先从四层开始清理,因为他记得舒莫曾经对他说过,他在四层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阻止希这么做的,是一场不算意外的意外,如果希真的开始动手,那么他将在一瞬间成为整个高塔的敌人,审判所可能做梦都会笑醒。但希的行动却被迫中止了,并非他突然改变了念头,而是因为希遭受到了重创,接着,男人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分割分化,希和夕就此被分割开来,从希的影子中,浑身漆黑的怪物爬了出来,因继承了希的执念,所以在他的心中,毁灭高塔中的一切,就是他唯一的职责。 犹如太阳的阴影被切割,光与暗就此分离,他们可以重新变为一体,那样的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希。 但夕和希却微妙地并不想那么做,希在与夕分割后,虽仍然冷酷、残暴,但比起之前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极度空洞冷漠起来,他仍保持着对舒莫的执念,却已经可以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符合利益,又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而夕则不愿再被束缚,他想要去毁灭一切,然后在毁灭一切后,将舒莫独占。两个人的念头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分歧,希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大脑不再被近乎恐怖的疯狂执念所占据,变成了外界眼中冷酷但又受人憧憬的日柱;而夕则只想要毁灭一切,建立属于自己的神国。 局面就暂且尬住。夕想要独自离开,去做他想要做的事,但希认为他这样必定会惹出后患,于是希出手,将夕留了下来,并扔进了这个牢笼中。 说到这里,舒莫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变得茫然起来,夕看着他此时的表情,接着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 “所以,你知道我想说明什么了吧。” 舒莫咽了咽口水,他迟疑了片刻后,接着,青年摇了摇头。 夕盯着他,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人,当然,舒莫完全看不见他面具下的是何种表情,但夕却轻轻地笑道:“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 “那个,在外界眼里的完美日柱,他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你!” 舒莫:“……” 舒莫:“这个,我感觉……” “你根本就不理解。”夕伸出手,他的两双手紧紧扼住面前的人,疯狂的、满溢而出的情感几近将人淹没,那是何等扭曲的感情,只是望见一丝涟漪,就足以让人震撼。 “他对你的爱,是带着利益、带着算计的爱,那根本就不是纯粹的爱。” 夕握住舒莫的肩膀,接着去抚摸他的脸,轻声说:“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舒莫。你没有看出来吗?如果是我……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将你送到这里来。” 舒莫望着面前的人,一双绿眸显得有一丝惊讶、一丝疑惑,但唯独没有恐惧。夕看着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心里就骤然生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喜爱,就是这样,舒莫是最好的,舒莫永远都不会畏惧他…… “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会杀光所有见到你的人,然后把你藏起来。” 舒莫小声地、很轻地吞咽了一下,喉头滚动了一圈,才将那口唾沫咽下去。他的动作细微极了,就像是唯恐最细微的一丝细节都会刺激到面前的怪物一样。最恐怖的是,舒莫听得头皮发麻的同时,也突然意识到:夕绝对没有在夸大其词,他是真的想这么做、也绝对会这么做。 “我会将所有接触到你的、见到你的人全部杀光,然后让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白皙漂亮的骨手伸出,犹如一只漂亮的蜘蛛般趴伏在舒莫的脸上,然后满怀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这才是我爱你的方式,这才是最纯粹的、最好的爱。” 第184章 这根本不是爱。 舒莫想。 这是……占有和偏执。 面前的夕究竟疯到了什么程度。舒莫思考着这个问题,但他却没有想过,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他的心里也只有对夕的忧虑,却没有任何的抵触。 “我……很高兴。”听到他的话后,夕的笑容骤然绽放开来,美得惊心动魄:“但你不能这么做,夕……” 夕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他轻轻抚摸着舒莫的脸,那只手的触感那么凉,冷得让人心里发慌:“哦,为什么呢?” “希的心里,只有算计、利益,还有精心策划的骗局。” 夕说:“我跟他不一样,我那么喜欢你,我甚至肯为你杀了世界上的所有人,我不比他好吗?” 舒莫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沉默了片刻后,黑发青年伸出手,主动抚摸着对方的手掌,男人即使连手都比他大上不止一圈,他伸出手,似乎都可以握住舒莫的头颅般,让他侧过脸躺在他的掌心里。 接着,舒莫转过脸,很轻地在他掌心吻了吻。 这个小动作让夕的手指一颤,舒莫的肤色苍白,面容俊美,帅气到了让人惊叹的程度,他的绿眸中带着很淡的温柔色彩,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舒莫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就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才会相信希。”舒莫说:“希和你,是同一个人,难道,你不希望我信任你吗?” 夕的唇微微抿起,接着又轻笑起来,他纯白的面具在某一瞬间变得漆黑起来:“你当然应该相信我。” “我是你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夕柔情蜜意,声音甜得犹如塞壬之歌,让人开始魂不守舍起来:“但你不应该相信希。” “他已经不是‘我’了。”夕说:“如果是我,如果是我……” “我才不可能,放你离开。”夕说到这句话,声音变得愈加粘稠起来,粘稠得几乎有些似曾相识,就像是……所长。 “他对你的感情中,夹杂了太多的利用和算计,让我想想,作为圣者的你,可以对他带来多少好处?”夕说道:“在他的计划中,你一定是他最需要的,也是不可缺的存在,他可能已经在暗地里给你铺好了所有的路,然后借此掌握你的一切。” “但这样的感情,是不纯粹的。”夕继续说道:“所以他不配爱你,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 “如果你一味的信任他。”夕说:“他就会将你算计到榨干你全部的利用价值,让你遇到危险。”夕伸出手,将舒莫拖到自己的怀里,蹭着他的头发:“我才不会那么对待你,舒莫,我会保护你,你只需要待在我的怀里就好,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也不要做。” 在这温柔的甜言蜜语下,是近乎扭曲的极端控制欲和占有欲。舒莫的眼角直抽,在这一瞬间,也明白了夕为何不愿意和希融为一体,他认为希的感情不纯粹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对方在分离而出……根本就不愿意再和希分享舒莫了。 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舒莫想了很多,对于夕的话,他是相信的,但只能信其中一半,这不是怀疑夕的感情又或是其他,而是因为对方太疯狂了,这样一个不择手段且真的会做出灭世举动,只为了独占舒莫的人的话,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因为他说的一切,注定有一部分,是为了让舒莫更加爱他,而刻意隐藏某些细节的言语。 但对于希是否在利用他这一点,舒莫冷静地思考着,这是一定的。 但人和人的相处中,本身就掺杂了无法理清也难以算清的利益关系,这一笔笔账是无法算清楚的,但这就能说明希对他完全没有感情了吗? 舒莫想,希送给了他很多东西,也帮了他很多,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一切都是他做的,而他却什么也没有给希,但是现在,夕却因此而愤怒,甚至对希生出怨怼,但舒莫到现在却没有为希做些什么,真要说起来,他不是亏欠了希更多。 而且,希说他一直在找他,舒莫到现在仍然有些疑惑:他们之前认识吗? “明明是我欠你的更多。”舒莫说:“希救了我,还送了我很多东西……” 夕将他死死抱在怀里:“不,他在利用你,你不能相信那个满心算计的骗子,你现在收了他一分好处,将来就会被他榨干所有价值……” “可是我愿意被他利用。” 夕在那一瞬间显得好像有些不可置信,他看着面前的舒莫,想要说些什么,但黑发青年却狐疑地表示:“你该不会想说,让我恨你吧?” “我跟他是不一样的。”夕说:“你只需要信任我就好。” 图穷匕见。 舒莫有些头疼,他跟夕聊了这么一会,不仅没有解开疑惑,反而还更加茫然了。 当然,还有一件事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有些在意的事。 舒莫轻轻推了推面前的人,夕不情不愿地将他放开,然后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殷切地想,舒莫应该是已经意识到了希对他的爱不纯粹,所以想要和他说,他之后只会信任他了吧。 然后,夕看着面前的舒莫吞吞吐吐,但犹豫了一瞬后,脸上露出了带着迟疑的表情,接着好奇的问道: “夕,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舒莫眨了眨眼,接着说道: 第185章 “你今年……几岁?” 夕:“……” 在那一瞬间,刚刚还显得有些紧张的气氛骤然凝滞下来,空气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瞬间消失。 夕的唇角微勾,他退后一步,接着恢复成了一开始那副高高在上、凛然又圣洁的样子,威严、美丽,不可靠近。 舒莫步步紧逼:“我今年24岁,我的意思是,我是怎么认识你的。” “夕,你……多大了?” 夕的沉默震耳欲聋。 良久,男人也不在乎舒莫更喜欢希还是更喜欢他了,夕轻声笑道:“好孩子,时间是人为创造而出的,为人作用的工具,在岁月的洪流中,年龄只是一个单位,你不需要在意它。” 舒莫狐疑地看着他,夕不避不让,像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小事。舒莫皱起眉,接着询问道:“其实我也不在意这些。” “但是,你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舒莫开玩笑似得猜测了一个数字:“……30?” 夕:。 舒莫:“……40?” 夕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我倦了,你先离开吧。” 舒莫:“等一下,等等,不可能50吧,你不要推我,夕——你不要推我!” 夕说:“在伴侣的面前,保持必要的神秘感,是很重要的事。” 舒莫:“你还没有说明白我是怎么遇到你的,夕!” 舒莫被推出了房间,防护罩外空无一物,一只机械蜘蛛迫不及待地从墙上跳下来,围着舒莫叽叽地叫着,匕修正高兴地围着舒莫打转的时候,却看见舒莫缓缓低下身,他看着趴在地上的匕修,突然一脸严肃地询问道: “年龄真的那么重要吗?”舒莫说:“希看上去那么年轻,不可能大那么多的吧。” 他看着似乎有些不解的匕修,突然询问道:“你几岁?” 那只金色的眼珠凝视着面前的人,片刻后,匕修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突然惊得一颤,然后头也不回地爬走了。 “不至于吧……?喂,真的不至于吧,等等啊!” 第63章 希的神域 二层,希的宫殿中。 精致的宫殿内灯火通明,即使是在深夜,这里也亮如正午的白昼。熙日高悬,太阳的光辉照耀在宫殿的每一处,让身处此处的仆从都有一种自己被光芒笼罩的暖意,在这里生活,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见阳光如实质一般垂落而下的光束。 但希的宫殿内却十分安静,房间内,男人坐在椅子上,正看着桌面上的一份文件,他的一头白发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希的座椅和桌子总是比普通人大上一号,他长得实在太高,体型更是骇人,但由于过于完美的比例,导致这种体型带来的更多是一种美丽而非惊恐。 希总是很忙——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事要做。就连他的属下,都不是很清楚这位日柱究竟在做些什么,他们并不是希的信使,连居住在这座宫殿内的资格都没有,想要觐见希,在某种程度上和觐见柱神是一样的,甚至更难。 在很久以前,希的名声恶劣到了一种程度,谣言甚至声称,他并不是未来的新神,而是注定会毁灭一切的灭世者。再加上希那时一不小心就顺手杀了一些人,嗯,不多,就是把二层的大半贵族都送上了绞刑架绞死,悬挂在绞刑架上的尸体甚至没来得及冷却就又得替换新的,搞得负责挖坟的守墓人工作量陡增,差点病倒。 暴君的称呼也是由此而起,他们将希形容成了一个随时会上门将剩下的贵族斩首的疯子,人们都开始畏惧起了他——这种情况直到近些年来好了许多,希突然有段时间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然后,他的行事作风突然就变得温和了些,即使仍然如此霸道、冷酷无情到了极点,但却没有再那么让人畏惧了。 当一个曾经做尽恶事声名狼藉的人突然风评有所变化时,其他人对他的评价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希只是一言不发地做着他想要做的事,他在外界眼里却越来越像个新神该有的样子,以往的极端,也变得情有可原起来:毕竟那些贵族,是因为想要在二层内制造混乱才被希惩戒的。 从无端残杀贵族,到因贵族行恶所以希出手惩戒,希所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又突然变得好像可以接受起来,当然,这也和希的身边多了许多追随者有关。 星柱1、3;月柱3、5、11;二层的大议员,不知不觉间,希的身边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人,当然,追随柱神的人更多,但希对此并不怎么在意,他所创建的“日冕”组织新增加了许多新成员,并在逐渐朝他靠拢。犹如向着太阳聚集而来的群星,但不知为何,希并未创建教派寻求信仰,只是说明自己是“日冕”的领头人,并在此过程中收纳更多猎人和超凡者。 这可把审判所的人恶心坏了,若是希收纳信徒,那么他们还可以以希不敬柱神为理由斥责他心怀不轨,即使希可以成为新神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他却并未以教派的名义建立教会,而是创建了一个组织,作为日冕的领头人,希甚至没有要求任何人信仰他,审判所抱着不信任的态度偷偷潜入其中,认为希一定是在暗中收纳信仰之力,结果进去之后,进入日冕组织的教士三天处理了将近十来个污染物,不是在处理怪物的路上,就是正在遭到袭击。 三天里就吃了两顿饭的教士眼神开始逐渐茫然起来。当听见日冕组织的人对平民说: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感激,这是我们的任务,我们只是在为了清理污染物而行动,保护平民是猎人的职责时,教士的目光完全变得惊恐。 第186章 这样一个不要求信仰、不收纳信徒,乃至于,甚至真的在单纯为了清理污染物而行动的组织对于平民意味着什么,只有那些被怪物威胁生命,乃至于梦中都无法入睡的人才清楚。日冕里的猎人基本上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超凡者,希对他们说,你们既然无路可去,那就来这里帮助平民吧。 于是猎人们就来了,如果希说让他们加入日冕,是为了协助希成神,那他们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但希真的就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栖息之所,接着告诉他们:高塔内的污秽越来越多,平民正在受苦,我给你们提供报酬,你们帮我除去污染物。 然后,那些超凡者们在犹豫后,便选择了加入日冕。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他们已经无路可去了,所以留在哪里都无所谓。 但他们很快便发现,留在这里,比去往教会好得多,希不需要他们的信仰,他们残杀污染物是为了执行任务,当猎杀了怪物,望见他人感激的眼神时,猎人在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日冕的组织越发庞大起来,教会看在眼里,却没有办法以亵神的名义制裁他们,因为希并不是他们的神。而日冕的标识并不是一轮单纯的太阳,而是一只被太阳包裹的蝉,这让猎人们的眼神有些茫然起来,但因为希并未做出任何解释,他们也只能接受。 房间内突然响起嘶哑的声音,是始祖从希的影子中生出、拉长,变成了一只狰狞的巨鹿,它望着面前的希,说道:“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白发男人持笔写作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脸,那一瞬间,希的眼神竟比屋内的日光更加耀眼,也更加让人心中惊惧。 “你有些太过活跃了,始祖。”希说:“你只是对我有用,并不是我需要你。” 他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声音始终平稳:“要是你真的这么想死,那么我不建议捏碎你的核心,毕竟,就算是你的碎片,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希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般,但就是这样的语气,却比那些威吓更加恐怖,始祖望着他,继续说道:“就算你现在开始培养你的教会,也已经迟了,更何况,你居然不吸收信徒的信仰。” 始祖说:“作为未来的柱神,你居然拒绝接收信仰,没有信仰的你,要怎么击败旧柱神,祂可是在这些年间,积累了不知多少的信仰之力。” 希说:“我不需要信仰。” 始祖的眼神瞬间变得狐疑起来,转而是变得有些危险,它跟随希,是为了向旧柱神复仇,但希的势力却怎么看也无法胜过审判所,而希本人在这个时候却选择不吸收任何信仰,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在自寻死路。如果希选择了半途而废,那么它该怎么向柱神复仇? 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它的兄弟姐妹、它的族群,就在嘶吼着陷入癫狂,只为了亲手杀死柱神,饱饮祂的鲜血。 它被希从自己的领域里带出来封印,现在还无法再扩张领域,始祖变得有些急躁起来,眼中的平静也慢慢被与生俱来的愤懑所淹没,这就是污染物的本质,焦躁、愤怒、诡异,因遭到厄运而蜕变,于是本身便是极度扭曲的存在,在多数情况来说,与其说它们有理智,不如说它们只是一些可以思考的怪物。 如果是面对圣者,那么对方做什么始祖都不会有意见,但是希…… 希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说:“那不是我的教会,我创建它,也不是为了信仰。” “只是如果这么做,他一定会夸奖我的。” 希似乎并不是在对始终说话,眼神略微放空了些。似乎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人,所以唇边的笑意变得更加温和,带着真实感的温和。但下一秒,这笑容便被始祖所打破: “如果你不是为了杀死柱神而行动。”巨鹿发出低沉的声音:“那么你就是在自寻死路。” “你并不是这种蠢货,你和柱神之间,注定只能存活一个。”漆黑的巨鹿在房间内行走,巨角上挂着成串的头颅:“所以,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希双手交叠,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始祖:“看来,你也并不是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大脑。” 巨鹿凝视着面前的人,片刻后,希低着头写下最后几句话,眼神温柔地拿起那封书信,仿佛是看着写给爱人的情书。他将自己前些天遇见舒莫时所发生的事都写了下来,并将它仔细地收好。接着,希站起身,他戴着银色手套的手抬起,暴君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男人轻轻敲了一下地面,一扇嵌金的大门就在他的面前升起,其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似乎通向另外一个世界。 希走入其中,始祖被留在外面,踌躇了一瞬后才走了进去,它知道自己无论进不进去,希都可以轻易捏死它,所以也就无所谓之后要去哪里了。 但在走入大门,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意,望着着充满光明,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太阳的世界,始祖先是一震,然后眼中便涌出难以形容的震撼。 在那轮太阳旁,是嵌在他的身边,正在散发着光芒和热度的月亮和群星,但无论是银月还是群星,在那轮太阳旁都只是对方的陪衬,始祖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惊恐,它望着身旁的一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是你的神域?!” “你还没有成为柱神,为什么会拥有神域?” 第187章 更何况,这个神域还显得如此完整、如此稳定,始祖有种世界观都被完全颠覆的错觉,就算日柱一注定是未来的新生,但在没有获得神源的情况下,希也不可能成为柱神。 “谁说一定要成为柱神,才能拥有神域的。”希站在它的面前,轻声说道:“成为柱神是结果,并不是起因。” “这。” 听见希的话,始祖的脑中骤然出现一个念头,那个念头让它一瞬间感到了惊悚。但那个想法却如此清晰,希就站在它的面前,这一刻,始祖踌躇了一瞬后,便主动选择跪在了他的面前表示服从,它不需要再有任何质疑了,柱神到现在都不知道,祂所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人。 在太阳之下的神殿中,一轮小型的曜日漂浮在空中,在高台上放置着两个王座,希坐在稍大一些的王座上,另外一个稍小一些的王座就在他的右手边,仿佛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比希稍矮一些,除此之外,这里别无他物。 始祖知道,在目睹了这一切后,它除了服从对方,便只能就此湮灭,但此时此刻的始祖却毫无反抗的意思,因为……可以让它向柱神复仇的人,就在它的面前。 “你对我有用。”希说:“所以我允许你追随我。” “但你必须得表示诚意。”希坐在那里,面容被阳光模糊,从头到尾,他的性格从未有任何变化,在男人的眼中甚至并没有始祖的身影,他看着始祖,更像是在看着一个工具:“把你的命核给我。” 这是命令,并不是询问。始祖站在下方看着他:“你会杀了柱神吗?” 希没有回答它,始祖却自己回答了自己,又或者说,它是在对着自己的族人说出这句话:“不,你和柱神之间,才是真正意义上只能存活一位胜者的人。” 它低下头,头顶裂开一道缝隙,下一瞬,一只通体漆黑的手缓缓将巨鹿的头颅撕开,它的手里捧着一个残破的通讯器,上面残留的最后一次通讯,是一波永远也无法接通的电话。 这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东西,就是作为五级污染物-始祖的核心,这只手微微抬起,他手中的通讯器便飞向希,在他面前变成了一颗漆黑的晶体。 “你在我的神域里好好待着。”希说:“等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呼唤你。” “我会听从您的命令。”始祖对着他低下头,表示顺从。希没有再管它,他转过身,走进身后的神殿中,在神殿的中心内摆放着很多东西。 如果维斯站在这里,恐怕会瞠目结舌,因为他能够认得出来,那被安置在容器内,正在上下漂浮的一颗颗晶体般的漂亮宝石,就是他所得到的星柱本源,其中偶尔发出月华般色泽的本源石甚至是月柱的本源,而更大一些的,散发出温暖光泽的本源,则属于日柱。 只要能够得到其中一颗,并获得本源的认可,那么任何人都可以直接成为一位支柱,就是这样珍贵的宝物,却被随意地摆放在这里,甚至并不是大殿内最显眼的核心。 在它们的身后,漂浮在空中,不断散发出恐怖波动的晶体在希靠近时发出了奇异的嗡鸣声,它给人的感觉十分奇特,仿佛只是一枚晶体,又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核心。 在它旋转时周围飘散而出的景象,仿佛是一个世界的总和,映出了世上的一切。希静静地看了它一眼后,男人伸出手,将怀里的书信拿出,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在那张桌子上,堆着厚厚一叠的信件。 “日冕”组织的大厅内,日冕的成员们来回行走着,他们并无一致的穿着,也不需要对任何人抱有信仰,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戴在手指上的戒指,而那戒指的图案,是一轮太阳禁锢着一只蝉。 在最开始时,这个组织默默无闻,甚至于不怎么被人信任,但在日冕的成员真的开始接受委托并处理怪物引起的灾祸后,平民们对他们的信任度直线上升了,甚至于在近些年,比起前往审判所,他们更愿意来日冕求援,发布委托,毕竟去审判所的前提是你要证明自己虔诚信仰柱神,而日冕则只需要出悬赏金即可。 当然,作为柱神的信徒,他们更愿意前往审判所,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高塔内的人们开始质疑自己的信仰。毕竟,你不能要求他们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不忘给神献上祭品,当然,那种人确实很多,但他们通常情况下,也会真的去世地更快。 而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平静下午,赫尼亚家族的悬浮车停在了日冕的大厅外,然后,一头黑发的中年男子走入门内,在日冕中发布了一个委托: 【我的家族近来遭受到了莫名的厄运,有什么怪物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导致我亲爱的孩子遭遇到了威胁,我希望,有猎人可以帮我们清理身边的异常。 我会给您提供您满意的报酬。】 前台负责发布委托的成员看着手中的委托,微微皱起了眉。 “请问有什么不对吗?”赫尼亚家族的成员表现地很客气,没有丝毫傲色,这可能跟悬在大厅最上方的日柱标识,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根据您提供的消息,您所遇到的灾厄等级,应该达到了a级。”成员解释道:“这是四级到五级污染物才能导致的危险,我们的猎人可以解决这些威胁,但……” “是报酬不够吗?” 第188章 他说道。 “不,”成员摇了摇头:“实际上,您所提供的报酬已经超出了预算,但能够解决这种等级污染物的猎人基本上都已经负责了各自的委托,而剩下的其他人,可能不足以达到您的标准。” 毕竟强大的猎人就那么几位,而高塔的污染物,却越来越多。 前台看着委托人,接着沉默了一瞬后,继续说道:“如果您愿意,您可以将您的委托提升至s级,在这个级别,您可以将委托委派给更强大的猎人,但那些猎人只是在‘日冕’挂名,我不能确保他们会对您的委托感兴趣。” 赫尼亚家族的心腹沉思着,他已经听出了对方的意思,男人甚至猜测出了对方所说的强大猎人是什么人,实际上,他就是想要寻找那些猎人,但却始终无法找到机会。 “你的意思是……就算是七罪,也会在日冕挂名?” “没错。”前台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他望着面前的心腹,接着说道:“七罪虽然行迹不明,但他们也会接受委托,不是吗?” 心腹望着面前的人,最终点了点头。他转过身,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回归赫尼亚家族的庄园,离得越近,他就感到身边的温度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就算是远远地望着,庄园上方都仿佛飘散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进入这里,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而在这个逐渐腐败的庄园中,后院的月季花田却开得越发旺盛,娇艳欲滴,仿佛吸足了充足的养分般,散发出瑰丽浓艳的花香。 心腹越看,心中就越发沉重,他回到了庄园,看着自己效忠的主人即使面无表情,眼中的神色也日复一日地更加阴翳起来。 他来到了家主的身边,对他道出了近日来的好消息: “家主大人,我探查到了一个情报。” 坐在书桌上的男人有着一头纯粹的黑发,他目光阴郁,面容英俊、帅气,肤色苍白:“说。” “传闻中的七罪——贪婪的踪迹。” 赫尼亚家主眼中划过一抹喜色,他当然知道七罪意味着什么,如果说现在困扰他们的怪物狰狞的野兽,那么七罪,就是狩猎这些野兽的……更加恐怖的怪物。 没错,在其他人的眼里,七罪就像是一种另类的污染物,已经完全不属于普通猎人的范畴了。 “他在哪里?” 赫尼亚家主说道。 “他就在……实验所内,并在日冕挂名,日冕的人说,七罪已经很久没有接受委托了,但对方最喜欢狩猎恐怖狰狞的怪物。”心腹说着,想到自己了解的资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对方狩猎了很多五级污染物,他一定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 赫尼亚家主接过他手中的资料,心腹在他面前还是有说话的余地的,他继续说道:“但我们无法确保他会接受我们的委托。” 更何况,心腹望向庄园上方的乌云,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狰狞恐怖的怪物?越恐怖、越惊悚的怪物,就越有趣。”赫尼亚家主望着手中的资料,接着笑了起来:“那么他一定会满意的。” “我们遇到的这个怪物,一定会让七罪……满意的。” 听到他的话,庄园上方的层层乌云之中,一只若有若无的巨手伸出,接着一点点靠近了下方的庄园,从其中传出了奇异的呓语和咆哮,仿佛悬在高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般,在一点点地往下延伸,直到彻底坠落的那一瞬间。 舒莫走在实验所内,挠了挠头。 “年龄真的那么重要吗。” 舒莫想,他也没有说过自己介意啊。 走廊里传来了激烈的脚步声,并在不断朝着舒莫的方向靠近,黑发青年骤然抬起脸,就看见之前的实验员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望着她急切的表情,舒莫先是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 “舒莫,咳,舒莫——”因为太急,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贪婪大人,贪婪大人他醒……” 看着她的样子,舒莫眼睛一亮,说:“是贪婪醒了吗?” 舒莫心中隐隐激动起来,实验员看了他一眼,接着拉着他往病房的方向跑去: “舒莫,大事不妙,贪婪发狂了!” 舒莫:? 实验员:“你得快点过去拦住他,再不去的话,病房就要被他拆掉了!” “等等,你在说什么?”舒莫一脸茫然,实验员几乎急得快跑掉鞋子,见舒莫走得慢,近乎连拖带拽着,拉着青年朝着病房的方向奔去。 第64章 贪婪要吻你,舒莫 偌大的房间内,漂浮在培养巢内的紫发男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般,他长卷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下一秒,贪婪在梦中猛得掀开了眼帘。 男人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刚刚诞生的时候。 嫌少有人知晓的事情是,七罪之贪婪,并非纯正意义上的人类,而是被人为创造而出的……怪物。 他是一个人造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审判所的一个支部收到了来自一层,也就是神居的命令,神使前往二层,告知他们,他们需要造出完美的新人类。 当然,想要凭空捏造出所谓的完美造物,是不可能的,所以神使带来的东西,让当时的实验员看到了希望。 那东西便是传说中的“奇迹之石”,又被称为“贤者之石”又或是“原初之石”,这是对于整个高塔内的所有人来说,都极为珍贵的宝物,据说,最初时高塔的成立,就是因为上个世纪的人类在预知到危机即将到来时,挖掘出了世上最完整的一块奇迹之石,并许下了称为奇迹的愿望。 第189章 当然,这个猜测是否真实已经无法考证,实验员在得到奇迹之石后欣喜若狂,但他并未得意忘形,而是选择用珍贵的奇迹之石做研究,并尝试创造样本。 一批批的实验品死去,在神的授意下,高塔内最珍贵的物资被一批批地送来,实验员却总是失败,他已经为这个研究付出了一切,实验员苦心孤诣,终于寻找到了奇迹之石的一切资料,并知晓: 1.奇迹之石可以达成所有人心中的愿望,并将此愿望引向完美。 2.在实现愿望的过程中,“奇迹”必定产生“代价”,但这代价并非必定引来恶果,而是实现愿望的必要条件。 3.在使用奇迹的过程中,奇迹之石会同时产出“污秽”,而污秽并非是单一的,它可以是各式各样的异变或畸变,这便是奇迹所对应的代价,例如精神上的疯狂、现实的扭曲、肉///体的畸变亦或是引来各种恐怖之事,但这份代价必定是可以承受的,除非你索要的“奇迹”太过庞大。 在知晓了这些特性后,实验员产生了一个想法:神想要做出完美的新人类,但在此过程中必定产生代价,若是将这份代价加以引导并吸收,那么最后留下的实验品,便会是完美的新人类。 只要是人,便会有七宗罪,而七罪则象征人的丑恶罪行,若是将这份罪行分别引给七个祭品,那么最终所留下的,便只会是完美的新人类了。 于是七罪便诞生了。 他们并不是最后的完美造物,只是在此过程中,用于牺牲的祭品。分别承受贪婪、嫉妒、暴怒、暴食、色谷欠、懒惰,以及最后的傲慢之罪。 而他们所象征的罪行,也就是使用奇迹之石所对应的代价,这代价被分为七份后,刚好被七个实验品完全吸收。实验员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感到了难以形容了喜悦,他真的要做出真正意义上的新人类了,他会得到神的嘉奖,收到所有人的崇拜。 然而事故就是会在人们认为稳操胜券时发生,在审判所的支部中,“七罪”静静地躺在培养巢内,从远处望去,他们就像是躺在一个个卵内,由一种奇异的导管连接,而在最上方,则是躺在巢内沉睡的完美造物,从他体内流淌而出的漆黑液体都流向了下方的七罪中,他们是药渣、也是残次品。 七罪因同样使用了奇迹之石而注定无比强大,但同时,他们也会因承受代价而拥有各式各样的负面能力,无法抹除,犹如生来便有的原罪,站在台上的实验员注视着下方的场景,见七罪并无什么异样,他正打算转身离开,在那一瞬间,下方的一个培养巢内,却突然出现了异动。 躺在培养巢内,身体被菌丝所包裹的紫发青年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大,宛如刚刚睡醒一般,但实际上,他现在才仅有几个月大,泡在冰冷的液体中,漂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人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他浅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缓缓收缩,七罪之贪婪所在的培养巢内突然发出了报警声,实验员猛得回过头,就看见一只纤细苍白的手缓缓伸出,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在他的视线中,一头紫发的贪婪缓缓爬出了培养巢,犹如钻出虫卵的野兽,又似狰狞可怖的怪物降世。 “贪婪……?”男人喃喃自语,先是为对方的强大所震慑,然后,他猛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为什么会醒过来?” 他不应该醒过来! 紫发青年浑身赤///裸,白净的身上,一头漂亮的紫发粘附在他的身体上,让他整个人都有一股魔魅的美感。即使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贪婪的身上也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感,这就是原罪的吸引力,这是人们内心最深处的谷欠望。 然后,贪婪突然动了,他抬起脸,犹如画家精心雕琢的脸庞从紫发下映出,让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心中一跳。紫发青年仿佛新生儿般从他的培养巢内走出,手脚甚至都还不受控制,近乎狼狈地在地上踉跄了几步,但仅仅几分钟后,青年的身体便变得协调起来,这人造而出的新人类仅需几分钟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转过脸,被菌丝包裹的身体缓缓形成一套灰白色的衣物,这代表贪婪在那几分钟内已经知晓了衣物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再然后,他转过脸,突然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苏醒、进食,是人的本能,原罪更是会放大这种本能,他的身边,食物的气息传来,贪婪转过脸,就看见了仍然躺在培养巢内,正在沉睡的“兄弟姐妹”。 这些并不是什么同胞,在贪婪的心里,这是……食物。 青年的脸上缓缓勾出一个狞恶的笑容,但这笑意中,仅有纯粹的、对于食物的贪婪,武装部队很快便来到了这里,但贪婪仅仅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后,便爬到了身旁的培养巢旁,在其中沉睡着的是,是七罪懒惰。 “咔嚓!”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警报声尖利到了会让人感到刺耳的程度,赶来的猎人心惊肉跳,实验员呆呆地望着台下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因为仿佛只要刺激到了面前的人,他就会—— “咔嚓。” 又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贪婪随手丢开变得柔软的躯体,挖出了懒惰体内的心脏,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放下它!”审判所支部的猎人对着贪婪发出了警告,但紫发青年抬起脸望着他们,眼中并无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纯粹到了极点的贪婪。 第190章 “我、看见了,这个。”贪婪一字一句地说着,因为刚刚出生,所以声音和语气都显得极其诡异:“所以,这是、贪婪的。” 这是我的。 贪婪说着这句话,接着,他扭过头,将手里的心脏一口咽下。 武器发出的嗡鸣声传来,贪婪的手臂被一位猎人直接打断,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完全不在意了。实验员看着这一幕,感到心脏渐渐发凉,他付出的一切,他辛苦创造出的实验品,居然在即将取得胜利果实的时候……被…… 血肉模糊的咀嚼声响起。贪婪的绿眸变得深了一些,漂亮的鸢紫色在他的眼中沉淀,这代表他迅速吸收了懒惰的力量。青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接着,他没有去管身边的猎人,而是直接走向了另外的几个培养巢,而在他的身边,离他最近的,是七罪暴怒。 “拦住他!”实验员的咆哮声传来,猎人们不再犹豫,纷纷对着贪婪发起了攻击,紫发青年即使强大,却在新生期无法应对如此多的猎人,他皱了皱眉,被一群人轰到了墙上,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松开气,下一秒,一把巨型镰刀从贪婪的培养巢内冲出,一把砸在了暴怒的培养巢上,这惨白的镰刀勾起,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被镰刀贯穿了胸部的暴怒从培养巢内飞出,猎人们伸出手去争夺他,暴怒的一头红发散开,眼睛睁大,微弱地挣扎着,却是在短短几秒内便死去了。 那把镰刀勾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来到了贪婪的面前,青年伸手接过,咀嚼声响起,贪婪满足地微眯起眼睛,漂亮的脸让他的举动看上去像是吃着晚餐的美丽野兽,他眼中的瞳孔由绿变紫,最终变成了鲜红色,青年吮着指尖,在接连吃掉了自己的两个同胞后,却仍然感到心中的贪婪永无止境,向他教唆着想要更多。 他已经吃够了七罪的味道,青年闻到了一股更加美味的气味,源自于最上方,那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完美的新人类,也是整个支部最重要的实验品。 贪婪的眼睛睁大了些,瞳孔变成狩猎般的横条状,镰刀在他手中划出破空声,他刚要朝着那个培养巢冲去,一把巨刃却从空中骤然出现,神使飞在空中,手中爆出纯金色的光芒,她望着下方的场景,眼中只有愤怒: “你竟敢……违背吾主!” 贪婪看了她一眼,接着歪了歪头:面前的人看上去不太好吃,但好像也很有营养。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女人握紧拳头,贪婪被巨刃贯穿胸膛,他口中呕出鲜血,浑身上下传来剧痛,但青年却挣扎着逃出了巨刃的绞杀,他落在地上,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接着破开支部的墙壁,朝着远处飞去,逃走了。 他记下了兄弟姐妹的气息,并记下了那个完美造物的味道,贪婪想,他之后一定要回来吃掉他们。 七罪之贪婪,便是审判所内唯一逃走的七罪,同时也是叛逃的实验品。在之后七罪们苏醒后,贪婪也并未重新回到审判所,而是选择成为了一位独行的猎人。 因贪婪的出逃,导致支部不得不重新制造缺失的七罪,然而新生的七罪却始终缺少了核心的力量,负责这个项目的实验员引咎辞职,销声匿迹。 他始终想不通,贪婪究竟是怎么做到提前苏醒,并杀死了其他七罪的。 而现在,贪婪早已成为了名声赫赫的七罪,但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审判所的新贪婪只能以玛门现世,贪婪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审判所最开始想要杀死贪婪,现在却想要贪婪成为他们的爪牙。 漂浮在液体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纯绿色的眼睛。 而贪婪。 贪婪的眼中,只有一种纯粹的本能。 贪婪、粘稠、满怀恶意的本能。 他又想要进食了。 男人的心中,只有对力量的渴望——他不能容忍自己再这样软弱下去,他竟然连自己的主人,都无法守护。 之前发生的一切在贪婪脑中划过,想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舒莫被夕托在手心,贪婪就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而他在和2号交战的过程中,陷入暴怒状态的贪婪刚一刀将2号劈成两半,2号的眼中不仅没有畏惧,反而还满是惊喜,他身后的那张脸更是说道:“把我从中间分成两半,我再也受不了了!” “闭嘴!”2号对着它的另外一张脸怒吼,贪婪并不打算切开他们,而是打算将它们剁碎,就在他准备下手的时候,一道圣洁的白光突然出现,骤然在贪婪面前划过,那一瞬间,正举起镰刀,浑身威势恐怖至极的贪婪双脚一蹬,然后眼前一黑…… 下一秒,他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贪婪突然发现他身体无力,走两步就喘气,脚抖得犹如80岁的老翁般,刚刚的那一下,差点让他直接昏厥。 贪婪只能拿着镰刀当拐杖,在实验所里艰难地蠕动。他心里只想去找到舒莫的身影,贪婪很担心舒莫的安危,等身体稍微好了一点的时候,贪婪却已经迟迟没有找到舒莫,接着彻底暴怒。 然后? 然后他就落入陷阱,跑去跟月之女巫打了一架。 女人正坐在自己的镰刀上,喝着清茶,沐浴着月光,它的性格和顺,以守护被暗渊侵蚀的人们为责任,这个世界并无暗渊,于是月之女巫在来到实验所后便一直在安静地休息。 第191章 然后,它正打算睡一觉的时候,贪婪便突然冲进了它的实验所,然后对着它砍了一刀。 月之女巫的眼神骤然变得茫然了起来。 要不是它最后让贪婪陷入了沉睡,否则,它真的有可能被对方两刀砍死,被那把镰刀命中,可不是在开玩笑的。 经历了这一切种种后的贪婪只感到一丝不悦和愤懑,他想要保护舒莫,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如果能够吞噬其他七罪,以及那最完美的实验品,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保护舒莫了? 沉睡在培养巢内的贪婪睁开眼睛,如同他诞生时那般,男人的眼中,只有对于力量的贪婪和渴望。 下一秒,他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了面前的玻璃上,这玻璃便如蛛网般裂开,在无数碎片的包裹中,紫发男人缓缓走出,他踩在满地的碎渣上,看着周围其他人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贪婪……大人?”看着这一幕,护士缓缓退后一步,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扭过就跑,接着冲去找到了舒莫,将黑发青年连拖带拽地带到了这里,期间看见舒莫实在走不快,甚至干脆将人拎起朝着病房急速狂奔。 舒莫满脸茫然地被拎到了病房,就看见飞走空中,已经准备挥刀的贪婪,黑发青年站在下方看着这一幕,眼角抽了抽,他示意护士把他放下来,舒莫刚落到地上,就轻咳了一声。 “咳咳!” 贪婪似乎听见了什么,但他被本次充斥的大脑没有来得及思考,下一秒,舒莫又咳了一声。 “咳咳咳!” 舒莫又重重咳了一下,紫发男人满头的长发飞起,他手中的长枪刚准备对准面前的猎人射击,在熟悉的声音响起或,贪婪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接着,他变为鸢紫,瞳孔为猩红色彩的眼眸微微一顿,澄澈的绿色缓缓浮现而出,犹如透亮的水晶。 紫发男人飞走空中,犹如魔神般的气势一顿,舒莫的眼神从一片狼藉的病房,到身边的受害者,以及面前的猎人身上抓过,接着,舒莫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对着贪婪说: “你是现在下来,还是我让人把你弄下来?” 潜台词:你是现在挨一顿毒打,还是等一下挨一顿混合毒打? 周围的猎人们看见舒莫后,刚刚还显得有些迟疑的他们仿佛找到了可以撑腰的人一般,接着都聚集在了舒莫的身后,开始向他述说贪婪的暴行,仿佛一群终于找到机会诉苦的受害者。紫发男人在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落到了地上,看了舒莫一眼后,接着悄悄地向他靠近,他并不喜欢其他人太靠近舒莫,但男人刚看了那些猎人一眼,舒莫就猛得蹬了他一眼,贪婪顿时低下头,眼神逐渐变得清澈。 “我会让贪婪好好反省。”舒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周围的人都一幅认同的样子,再加上这一次舒莫来得及时,贪婪只是毁掉了病房内的一些仪器,并未造成伤亡。 看在之前贪婪击杀了许多污染物间接拯救了猎人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是很想揪着不放。 见事态稳定,猎人们就都转身离开了,再待下去,贪婪的眼神已经开始逐渐变得不善。看着碍事的人终于走了,紫发男人刚想凑到舒莫身边,护士就缓缓来到他的身侧,眼神阴冷。 “……我的仪器都被你毁了。”护士的手指颤抖:“实验所虽然会报销,但是里面有我的个人物品!” 舒莫看了一样一片狼藉的病房,无奈道:“我会赔给你的。”他这么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是个穷逼。 黑发青年瞪了贪婪一眼,男人这才将眼神移向护士,然后一言不发地给对方转了一笔钱。 他转账的动作熟练、娴熟,但在转完账后,贪婪突然微微一顿,因为他发现,他好像……也没有钱了。 贪婪看着护士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让护士甚至有一种他会杀了债主以逃避欠债的错觉,护士退后一步,退到舒莫身后才有一点安全感:“你你你,别过来啊。” 两个人凑了一会才凑出来补偿费,舒莫看着护士离开,无奈地说道:“你跟我来。” 两个人朝着舒莫的房间走去,走到了房门口的时候,贪婪微微一顿,但舒莫却打开门,直接说:“……进来吧。” 贪婪有点受宠若惊地走了进去,他们在房间内坐下,舒莫对着贪婪询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贪婪没有事。”面对舒莫时,贪婪简直像一只特别听话的巨型狼犬,眼睛都发亮地看着他。舒莫已经有些习惯他的这副样子,黑发青年继续询问道: “之前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受了这样的伤。”舒莫后来询问过猎人们,他们说,在贪婪和月之女巫战斗前,他就已经负伤了。 “贪婪被人偷袭了。”说到这里,贪婪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起来,其中的厉色让人心中发寒:“有人从背后偷袭了贪婪。” “是谁?”舒莫也皱起眉。 “我……不知道,但贪婪只记得,那道攻击是突然出现的,是一道非常纯净的白光,覆盖了整个研究所。” 贪婪越描述,舒莫听着听着,越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道白光的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贪婪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他,将他碎尸……” 第192章 “咳。” 舒莫的眼神变得有些狐疑起来,接着轻咳一声:“那个,那好像是我。” “……我都会找到他,然后崇拜对方的强大,请求他将我收为信徒。” 贪婪的眼神骤然变得清澈起来,语速加快,声音温柔,眼神诚恳。态度转变极其自然,一气呵成。舒莫看着他,有点头疼,他示意贪婪伸出手,男人的眼珠转了转,接着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臂,他长得那样高,于是就连手指都比舒莫长出一截,条件优越的可怕。 舒莫伸出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贪婪的手刚刚可以将他包裹在手心里,舒莫的手指间涌出一股淡淡的白芒,他看着面前的人,说道:“还痛吗?” 贪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他点了点头。 舒莫有些担心,于是加大了力度,他又询问了一次:“很痛吗?如果还没有恢复的话,我可能得去找所长让你好好休息。” 贪婪凝视着他:“我只需要您来就好。” 舒莫心里非常感动,然后再次加大力道,这下他彻底确定,贪婪这小子在放屁,他的身体好的,都可以直接下地去锄20里地了,受个屁的伤。 不过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舒莫确实松了口气。他现在确实不希望贪婪出事,黑发青年收回手,贪婪目露不舍,男人刚抬起脸,就看见舒莫正望着他,贪婪心虚地移开视线,就听见舒莫眼神温和,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要谢谢你,贪婪。”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舒莫说:“多谢你在那个时候,还想要来保护我。” 贪婪眼睛一亮,他看着面前的舒莫,接着说道:“什么都可以吗?” 他的眼中满是渴望。 以为贪婪会推脱一下结果对方直接顺杆爬的舒莫:…… 他刚想回答都可以,但一股从脊背涌上来的凉意和危机感,让舒莫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下来,他再一看贪婪的样子,就发现对方的眼神纯净——眼中只有纯粹到要将舒莫一口咽下去的渴望,黑发青年心中一紧,他警惕道: “你先说你要什么。” “我想要七个愿望,不,十个!”贪婪开始狮子大张口,不过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他就不是贪婪了。 舒莫看了他一眼,冷酷道:“五个。” 贪婪:……? 贪婪:“十个!” 舒莫:“四个。” 贪婪:??? 贪婪:“七个,七个愿望。”他的眼中满是殷切。 舒莫冷酷一笑:“三个,你再说只有一个。” 贪婪的眼睛瞪大了一些,眼中的绿色渐浓,身上的气息逐渐危险,然而舒莫喝了口水,岿然不动。然后贪婪就泄气了:“三个……只有三个……” 他咀嚼着这句话,眼睛突然一亮,看着这一幕,舒莫继续追加条件:“你只能提出愿望,并且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要先听你要什么后再选择拒绝或接受,你不可以提出类似于再索要更多愿望的要求,并且我可以拒绝你的无理要求。” 贪婪瞠目结舌,舒莫的这一番话,堵死了贪婪所有可以借题发挥的漏洞,实际上,舒莫并不是不答应他,而是他太清楚贪婪到底怎么想的了——贪婪还真的就是那么想的。 面前的男人连尾巴都好像焉了,他看了舒莫一眼后,耳朵又支棱起来,接着说道: “那贪婪现在就想要一个愿望。” 舒莫放下水杯,接着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说吧。” “贪婪想要你。” 舒莫的脑子一顿,卡壳了。 想要你……想要……这个想要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抬起脸,就看见紫发男人眼中满是暗色:“贪婪想要你,舒莫。”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想这么做了。” 他的声音暗哑,眼中的紫色渐浓:“贪婪想要进入你的身体,想要……拥有你。” 这是可以说出来的东西吗……?舒莫有些呆滞了,要是换成之前,听到这番话,他一定是直接将人轰出去,但现在舒莫却没有办法再拿之前的态度面对贪婪,但这不代表他会答应这番话。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你……说的是我想的这个意思吗?” 贪婪点了点头:“我一直都想这么做。” “……你之前,有过这种经验吗?”舒莫低下头,手指握在杯壁上,很凉。 贪婪凝视着他,然后,男人摇了摇头:“贪婪看见过其他人做这种事。” “很无趣,贪婪没有兴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舒莫有些魂不守舍地看着他,如此直接、如此直白,他整个人头都大了,在这个时候,紫发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朝着他靠了过来,舒莫差点惊到跳起来:“给我好好坐着。” “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舒莫说:“换一个。” “为什么?”贪婪低声道:“为什么不愿意?” “没有为什么!” “会很舒服、很舒服的。”贪婪睁开眼睛,用那双绿眸和青年对视着,那漂亮的绿眸带着一股魔魅的美感,让人只想坠入其中,去跟着他追逐无止境的快乐。舒莫的喉头咽动了一下,接着脸色微红起来,贪婪暗哑地笑了一声,但舒莫却仍然摇了摇头:“不行!” 贪婪一瞬间就眯起了眼睛,眼中的瞳孔变成了横瞳。他从来都不是乖顺至极的家养犬,而是随时可以掀起杀戮之潮的狰狞怪物,然而面对这双眼睛,舒莫却只是抿着唇,一点点压下身体的反应:“换一个。” 第193章 贪婪有些不太高兴,他说:“你又拒绝我……” 还不如……他想,还不如他现在动手,自己夺取。 “现在不行。”舒莫说道:“你……总得给我一点准备时间,让我想想。” 听到这番话,贪婪抬起脸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听到狩猎信号的野兽,他舔了舔唇:“准备?” 舒莫却首次回避了他的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贪婪眯着眼看着他,那神色看上去显得有些陌生,更像是和另外一个人重合起来,但下一秒,贪婪睁开眼睛,眼中的暗色消失,他说:“那好吧。” 贪婪伸出手,他说:“那么,贪婪要吻你。” “舒莫,你之前和其他人接过吻——其他人有的东西,贪婪也要有。” “我要你吻我。” 紫发男人这么说道,他用鸢紫色的眼眸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舒莫喝了口茶,看向他,两个人对视着,贪婪勾起唇笑起来,下一秒,他看着舒莫好像叹了口气般,从位置上起身,接着,黑发青年朝着他的方向靠近,贪婪微微抬起脸,一双眼里满是面前的人,接着,他看着舒莫低下身,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神弯下腰,主动靠近他,黑发青年英俊的面孔朝着他靠近、完美、神圣,在贪婪的心中胜过其他一切,舒莫的气息凑近了,让人目眩神迷,这身上带着好闻香味的青年靠近了他,接着,舒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下一秒,贪婪的眼眸骤然变成横瞳,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擒住了面前的人,接着将人按在桌子上,用力咬住了他的唇。 第65章 盖亚 接吻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行为,甚至在某种时刻,比起性本身更能代表爱。 舒莫或主动或被迫地和其他人接过吻,那些人都是不同的人,性格也有各自的不同之处,但他们的吻给舒莫的感觉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完全一致了起来。 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般的接触和贴近,在触及他的唇后,便是缓慢地深入,再然后,就是画风骤然一转,犹如狂风暴雨般的侵袭和侵略。舒莫被按在桌子上,骤然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上方的贪婪地夺取着他的呼吸,比起舒莫,贪婪甚至才更是那个眼角发红,呼吸加速的人。 他纤长的眼角轻轻颤动起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显现出他的投入和激动。男人甚至是在撕咬着舒莫的唇,真奇怪啊,明明舒莫接过吻的人只手可数,但他们给他的感觉却几乎一模一样,是将手指按在他的身上,连一丝一毫的反抗和逃离都不允许的强硬和霸道。 贪婪重重地按住身下的猎物,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身边都是舒莫的气息,嘴里、身下,仿佛他的身边,整个房间里都塞满了舒莫的一切,接着被他一口又一口咀嚼着咽下。他吃得有些急了,舒莫的唇都被男人咬出了血口,那血口又被反复舔舐。 但就算是这样,黑发青年被吻得痛了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微微皱起眉,然后伸出手回抱住贪婪,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仿佛收到了某种安抚和刺激,贪婪的眼睛一红,神色变得越发不满足起来,好乖、好甜,他看着身下的人想,舒莫怎么会这么好?被他咬住也只是微微皱起眉,并没有任何想要挣脱的意思,简直是微微仰起脖子,任由自己的一切被人索求一般,贪婪甚至能够看见青年眼中的温柔神色,像是在对他说: 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宽恕。 好乖,他紧紧地握住身下的人,感到了稍稍的满足,然而这一瞬间的满足却犹如某种导火索般,只会在接下去引发更加浓重、更加恐怖的贪婪。舒莫甚至感觉自己舌尖的血味都被吮干了,对于贪婪的一切粗暴行为,他都表示了难以形容的宽容,但这不代表对方将手往下伸去时他还可以无动于衷。 舒莫闭上眼睛,英气的眉轻轻皱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睛,就望见了一双完全猩红的眼眸,那一瞬间,舒莫对上那双眼睛,就看见贪婪缓缓笑了起来。 “!” 仿佛被野兽锁住喉咙一般,舒莫开始挣扎起来,男人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他,接着按住他的脖子,让他只能被迫接受: “贪婪好喜欢你啊,舒莫。”紫发男人将脸凑在他的肩膀上,撒娇般地蹭动着,他的脸完美地像是一张古典画,眼瞳猩红,急躁、尖锐的欲//望在其中犹如狂躁的鼓点般跳跃着,对于野兽的一再纵容,换来的就会是欲//壑难填。 “贪婪想要你,”紫发男人开心地笑着:“让贪婪拥有你,舒莫。” 回应他的,是舒莫闭上眼睛后的一声叹息,下一秒,舒莫眼神一厉,手刚刚还显得犹如引颈受戮般的黑发青年扬起手,对准面前的这颗大脑袋,接着毫不犹豫地打了下去。 可能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贪婪身体一僵,感觉头顶嗡嗡的,不疼,但是却犹如平地惊雷一般,起到的主要是个警示的效果,其威慑力就仿佛父亲手中的七匹狼般,随时都有可能把犯了事的孩子如同螺旋一般抽出残影。 综上所述,贪婪有点被打懵了,下一秒,舒莫看着他,突然又拍了一巴掌:“还不下去?” 那双猩红的眼眸凝视着他,贪婪的样子犹如一匹正在狩猎,且不愿离去的巨狼,但或许是看出了舒莫眼中的坚决,这漂亮的庞然大物舔了舔唇,那上面还有舒莫的血,香甜的味道刺激着他,但望着舒莫的手,贪婪最终还是选择了起身,主要是被打头还挺晕的。 第194章 他有些不甘心,还想要趁着舒莫不备继续行动,但青年却当机立断,选择将贪婪推出了房间,并咔嚓一下地锁上了门,紫发男人盯着眼前关闭的大门,猩红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澈起来,这扇门对于他来说薄如纸片,但是他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舒莫……” 门口传来了哀怨的声音:“舒莫……” 屋内的黑发青年掏了掏耳朵,看了一眼窗户,觉得天色已晚,是时候该睡觉了。 他正准备收拾收拾就好好睡一觉,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就好像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有点难受。 但他到底忘了什么东西?舒莫努力思索着,他好像没有忘记什么啊,这种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的感觉,让舒莫开始苦思冥想起来,他不断地回忆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突然一瞬间,青年想起来了一样东西: @真理的代价。 你在哪里,去了哪里,还回来吃饭吗? 想到那本给他带来了极大痛苦和羞耻的书消失不见,舒莫的心莫名慌慌的,他努力回想,最终意识到在那一天实验所出事的时候,真理的代价就已经不知所踪。 但他最近实在太忙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想起这茬。 想到那本书消失不见,舒莫先是心中一紧,之后有种莫名的遗憾和解脱,真理的代价虽然给了他许多帮助,但舒莫仍然感觉对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和面前其他污染物时的感觉不太相同,但真理的代价又确实对他十分恭敬。 这些微小的不对劲挤在一起,让舒莫对它有种说不出来的警惕,他想,不管它是不是去骚扰其他人了,现在真理的代价不再缠着他,也是一种好事。 即使对方的预言能力看上去再强大,但获得什么,就必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舒莫不知道它究竟想要索取什么,但那东西必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想到这里,舒莫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 在这个时候,一本通体黑红,书页一片猩红,犹如心脏般鼓动着的书本无风自动地翻开,它的封面漆黑,细细看去,还有恶水般漆黑邪恶的色彩一闪而过,书页内部满是血丝,在其封皮上,一个名字缓缓浮现。 ‘舒莫’。 下一秒,这本书化为一颗种子,被飞到此处捕食的一只小鸟叼起,在飞起的那一瞬间,这只鸟的眼珠在瞬间变为黑红色。它在中途改变方向,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在飞到一栋房子前的时候,舒莫突然看见窗户上落下了一只小鸟,对方歪着头看着他,准备关窗的舒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就看见那只小鸟落到他的面前,黑红色在它眼中褪去,接着,一本漆黑的书本突然出现,将它一口吞噬。 “……?” 舒莫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消失不见的o-09-io-真理的代价就在这一刻,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本通体漆黑的书籍在舒莫想到他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他的手心,犹如命中注定般,猩红的书页缓缓翻动着,周边涌出的触须回到了书本内部,真理的代价又再次变回了舒莫熟悉的那本笔记,它在舒莫的手中缓缓飞起,似乎在凝视着他。 舒莫看着这本笔记,无声无息间的对峙着,片刻后,真理的代价在舒莫手中翻开,露出上方显露的文字。 【预言:星柱坠毁,群星消逝,月柱将倾,高塔即将迎来月泯之夜。 月泯即将到来,您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月光消散后,其下的污秽将再也无法隐藏。 在高塔的二层,大地之父‘盖亚’的节点交汇处,污秽在此聚集,新的污染物将从盖亚的节点中孕育而出,为新生的全新五级污染物,是灭世前的开端。 警示:‘盖亚’正在逐渐失控,大地的力量开始失衡,若祂彻底被污秽侵蚀,那么整座高内的一切将彻底混乱。】 “……盖亚?”舒莫看着这一段话,感到脑中一阵眩晕,真理的代价很快向他说明了盖亚是什么,如果说高塔的支柱是高塔内重要的一部分,是撑起这个庞大高塔的支柱;那么‘盖亚’便是高塔的地基。 盖亚是大地之父,祂几乎从不现世,就算是支柱,也基本不会遇到祂,因为祂更像是一个概念化的存在,一个只存在于书籍中的符号。 祂的存在维持着高塔的基本稳定,重要性只在柱神与日柱之下,然而现在,盖亚却要因为污秽的侵蚀,而逐渐转变成一个恐怖的污染物……? 而除了盖亚本身以外,祂的节点处,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全新的五级污染物正在孵化,看到这里,就算是舒莫都几乎要眼前一黑,污秽侵蚀……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污秽? 污秽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污秽,和这么多的污染物! 舒莫几乎快呕血了,他被这个消息刺激得大脑神经突突地跳,片刻后,或许是知道舒莫不会丢弃他,真理的代价缓缓翻过一页后,接着落在了他的手上。 【您可以相信我。】 真理的代价是如此说道:【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会站在你这边的,舒莫。】 第66章 “这是贪婪送给您的礼物。” 二层南区,雨下得很大,近海的渔民正急着将沉在水里的渔网捞上来,这艘小船在水中浮浮沉沉,有浪花不停地拍打着船面,激出一阵阵晶莹的海水,整个大海仿佛陷入了某种狂怒一般,就连天空中的乌云都在发出低沉的闷雷声。 第195章 渔民只感觉今日运气不佳,他已经出海数十年,却是首次遇到如此恶劣的天气,在半个小时前,这片海域还风平浪静,现在却犹如一艘巨船撞上了冰山一般,局势急转而下,却不可挽回。 海浪阵阵地拍打着,甚至掀起了数米高的水浪,渔民看着这一幕,在那一瞬间,甚至惊愕到失去了呼吸,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的这一幕,双腿止不住地打着颤,这是对大自然、对大海最本能的恐惧,在那海浪之中,一道浑身布满鳞片的身影若隐若现,下一秒,一阵甜美的、温柔的歌声传入了渔民的耳中,刚刚还显得恐惧到发抖的人突然在一瞬间失神。 小船如一枚树叶般在海中漂浮着,渔民不顾颠簸,走到了船边,他抬头望向看去,在那一瞬间,男人望见了船下的东西:那是密密麻麻,犹如沉在水中一般在海底抬起脸仰望着他的黑影,一具又一具狰狞的尸体沉在水中,它们都有着相似的面孔,就是它们伸出手,拍打着小船,并在此过程中不断掀起海浪。 在碧蓝色的水下,是压抑到犹如梦魇般的漆黑,仿佛一个深渊,无数的尸体在那一瞬间看向渔民,男人的耳边传来悦耳的歌声,一条条手臂缓缓伸出,下一秒,渔民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满是鳞片的手掌。 随着一阵水声传来,渔民被拽入海中,成为了尸体的一员。这海浪越来越高,从一开始的一米、两米、再到之后的近乎几十米高,刚刚还在海边的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在水下,一道道满身鳞片的身影发出轻笑声,下一秒,海浪猛得扑向四方,将眼前的一切完全吞没,并咆哮着一路涌向城市内部,造成无法抵挡的海啸和洪灾。 二层东部,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嬉笑声,以及似乎是大剧院中观众的欢呼声和喝彩声,一具尸体伴随着大量财宝和黄金从下水道中冲出,他的肤色苍白,脸颊隐隐开裂,犹如内部开裂的罐口般映出宝石般七彩的光泽,他穿着生命工厂的制服,脸上还带着实现夙愿般的虚幻笑容,让人只能联想到幸福和快乐。 细细看去,他的头发仿佛黄金织成、眼珠为钻石所刻,手上、脚上也都嵌满了各色的珠宝,在肮脏的污泥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蛊惑着路人一样,一群人不由自主地向着这个方向汇集而来,在看见这具尸体后,所有人的呼吸一窒,他们的眼中都泛出了金色的光泽,控制不住地朝着他的方向奔来,伸出手,开始撕扯着尸体的躯干。 “这是我的!” “不,是我的!” 一群人争夺起来,尸体很快便被扯得七零八落,隐约有惨叫声隐隐出现,但从血肉之躯中掉出的珍宝完全让路人失去了理智,在他被彻底撕碎的一瞬间,一个八音盒落在了地上,并随之放出了悦耳的旋律。 在他们的眼前,一个华丽完美的大剧院熠熠生辉,其中的歌者站在黄金和宝石中歌唱、小丑站在台上发出狂笑、戏剧演员穿着华美的服饰来回走动,台下的观众们发出整齐的喝彩声,这一幕近在眼前,一位年轻的男人无法克制地伸出手,接着,这座大剧院便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之中,并在那一瞬间,将整座城市的所有人拉入领域。 在这一刻,o-16-nm-塞壬的诅咒;o-17-fg-荒诞戏剧;o-18-yu-族群本能;一同现世,这三个污染物,皆为五级污染物,并同时为集合体,在一个污染物的领域中,同时存在一个及一个以上的五级污染物共存,除去最强大的五级污染物外,剩下的四级与三级污染物,也数量众多。 仅仅是它们诞世的那一瞬间,就有三座城市被毁灭,其中生活的人们也化为灰烬,整个城市化为空城,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其中的一些人或许只是被拖入了领域,并未死亡。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三座城市内都驻扎着生命工厂的支部,而当灾难来临时,其中的一些员工也当即死去,生命工厂的人负责人以及审判所的主教很快便赶到了现场,但就算是已经对各式各样的怪物司空见惯的他们,也被面前的画面所震撼了一瞬。 “……司政。”生命工厂存活下来的员工从废墟中爬出,第一时间拨通了司政的电话:“我们,该怎么办?” “哦?发生了这种事?”男人的声音显得极其沉稳,甚至于好像早有所料一般:“到了现在才爆发,已经很不错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到了他的话,员工眼瞳紧缩,不知为何,他感觉对方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惊讶,淡定的几乎不正常。 身后的废墟,正在城市肆虐的怪物,以及死里逃生的惊险,让员工不受控制地问出了这句话,司政并无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动怒,只是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你们在事故发生时,回收了支部的‘核心’吗?” 员工久久没有回话,司政的声音冷了一些:“有吗?” “……我们来不及回收,支部的负责人就被吞噬了,我不清楚核心在什么地方。”员工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司政没有回答,良久,男人才叹息了一声:“那就没有办法了。” “司政大人……我的同事可能还在里面,求求您救救他们。” “审判所的人很快就会来回收核心。”男人温和地提示道:“你可以向他们求助,他们会需要你的。” 第196章 说完这句话后,不等员工继续说些什么,通讯便被挂断了,浑身狼狈、脸上还沾有血水的员工站在雨中,身体被逐渐打湿。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什么声音,一柄长枪突然抵在了他的背后,男人僵硬地转过脸,就看见一位主教站在身后,示意另外一个人将枪放下: “我们要温和地对待他们,这些人都是主的羔羊。” 主教看上去笑眯眯的,他看着面前的员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你就是生命工厂支部的幸存者?” “我是。”员工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声音还有点哆嗦。 “可怜的孩子,我们来帮你了——1号,快放下你手里的东西,你吓到他了。” 脸上有着狰狞伤疤的男人退后一步,主教怜爱地看着面前的人,那目光让员工打了个寒战:“我想,你一定知道生命工厂的支部在哪里,并且记得内部的构造图吧?” “你们想要回到支部里?那里都是怪物。”员工退后一步,不停地打着哆嗦:“那些噩梦一样,恐怖的、狰狞的怪物……我……我绝不会回去!” “这位信徒,你不必畏惧,你只需要敬仰吾主,就可以得到救赎。” 主教耐心地劝解,员工却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从支部的各个区域爬出的,无处不在的狰狞怪物,一只只机械飞虫向着他飞来,在它们面前的所有东西都被其啃食,员工打着哆嗦,眼珠通红:“我不会回去!” “唉,那就没办法了。”主教无奈地叹息一声,接着,他伸出手,无形的触须从他的指尖伸出,员工发出了气竭般的嘶嘶声,什么东西在他脑中蠕动的声音传来,他飞在空中,头颅中钻出了触须,主教看着他,接着嫌恶地擦了擦手后,又恢复了和蔼的模样: “来,带我们回到生命工厂,去回收那里的核心吧。” “是,主人。”男人落到地上,摇摇晃晃地朝着身后的建筑走去,在那里,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巨型虫巢内发出了整齐的嗡鸣声,如同机械般冰冷,又似虫群般让人毛骨悚然。 —— 普尼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梦了。 瓢泼大雨之中,一道一头紫发的身影朝着庄园走来,赫尼亚家主大人门亲自迎接,普尼亚便看见了一张脸。 那是他所见过的,最完美的脸,无法用言语形容出他的美貌,那拥有一双漂亮绿眸的身影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就算是歌剧院中最富有盛名的歌者,都无法歌颂出他的容貌,普尼亚在那一瞬间便被那张漂亮的脸惊到摄去了魂魄般,只记得看着面前的人,他想,这就是传闻中的七罪吗? ……好漂亮。 普尼亚想,他曾经也被剧院中的皇后所震撼,但比起面前的人,对方却又什么都不是了。就连赫尼亚家主都被其惊了一瞬,直到来人走到庄园中,在看了一眼黯淡的天空后,就突然望向了普尼亚,接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男人站在雨中,整具身体都被打湿,天空中落出的惊雷就劈在贪婪的身后,对方的一头紫发在风中吹拂,那双漂亮的绿眸凝视着普尼亚,贪婪突然伸出手指向他,接着问道: “你……是谁?” 他的眼神在普尼亚的脸上转过后,眼瞳突然变成了压抑的横线。 “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在那一瞬间,普尼亚手腕上的纯白手环发出了纯白的光芒,下一秒,贪婪的视线在普尼亚身上转了一圈后,就突然露出了一个笑。 难以形容那在瞬间绽放出的美感,犹如昙花一现一般,让见到的人都瞬间失去了呼吸——普尼亚是真的失去了呼吸,因为那一刻,贪婪手中突然出现的镰刀便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然后巨镰一转,往上一勾,普尼亚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珠飞溅到贪婪的脸上,近距离望着这一幕的普尼亚甚至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凝视着那毫无瑕疵的美。 “——小偷。” 他听见男人是如此说道。 “杀了你。”贪婪的声音甜腻、悦耳:“准备好一个礼物,把你带回去后,他一定会夸奖我的。” 喜悦的、开心的笑声传来,那一瞬间,失去呼吸的普尼亚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嫉妒笼罩,好嫉妒啊……那个能让他这么开心的人。 紫发男人开心地屠杀了整个庄园,就算是从天空中落下的污染物都无法阻止他,反而被其扼杀,赫尼亚家族的人是来请他清除这里的威胁,贪婪也确实做到了,不过报酬却是他们的生命。 贪婪将所有人杀死后,精挑细选了其中的礼物,并将他们装进了盒子里带回了实验所,夜深人静,门铃按动的声音传来,沉睡中的舒莫一脸茫然地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前,满身血腥味,散发着浓浓不祥感的紫发男人。 “这是,贪婪送给你的礼物。” 男人轻声说道,在他的脚边,有几个盒子。 “?” 黑发青年看上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头发微乱,神色还有些懵懂,一看就知道是刚刚睡下,就被人从梦中叫醒。 “你一定会喜欢的。” 贪婪羞涩一笑,接着打开了手中的礼盒,那一瞬间,舒莫惊得退后了几步,因为在他的盒子里,装着一个和他有着相似面孔的头颅。 第197章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舒莫望着一步步走近,仿佛在向他索要奖励的贪婪,再望着他脚边的东西,吓到差点软了腿,这并不是他害怕贪婪,而是如果你家狗出门捕猎回来后将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扔在你的家门口,你也会害怕嘴里还叼着残肢,正向往常一样想要蹭你大腿的宠物。 “贪婪给你带了礼物,舒莫。”紫发男人朝着舒莫走近,在他摊开的手心里,正握着一个通体纯白,散发着圣洁光芒的手环,上方的光泽前所未有地夺目,简直仿佛是焕然一新般,越是靠近眼前的舒莫,就越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光彩。 手环微微颤动着,下一秒,几乎像是要自行飞起般向着黑发青年靠近,但在它即将触碰到舒莫的那一瞬间,普尼亚睁开了眼睛,然后惊恐地喘息着。 那枚漂亮的臂环微微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普尼亚在屋内张望着,接着急匆匆地朝着它走了过去,将它握在手中。 在普尼亚接触到它的那一瞬间,手环就仿佛被他身上的某种东西侵蚀一般,变得更加黯淡了几分。但男人并未在意这些,他将手环戴到身上,接着用衣物掩盖起来,做完这件事后,普尼亚心有余悸般回过神,才说道: “是你……让我又做了这种梦。”普尼亚回忆着梦中的内容,贪婪的面孔在他脑中不断重现,那张脸仅仅只是惊鸿一瞥,都足以让人失神,但普尼亚的胸口一痛,他低下头,就好像有一把镰刀随时会贯穿他的胸膛一般,男人抬起脸,再也不敢回想那张脸了。 不知是预警还是先兆,普尼亚的脑中莫名出现一个想法,不可以让七罪之贪婪来到他的庄园,否则他们就都会死在他的手中,被当做礼物……不,更像是祭品,送给某个人。 普尼亚停顿了一瞬,刚刚还显得极其清晰的梦境突然在一瞬间模糊起来,黑发青年的样子也在瞬间被他遗忘,仿佛被某种力量擦除。他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了,只能隐约感觉对方看上去有些熟悉。普尼亚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只能记得贪婪的手中捧着他的头颅,献祭一般说道: “■■,”男人轻声说道,眼中尽是对对方近乎狂热的崇拜:“这是贪婪送给您的礼物。” “请夸奖我吧。”对方仿佛含着蜜般,甜蜜地吐露着这句话。 那眼神和姿态,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意识到面前的人对贪婪来说意味着什么,仿佛是神、是他的一切、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让人嫉妒的偏爱。 普尼亚咬着牙,最终还是伸出手抚摸着手环:“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一定是不想我变成那副样子吧。”普尼亚说:“我已经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手环被压在衣服之中,然后沉默地闪了两下。 普尼亚没有看见,但他喃喃自语着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告诉父亲,必须要……必须要避开这个结局。”想到这里,普尼亚犹豫了一瞬,贪婪的脸在他面前挥之不去,但那血色的雨夜却让他更加惊惧,他在房间内待了好一会才终于勉强有力气,男人爬了起来,披着睡衣就走向了书房,在窗外,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密布,大雨即将倾盆。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舒莫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看着那本失而复得、人人趋之若鹜的珍贵宝物重新出现在他手里的那一瞬间,舒莫的心中,扬起了一阵无法言喻的激动之情。 想必,那一定是强烈的喜悦吧。 至于到底相不相信真理的代价的话,舒莫只能回答两个字:呵呵。 他瞪着手里的书,说:“那你怎么解释,你之前对所长和贪婪做了些什么?” 真理的代价上很快浮现一行字迹:【那是实现目的的一些小小手段,从结果来说,你确实从中获益,并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话是这么说,但真理的代价这句话,却莫名的越听,越让人不太舒服,让人想要走向洗手池,打开水龙头,然后把这本该死的书沉进水盆里,帮他洗洗澡。 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对劲,真理的代价说道:【不要将我沉入水中,那会为你带来厄运。】 舒莫冷笑了一声,它也知道怕啊:“厄运,什么厄运?” 虽然这样,但他确实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想那么做。黑发青年走向洗手间,作势要打开水龙头,下一秒,这个水龙头突然失灵,犹如疯了一样狂飙自来水,撒了舒莫一声。他咳嗽了一下,衣服都湿透了,黑发湿漉漉地像条被打湿的小狗,他刚擦好脸,却在这个时候踩到水面,脚下一滑直接倒在了地上,但却在真的撞到地面之前被书页中涌出的触须包裹,身体飘在空中。 “……这就是你说的厄运?” 舒莫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麻木了。真理的代价将他缓缓扶起,重新回到他的手中,青年翻开一页,就看见那上面写着: 【听话=)】 那一瞬间,舒莫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怒意在汹涌,他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和一本书吵了半个晚上,但真理的代价看似温和,言语之间却处处毒舌至极,舒莫吵累了,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被送到了床上,然后盖好被子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舒莫陷入了沉思。 问:你这辈子经历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什么? 第198章 答:跟一本书吵架。 还吵输了。 那一瞬间,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悲痛。舒莫甚至都不是很想看这本破书一眼,但它又确实甩都甩不掉,并始终表示自己站在舒莫这一边,当然,这并不妨碍昨天晚上他在和舒莫争吵的过程中以极其优雅且不带脏字的语气绘声绘色地夸赞了舒莫整整几个小时,比起被夸赞的飘飘然,舒莫更多的是:闭嘴。 舒莫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接受了现在的现实。他把真理的代价带在了身上,反正无论如何对方都会找过来的,逃避又有什么意义呢。 贪婪跟在他的身后,眼神在那本重新出现的笔记本上转了一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溢出淡淡的喜悦。 舒莫刚准备进行今天的工作,却突然听见了几个实验员在争吵着什么,像是在抱怨运来实验所的污染物越来越多,同时,几个满身是伤的猎人顺着走廊走了过来,看了他们一眼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实验所内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舒莫看着这一幕,就望见欧亚朝着他走了过来,男人的表情看上去也有点难看,望见舒莫后,欧亚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说道: “舒莫,大事不妙。” 舒莫:“?” 欧亚沉吟了一瞬,他这么混不吝的性格现在突然表现成这副样子,就可以想象出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二层内出现了一批全新的五级污染物,它们并不是单一的污染物,而是几个五级污染物联合在一起形成的集合体。” “……什么?” 欧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件事之后会跟你有关,毕竟你可是实验所里最有名的饲养员。” 欧亚继续说道:“这件事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但因为包括c城在内的几个大城陷落,导致无论是审判所、日冕组织、还是实验所的人,都在抽集人手,全力赶去那几个污染物的领域镇压。” “这也导致实验所内的污染物数量陡增,有不少人都想要把那些五级污染物运到实验所来,但是所长不同意。”他揉着自己的眉心,继续说道:“当然我是不清楚他为什么不同意,舒莫,这件事还是得你来。” 舒莫看着他,欧亚的身上也满身伤痕,他知道地这么详细,想必是昨天被抽去镇压污染物的其中一员,至于舒莫为什么没有被调去,这其中有他并不是战斗人员的原因,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所长的意见。 他的眼神转到身后,就看见贪婪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不去的话,那么贪婪估计是不可能被叫走的,所长也就干脆没有管他。 想到这里,舒莫宽慰了他几句后,就急匆匆地朝着所长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负伤的猎人以及正在讨论此事的实验员同样脚步匆匆,舒莫甚至观察到不少收容室都被打开,其中运入了新的污染物。整个实验所正在高速运转,舒莫隐约间能够感受到一些收容室内传来的气息,那些刚刚出现,被押送到这里的污染物身上,带着一些难以形容的特殊感觉。 舒莫的心一紧,他走到了实验室的大门前,打开房门,贪婪一言不发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房间内都是正在工作的实验员,所长正坐在桌子前,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的样子,舒莫更觉得现在的状况十分恶劣了,因为就连所长的样子都看上去不太对劲,他走到男人面前,说道: “所长,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发青年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说着说着,突然目露狐疑,接着又靠近了一些,看着面前的男人,细微的呼声传出,舒莫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他再去看面前的人。 所长:“zzz……” 舒莫:“……” 舒莫定睛一看,终于意识到。 这看似表情严肃,浑身气质一变,似乎正在端详着实验员工作的男人,此时实际上在……睁着眼睛睡觉。 睡得很香。 第67章 来自实验所的强援 所长坐在椅子上,撑着自己的下巴,他的一头蓝发垂在身后,显得很软。男人的气质是难以形容的冰冷,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无机质的机器而非人类。 除了在舒莫面前,所长给人的感觉一直如此,像慵懒的毒蛇般,舒莫有段时间,甚至会觉得这男人没有体温,也没有骨头,就那样压在他的身上,很重,又很大只,力度大得要将他全身的骨头压垮。 因畏惧他,导致那些实验员几乎不会朝着这边看过来,舒莫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靠近对方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舒莫甚至从所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疲惫感,在走到男人身边的那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从他身上扫过,蛇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放他过来。 但所长现在却在睁着眼睛睡觉。 一旁的员工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所长现在正在光明正大的摸鱼,舒莫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叫醒对方,他感觉男人似乎有些疲倦。黑发青年看见他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文件,照片之中,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巨型机械虫巢压在城市的上方,投下漆黑的阴影,隐隐可以望见一具具尸体被某种机械昆虫擒住,犹如捕获到的猎物般飞向虫巢; 而在另一张照片上,则是一座矗立在海中的山峦,舒莫定睛一看,却顿时眼瞳一缩,因为在这一瞬间,他才看清,那哪里是山,那分明是一道高高扬起,近乎几十米高的水墙!在水墙之中,若隐若现的黑影边缘闪过漂亮的鳞片光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游动着,发出悦耳的笑声。 第199章 最后一张照片被完全挡住,舒莫看不清晰,而在所长的右手边,则是一叠、没错,厚厚一叠的污染物档案,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三座大城灰飞烟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污染物,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片阴影。 按欧亚的话来说,那么他的感受就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兄弟,在临死前记得吃顿好的。这样还可以给污染物加餐。 听到他的话,舒莫先是目露狐疑,然后就开始为对方的恶趣味感到些许无语。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还完全算不上是世界末日,毕竟,夕还被关在实验所里,比起祂来说,现在出现的这几个新污染物甚至变得有些和蔼可亲起来。 但它们的存在也绝对不容小觑。几座城市的灰飞烟灭,就可以看出不受限制的五级污染物有多么恐怖,即使它们是极为特殊的集合体。 这么想着,舒莫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出现的几个五级污染物就已经毁灭了几座城,而像那样的污染物,在实验所里……有不下十个。 实验所里甚至还关押着高塔内部最恐怖的污染物,想到这里,舒莫突然回过神,看着所长的眼神都有些变化起来:如果说外面的那几个是行走的核弹,那么这个装着十多个核弹和一个歼星炮的实验所,听上去好像更加危险吧……? 但实验所里的员工和猎人都表情平稳,甚至于有种,外面就算再危险,在实验所里也不会出事的安定感,这一切都源自于面前的所长。若是所长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二层似乎就真的要被核弹爆破了。 “在想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几乎近在咫尺,舒莫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蓝发男人收起手望向他,那只绯色的红眸微微张大,看上去几乎就像是一直十分清醒似得,完全没有睡着过。 “在看这个?”所长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说道:“想想你现在急着来找我,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 所长将文件递给他,他让舒莫上前来,接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清晰的敲击声传来,实验员们转过脸看了所长一眼后,便收拾了东西,接着离开实验室,走向另外一个房间。 “都先出去。” 所长望向舒莫身后的贪婪,而贪婪则看着舒莫,舒莫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入了神,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最后一位实验员按下大门的按钮,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贪婪、舒莫、所长。 屋内的三人隐隐呈现出一股微妙的三角立场,舒莫看见污染物的档案就一时之间失了神,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的气氛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贪婪和所长身边的气场似乎已经灼热到用一根火柴轻轻一划,便可以直接把整个实验室引爆,接着再把里面的舒莫一起送上天的程度了。 发生了什么……? 舒莫抬起脸望向身边的两个人,目露狐疑。贪婪和所长明明没有互相直视,却在这个时候默契地抬起脸望了对方一眼后移开视线,贪婪没有说话,而所长则眯起了眼睛: “出去。” 他对谁说的这句话不言而喻。贪婪却完全不搭理他,所长的怒气几乎在以每秒-1的速度急速上涨,仿佛可以肉眼可见对方的脑袋上挂着一个怒气槽般,等到buff叠满,贪婪就会被他一巴掌拍死。 在这样的气氛下,舒莫扭过身,将身后的贪婪挡住: “我来这里,是想问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所长望着他的动作,反而询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太惯着你的狗了。” 舒莫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贪婪也是实验所的猎人,他只是想保护我。” “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吗?”舒莫询问道。所长的双手交叠,目光在他和贪婪身上转了一圈后,男人说道:“算了,他毕竟要保护你,这些事你们也应该了解。” 所长按了按眉心,眉目间缭绕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在二层的生命工厂东、南、西、北四个支部中先后有新的五级污染物诞世,它们毁灭了三座半大城,并牢牢占据了所毁灭的城市,在那里展开领域。” “四个新五级?”舒莫的心头一跳,他看向桌子上的文档,却没有发现多出来的那张照片,在这个时候,所长坐在椅子上,突然拉开抽屉,然后从抽屉中随手拿出了一枚通体金红的戒指。 灼热耀眼的赤色金斑在一瞬间占据了整个房间,纯金色的金红流光从舒莫的眼眸上划过,留下炙热的灼印,像一轮曜日降临一般,整个实验室内的一切似乎都将在那一瞬间化为灰烬,接着变成枯竭发白的石头被阳光烘烤至焦白,除了舒莫以外的所有人,都仿佛在那一刻被阳光笼罩,接着完全失去活力。 那一瞬间,舒莫的眼前划过这一幕,但那幻影很快便被打破。他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所长的手套上划过一抹淡淡的月华,男人坐在那里,手中夹着一枚名为太阳的戒指。 “这就是第四个新五级污染物,o-19-ty-耀阳之戒。”所长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仿佛在指尖不断发出流华挣扎的东西只是个普通的饰品:“我在实验所外发现了它。” 男人说着,用手将其牢牢擒住,只见到所长指尖的戒指犹如被激怒一般散发出灼热的高温,将周围的空间都烤得发软、变形,但所长的手指却依旧毫无反应。 “它在诞世的那一瞬间,便将半个城市化为灰烬,并奴役了剩下的幸存者,让他们变成它的仆从。”所长继续说道:“它本来应该在极短的时间内转化出耀阳仆从,并逐渐开始侵蚀其他城市,将高塔变成它的战场,但它却突然找上了我。” 第200章 说到这里,就算是所长的表情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耀阳之戒显得更加激动了。但就算它疯狂挣扎,所长也仍然将它牢牢夹在指尖:“我那个时候正准备去生命工厂一趟。” 所长眯起眼,突然莫名地看了舒莫一眼,黑发青年背后一寒,眼神警惕地望着他。男人的眼珠转动了一圈后,又重新落到了耀阳之戒上:“然后,它就突然冲到了我的面前,并要求我……屈服于它。” 说到这里,就算是舒莫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异样,耀阳之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突然在那一瞬间完全黯淡下来,像是死了。 新的污染物……都这么勇的吗。 那可是、日柱、2、啊。 “真有趣啊。”所长轻叹一声,说道:“自从猩红王冠之后,就再也没有污染物敢对对我这么说了。” 男人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愉悦,仿佛找到了有趣的猎物,但他眼中的情绪绝对没有一丝善意。对此,耀阳之戒是不服的,但奈何舒莫也在,它只能选择继续装死。 “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了。”所长说道:“所以我跟它玩了一个小游戏。” 如果耀阳之戒赢了,那么所长就戴上它;如果耀阳之戒输了,那么所长就将耀阳之戒变成他的收藏品。 结果显而易见。 所长收起手,接着重新拉开柜子——在他的柜子里,摆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男人将那枚戒指扔了进去,伴随着一声叮当的脆响,耀阳之戒被扔进了其中,整个实验所内突然出现的高温散去,被热到出汗,正趴在空调前方擦脸的欧亚也感觉浑身一凉,然后直接打了个哈欠。 舒莫沉默片刻后,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所以实际上,是有四个新的污染物,但其中一个已经被实验所收容了。” 舒莫看向所长,男人的表情淡淡,但眉目间有着疲惫感,想必收容耀阳之戒并不想想象中那么轻而易举的事,但它被收容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它刚刚出生,就直接刷新在了所长的脸上。 而耀阳之戒之所以不第一时间逃走,恐怕也有所长的相性实在与它太过匹配的原因:日柱对于这种太阳系的污染物来说,简直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而与其他污染物对比起来,耀阳之戒并不是集合型的污染物,甚至于,它需要一定时间才能逐渐展开领域,所长当机立断拿下了它,这才是所长追杀它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被污染物的挑衅而激怒。 所长冰冷的脸上扬起的淡淡笑意莫名渗人,舒莫打了个冷战,而站在他身后的贪婪只是看了耀阳之戒一眼后,就继续凝视着他。舒莫看上去对贪婪无止境的凝视已经完全习惯,甚至于会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这一幕落在所长的眼里,让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重新凝结成冰冷的样子。 “耀阳之戒已经被收容了。”舒莫低下头,看向桌子上的其他文件,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深:“那么其他几个五级污染物怎么办?” 所长看着他,反问道:“你想怎么办呢?” 舒莫被他问得一顿,他抬起脸和男人对视着,在短短几秒内已经隐约猜测出了所长的一些想法:“实验所不需要收容这些污染物……?” 他试探性地询问道,所长双手交叠,说:“谁告诉你,实验所会去收容污染物?” 男人坐在椅子上,神色慵懒:“二层出现了新的五级污染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舒莫心中一惊,他看着所长,男人的眼神很冷。舒莫低下头:“那么会有其他人来处理吗?” “你很关心这件事啊,舒莫。”所长的手指伸出,轻轻点着桌面:“是实验所的工作太轻松了吗?还是说你已经觉得无聊,所以才想要出门蹚浑水?” 看着舒莫的表情,所长转而说道:“还是说,你见到这些怪物,突然心生喜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可以出门捉一个回来给你。”所长说:“你喜欢哪个?” 舒莫重新抬起脸看着他,男人敲击桌面的哒哒声在房间内回响,片刻后,舒莫拉开椅子坐在了所长的对面,贪婪就站在他的身后。 “我想离开实验所,去看看。”舒莫对上那只单眸,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隐隐知晓这件事会触及面前人的绝对禁区,但他却想要这么做。 在舒莫说完这句话的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不是寂静,而是完完全全的死寂。就算在远在另外几个房间的实验员们都一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感到身后溢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杀意。那种气场转瞬即逝,却让人动弹不得。 舒莫想,他有些意识到,耀阳之戒是怎么被所长收容的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才更像是……怪物。 “你想死吗?”舒莫知晓所长会有点生气,但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黑发青年目露狐疑,身后的贪婪上前一步挡住他,舒莫望向所长,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至于吧。” “你以为审判所的人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来找你?”所长说道:“上一次的两只小老鼠给你留下的教训还不够?” 所长轻声说:“离开我的庇护,离开这个实验所的那一瞬间,你就会被他们抓住只有待在这里,你才是绝对安全的。” “舒莫,在我的实验所里待着,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去思考,只需要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第201章 男人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舒莫望着他,也点了点头,所长见状有些满意:“你在这里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尊重,做你喜欢的一切事情,难道这样不好吗?” 舒莫看着他,青年用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接着揉了揉酸痛的腿,他点了点头,眼神诚切,让所长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这样很好。” “我很喜欢这里。”舒莫说道:“我也很喜欢研究所的生活。” “但我还是想出去看看。”舒莫继续说道,所长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就一直在用一种冷祟的、近乎阴冷的眼神看着他,但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像是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 片刻的沉默后,男人叹息道:“如果在这之前。”所长说:“我会直接把你关起来,然后扔进收容室里。” “毕竟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外面,还不如我把你一直关着。”所长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着很恐怖的话:“但是现在,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所长说:“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舒莫甚至做好了所长一瞬间发狂的准备,结果对方却突然表现地如此宽容,让人瞠目结舌。 所长说:“我不是说过了,我可是个温柔的、讲道理的人。” 舒莫的沉默震耳欲聋。 但因为现在的情况,他也只能露出温和的笑容,并表示:所长一直以来都是他见过的,最好说话、最讲道理的上司。 “你还有二分四十秒。” 所长的双手交叠,眼神从贪婪的身上扫过,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分明带上了些许思索,可能是他在想,舒莫敢在审判所的威胁下离开实验所,是因为贪婪给他的勇气? 那么他将贪婪杀了之后,舒莫是不是就能乖乖留在这里了? 舒莫望着对方明灭不定的眸光,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就感到一阵恶寒,不知道是不是和所长相处久了,他有的时候甚至都能隐约猜到一点对方的想法,但越是靠近所长,就越会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被其同化一般难受。 “你还有二分二十五秒。”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要离开研究所,不是为了离开……你。” 这一瞬间,好像压在收容室内的某种压力都骤然减轻了一瞬间,所长的表情冷漠,但眼神内的温度却在回暖:“哦?” “真的。”舒莫看着他,耳中突然回想起真理的代价之前说过的话:对付所长,得顺毛摸…… “我说过我很喜欢在实验所里的生活。”舒莫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有新的污染物出现了,我想,我得去看看。” 舒莫说道:“我觉得,我必须得去看看。” 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预感,那就是这件事和他有关,他必须得尽快,但为什么要这么做,舒莫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他的一种直觉。 但更重要的,是真理的代价对他的提示:你快要没有时间了。 如果一直待在实验所里,那么他会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把握,舒莫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更何况…… 他回头看向贪婪,有人会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你是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所以一定要去凑热闹?”所长说道:“日冕组织、审判所、生命工厂、始教,大大小小,包括其他的一些组织,都在朝着那几座大城冲去,那里现在就是一个泥潭。” 现在的局势已经混乱到,二层的所有大型或小型组织都在朝着那几个污染物冲去,日冕和审判所要以最快速度镇压污染物,以免造成更多伤亡,这让一向互看不顺眼的两个巨头组织都隐隐有了一丝默契,当然,这不妨碍他们互相敌对。 而生命工厂则是当事人,现在正被日冕和审判所轮流扇巴掌,扇完之后想要发脾气,还被人瞪了一眼之后,只能无能狂怒地坐下,心里在祈祷这两位大佬不会在盛怒的情况下顺手一巴掌把它抽死。 他们一会要站在审判所这边,一会要站在日冕这边,很忙。 剩下的小型组织则是浑水摸鱼,几乎在此刻彻底陷入狂欢,没有比他们更加期望这种局势到来的人,因为只有越乱,他们才有脱身而出的机会。 至于一旁的实验所,无论是日冕还是审判所,都保持了一种最基本的理智,那就是审判所和日冕都不会对实验所有什么干涉,实验所也不会出手做些什么:所长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离开实验所,他独自一人镇压着这里的所有污染物,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那乐子就大了。 所以他们就算镇压了那三个污染物,估计也不会再往实验所送,谁也不知道尤加厄莱拉究竟还能不能镇压更多的五级污染物,但是他们也不敢赌所长的极限在哪里,这种情况下,就算所长表示他想加入混战,互相疯狂扇嘴巴子顺便给生命工厂一脚的日冕和审判所估计也会突然停下来,然后彼此对视一眼后表示: 三弟你起来干什么,大哥和二哥处理就好,你好好歇着就行,有什么事,都可以提,我们都会帮忙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虽然听上去有些搞笑,但这就是这三个势力间的微妙平衡,至于生命工厂,它纯粹是夹在中间受气的。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上一次实验所出了问题,才导致审判所和日冕组织都派人来了实验所,他们是真的怕所长突然暴毙,然后连带着实验所镇压的十多个五级污染物和不知道多少个中级污染物失控。 第202章 这也是所长不同意舒莫离开的原因。 他无法离开实验所太久,舒莫走得太远,他就护不住对方了。 至于贪婪。 所长上下打量了贪婪一眼后,表露嫌弃。 “相信我,所长。”舒莫说:“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能……贪婪也能护住我。” 所长看着舒莫,接着眯起眼,看向贪婪,片刻后,男人说道: “你是他的狗。”所长说:“难道你作为一条狗,要眼睁睁看着你的主人去涉险?” 舒莫:“贪婪不是狗。” 贪婪的一头紫发垂下,他站在舒莫身后望着他,接着说道:“就是因为我是他的狗,所以我才要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舒莫:“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回过头看着贪婪,贪婪却点了点头:“贪婪是你最忠心的狗,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你的,舒莫。” 舒莫真的非常感动。 但他仍然无法理解贪婪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形容自己。 所长是个变态没错,但你不能好的不学,学坏的啊。 舒莫感到很难过,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杀气,回过头,却是所长正对贪婪露出堪称惊悚的眼神: “你要无条件的支持他?”所长轻声呵笑了一声,语气中却毫无笑意:“你要怎么护住他,拿什么作保证?” “如果舒莫离开之后受了伤,那么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怎么样?”所长像是在开玩笑般说道:“毕竟护不住主人的狗,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舒莫站起身,挡在贪婪面前:“我相信贪婪可以保护我,也相信我可以做到。”舒莫望着所长的眼神,将贪婪挡得更严实了些: “别乱玩笑了,所长。”舒莫像是有些无奈地说:“你恐吓他干什么,而且,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那我会有点难过的,”舒莫对着所长眨了眨眼睛:“毕竟我在实验所里干了这么久,你还不相信我对污染物的掌握力吗?” 所长看着他急于护住贪婪的模样,眼眸眼神渐深,舒莫没有回头,当然看不见贪婪此时的样子,紫发男人缓缓贴在舒莫的身后,几乎是用一种看着所有物般恐怖眼神凝视着面前的人,哪里还有那副无条件支持主人的忠诚模样。 他就像是守在猎物身边,对着竞争者咧开牙齿的野兽般,终于第一次看向了所长,然后,露出了一个纯粹的、干净的笑容: ——仿佛一个在炫耀糖果的孩子。 ‘他喜欢我。’ 男人是如此凑在舒莫的身后,一字一句地轻声说着,挑衅着。 所长面无表情,但桌子底下的手却在那一瞬间缓缓张开,接着,舒莫感到了一股杀意传来,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扭过头,朝着贪婪狐疑地望去,就正好看见了贪婪脸上的表情。 舒莫:“……” 贪婪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接着男人迅速低下头,露出了一幅干净的、纯粹的笑容。眼睛漂亮得仿佛水晶一般,这一幅史诗级变脸只用了不到1秒,简直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要不是舒莫眼尖,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舒莫瞪了他一眼后,贪婪默默地退后了一步,接着扭过了脸。所长望着他们的举动,突然说道:“你们的关系很不错。” “贪婪……帮过我很多忙。”舒莫硬着头皮说道,顶着所长的眼神说出这句话,真的需要一点勇气。 “我也帮过你很多忙,但看上去,你却不愿意亲近我呢。”所长继续说道。 舒莫眨了眨眼,似乎很意外似得:“我们的关系不好吗?” 舒莫说:“我在这个实验所里,受到了你很多的恩惠,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不仅仅是上司和下属,还可以当朋友呢。” “朋友?”所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舒莫说了这么多,见所长身上的气息总算柔和了些,他又重新坐了下来,接着说道:“你要相信我可以回来。”他犹豫了一瞬,接着说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实验所里,而且,我也想出去看看。” “怎么不可以呢?”所长的眼神堪称温柔:“实验所很大,我可以一直养着你。” “……你不是说你会做一个讲道理的人吗?” “我如果不讲道理,那么你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了。”所长抽出那份文件扔给他,一叠照片甩在了舒莫的面前,是o-17-fg-荒诞戏剧。 “这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污染物。”所长说道:“你可以去看看,至于另外两个。”男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日冕组织和审判所的人已经派去了人手,你就算是去,也已经赶不上了。” 舒莫拿起那份文件看了看,接着说:“你这是同意了?” 所长望着他,那一瞬间,男人的目光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没有禁锢你的人身自由,我也没有囚禁你。”所长用近乎温柔的声音说:“我甚至也不能打断你的腿,让你哪里都不能去。” “你要是真的想离开实验所,我又拿你怎么办呢?舒莫。”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但那笑意却让舒莫从头到脚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的目光沉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所长轻声询问道: “我一直都是一个讲道理、好说话的人,对吧?” 第203章 舒莫……舒莫能说些什么呢,他只能点了点头,示意所长的话很有道理,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如此开明的人。 接着,黑发青年拿起手上的文件,就想赶紧脚底开溜。其实要不是担心他擅自离开实验所后,所长会突然追上来,接着将他的腿打断,舒莫可能真的会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毕竟就像是所长说的,他只是在实验所工作,并不是真的被禁锢了自由。 “你想去哪里?” 身后的男人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舒莫几乎以为他要反悔,他的两条腿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感觉,仿佛即将断腿般,但转过脸,所长却眼神平静: “你想就这么走着离开,然后去见o-17-fg-荒诞戏剧吗?” 舒莫狐疑地看着他,接着说道:“那我……骑车去?” 所长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舒莫在他面前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有什么事?” 男人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这里是研究所?” 舒莫:“?” “而你,是研究所现在,能力最出众的员工。” 在舒莫疑惑的目光中,所长敲了敲桌子,接着,暗门被缓缓打开,一只枯槁的手臂伸出,在所长面前张开,露出了一个沾着血肉的通讯器。 所长将其拿起,拨通了一个电话。 生命工厂所派出的,赶往o-17-fg-荒诞戏剧所在区域的小队队长的电话,被拨通了。 男人拿起通讯,接受到了来自上司的最新命令。 “嗯。” “嗯?” “嗯???” 这短短的三个嗯字,已经道出了千言万语。 “是的,听从命令。”沉默片刻后男人挂断了通讯,接着,他一拍身旁开车的人,说道:“转头,去实验所。” “老大,我们不是要赶去回收核心吗?”身后的女人探出头,嘴里嚼着什么。 队长没有说话。 片刻后,坐在去往实验所的车上,男人才说道:“我们要去接一个人。” “对方是实验所派来的特技协助,要坐我们的车,赶往o-17-fg-荒诞戏剧的地带,没有我们的允许,生命工厂的人不会让他进去。” “啊?这个时候搞空降?”女人目露狐疑,这不是过来送死的吗? “不,对方是实验所赫赫有名的饲养员,并且,我们生命工厂的人要给他报酬,对方才会过来协助我们。”男人的声音加重了一些,隐隐提示对方只是过来协助,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听从他们的命令。 “……什么意思。”身旁的司机也开始目露狐疑,在他们的注视下,队长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封文件,而上面,赫然是舒莫的画像。 女人抬起脸,看了一眼后,在那一瞬间,她嘴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沉默了。 “没错。”队长说道:“我们要带着这位被日柱2所庇护之人,审判所通缉的亵神者,去o-17-fg-荒诞戏剧的领域内,协助他完全对污染物的镇压。” 在那一瞬间,队长眼前一黑,闭上了眼睛。 第68章 o-17-fg-荒诞戏剧 这是舒莫第一次离开实验所。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会十分艰难——毕竟所长对他的独占欲有目共睹,这不是什么难以掩饰的事,更像是有目共睹,且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疯狂。 就算是实验所新来的员工,都知晓舒莫在实验所内的待遇有多么特殊,有多么的独一档,但舒莫的能力却又摆在那里,再加上所长对他毫不掩饰的偏爱,导致舒莫的地位十分超然。 但舒莫却在考虑,所长究竟为什么肯放他出来,以及,他究竟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逃离实验所。 他毫不怀疑,所长有一天会做出类似于将他的腿打断后关在笼子里豢养起来的事,这个男人所做的事以及他的思维都太过危险,有那么一段时间,光是和那只独眼对视,舒莫都能感觉一种粘稠的、近乎凝结成实质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 像看着一只被他关在笼子里,迟早会属于他的猎物。 舒莫很感激所长救过他的命,也知晓对方一直在默默支持他,但这不代表他能够忍受自己像只宠物一般,随时随地会面对被对方囚困起来的危险。 一旦让所长不高兴了,那么他便会被其囚困后玩弄,舒莫心里十分平静地想:指不定在所长的计划里,他已经给舒莫准备好了一个完美的牢笼,接着再在里面放上精致的家具和玩具,像关着一个最稀有的猎物一样锁着他。 嗯,指不定那家伙还会玩点奇怪的花样,舒莫想到这样,意外地发现自己心里并无恐惧,只有单纯的无奈,他面对所长时叹息的次数,几乎是前几年加在一起的多。所长对他的欲//望甚至毫不掩饰,再加上其变态至极的性格,舒莫感觉,他要是真的落到那种程度,可能就会是真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那只是最极端的一种情况,他和所长之间维持着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蛇很有耐心,想要得到他的全部,而舒莫则在对方留出的余地之中寻找喘息的机会,两个人都对对方的目的有所了解,且在这个过程中交锋,所长的手里握着一条缰绳,冷酷地锁着猎物脆弱的脖颈,感觉到猎物快被自己扼死了,就稍微松开一点,但在舒莫想要抽身的那一瞬间又会紧紧握住绳子,由始至终都不会让他脱离自己的掌握。 第204章 但现在,所长却突然把舒莫放出去了。 这不仅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就连一直和他角逐的人,都差点因为突如其来的松了力道而差点翻了个跟头。 舒莫的心慌慌的,当然,他发现自己并非厌恶所长,甚至于对所长生不起真的气来,哪怕他已经变态到了这种程度。 但他却不能接受现在这种,就算是离开对方一步,也需要恳求男人,才能拥有那来之不易自由的处境,极端的掌握欲和控制欲当然会让人排斥,无论对方是谁。 而所长的掌握欲甚至不是极端的那种程度:他是那种,比较一言难尽的,就算在疯子里也有点过于极端的类型。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家伙究竟有多么独裁扭曲、性格多么乖戾极端的疯子。 毕竟,舒莫确实差点被所长捅穿心脏,他又茫然又迷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挂上了十字架,然后男人举起匕首兴奋的对他说:乖啊,我会杀了你,不会很痛的,等你死了,我就把你收藏起来。 舒莫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所长还说:你讨厌我?那你不知道希也是这种人?你难道觉得他就会温柔地对待你?给你自由?还是打造一个笼子把你关进去? 说到这里,男人目露沉思。 “哦,原来你是觉得实验所太小,所以想换个更大的笼子住?” 舒莫的手指一紧,手里的报纸差点被他揉成一团,这是气的。 可能是终于离开研究所,导致舒莫有心思胡思乱想了,他在心里默默编排所长,越想,就越气。 而且,希怎么可能会那么做?希怎么可能像所长那么……变态。 想到这里,舒莫的心一沉,逃避似得转移了话题。他正坐在一辆飞速前进的悬浮车上,在这辆装载了重型武器的悬浮车上,画着生命工厂的标识。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这近乎死寂般的氛围,可能和坐在舒莫隔壁的贪婪刚刚拔出镰刀,差点把队长的脑袋一刀砍下来,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正在开车的司机是一位剃了寸头的中年男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则是正在一言不发看着地图的队长;在舒莫左手边坐着正在把弄自己收藏品的贪婪,而在他的对面,一位一头粉发的女人和一个身体半机械化的男人坐在一起,正在尝试用目光将舒莫格杀。 “如果你不需要你的眼睛了。”贪婪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钟表,指针哒哒的声音在他手中传出,清脆悦耳:“那么我可以帮你把它挖出来。” 女人被贪婪的话激得眼中涌现怒火,她当然知道贪婪随时都可以拧爆她的脑袋,但她还是生生地瞪着舒莫,俨然将他当做了这件事发生的主因: “你不应该那么对待队长!”她冷声道:“你差点砍掉他的脑袋!” 舒莫望着她,接着回想着这场冲突的全过程,他们来到了预定的地点,终于等到了这伙来接送他的人,生命工厂的车刚刚停下,队长从车里走出来,对舒莫的态度还算友善,但在下一秒,站在舒莫身后的贪婪却突然拔出镰刀,接着差一点就把对方的脑袋砍下来。 因为贪婪从队长的身上察觉到了杀意:而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贪婪拔刀了。 舒莫还是没有想通所长究竟为什么松口将他放出来,只知道对方在望着他离开时,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面对这反常的一幕,舒莫颇有些疑神疑鬼,直到所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拉着贪婪拔开腿跑出了实验所。 此刻面对他们的怒视,舒莫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人总是会成长的,在所长的重压下成长的舒莫,怎么可能会因为对方的眼神就感到不快。 “不愧是生命工厂的员工,在来到实验所迎接客人的时候,对着我释放杀气,并在背后拔刀,这就是你们的礼仪和接待方式吗?” 舒莫甚至没有抬起脸看她,但在这一瞬间,女人的怒气槽反而开始+1+1,想要回嘴,却又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舒莫老神常在地看着报纸,当看见报刊上的一句话时,黑发青年的表情一变,然后骤然瞪大了眼睛。 【震惊!日柱2竟传出办公室绯闻,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实验所办公室恋情最新消息,尽在每日日报!】 仅仅只是一段话,甚至于没有配图,宛如捕风捉影般的流言,但因为话题和一位日柱相关,导致这短短的一段话都占据了一个版块,最让人震惊的是,底下甚至还有员工访谈: 【我亲眼看见有人从所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是真的,woc。 +1,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我问过周围的同事,他们都看见了所长经常亲自去办公室找他! 我甚至看见所长一路将他公主抱回了实验所,那一天晚上,我回家的路上,我都怀疑我是因为被某种污染物影响出了幻觉,那可是日柱2啊!】 各类员工发言都显得情真意切,并且感到一丝不可思议,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所长毫不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们好歹还知道背后编排一位日柱有多么危险,都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就连第一日报都不敢真的指名道姓,唯恐触怒所长。 但舒莫突然想到,这样的事情以所长的身份,若没有他的允许,就算是第一日报又怎么敢随意刊登,再联想到男人有一天喝着茶看着报纸,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了舒莫一眼的表情时,舒莫的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怒意,他面无表情地把报纸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为净。 第205章 他再次抬起脸时,就发现车内的局势一变,女人被队长望了一眼后就闭上了嘴,停止了和舒莫的争执,但她却仍然倔强地时不时望着贪婪,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贪婪则同样盯着她,两个人犹如在暗中交锋一般,在车内互相凝视着,舒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女人的眼睛都已经有些瞪累了,但她不能表现出虚弱的样子,就只能掐着身旁人的大腿,把对方掐得差点双眼瞪出血丝。 无形的电流在车厢内划过,啪得一下撞出闪电,最终,女人的眼睛一酸,接着低下了头,贪婪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点,唇角微微勾起,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眼睛酸痛。 “到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前方一直一言不发的队长开口说话,车辆也在这个时候穿过了某个区域,来到了一片巨大的屏障之外,舒莫望向车外,就看见了颇为震撼的一幕:生命工厂的卫兵正集结在一起,犹如银色的洪流般一批批地车厢内走出,挡在城市的边缘阻挡着领域的不断扩张,而在卫兵的前方,一团团七彩的触须伸出,犹如巨大花蕊的花根般撞在无形的屏障之上,发出令人耳膜发烫的轰鸣。 “o-17-fg-荒诞戏剧就在里面,它在这里展开了领域,并把整个城市的人拖了进去,在这其中,可能还有幸存的平民。”队长的声音传来,他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却显得很平和,当然,之前也是他第一个对舒莫生出杀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舒莫感觉他似乎像是要拔刀,但男人之后又放弃了。 对于这件事,舒莫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觉,毕竟他在审判所的人眼里,应该就是一个他们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在逃罪犯,但舒莫不太理解的是,审判所的人似乎和生命工厂的关系……有些太过密切了些? 他的眼神从队长的身上扫过,接着,在他的脖子上看见了审判所的神像。队长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眼神微微一闪,却是继续说着之前的话题: “这是荒诞戏剧的资料。”队长将那份文件递给舒莫,生命工厂的人也并不是完全吃素的,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们就已经得到了荒诞戏剧的一些资料,这个文件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舒莫眸光一闪,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 女人看了他一眼,眼珠转动了一圈,也并未对此说些什么。 舒莫将手里的文件打开,就看见了其中记载着的有关荒诞戏剧的资料: 【1.o-17-fg-荒诞戏剧将扭曲人的性格和思想,并将人们所渴望的一切放大,并在此过程中将渴望之物畸变; 2.在o-17-fg-荒诞戏剧的领域之中,你可以获得你所想要的一切,并在此过程中被自身的愿望扭曲;越是拥有强烈渴望之物,对其的渴望越强烈者,就越会容易被o-17-fg-荒诞戏剧所蛊惑; 3.面对o-17-fg-荒诞戏剧时,你必须直面自己的欲//望和执念,一旦与其忤逆,那么便会收到荒诞戏剧的反噬。】 看到这些,舒莫忽然抬起脸,望着面前的队长,接着,他询问道: “你说,在荒诞戏剧的领域里,还有很多活着的平民?” “对。”队长看了舒莫一眼,像是有些惊愕他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们还活着。”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望着舒莫的眼神,队长抬起脸,看向面前的这座城市,眼神中微微带上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们还活着,但他们已经成为了这个污染物的一部分。” 这也是审判所和日冕选择先去处理另外两个污染物的原因,因为荒诞戏剧,并不会主动造成杀戮,它不会掀起海啸;也不会为了获得更多资源而不断侵略,蚕食任何在它们面前的东西;荒诞戏剧甚至听上去毫无危害:它只会让陷入其中的人们做一个无法醒来的美梦,然后让梦境越来越大,最终,美梦犹如泡沫一般破碎开来,沉睡在其中的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畸变成了无法想象的恐怖怪物。 但这并非荒诞戏剧的目的,实际上,它在寻找适合自己的主人,这只是一种挑选的手段,它所要寻找的主人,必定要拥有极其深沉的、强烈的欲//望和渴望之物,这种强烈的渴望才会吸引到o-17-fg-荒诞戏剧的注意,但直面欲//望者,又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意志,强大到可以为实现自己的欲//望而不顾一切,在强者为实现渴望而不断杀戮的过程中,他心中的渴望会越发膨胀,直到酿成甜美又狞恶的美酒。 综上所述,拥有强烈欲//望,并足够强大的强者,就是o-17-fg所渴望的主人。 想到这里,舒莫突然微微皱眉,并感到背后一凉,在他的身后,贪婪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他的眼神,仿佛看着世上最心爱、最珍贵的宝物,又仿佛是沉在海中的人手中所握着的最后一块浮木。 “你们不该来这里的。”队长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里几乎成为了强者的坟场,足够强大又拥有强烈渴望的人,就是o-17-fg的目标。” 他看向舒莫身后的贪婪,眼角一抽,在这一瞬间,舒莫也沉默了,所有人包括他都百分百地确定,贪婪,绝对是o-17-fg最渴望的目标。 “我会保护舒莫的。” 贪婪的眼神平静,胸有成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在你的身边,舒莫。” 舒莫看着他的样子,沉默了一瞬后,黑发青年委婉地说:“要不然,你在外面等我?” 第206章 贪婪身后摇晃着的无形的尾巴一瞬间就焉了下来,他看着舒莫,说道:“贪婪要保护你。” 他的眼神纯粹、纯粹到只能映出黑发青年一个人的模样,那眼神中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舒莫一个人,近乎纯粹的渴望:“我不会离开你的。” 舒莫心里有些打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一个污染物面前这么犹豫了,但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污染物本身所带来的危险:而是他身后的贪婪进入之后,会不会在那一瞬间直接暴走。 “你要相信我,舒莫。”贪婪抬起脸,接着居高临下地看了队长他们一眼后,就对舒莫淡淡地笑着,他的笑容,是如此的自信:“我不会有事的。” ——才怪啊! 舒莫呆呆地站在一群怪物之中,在他的身边,只留下了队长一个人,而粉发女人、半机械化的男人,包括寸头男司机都不知所踪。 舒莫和队长面面相觑,贪婪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在他们的身边,只有一群逐渐围绕上来的怪物。 队长看了舒莫一眼,又看了身旁的怪物一眼,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像是在掂量着舒莫的武力值,眼神在舒莫的右腿上划过后,男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开始微笑起来。 “舒莫,是吗?”队长淡淡地笑道:“我记得,作为亵神者的你,好像右腿行动不便?” 一个又一个狰狞的怪物朝着他们的方向爬了过来,舒莫面对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让队长有些惊讶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脸上居然没有恐惧的表情。 “是啊。”舒莫说:“我跑不快,你要是现在把我丢下,那么我可能就会当场暴毙呢。” 队长:“怎么可能呢,你可是生命工厂的客人,被日柱2所庇护之人。” 队长:“我怎么可能会把你推进怪物群里,然后再一个人逃走呢。” 舒莫:“。” 舒莫:“你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吧!” 第69章 躺在水晶棺中的暴君 现在的情况十分一言难尽,实际上,在刚刚进入o-17-fg-荒诞戏剧的领域中的那一瞬间,舒莫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们像是在那一刻就已经被某种恐怖的东西盯上,甚至连一丝准备的余地都没有,在舒莫一行人进入领域的那一瞬间,一张悬挂在空中的巨大蛛网缓缓出现,将所有人困在中心。 这蛛丝由黄金所铸,每一寸的蛛网上都点缀着数不尽的珍贵珠宝,源自于所有人心中的强烈渴求,反射出所有人心中对于财富的渴望。 在普通人的精神世界中,亲情、友情、爱情,自我存在的价值以及对世俗的贪欲,共同造就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同时也涵盖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一具又一具面容模糊的尸体被金线缠绕,他们的身上满是黄金,就连眼睛也逐渐化为钻石,沉浸在无法醒来的美梦中,就算有人想要扯下他们身上的束缚,对方也会重新回到蛛网上,抓住眼前触手可及的金丝。 一只精致的、浑身由珠宝所构成的小蜘蛛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它像是一只水晶蜘蛛,但同时又长着钻石般的翅膀,在空中缓缓地飞行,只在一瞬间,舒莫就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抓住了身旁的男人,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护住,在一旁的粉发女人看见这一幕后显得有些目瞪口呆,下一秒,她的身影随着身旁的另外两个同伴一起消失,舒莫望着他们的样子,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队长去了哪里? 舒莫转了一圈,回过身看向身后的贪婪: “贪婪,你没事吧……?” 下一秒,舒莫和队长面面相觑,两个人的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 舒莫:“?!” 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内心的震撼,舒莫看上去都有些崩溃了:“为什么会是你?” 队长说道:“你为什么要拉着我?” 舒莫:“你为什么要站在我旁边?” 这些都不重要,舒莫望向四周,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贪婪,不见了。 这件事情的唯一解释,就是o-17-fg-荒诞戏剧早已盯上了贪婪,它在他们进入它的领域的那一瞬间,就靠近了他们,o-17-fg从贪婪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渴望,同时也从队长的身上感受了一股略逊一筹的渴求,但比起战斗力来说,队长当然不够看。 o-17-fg在犹豫了一瞬后,首先朝着贪婪靠近,队长就被它扔回了原位,其他几个人对于它来说毫无价值,但舒莫给它的气息太过特殊。 o-17-fg下意识地朝着舒莫的方向靠近,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它在空中猛得瞪直,下一秒,像是察觉到了某种极度恐怖的东西一般,o-17-fg被舒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立刻马上就带着选中的预定主人逃走。 没错。 它被舒莫吓傻了。 贪婪原本可以挣脱o-17-fg的束缚,但这个污染物实在太过特殊,对于贪婪来说,近乎是一种天敌,他刚想要挣扎,眼前就突然出现一幅由他的欲求组成的画面,画面之中,黑发青年被束缚在一个水晶棺中,面容苍白、眼睛紧闭,他躺在那里,身体被菌丝层层包裹,犹如被囚困的猎物,又似被精心呵护的宝物。 他漆黑的睫毛微微扇动着,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让贪婪无法移开视线,黑发青年像是将要醒来,又仍然陷入沉睡,被困在水晶棺中,仿佛一幅永远定格的壁画,带着生命的律动,却又犹如水晶般易碎。 第207章 贪婪的眼睛睁大,近乎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画面,这副样子……实在是太美妙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从男人张开的手掌中,每一丝线条都透出了对方的强烈渴望,接着,那片欲//望组成的美梦向着他飘来,贪婪的精神恍惚了一瞬,被自己渴求之物所吞噬,他闭上眼睛,躺进了那个水晶棺之中,宛如陷入沉睡,接着就被o-17-fg连拖带拽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拎走。 o-17-fg的动作,略显仓促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很急,其实没必要这么急的,它可以留下来跟舒莫聊聊天。 在o-17-fg离开后,这片捕食猎物的蛛网也以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速度瞬间消失,原本它应该将所有进入领域的人困在这里,但舒莫只是眼前一黑,就发现自己被抛到了一个一座废弃的城市之中,黑发青年的表情已经完全茫然了,他站在原地,和身旁的队长一起抬起脸,呆呆地看着从空中飘落而下的漫天灰屑。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城市,一片被抛弃的荒野。 偌大的城市中满是倾塌的废物,依稀还可以见到o-17-fg诞世的那一瞬间时发生的场景:先是刺耳的警报、然后是悦耳清脆的歌谣声,蛛网从虚空中探出,所有被其触碰的平民眼中都爆发出了淡淡的金芒,然后皮肤上开始长出珠宝,一群又一群的平民奋不顾身地扑向这片区域,只为了和其他人抢夺倾落而下的黄金。 他们在争抢的过程中陷入疯狂、又在陷入疯狂后产生畸变,最近,在悦耳的歌声中,所有平民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下一秒,无法承载力量的人瞬间炸裂开来,变为一地的珠宝和黄金,而足够强大的人则畸变成了怪物,接着开始肆意摧毁面前的一切。 然后是尖叫声、哭喊声,以及求救声,最终,整个世界变为一片死寂,不知从哪个方向扬起的黑焰被风一刮,就变为漫天的黑屑,在空中变为一片变色的雪,侵染着这座死城。 舒莫呆在原地,和队长对视着。 两个人的眼中,都有着一致的疑惑。 那就是,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 @o-17-fg-荒诞戏剧。 我还没上车啊! 对于现在的情况,不止是舒莫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茫然,就连队长,也都有点懵逼了。 来之前已经预料过很多种情况的他们,属实是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和队友失散的队长立刻动用特殊的通讯,来尝试联系同伴,然而从通讯之中却传来了粉发女人开心的笑声,以及机械男在一旁显得格外肆意的大笑声。 队长询问道:“你们在哪里?立刻汇报位置和状态。” 通讯中传来了喜悦的欢笑声:“队长,来一起玩啊,我们赚到了好多好多钱,我终于可以从生命工厂里赎回我最重要的东西了,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队长皱起眉,舒莫看着他手里的通讯,突然说道:“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队长看向他,然后,两个人一同看向队长手里的通讯器,接着,队长和舒莫低下身,就听见在通讯的那一边,传来了队长的声音: “我们正在歌剧院里参加表演,只要完成这场演出,那么我们就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了。” 舒莫和队长一言不发,空气中死寂一片,然后,他们听见另外一边的队长对着粉发女说:“来,跟我去参加演出吧。” “好!” “不要去,那是假的!”队长连忙开口,然而通讯的那边已经没有回话了,他们只听见其中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完全消失。 “操。” 队长张口,直接骂了句脏话,舒莫抬起脸,也难得地有些头疼,他把贪婪弄丢了。 对方现在会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舒莫的表情也有点难看,两个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是一致的难看。 片刻后,队长开口道:“生命工厂的人,在我们之前已经进入了这里,我们可以去寻找他们帮忙。” 舒莫狐疑地看着他,片刻后,黑发青年释然一笑:“你的意思是,你要一个人去找生命工厂的人帮忙,然后我们分开行动,是吧?” “不,”队长同样凝视着他:“我们不能分开,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得团结力量,而且你真的觉得,你可以一个人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我觉得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舒莫看了他一眼后,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他们现在站在一片废墟里,在一旁的废墟之中似乎还藏着散落一地的某种宝物,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泽,给人一种淡淡的蛊惑感。 队长说:“你不相信我,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们现在分开,是一种很不理智的行为。” 他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非常有道理,但舒莫凝视着那片废墟,似乎看见了什么,队长跟着他的方向看去,就同样望见了那片金色的光芒。 舒莫说:“不,比起跟你去见生命工厂的人,我觉得我一个人待着才是更理智的行为。” “你对生命工厂,似乎有着某种偏见。”队长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 “如果我跟着你真的找到了生命工厂的组织,那么我相信里面一定会藏着一个审判所的主教或教徒,然后他们就会大喊一声异端受死,接着把我按在地上当场处决。” 队长说:“这是污蔑。” 第208章 他盯着那片废墟看了一会后,下意识地朝着那里走了过去:“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你最好别靠近那里。” 舒莫有些头疼。队长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男人就意识到了自己行动的不对劲,他怎么会在现在的情况下,突然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探索一个未知的东西? 队长吃了一惊,但眼神却莫名地无法从那片废墟中移开,他说道:“也许……里面会有什么宝物。” 舒莫闻言看了他一眼。 队长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行按下心中的某种冲动,他说道:“我们必须得注意安全,那片废墟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别靠近那里,舒莫,你听我指挥。” 舒莫说道:“喂……” 队长继续说:“别斗嘴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毫无武力的你只能听我的,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舒莫:“不是。” 队长一边嘴里说着离开,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到底废墟,他的脚步显得极为迟缓,仿佛内心的理智在与某种欲//望做着斗争,然而离得越近,散落在地面的东西所反射而出的金芒,就反而从他的眼中钻出,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近了,离得越来越近了。 片刻后,队长终于看见了那堆东西,那是洒落在地上的,极为纯粹的黄金,金色的光芒近乎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队长勾起唇,刚想凑过去,舒莫在他背后犹豫了一瞬,黑发青年按着自己的额头,片刻后,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舒莫一瘸一拐地朝着队长走了过去,队长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伸出的手指落到腰间的武器上,表情隐隐狰狞:“你要跟我抢?那是我的,这些黄金都是我的!” 下一秒,舒莫走到队长的身后,他的右手高高抡起,锁定目标、蓄力加速+180°大旋转,队长手中的武器刚准备拔出,舒莫就大喝一声:“看,黄金!” 接着,随着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队长的后脑遭受重创,脚步踉跄了一瞬,眼中的金芒瞬间消散,被这一击背刺打得眼神瞬间清澈了,舒莫趁着这个机会走到了废墟前,接着,清脆的、类似于什么东西被踩碎的声音传来,等到队长回过神的时候,舒莫已经走了回来,两手空空如也。 “我……我刚刚做了什么?” 不,应该是舒莫刚刚对他做了什么? 舒莫用一种怜爱的神色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确定要我大声说出来吗?” “不,不用了!”队长当即拒绝,他捂着自己生疼的后脑,心里对舒莫的印象彻底刷新。 舒莫看着他,接着说道:“你说得确实没错,在现在的情况下分开,不是理智的选择。” “但是我也不可能去找生命工厂的人,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队长看着他,因为刚刚发生的事,他对舒莫有了新的看法,这一刻,他也不再强迫舒莫听从他,而是将他当做同样有能力的帮手对待: “既然这样,”队长说道:“日冕组织的人也进入了这里,我们可以去寻找他们。” 但是队长没有说的事,日冕组织的人,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太看得起生命工厂的员工,又或者说,他们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敌对方。 舒莫陷入沉思,并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他在思索,他真的需要去寻找其他人的帮助吗? 贪婪现在不知所踪,生命工厂和日冕的人进入这里,必定各有目的,甚至于参与其中还会惹上事端,舒莫心里十分担忧贪婪,如果靠他自己寻找贪婪,可能还会更快一些。 “我们先探查一下现在的情况吧。”最终,舒莫说道。 他们两个人在废墟中前进着,但是越看,这里就越像是一开始o-17-fg-荒诞戏剧诞生时所摧毁的那座城市,又或者说,这里原本就是那座城市没错,但这里,可是在一个五级污染物的领域内! 舒莫走着走着,队长也在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们两个人都有点走累了,却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活物的踪影,不仅是怪物、污染物,又或是贪婪和队长队友们的身影,就连昆虫和鸟禽的影子都毫无踪迹。 整个城市仿佛就是一座死城一般,寂静地完全不像是一个污染物的领域内,舒莫确定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走着走着,他从商铺破碎的玻璃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一瞬间,黑发青年的脚步一顿。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队长,”舒莫说道,他现在还不知道身边人的名字:“你还记得o-17-fg-荒诞戏剧的资料吗?” 队长现在也心急如焚,即使他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队友包括他自己都身死的准备,但这不代表他能够接受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男人听见舒莫的话,纵是心里烦躁,也回答道:“还记得。” “所有五级污染物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会展开领域,并把猎物捕获进自己的世界里。”舒莫犹豫了一瞬,接着说道:“那如果我们现在,没有被它捕获进领域呢?” “你是生命工厂的员工,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队长停下脚步,看着玻璃上的自己,片刻后,男人的眼角一抽: “在五级污染物展开领域后,按照正常情况,那么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只会被拖入它的领域。” “但如果有人幸运,又或者不幸地掉出了对方的领域,那么他们就会落到现实世界和领域的夹缝间,而那个地方,被称为灰界。” 第209章 说到这里,队长的声音一顿,舒莫也沉默了下来,并且迟迟不敢说话,队长暴躁地拿出通讯器,却只能听见其中传来的忙音,下一秒,男人皱着眉将东西塞回了衣服里,说道:“我知道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他们了。” 队长说:“现在的我们,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但是,这怎么可能?!” 队长瞪大了眼睛,即使是他,都感觉这太过于荒谬:“灰界不是传说中的存在吗?即使是七罪和七诫,也只会在进入领域的那一瞬间被拖入其中!我们怎么可能会坠落到灰界之中?!” 舒莫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片刻后,面对愤怒的队长,黑发青年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似乎、好像、可能,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o-17-fg在准备将他们拖入领域的一瞬间停了下来,接着将他和队长扔到了灰界之中。 舒莫的眸光清澈,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o-17-fg-荒诞戏剧,好像在躲避他。 ……这到底是为什么?(t▽t) 舒莫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一个污染物所排斥。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确定,他们不可能找到前往o-17-fg-荒诞戏剧领域的入口和通道了,因为即使在灰界中有前往领域的通道,o-17-fg也一定会在他们、咳、舒莫发现它的那一瞬间隐藏起自己的所在位置。 他们会被一直困在这里,在灰界中无止境地循环,灰界是没有边界的,这里就像是一个异常小的世界,走到世界的尽头后,舒莫和队长的身影只会重新回到城市之中,重归远点。 不知为何,o-17-fg似乎并不愿伤害舒莫,但同时,它也不愿接触舒莫,并非厌恶,也不是排斥,但它在拒绝舒莫靠近它的领域,于是,它只能选择将舒莫放逐,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它会打开通道迎接他。 ……但是它却带走了贪婪。 “……” 舒莫垂下眼睛,靠在墙上一言不发,身旁的队长已经在城市内来回转了几圈,他的神色越发暴躁起来,男人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突然说道:“我们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只有你和我?”说到这里,队长和舒莫的想法都是:晦气。 “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莫身上的气息从刚刚开始变得不同了,但又只是些许微妙的变化:“我们刚接触到的时候,贪婪还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了杀气。” “他差点把我的头砍下来。”队长说:“哼,可耻的诬蔑。” “……你现在身上就有杀气。” 队长抬头看了舒莫一眼:“是吗?你感觉错了。” “但你身上的杀气只是杀气,并没有真正的杀意。”舒莫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不知为何,他一直低着头:“你好像并不是真的想杀我,但又因为什么事情,所以想要杀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队长眯起眼睛。 “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想杀我,只是杀了我之后,你会获得什么,又或者因为某件事而针对我。” 队长说:“也许我就是审判所的信徒呢?我就是单纯厌恶亵神者。” 舒莫说道:“哦?那你接下去要小心了。” 队长看上去有些疑惑,他眯起眼睛,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人,说道:“你想干什么。” “……也没有干什么。”舒莫挠了挠头,他说:“我跟你,都是想要找到我们的伙伴,是吧。” 队长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现在无法离开灰界,而灰界之中,又有很多怪物,是吧?” “等等,你先等一等。” 队长握着自己手中的长枪,尽力理解舒莫的话:“你的意思是,这里有怪物?” 他转过脸,望着这个苍凉的世界,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寻找了不知道多久却一无所获的情况下,舒莫却突然告诉他:“这里有怪物。” 但队长却什么都找不到,队长回过头望着舒莫,狐疑道:“你在说些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 舒莫说:“不,这里有很多、很多怪物。” 他说:“在o-17-fg-荒诞戏剧诞生的那一瞬间,它侵蚀并污染了这里的平民,而那些畸变的平民,以及之后被它从领域中扔出,被它抛弃的怪物,也都被丢到了灰界。” “它们只是都躲起来了。” 舒莫接着说道:“但它们是o-17-fg-荒诞戏剧的一部分,所以,它们知道前往领域的路在哪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队长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当然,是面前的舒莫不对劲,他现在的这副样子,简直有一丝莫名的惊悚,在两个人沿着这座城市前行并寻找了很久的情况下,你身边的人突然说:其实刚刚你跟我路过的地方有很多怪物哦。 那一瞬间,队长的心里都有点发毛起来,他看着舒莫的眼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离得他远了一些,舒莫却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而是说道: “我知道你也很着急,很担心你同伴的安危,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吧?” 队长说:“你在说些什么?” 舒莫没有回话,整个城市一片死寂,但很快,这种死寂就被某种难以形容的震动所打破,从废墟之中、角落中、崩塌的城市下方,一处又一处队长所认为安全且没有东西的地方,一个又一个或是狰狞、或是恐怖的怪物从碎石中爬了出来,犹如兽潮,又似一片金色的洪流,它们的形态各异,但身上都嵌满了各色珠宝,皮肤为纯粹的黄金。 第210章 轰隆隆的雷声传来,队长感到大地正在震动,他茫然地抬起脸,却发现天空仍然一片漆黑,并没有电闪雷鸣,但在这之后,他就发现了这动静的来源:是周围向着他们冲来的、犹如洪水般的怪物。 队长的手指开始颤抖,他望着一旁的舒莫,而这个时候,黑发青年终于缓缓抬起脸,露出了一双泛着白芒的眼眸。 “你刚刚不会在想,要把我一把推出去吧?” 舒莫望着身旁的人,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说道。 队长的世界观,在这一刻,都被彻底刷新,接着,他看见了自己有史以来看见过的最震撼的一幕,那群狰狞恐怖的怪物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就停留在队长的几步之遥,但在即将将他们淹没的最后一瞬,怪物们骤然停下了脚步,围在队长、又或是围在舒莫的身边,抬起脸望着他。 接着,它们朝着舒莫的方向齐齐跪下,对着中心的黑发青年低下头颅。 整个世界鸦雀无声,只有最中心的舒莫,以及身旁朝他朝拜的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队长缓缓退后一步,在如此多恐怖怪物的包围下还能说出这句话,已经能够证明他的胆识过人。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验所员工。” 舒莫伸出手,对着其中一个怪物招了招手,片刻后,那似马似羊的生物就朝着他走了过去,对着他恭敬地低下头颅。 “……带我去贪婪的所在之处。” 舒莫低声说道。 “……” 那拥有黄金皮肤的怪物沉默了一瞬,下一秒,舒莫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不愿意听从我的命令吗?” 片刻后,一声嗡鸣传出,巨兽低下头,将黑发青年驮起,舒莫坐在马背上,抬起头看向下方的队长,身旁的怪物层层包围在队长的身边,只要舒莫一声令下,就可以直接把他撕碎。 队长:“……” 求队长的心理阴影面积。 舒莫:“你现在还对我有意见吗?” 队长小心翼翼地看了身旁的怪物一眼后,男人释然一笑:“我那是开玩笑的,兄弟。” “生命工厂的人,都很讨厌。” 听到这句话,队长垂下眼睛,接着重新抬起脸,他说道:“下手吧。” 一匹比舒莫身下巨兽稍小一些的怪物靠近他,队长闭上眼睛,在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可惜,他还没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下一秒,怪物低下身,将队长叼了起来,没错,是叼了起来,其待遇当然和舒莫不一样,队长茫然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只怪物目露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想一口咬死他,又不敢下嘴。 “我们走吧。”舒莫的声音传来,下一秒,目露狐疑的队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怪物叼着,然后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喂,等等!” 队长在风中左右摇晃,难以想象如此严肃且沉稳的男人,此时会发出这种声音:“救命!!!” 它们在风中狂奔,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这群怪物们围在一起,最前方是乘坐在巨兽上的黑发青年,他伸出手指指向灰界的最边缘处,随着他眼中的白芒出现,巨兽们冲向屏障,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舒莫和队长的身影仿佛被推出了某片区域,他们被推向了玻璃的另一边,而在灰界之中,是被挡在屏障后方,看着舒莫的怪物。 舒莫眼前一黑,下一秒,他好像倒在了什么柔软的地毯上,一旁的队长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嘴里抠了抠,男人没有那么好运,不仅没有被下方的菌毯接住,在他坠落的那一瞬间,原本盖在那里的菌毯就好像有生命力般自行朝着外围抽去,然后露出一块光洁的金砖。 队长哐地一下就砸在了那上面,舒莫被一整块厚厚的菌毯包裹着,他转过脸,就看见队长用手指在嘴里抠了抠,然后抠出来了一颗牙。 舒莫:“……” 队长:“……” 舒莫:“你没事吧。” 队长:“……还有气。” 看了一眼男人,舒莫从菌毯里走出来,他的动作一顿,突然发现身旁的菌毯有些眼熟,这灰白色的、仿佛纽虫的触须般不断向外延伸,并仿佛覆盖了整个世界的菌毯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舒莫从这里走过时,甚至隐约能感觉到对方传来的喜爱之情。 而一旁的队长走了两步,就突然发现自己所过之处一片光洁,只有金砖,身旁的菌丝蠢蠢欲动,像是随时准备把他扔出去,舒莫回过头看见这一幕有些啼笑皆非,但他同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贪婪。”舒莫念着对方的名字,整片菌毯仿佛都在回应着他,在这个灰白色的世界中,一缕缕紫芒流转而过,舒莫看见这一幕后松了口气,至少贪婪看上去还安然无恙。 然后,他走了几步后,就被自己刚刚的猜测当场打脸。 舒莫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沉默不语。 一头紫发的男人躺在水晶棺内,闭着眼睛,他的身体被菌丝包裹,怀中抱着一束同样灰白的花束,在他的身前,是一具具跪在地上,朝他跪拜的干枯身影,这一幕看上去既有一股诡谲的美感,又似一场恐怖的祭祀。 水晶棺中的男人美丽至极,仅仅是躺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近乎要将人的理智夺取、失去呼吸般的美丽。 第211章 舒莫甚至能够听见身旁队长传来的呼吸声,看见贪婪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心中的想法都会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他看上去易碎、精致,却又危险至极,在他的身后,纯金色的蛛网和水晶棺下方的菌丝连接在一起,两者隐隐融为一体,舒莫看着这一幕,有些心惊肉跳,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灰界和领域内的时间流速跟外界是完全不同的,对于贪婪来说,他可能只在这里待了一秒,也可以已经过去了无数年。 舒莫不知道o-17-fg-荒诞戏剧要做些什么,但他必须得立刻唤醒贪婪,舒莫走向高台上的水晶棺,直接从下方跪拜着的干枯信徒中走过,它们对舒莫熟视无睹,但却对队长的靠近一瞬间有了反应。 身后的队长脚步一顿,不敢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舒莫上前,黑发青年越走,就越感觉一股心惊肉跳的威胁感从前方的贪婪身上传来,仿佛只要唤醒对方,就会引来某种末日。 ……但那是贪婪。 贪婪,不可能会伤害他的。 舒莫目光坚定,一步步地走向沉睡中的紫发男人,离得越近,他就越感觉对方的面容似乎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的一头紫发变得越加耀眼了,某种华贵的、让人移不开眼的紫色在他的发中沉淀,他的气质也在产生某种变化,从最开始的让人一见生怜,再到现在的威严、冷酷,仿佛在靠近一位沉睡中的王者。 “……贪婪。” 舒莫小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然而水晶棺微微一闪,却是贪婪推开了他。 ……? 怎么可能。 舒莫目露茫然,他又靠近了过去,说道:“贪婪。” 下一秒,黑发青年被他推开。舒莫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站在那里,看着贪婪,看了一会后,他垂下眼睛,说道: “西卜斯。” 随着他的轻声呼唤,水晶棺内的男人似乎有了某种动静,舒莫的脸上刚露出笑容,就突然听见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就像是有什么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西卜斯!”舒莫扭过脸,重新望向面前的水晶棺,说道:“醒过来,西卜斯。” 下一秒,一道光芒从天花板中垂落而下,落在舒莫的面前,形成一段话: 【直面你的欲//望。】 就像是在水晶棺前,要唤醒睡美人的王子般,舒莫想要打开水晶棺,唤醒贪婪,就必须得直面自己的欲//望。 接着,他向前靠近了一步,继续呼唤着其中的人:“西卜斯。” “醒过来。” 在水晶棺上,贪婪就沉睡在其中,一片菌丝落到水晶棺上,形成一句话: “你喜欢我吗?” 不回答这个问题,贪婪就不会醒来。 舒莫:“……” 舒莫眼神飘移,他转过脸,看了下方的队长一眼后,黑发青年回过头,他眨了眨眼,偏过头,最终伸出手指,在贪婪的水晶棺上方,写下几个字: ‘我喜欢你。’ 一字一句,短短的四个字在水晶棺上浮现,映出黑发青年微红的脸,下一秒,仿佛收到了某种信号,水晶棺内沉睡的西卜斯睁开眼睛,他浓金色的眼眸睁大,在苏醒过来的那一刻,第一眼,看见了面前的黑发青年。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西卜斯专注地凝视着舒莫,眼中尽是凝聚成实质的的强烈欲求,下一秒,他勾起唇,男人望着那四个小字,像一位君王望见了对方呈上来的宝物,西卜斯俯视着那四个字,接着,他在棺内伸出手,在舒莫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写下了对舒莫的回应。 舒莫的脸颊微红,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贪婪已经醒过来了,这样就好了。 看着贪婪的动作,他的手交叠在一起揉了揉,心里在想,贪婪应该也会写下跟他一样的话吧? 舒莫抬起脸,笑容却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的,并不是:我喜欢你。 在水晶棺的内部,西卜斯移开手指,望着自己写下的话,像是在看着一封展开的情书。 “的我是你。” 舒莫望着这行字,同样的四个字,同样的一句话,带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效果。 我喜欢你。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对方是如此轻声说道。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舒莫微微睁大眼睛,终于望清了那双近在咫尺的金眸,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傲慢、邪恶、狰狞,仿佛将世上的一切都踩在脚下,然后理所当然地掌握一切。 舒莫颤抖地对上那双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一点熟悉的模样,只能看见对方正紧紧盯着他,一双竖瞳中尽是残暴。 “……你是谁?” 西卜斯微微勾起唇,下一秒,他朝着舒莫的方向伸出手,水晶棺在那一瞬间骤然裂开,一路冲入巢穴之中,前来寻找新诞生的o-17-fg-荒诞戏剧所侍奉主人的审判所一行人抬起脸,就恰好看见那位睁开眼睛的暴君将黑发青年牢牢扼住的场面。 “你是,我的。”与贪婪的声音一致,却带着满满掌握意味的声音传来,舒莫看着眼前的人,呆愣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70章 大型社死现场 第212章 在这一刻,露出不可置信表情的,除了舒莫以外,还有从屋外走入巢穴中,看见了这一幕的一行人。 “这是……怎么回事?” 普尼亚站在原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在那一瞬间惊到近乎失去了呼吸。他被护在最中心,而站在他身旁的几个人则有着各自的来历。 站在他左手边的人有着一头紫发,长相殷丽,面容完美无瑕之中,却看上去总有一丝莫名的瑕疵。在他的胸口处画着审判所的图案,男人名叫玛门,他的来历显而易见:他就是在贪婪逃离后,审判所出于下策,不得不再重新创造而出的人造人。 因为贪婪的出逃,导致他在世人眼里永远只是玛门,而非贪婪。紫发男人在看见贪婪的那一瞬间,就突然瞪大眼睛,接着眼中骤然划过一丝厉色。而在普尼亚的右手边,是一位审判所的主教。 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位教徒,他们身上的肢体部分或多或少都有着黄金般的光泽,主教的整根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玛门的左眼已经变成了一颗黄金眼,他们身后的教徒身上更是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斑驳金色在他们的躯体上涌动着,随时可能将他们变为在灰界中随处可见的怪物。 而整个队伍中,现在还保持着完整的,就只能被护在中心的普尼亚,以及站在前方的……加里。 金发金眸的男人站在前方,望着高台上的两个人,那一紫一黑互相拥抱在一起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那双金色的眼珠犹如某种光滑的宝石一般映着那片倒影,像是望见了一切,又像是空无一物。 “加里,”身后的主教阴沉着脸,询问道:“你现在要怎么做?” 闻言,金发男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沉吟片刻后,说道:“现在看来,我们晚来了一步。”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有变化。他们之所以聚在一起,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细细讲来,又实属正常。 在遍体鳞伤的加里从实验所离开后,他的兄弟——蛮羊商会的会长就感觉自己的哥哥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又实在过于细微,让人会误认为自己是出了什么幻觉。 会长经过多次试探,包括他的父亲也试探了几次后,他们并非发现任何异常,却又确实察觉到了加里的最大变化:他对审判所的阿卡纳大人,完全不在乎了。 昔日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并为了靠近阿卡纳而不顾一切进入审判所的人在死里逃生后突然一改之前的作风,并似乎逐渐变得靠谱了起来,这件事不仅让他的父亲感到异常惊异,也让会长感到非常难受。 而在那之后,加里更是带回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关于圣者的踪迹,当然,他所寻找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圣者,而似乎是与圣者有关联的某些人。 于是,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了一丝线索的加里,便带着审判所的玛门,前往了赫尼亚家族的庄园。 那时的赫尼亚家族深陷泥沼,距离当场暴毙,只差最后的几口气了,因为一位强大的五级污染物在他们的庄园内展开了领域,在庄园的后花园中,月季花开得越发娇嫩,鲜艳欲滴,一场大雨的冲刷,导致花园中掩埋的一切都被雨水冲出,于是其他人这才发现那些月季盛放的原因:在无数花根的缠绕下,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被深埋在花园之中,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却又供养着娇美的花朵。 即使贵族们都有值得诟病、甚至于令人厌恶的阴私,但赫尼亚家族爆发出的这桩丑闻还是让其他人为之反胃,却又忍不住津津乐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审判所对他们伸出援手,加里拿着手中的资料,敲响了庄园的大门,望见打开门,显得有些恹恹的普尼亚时,男人温声说道: “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幸运儿?” “歌剧院的歌者。” 男人拎着一封资料,普尼亚看见这一幕时,脸色都更苍白了些,因为那赫然是他站在身披黑袍的怪物面前,接受他们朝拜的样子。 “你们……想要做什么?” “不用担心。”男人微笑着说:“我们只是想要你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 在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一头金发的男人站在狂风中,长发在狂风中吹拂。没有人察觉到,加里的样子似乎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长得越来越高,面部的轮廓也在一天天地发生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完美、精致。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就算是加里的亲生父亲,在望着他的样子时,也只是产生了一瞬间的迷惑,仿佛加里生来如此。 “玛门,我需要你把这个庄园里的污染物处理掉。”加里说道,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望着惊疑不定的普尼亚,加里的脸上是温柔的淡淡笑意: “你的能力很优秀。”男人说:“审判所可以帮你处理掉赫尼亚家族的麻烦,但你,需要和我们走一趟。” 于是,普尼亚便被审判所的人带走了,面对审判所,区区一个赫尼亚家族的任何抵抗都只是在以卵击石。普尼亚根本不会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当他来到审判所经受检查时,教徒们发现他本身并无多少异常,但他随身携带的一个手环却可以让他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普尼亚甚至可以暂时改变污染物的想法,并让他们不得不遵从自己的命令,加里的手中拿着那个精致的手环,这纯白的宝物表面黯淡、污浊,显得有些灰暗起来,仿佛蒙尘的珍宝。 第213章 普尼亚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加里垂下眼睛,望着手里的东西,一股灼痛感传来,却是手环上释放出了一股热度,接着,加里抬起手,就发现自己的手套上是被烧灼般的痕迹。 “……你说,这个东西属于你,并且只有你可以使用?” 加里的声音仍然很温和,但听上去却有种诘问感,带着淡淡的质疑。 “是的。”普尼亚停顿了一瞬,之后坚定地说:“从我出生开始,它就一直在我的身边。”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可以使用它?”加里双手交叠,继续追问道,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是常人无法承受的,普尼亚握紧拳头,却表现地极其坚定: “当然,”他抬起脸,接着说道:“你们大可以让其他人尝试,我不会骗你们。” “玛门。”加里轻声呼唤着玛门的名字,这让普尼亚感到被羞辱般面上无光,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玛门拿起那个手环,接着,男人的手指一颤,感到自己的指尖都发出类似于烧灼般的疼痛,不,是他的整个身体,都要在它面前被净化了! 玛门瞬间推开一步,望着普尼亚的眼神都发生了些许变化,普尼亚怔怔地看着那张脸,接着,他低下头,脸颊有些微红起来。 “别在意,我们只是需要探查情况。”加里说道。普尼亚看着他,在那双金眸的凝视下,只感到面前的人是如此温柔:“所以,你们可以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了吗?” 加里微笑着将手环递给他:“恭喜你加入审判所,按照约定,你需要和我们去一同处理一些事,以发挥你的能力。” “被担心,玛门会保护你的。”加里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晃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培养感情。” 加里站了起来,接着离开了办公室,剩下普尼亚和玛门站在一起,刚一离开,加里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淡了。 “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身后的主教缓缓开口,加里没有回头,只是说: “看好他。” 在经过几次试探后,普尼亚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他成为了审判所的一员,并理所当然地参与了这一次的镇压o-17-fg-荒诞戏剧的行动之中,又或者说,在进入这里后,他便是被审判所的人重点保护的对象。 若是没有他在,那么这行人可能都无法来到这里,在进入o-17-fg的领域中后,所有人都会先被其捕获,o-17-fg将构建出一个与他们相联系的虚影,那是他们心中的欲//望和心灵象征,这道虚影将被捆绑在蛛网之上,接着,所有人都必须在领域中参加一场场的死亡游戏,又或是恐惧的生死逃亡,一旦他们失败,那么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就将会被转换为黄金,与蛛网上的躯体所融合。 当他们失去了大部分躯体,又或是彻底转换为黄金后,他们就将被永远留在这里,成为o-17-fg-荒诞戏剧的一部分。但要是直接逃离领域,却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心灵的化身还被留在这里,若是那道虚影死去,那么他们也将直接畸变。 无论是弱小者还是强大之人,在游戏之中都可以获得奖励,因为o-17-fg的本质是在选拔出拥有资格成为它主人的对象,审判所的人一开始只是为了生命工厂的核心而来,现在却已经快被玩吐了,什么核心都去见鬼,他们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o-17-fg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甚至于每个人区域的流速都不同,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停留了多久,再这样下去,被完全同化只是下一场游戏的问题,面对此等危机,审判所的人突然收到一个消息:那就是o-17-fg终于寻找到了它所青睐的主人,这个领域即将与其结合,所有的死亡选拔都暂时中断,只等待新生的王者制定全新的规则。 但对方还在与o-17-fg融合,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如果可以在那之前找到o-17-fg的主人,那么审判所的人就有办法让对方听从他们的指挥,再不然,普尼亚的能力也对污染物有用,只要能够找到机会,他们可能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群人急匆匆地寻找着贪婪的所在之地,想要寻觅到那位还在沉睡的王。他们必须赶在对方醒来之前找到他,在此过程中,一行人屡次遭到攻击,怪物们朝着他们冲来,却又在即将杀死普尼亚的那一瞬间惊疑不定地离开,这让他在其他人眼里的地位越来越重,青年甚至是有些亢奋的,因为在这个领域里,他是所有怪物所不忍心攻击的对象。 他好像格外受到优待,且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享受这种好处。 这一次次被验证的结果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加里望着这一幕,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当他们来到那一望无际的菌海前方时,就算是主教的心中都满是震撼,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般的怪物,以及遍布整个世界的菌毯,都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绝望:他们要怎么靠近对方? 在这个时候,普尼亚主动站了出来,他坚信自己不会受到攻击,事实正是如此,这片菌海似乎有些迟疑,甚至带着淡淡的疑惑,但是当柔和的白芒散发而出的时候,感受到熟悉气息的菌毯就让开了道路,一群人畅通无阻地走了过来,这一件件事情,都透露出了可以离开这里的希望。 普尼亚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激动表情,所有人都在狂奔,并将他护在中心,当他们踏入巢穴的那一瞬间,男人眼中的激动情绪就在那一瞬间凝滞下来,犹如燃到极致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浇透。 第214章 他们站在下方,看着高台上的那一幕。 新生的王者抱着一位陌生的黑发青年,在他们的下方,是跪在地上,朝着他们跪拜的侍从们,这是随着王出现而诞生的护卫;在更远的区域,则是一群干枯的信徒,他们形销骨立,犹如一座座雕像一般凝固。 普尼亚望着那张在梦中曾经出现,且到现在都让他无法遗忘的脸,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出声道: “……贪婪?” 他身旁的玛门听见他的话后,眼中骤然划过一抹戾气。 站在最前方的加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黑发青年仿佛被他们的话所惊动般转过脸,对方被人拥在怀中,整个世界的气氛都近乎凝滞,下一秒,舒莫转过脸,就一眼望见了那道一头金发的身影。 那双绿眸微微睁大了一些,其他的所有东西,好像都在舒莫眼中消失了,某种惊喜的、难以形容的喜悦感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舒莫似乎将要念出某个名字,却又意识到了什么般,将这股情绪压下。 接着,他的胸前突然一紧,下巴被人死死捏住,西卜斯的手指按住他,又重又硬的力度传来,男人的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将舒莫的脸硬生生掰了回去。 “他们很好看?”西卜斯说:“为什么不看着我?” “如果我杀了他们,你就能看着我了吗?”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某种尴尬。 舒莫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 当他看见贪婪现在的样子之后,黑发青年就已经被现实迎头痛击,当审判所的人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舒莫已经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看见加里正站在那里抬起脸看向他时,舒莫宣布他已经离世,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至于为什么尸体还能说话……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现在的贪婪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所长。 舒莫被按着下巴,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股浓浓的、难以形容的奢靡感从面前的男人身上传来,他从水晶棺内走出,身上的衣服已经化为一件极其华美的长袍,黑金色的长袍上嵌满了各色宝石,反射出点点光芒,宛如是世人心中贪欲与渴求的具现化,而在这件华美长袍的背面,则是附着着菌丝,灰白颓靡的色彩。 他走出的那一瞬间,整个领域就已经臣服于他,当西卜斯并没有完全与o-17-fg融合,舒莫甚至隐约可以看见在贪婪的身后连接着无数的金色丝线,那些丝线在虚空中织成一张大网,朝着贪婪蔓延而来,并被他逐渐吸收,等到贪婪和它彻底融合的那一刻,舒莫有种预感,他所熟悉的那个人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不不,比起现在的二号所长,还是之前的贪婪更好。 舒莫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你还……认识我吗?” 抱着最后的希望,舒莫问出了这句话,紫发男人的发色变得越来越深,近乎透出一股黑色,他撩起发丝,在长发的背面,是艳丽夺目的斑驳金色。 “我认识你。”西卜斯点了点头,舒莫刚露出笑容,就听见面前的人接着说道:“你是属于我的。” 舒莫脸上的表情一怔,接着,他的眼角抽了抽,黑发青年伸出手,急切地想要捏住贪婪的脸捏两下,不,又或者是更想拍他的脑袋试图让人的脑子犹如机器般重启:“你不记得我了?” “我们可以慢慢熟悉。” 西卜斯说:“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熟悉。” 不不不,把贪婪还回来! 舒莫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差点当场昏厥过去。西卜斯表情殷切地看着他,有些熟悉,但更多的却是陌生:“我可以吻你吗?” 他的手指在舒莫的唇上来回摩挲着,不由分说地就要吻下来:“你向我伸手,是要勾引我吗?” 对方的目光如炬,周身气势犹如深渊般,舒莫伸出手想拍开他的脸,男人却低下头,吻了吻他的指尖。 “我想吻你。”西卜斯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这么做。” 舒莫看着他的动作,神色一顿,他以为现在的贪婪是二号所长,以为对方会丧失记忆后性情大变,但是现在一看,贪婪却显得……好像又没有什么变化。 那双金眸望着他,即使目中仍有傲慢的残暴欲,却又会低着头对舒莫说:我可以吻你吗? 舒莫挣扎的动作慢了一些,他迟疑了一瞬,又询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西卜斯的眼睛里满是他的脸,像是被舒莫的话所引动了什么,男人身后,向着他蔓延而来的金色丝线停滞了一瞬,西卜斯抚摸着自己的脸,眉头微微皱起。 “我好像……应该认识你。”不,他应该记得更多东西,记得面前的人和他有关的回忆,西卜斯的手慢慢用力起来,他忘了什么东西吗? 不,不应该这样的,和对方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他的,西卜斯先是犹豫,然后愤怒便在那双金眸中燃烧起来,他居然失去了和这个人有关的东西,简直是……不可饶恕。 “你能想起来一些东西吗?”看见这一幕,舒莫连忙说道,他的视线移到贪婪身后的金色丝线上,接着说:“不要再吸收那些东西,它在侵蚀……唔!” 舒莫的身体一抖,却说不出更多话了,他的绿眸中慢慢渗出一层水雾,眼中首次出现一丝惊恐,因为贪婪……正在伸手抚摸他的身体。 第215章 “我失去了和你有关的记忆吗?不可饶恕。”绝对无法容忍、不能原谅。 所以,他要在这里把之前的东西补回来——怎么将失去的东西抢回来?那些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那么就要去抢夺,去争夺,去得到更多,然后将那些空缺补全、甚至填补到近乎溢出的程度。 “等……不,停下……” 西卜斯伸出手,他的身体挡住了舒莫的样子,男人的手缓缓深入,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神却变得格外冷酷起来: “不用担心,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西卜斯说:“我这就,把你完全抢回来。” 舒莫的眼神微微一震,当他发现贪婪真的不是在说笑的时候,那一瞬间,舒莫突然想到,这里,是在一个污染物的领域里。 在他们的下方,跪着一群人。 在不远处,是一群突然跑进来的,舒莫不认识的人。 而在这里,是一个完全公开的场合。 他面前的人却在这种情况下,伸出手,然后重重地抚摸着他的锁骨。 那一瞬间,舒莫瞪大了眼睛,他眸光一沉,开始用力挣扎起来,西卜斯脸上带着病态的笑容将他压住,舒莫感到对方的呼吸越靠越近,眼中的瞳孔紧缩,近乎要出现纯白色的光点。 加里远远看着这一幕,沉默一瞬后,男人转过脸说道:“你们难道准备一直看下去?” 普尼亚望着高台上的两个人,一双蓝眸中近乎爆出血丝,他伸出手,手臂上的手环微微一颤,却是直接脱离了下来,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普尼亚刚想操纵手环控制面前的人,却发现那枚手环在空中微微一颤,下一秒,它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犹如一条弧线般毫不犹豫地冲向高台上的两个人,却在即将撞上对方的一瞬间,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拦住。 “哎呀哎呀。”脸上带着半张面具,涂着夸张眼影的小丑从黑暗中走出,在它的身后,是前来觐见西卜斯的歌者,以及剧院里的其他演员。 “我们的王,现在好像很忙呢。”小丑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他看向下方的一行人,在他手中捧着的盒子里,装着一枚散发着白光的手环。 第71章 成为我的皇后 贪婪的吻如粘稠的雨般落下,带着沉重且毫不掩饰的情感,那双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舒莫近距离地望着那双眼眸,发现他的横瞳已经变成了竖瞳,在眼眸深处犹如心脏般挤压又扩张,随着每一次和舒莫的接触而更加不断颤栗。 一头浓到发黑的紫发垂下,在背面映出一片黄金的色彩,舒莫感到身上的人很重,他抚摸人的力度,以及呼吸间传来的触感,都透出对方的极度亢奋。 那双金眸缓缓张大了一些,望着舒莫的样子是毫不掩饰的饥渴,贪婪甚至看上去想要将舒莫整个囫囵吞下,舒莫的皮肤被来回舔舐着,近乎褪下了一层皮,刺痛的感觉从上方传来,西卜斯按住他,接着,男人说道: “我决定了。”西卜斯说:“我要你成为我的皇后。” 黑发青年被吻得只能发出几声呜咽,他并不喜欢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副样子,于是即使在暴君的触碰下也仍然顽固地按着自己单薄的衣服,绿眸中渗出水雾。他偏过头,不让下方的人看见他此时的脸,有些恼怒地说道:“现在角色扮演已经不流行了。” 以西卜斯的角度看去,舒莫被吻得呼吸微乱,连舌尖都是软的,他应该是经常被人如此霸道蛮横地对待,以至于在接受男人的侵略时很是熟练地迎合,但就算和人接过多少次吻,黑发青年都呈现出一股竭力应对,却又无法承受的无力感,最终只能在对方的吻下失去呼吸,西卜斯刚刚甚至近乎舔到他的喉咙,却只能尝到一点淡淡的甜味。 西卜斯的长发犹如丝绸般落下,他伸出手,按住舒莫的唇,眼中的竖瞳越发收缩起来:“我会给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的笑容如此纯粹、即使表情与从前的贪婪完全不一样,却总给舒莫一种恍惚的熟悉感,一时之间,舒莫甚至有些忘记身在何处,但一道破空声传来,打破了他的怔愣,舒莫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就看见一个手环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那一瞬间,一股心血相融、仿佛遇到自己残缺的一部分般的感觉传来,舒莫望着前方朝着他飞来的白色流光,下意识地伸出手,在西卜斯的怀里挣扎着想要去接住那道流光。 在这一瞬间,其他一切都被舒莫遗忘,他抬起脸,看着那枚手环,想起了在来之前,真理的代价对他说出的预言: 【预言: 你将在此取回你所缺失之物。 在未来的无数可能中,这将会是最完美的结局,也是你不容错过的机会。】 只有舒莫主动离开实验所,并来到o-17-fg-荒诞戏剧的领域之中,他才能够取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这一瞬间,舒莫已经意识到:眼前的东西,就是他所缺失的那一部分。 在为能够寻回这样东西所开心的时候,对于真理的代价所给出的预言,舒莫有一瞬间的敬畏,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在哪里,但只需要遵循真理的代价所给出的预言,那样东西就会自行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真是……太可怕了。 即使对于舒莫来说,真理的代价都是极特殊的存在,但现在并不是去想他的时候,黑发青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西卜斯抱住他,在他的身后眯起眼睛,只在舒莫眨眼的一瞬间,前来迎接西卜斯诞生的戏剧演员们就从黑暗中出现,中途拦截了那枚手环。 第216章 这一举动不仅让舒莫脸上的表情一愣,也让下方的普尼亚愣住了,还没等舒莫说些什么,普尼亚就望着这一幕,接着,他对着身旁的人大叫起来: “那是我的东西。” 舒莫骤然抬起脸,用锐利的眼神看了过去,他望着金发蓝眸的青年,看见了那张和他相似的面孔,片刻后,舒莫垂下眼睛,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眼角。 那双眼睛。 近乎和他一模一样。 普尼亚拉住玛门,焦急地说道:“快去帮我拿回来。” 玛门的眼睛盯着台上的西卜斯,一时之间都没有在意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他的眼神从西卜斯移到了舒莫的身上,片刻后,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以一种微妙的语气说: “你看,台上那个黑发青年,长得和你很像呢。” 普尼亚愣了愣,他当然看见了舒莫,但普尼亚却并未对舒莫多么在意,又或者说,他甚至是对对方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的。 这一切都源自于门中见到的一切,但当玛门指出了这件事后,普尼亚再抬起脸望去,就突然意识到,那张脸,和他很像。 而身旁的玛门看上去,也和台上的西卜斯有一丝相似,但比起那位散发着冰冷气势的新王,身旁的玛门即使再怎么漂亮,也好像什么都不是了。 甚至于,对方脸上的那抹瑕疵感变得越加明显了起来,玛门抚摸着自己的脸,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就好像仿制品见到了正主般,当站在了贪婪面前的那一瞬间,玛门的一切就都被对方所压制、夺走。 台上的两个人站在那里,仿佛是他们的一对同胞兄弟,又像是镜子中映出的倒影。在这一瞬间,玛门心中的杀意近乎到了无法掩饰的程度,他转过脸看着普尼亚,突然对他说:“你觉得他好看吗?” 普尼亚愣住了,片刻后,金发青年笑起来:“你是最好的,玛门。” “但是,我的东西被抢走了。”他说:“如果没有那样东西,我们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普尼亚拉住男人的手,轻声道:“帮帮我。” 玛门没有说话,按照道理,他应该很着急,但实际上,身边的主教乃至于玛门都没有什么急切的样子。 “别担心,我们会把它抢回来的。”玛门说道。 这一瞬间,台上台下的四个人都互相望向了彼此,下一秒,舒莫就回过了神,不再看普尼亚,而是望向了突然出现的小丑。 他手中的盒子中,那枚漂亮的手环正在发着微光,所有人都能够看见那刚刚还显得黯淡的宝物此时正前所未有地闪耀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小丑的身上,有几道视线中,甚至带着极为明显的杀意。 在这样的凝视下,小丑仿佛站在聚光灯下向着观众进行演出一般,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哎呀,这里的人可真多,可惜我没有提前准备节目,否则,我就应该举行一场盛大的晚宴,来邀请嘉宾入场,那一定会很有趣。” “现在准备也来得及。”身旁的歌者开口,他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明明作为歌剧院的歌者,声音却如嘶哑难听,让人头痛欲裂。 “我们的王诞生了,我们应该给祂准备一场盛大的晚会。” “需要邀请更多嘉宾,才能让王玩得尽兴。” 身旁戴着面具的戏剧演员们用呆板的声音说道。 “我们应该制定新的规则——让王来制定新的规则,然后选拔出最优秀的玩家。” “等宴会结束后,王就能带着我们,去清除所有的阻碍了。” 这些怪物们用吟唱般的声音说道,舒莫的眼神落在小丑的身上,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画着浓妆的半张脸上做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小丑按了按自己的帽子,对着舒莫低下头,表示尊敬。 他们对舒莫的态度极其谦和,甚至带着一丝恭敬,但不知为何,舒莫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差异感,就像是面前的这些怪物,和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污染物,都有本质上的区别一般。 “你在看着哪里?”西卜斯的声音传来,对方声音中的不悦昭然若揭。 “你还没有答应我呢。”西卜斯缓缓抬起脸,似乎在思考着舒莫的名字,接着,他轻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撩起一抹刚刚擦过舒莫脸颊的长发,放在脸颊旁嗅闻,眼中的金色逐渐变得驳杂,仿佛涌入了五颜六色的、极其脏污的欲望,将那抹黄金色彻底搅浑,变得污浊不堪。 连西卜斯的声音,都因为某种强烈的欲望而变得粘稠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后向他蔓延而来的金色丝线更快地涌入了他的体内,在逐渐和男人融为一体。 在这一刻,西卜斯心中的强烈渴望让他更快地畸变,也同时更快地与o-17-fg-荒诞戏剧所融合,舒莫转过脸后看着这一幕,比起眼前的小丑,他现在更加担心贪婪的安危。 “住手!”舒莫厉喝道,不顾一切地走上前,想要扯出西卜斯身后的丝线,却被男人紧紧抓住,那双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舒莫咬着牙握上了那些金色丝线,其他人这么做的话不死也伤,但换成舒莫,他只是感觉自己握上了什么无形又沉重的东西,这些丝线看似轻柔,却似乎牵引着无数人的欲望和贪婪,那沉重的欲望让这些丝线有如千斤重,舒莫甩开西卜斯的手,没有发现他的这个举动让男人眼中的眸光更加深沉,他只是用力拽着那些丝线,接着咬牙说道:“停下——” 第217章 下一秒,小丑皱着眉头,朝着舒莫的方向走了过来,舒莫正用力拽着,却发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抱歉。”男人说道:“我们并不是要伤害您。” 舒莫紧紧握着那些丝线,表情慢慢变得冷酷起来,仿佛有些察觉到了对方要做些什么,现在的局势变得异常复杂,就算是台下的审判所一行人,都暂时摸不清头脑,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别靠近我。”舒莫摇着头,命令道,他眼中的白芒一闪,小丑瞬间就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颤,整具身体都仿佛被某种沉重且无情的机器压制,接着毫不留情地碾压着。 “嘻嘻嘻,”小丑笑起来,反而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样子,像是在做着某种表情:“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滚开!”舒莫望着他,小丑的身体一沉,却是连眼睛里都溢出了血水,耳中都开始流出粘稠的液体,但他仍然朝着舒莫伸出手,接着在他的面前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请您不要阻碍我们的王,可以吗?” 舒莫望着这一幕,手上再怎么用力,那些金线还是朝着贪婪的身体内钻去,他心间一沉,感到自己在逐渐失去力气,要握不住手了。 小丑伸出手想要靠近他,西卜斯睁着眼睛,眼中却没有多少神采。黑发青年的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在他的注视下,小丑的身体被不断挤压,血从他的口中流出,就像是在强行抵抗着某种命令一般,在那双绿眸的凝视下,小丑的身体内都发出了类似于骨头破碎板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地清脆地响着,那梦魇般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回荡,然而就算是这样,小丑也要伸出手,接着触碰到了舒莫的衣角。 随着砰地一声,犹如某种恶作剧般,在一股白雾之中,舒莫和台下的一位新王护卫互换了位置,它们守在舒莫的身边,刀刃交叠在一起,用身躯挡住了他的去路。 台上的小丑摇头晃脑,蹦蹦跳跳,他的身体已经被拧成不成样子的模样,但他仍然做着滑稽的举动,接着说道: “我们不是要伤害您。”他说道:“我们只是想要迎接我们的王。” 台下的舒莫仰起脸,他看着这一幕,表情前所未有地冰寒起来。但即使是抗拒他的命令,即使是被他捏碎,他们也不愿意屈服,既不想伤害舒莫,又不愿看见西卜斯的蜕变被人打扰。 台上的小丑继续做着鬼脸,甚至在哈哈地笑,望着这一幕,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于没有多少动作的加里突然轻叹一声,接着伸出手,在手中凝结出一张长弓。 虚幻的金箭骤然射向台上的西卜斯,舒莫望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停滞了,但身旁的护卫既在阻碍他,又在沉默地保护着他,下一秒,一直大手伸出,抓住了那柄金箭,接着将它直接捏碎。 “艾拉主教。”金发男人悦耳的声音响起:“准备战斗吧。” 身后的主教抬起脸,接着一言不发地上前,直到她脱下头上兜帽的那一瞬间,所有人这才看清,对方是一位拥有一头绿发的女性。 “高台上的新王还未完全蜕变,在这个时候杀死他或奴役他,是最好的选择。” “并且,我们也要把实验所的宝物夺回来。” 加里温声说道,他的话让舒莫的表情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正在这个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金发男人正转过脸看向了他的方向,很短暂的一眼,舒莫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然后看见加里对他微微笑着,接着扭过了脸。 “我会尽力的。”女人轻声说着,她缓缓抬起手,在她已经化为黄金的右手中,握着一把残缺的手杖,而在那柄手杖的顶端,则是一颗正在缓缓眨动的眼珠。 而这柄手杖的名字,名为:盖亚之凝视。 在望见那只眼珠的一瞬间,小丑脸上的笑容都凝滞了一瞬,下一秒,所有怪物的脸上都露出了被激怒般的狰狞表情,宛如一匹匹被完全刺激的野兽。 “你们竟敢……!” 刚刚面对舒莫时还显得极其恭敬谦卑的小丑瞬间被激怒,接着一边狂笑着一边露出了真身,开始毫不留情地攻击起了下方的一行人。 普尼亚被教士们护住,看着玛门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唇角勾起,接着直直地冲向最上方的西卜斯,眼中只有恐怖到执拗的杀意。他之前从未见到主教使用那柄手杖,现在也就看见了那个东西的恐怖之处,无论是谁,只要是被其所凝视,那些或是狰狞恐怖、或是诡谲疯狂的怪物都会在一瞬间化为雕塑,接着缓缓溶解。 那简直就像是专门残杀污染物的器具一般,普尼亚茫然地想,他认为是因为有了他,审判所的人才能平安无事地来到这里,但是现在,他突然发现,他好像并不是最重要的。 不,只要能把他的东西拿回来,玛门会帮他的。 普尼亚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难掩那种即将被人取代般的惶恐。 狂笑声、嘶吼声,以及怪物们被化为雕塑后所破碎开来的声音响起,护卫们守在舒莫的身边,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在自发地保护他。黑发青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甚至有点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即使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他还是只能站在这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舒莫的眼中冒出了白芒,他握住自己的手,突然抬起脸,望向了高台上的小丑,又或者说是看着那个手环。 第218章 黑发青年缓缓皱起眉,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眼中的白芒越来越盛,不远处的加里一直在观察着他,望见这一幕,他的唇微微勾起,接着拉开长弓,在舒莫的脚边射出一箭。 “别乱来。”男人悦耳的声音响起,似警告,又似提醒:“乖乖待着。” 因舒莫的身份昭然若揭,审判所的人当然一眼便认出了他是亵神者,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有空去管他,加里的举动只会被其他人视为一种警告。 舒莫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这一次,他的动作大到让其他人都看见了,普尼亚的眸光闪烁,他悄悄靠近过来,对加里说: “他好像……就是审判所的亵神者。” 金发青年像是在提醒,又好像只是单纯地说道:“我们需要在这里杀了他吗?”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在审判所内表现地极其温和,且一直显得既严肃又有一丝随和感的教士缓缓扭过脸,在那一瞬间,他的金眸明明显得那么明亮,却恐怖到让普尼亚的双腿一颤,牙关紧咬,像是被那片金色毫不留情地审判着,连呼吸都无力起来。 下一秒,普尼亚见到面前的男人微微勾起唇,接着,他的脑袋一偏,却是几缕金发被凭空斩断,飘落了下来。 “你再靠近我一步,”男人轻声说,声音仍然如此柔和、悦耳:“下次就是你的脑袋。” 如此无情的一句话被包裹在轻柔的语气下,让普尼亚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他完全无法承受这种反差,却也不敢再真的靠近对方。 在如此的混战之中,高台上的西卜斯一直在吸收着身后的蛛丝,像是什么东西被完全吞噬般的声音响起,一直站在原地的男人眼中终于恢复了神采,他缓缓抬起手,却是看见他的信徒和随从们正跪在他的面前。 西卜斯伸出手,召唤出自己的镰刀,一道金芒划过后,玛门的半边身体便被直接斩断,刚刚还在嚣张地挥刀的玛门瞬间失去了声音,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半具残缺的肢体落到地上,这一瞬间,整个巢穴鸦雀无声。 在西卜斯的头顶,已经出现了一顶若隐若现的王冠,主教望着他,眼神中毫无情绪,甚至不像是个纯粹的人类,她抬起手,将盖亚的眼睛对准面前的怪物,却只换来对方的一声轻笑。 那只银眸漂浮在空中,睁开了眼睛,凝视着面前的西卜斯,在祂的注视下,其他怪物都化为了雕塑,但西卜斯却一边承受着那股压力,一边向着她走来,男人身上不断出现厚重的束缚,又被他不断拍碎,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西卜斯走到主教的前方,接着毫不留情地挥刀。 主教的右臂被当场斩断,无法形容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她低下身,就算承受着这恐怖的攻击也要抓住那条手臂上的手杖,但那条黄金所做的手臂却犹如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一般朝着西卜斯爬去,接着恭敬地递上了手中的宝物。 西卜斯望着眼前的手杖,他伸出手,按住了那只眼睛,犹如水球破裂般的声音响起,男人的指尖就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他甩了甩手,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幕。 一头黑发的新王抬起眼,在他的身后,是只剩下最后一部分就可以与他完全融合的金色丝线,也是他心中最强烈的欲望和渴求。 只要完成这个愿望,那么贪婪就会与o-17-fg-荒诞戏剧完全融合,那之后,舒莫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会用绿眸望着他笑的人了。 而西卜斯现在唯一的欲望,就是—— 男人垂下眼,望着站在护卫之中的舒莫,接着,满身狼藉的小丑一步步地朝着他走去,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向新王献上手中刚刚缴获的宝物。 那个漂亮的手环被贪婪握住,在他的手中逐渐产生形变,最终化为了一顶漂亮的纯白王冠,与西卜斯头上的王冠形状一致,只是略小一些。 “我已经知晓,我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 西卜斯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响起,连嗓音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论您想要什么,” 小丑跪在他的面前,说道:“我们都会为您夺来。” 西卜斯举起手中漂亮的王冠,那纯白色的冠冕散发着让所有人为之吸引的圣洁光芒,普尼亚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眼神中透出强烈的渴望。 “我,需要一位皇后。”男人说,他透过手中的冠冕,看着站在台下的黑发青年,那一瞬间,舒莫抬起脸看着他,眉头紧锁,他的身影恰好被圈进这顶王冠之中,仿佛生来就应该戴着这顶冠冕。 ‘贪婪。’ 舒莫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西卜斯眯起眼睛,接着缓缓笑了起来: “谁成为我的皇后,我便将这顶冠冕送给他。” 第72章 “等价交换” 事故发生地点: o-17-fg-荒诞戏剧领域内,中心大剧院殿堂后台处。 事故参与者: 主角:舒莫; 配角:队长、粉发女、机械男。 事故发生过程:队长奋起反抗来自舒莫的单方面压迫并试图捍卫自己的尊严和立场,粉发女在旁辅助,机械男欲言又止,但是不敢说话,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结局:失败。 舒莫看着面前的男人,眯起眼,发出了最后通牒:“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队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例如应该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这件事的主角不应该是他、有更合适的人选之类的,但在黑发青年似笑非笑的表情下,队长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伸出手,握住了那张来自歌剧院的邀请函。 第219章 这一切的起因,都源自于来自o-17-fg-荒诞戏剧内部大剧院所发出的最新规则: 【荒诞大剧院即日起翻新,大剧院的主宰者—西卜斯陛下从即日起,颁布以下全新规则: 荒诞大剧院需要一位“皇后”,从现在开始,符合以下要求的嘉宾,均可前往‘大剧院’内参加演出,并成为新的皇后,与西卜斯共享他所拥有的一切珍宝。 “皇后”完美标准如下: 1.黑发绿眸。 2.男。 3.24岁,身高182。 4.心地善良、性格直率,拥有对污染物的怜悯之心,热爱救赎他人。 5.肢体有部分残缺及先天性伤痛(荒诞之主可照料其起居和生活) 符合以上条件者,可直接前往大剧院顶楼的‘真实之所’处接受加冕,并成为新的皇后。 不符合以上标准者,请按照大剧院的标准参加‘选拔’,并在死亡游戏中获得胜利后,便可前往觐见荒诞之主—西卜斯。】 看到这张邀请函的那一瞬间,舒莫心中除了满腔的茫然和不解外,就只剩下无话可说。 而一旁的队长更是一言不发,他盯着这张邀请函看了半天,没有看见这上面写了其他字,只是在整张纸上,看见了写满了的两个大字:舒莫。 队长呵呵一笑,并表示:“你现在直接过去,不就可以去见到你的男朋友了吗?” 舒莫抬起脸看了他一眼,眼神让队长有些莫名其妙地退了一步,他双眼微眯,警惕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谁跟你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哦。”队长点了点头,他聪明的大脑思考一番后,接着淡然一笑:“抱歉,原来你们已经结婚了。” 舒莫:“……” 舒莫已经不是很想开口解释,更何况,经过之前的那一番事情后,队长看着他和贪婪的眼神都已经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那种明晃晃地目光几乎无法掩饰,队长甚至是低声嘟哝了一句:“你跟你老公感情真好。” 舒莫的手指用力了一些,把手里的邀请函都揉出了褶皱,在队长的眼里,他跟贪婪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奸夫淫夫,不对,是处于蜜月期的甜蜜情人,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为了拯救贪婪而不顾一切,那种近乎偏执的感情让队长颇为动容,而西卜斯望着他的眼神,则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全世界。 那种稍微接触舒莫一步,就有可能会被其斩首的威胁感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队长现在都不敢靠得舒莫太近,就像是生怕在虚空中突然出现一把镰刀将自己的喉咙切断,这两个人的关系就仿佛彼此共生一般,无论失去任何一方,另外一方都会陷入难以形容的应激状态中,并为了找回对方而不顾一切。 那个时候,西卜斯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要将所有人全部杀死,再将舒莫完全独占。不,他就是那么做的,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种感情也实在过于偏执、疯狂,犹如一团随时会将所有人吞噬的火焰般,既会伤害他人,也会使得自己陷入痛苦。 但舒莫却好像全盘接受了,并用自己的方式回应。 队长对此有些动容。 当然,动容归动容,这都不是队长执意要跟在舒莫身边的主要原因。刚刚的局势非常混乱,审判所的人眼看着就要被西卜斯的侍从们杀死,而那位戴着王冠的王者则姿态从容地从高台走下,准备去迎接自己的皇后。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舒莫拒绝了他的邀请。 在所有人为此陷入怔愣的那一瞬间,加里抓住了机会,用审判所的一种咒术带着身边奄奄一息的人逃走;在最后一刻,他本来想要伸手抓住舒莫,守在黑发青年的卫兵比起看管犯人的狱卒,更像是守护在青年身边的侍从,见到这一幕,它们当即被激怒般护在舒莫身边,却都被加里斩断。 在最后一刻,金发男人向着他伸出手,舒莫望着那张脸,似乎想要靠近对方,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最终,男人的唇边泄出一声叹息,他的身影带着舒莫的身影一同消失,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中,伸出手去握紧舒莫的西卜斯,只在原地看见一张张蜕落的蛇皮。 只不过舒莫并没有和审判所的人待在一起,而是被随机传送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地点,于是,舒莫就在一脸懵懂中从空中坠落而下,恰好砸进了路边的花丛之中,被一堆鲜花所围绕。 黑发青年的肤色苍白,墨黑的乌发上沾着几片花瓣,他抬起脸,就看见周旁的花朵中传来了嘻嘻的笑声,舒莫转过脸,就看见了整个花丛里的花束都朝着他的方向蔓延而来,像一群凑过来的小狗般,还在蹭动的时候发出了窃窃私语。 ‘你是谁呀?’ ‘你闻起来好香。’ ‘摸我。’ ‘摸摸我,我先摸!’ ‘我先!’‘不,我先!’ 花丛内的花朵正在互相争抢的时候,一团人形物体从空而降,重重地砸在了花朵上,队长缓缓站起了身,一头蓝发的男人看见身旁怪物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是拔出长刀准备迎敌,他的气质锐利、锋利,却在转过脸看见舒莫的那一瞬间愣住,然后,队长说道:“你没事?” “不,现在看来,是你好像会有事。” 舒莫委婉地提醒,蓝发男人的黑眸睁大了些,他感到身后一道阴风袭来,却是那些花朵形状的怪物犹如食人花般缓缓靠近了他,从它们的口中发出的并不是如同孩童般的轻笑,而是类似于一条条饿狼般低吼着,口中近乎要流出涎水般的嘶吼声。 第220章 队长默默后退了一步,就看见了被他压扁了头的花朵缓缓抬起身子望着他,下一秒,舒莫闭上眼睛,不忍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幕:那些花朵围在队长的身边,接着狂吠一声后,就像是一群猎犬般冲上来围着队长就开始疯狂撕咬。 男人是一边挣扎、一边捂着屁股跑出来的,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发什么疯,专门盯着他的屁股咬,场面一度十分狼狈,身后的舒莫缓缓从花丛中走出,望着前方的队长在思索着对策,对方已经是连续几次跟在他的身边了,如果这不是队长故意这么做的话,那么他和队长之间,确实是有些许缘分。 舒莫的眼睛垂下,盖住了绿眸中的神色,经过所长、希、夕、贪婪等人的连番调教、咳,悉心照料下,舒莫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般一无所知,他猜测,队长要么是对他有所求,要么是真的因为巧合而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当然,前一个想法看上去更加靠谱些,毕竟刚刚审判所的人可没有在乎队长的安危,他们更像是完全无视了对方,几乎连着男人一起攻击。 生命工厂的员工和审判所之间的关系,有那么一丝狗和主人般的感觉,身为主人的审判所只需下达命令即可,而生命工厂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不得不前来,因为那其中可是关乎着审判所现在最重要的事。 当然,这一切都跟舒莫无关,他们爱怎么玩主仆游戏都无所谓,舒莫看了队长一眼,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在他的身后,队长摸了摸屁股,便选择急忙跟上。 舒莫的脚步一顿。 “你干什么跟着我?”他狐疑地看着身边的人,队长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干练,头发有些杂乱的男人,长相英俊、沉稳。队长望着舒莫,就听见黑发青年说: “审判所的人已经出现,无论如何,你现在都应该离开了。” 队长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说:“我是生命工厂的雇佣兵,为他们工作,而我收到的命令,是协助实验所的援手。” 舒莫眯起眼睛看着他:“这么说,你是来保护我的?” 队长说道:“在这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感觉,我们两个谁保护谁,可能真的不一定。” 队长说的有些谦虚了,虽然舒莫确实可以命令污染物,但单论个人武力来说,两百个舒莫叠在一起,都可能不够队长杀十分钟的,队长毕竟是生命工厂的s级雇佣兵,当然,这并不说明舒莫弱,更重要的是,他有种预感,只要他拿到那顶纯白王冠的那一瞬间,舒莫现在的问题就有可能迎刃而解。 但他却无法拿到那顶王冠——因为只要舒莫成为皇后,贪婪的最大欲求就将被满足,皆时,他将完全成为西卜斯,而不是贪婪。 事情仿佛陷入了无止境的僵局,舒莫甚至有些头疼起来。再加上o-17-fg似乎一直在躲着他,舒莫每次想要强行命令这个污染物的时候,他却骤然感到一丝力不从心,若是只是对上其中一个五级污染物,舒莫可以命令它们,但当整个领域的所有污染物都在隐隐抗拒的时候,舒莫就只能无奈退让了。 这让他想要找回那顶王冠的想法更加强烈。 但现在的问题便是如此: 想要拯救贪婪,就需要得到王冠。 那么舒莫只需要成为皇后就可以了,但是只要舒莫成为皇后,贪婪就会变成西卜斯。 舒莫:“……” 他已经无话可说。 而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作为搅屎棍的审判所一行人在暗中搅局,舒莫难免心生急躁,又找不到对策。o-17-fg-荒诞戏剧的领域是非常大的,在这个完全独立的领域内,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一路上,马戏团的演员们在前方进行着表演,路边的一位位平民穿着干枯破旧的衣服,身上的肢体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缺。 他们走到一处摊位前,想要购买某样东西,身上没有货币,就砍下自己黄金化的手臂和身体支付,在这里,欲望引发贪婪,贪婪则让人的心灵腐朽,身体黄金化,在这之后,畏惧去参与死亡游戏的人们就只能选择用自己的肢体作为交换。这是比起畸变成怪物更加恐怖的事,因为他们将永远无法找回自己作为筹码付出的那一部分躯体。 但他们却对此毫不在意,舒莫看着一个男人眼神浑浊,接着伸出手砍下了自己的半个手掌,他捧着那个黄金肢体,对着摊主说:“这个,够了吧?我的手掌可是金子造的,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摊主看着他的样子,并未说些什么,巨大的帐篷内伸出一只又长又细的手,如同竹节虫,又似老人干枯的手腕,它拿过那只手掌后,便将摊位上的货物取下,赌徒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他想要的筹码,他刚准备再去赌场参与那一场场会让他逐渐畸变的游戏,却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颤抖: “怎么会这么少,不够,这完全不够!” “你的价值,只配得到这些。” 赌徒回过头,眼神完全变得浑浊,他的嘴边流着涎水,整个人看上去既疯癫又让人厌恶,在舒莫的面前,他的身体逐渐产生畸变,接着对着帐篷里的人嘶吼着:“不够,给我!” 他彻底化为了一个狰狞的怪物,刚想嘶吼着冲入帐篷,一只手却再次伸出,犹如抓住一只虫子般将它抓起,下一秒,类似于什么东西被碾碎的声音传来,只听见一声惊慌的咆哮,接着,一排全新的筹码重新出现在了货架上,上方的色彩,恰如赌徒手上的黄金色。 第221章 周围的路人对此习以为常,甚至于没有任何反应,舒莫望着这一幕若有所思,而在这个时候,所长转过脸,却突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粉发女正端着盘子在一旁的赌场中走过,她的身后还跟着机械哥,保安已经不知所踪,望着这一幕,队长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突然发现他们的情况看上去并不算太好。 “看来你的同伴就在那里。”舒莫转过脸,顺着队长的视线望见了那两道身影,然后就看见粉发女一脸愤怒地说着什么,跟一个客人起了冲突。 老实说,舒莫对他们并没有多少感觉,就算粉发女曾经和贪婪起过冲突,但本质上,他们也并没有真的对舒莫做过什么,顶多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罢了。 “你想去救他们吗?”舒莫缓缓开口说道,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马戏团中的魔术师表演魔术,之前的魔术师因为表演技术不精,被台下的观众当场切成了两半,现在正被抬去后台紧急救治,于是就由另外一个人穿上他的衣服代替他继续表演,台下的观众对此并不关心,只需要表演有魔术师表演,那么对方无论是谁都行。 西卜斯说,他需要一位皇后。 只要有一位皇后可以去拿到王冠,并将王冠交给舒莫就可以,那个皇后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不可以是舒莫本人。 舒莫眯起眼睛看着队长,那一瞬间,他的样子几乎和所长有所相似,那面无表情、眸光冷漠地审视面前的人是否有价值的模样,让队长几乎是一瞬间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下一秒,舒莫突然笑了起来,语气温和: “走,我们去看看吧。” 队长:“这、这真是谢谢你了。” 舒莫朝着赌场走了过去,在那里,几位长相怪异的护卫正站在粉发女的面前: “你和客人起了冲突,还弄丢了它们的筹码。” 粉发女握紧拳头,说道:“那是它们故意找事!” 左边的护卫说道。 “你在赌场内出老千,还被客人抓了个正着。” 机械男一瞪眼:“我本来就是半机械人,这就是我的能力!没关就算开挂?” 右边的护卫以毫无感情的声线说:“在被客人抓住后,你对客人大打出手,还抢走了它的财产。” 机械男说:“那是它们自己没本事!” 这一番争执下来,就算两个人极力反驳,护卫们也认定他们扰乱了赌场的秩序和规则,并决定对他们做出惩戒:“你们应该被切成碎片,挖出体内的黄金后,被做成赌场的筹码永远留在这里。” “不好了,卡瑞,快跑!” 粉发女抓着卡瑞就打算逃走,但赌场的护卫却团团围上来,将他们直接包围起来,犹如捕捉困兽,粉发女心生绝望,却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该死的,我就说这招行不通。” “如果不去抢其他人的筹码,那么我们真的要在这里打一辈子的苦工了,你难道还觉得自己能通过下一场死亡游戏?”机械男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跟他们拼了,只可惜他们一直没有找到队长,也不知道队长到底去了哪里。 一位位穿着保安服,长相诡异的护卫们朝着他们冲了上来,但下一秒,它们却突然一顿,接着,护卫们同时转过脸望向了一个方向,黑发青年脚步缓慢地朝着这里走了过来,视赌场的安保机制于无物,站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了路,舒莫一边走,一边挤开前面的人:“让让,谢谢啊,我要过去一下。” 护卫们望着前方对比它们显得小了一大截的黑发青年,迟疑着让开了路,垂下头,跟在他的身后。粉发女眯起眼睛看着他,下一秒,她瞠目结舌地说道:“舒莫,队长?!”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队长走到她身边,示意激动的两个人先不要说话,舒莫转过脸看着这里的护卫,队长询问道:“我要问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参加了死亡游戏,然后……我们输了。” 粉发女的手臂已经黄金化,机械男看似正常,但他的心脏已经无法跳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活着。 两个人抬起脸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悲伤,即使他们没有说,但保安不在这里,也已经让队长隐隐猜出了什么。 “好了,我带你们离开。” “我们想离开这里,就必须得获得筹码,否则就会被赌场的契约撕碎。”粉发女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你别管我们,队长,你先走吧。” 队长表情微沉,他看着粉发女和机械男,说了一句在这等着之后就转过身去寻找舒莫的身影,然后他就看见那凶恶狰狞的护卫低下头,被青年摸着脑袋的一幕。 那一瞬间,不光是队长有些目瞪口呆,即使看过几次,他也完全无法理解,身旁的粉发女和机械男更是瞠目结舌。舒莫伸出手,在它们光秃秃的脑袋上摸了摸后,面前的护卫像是要摇起尾巴似得晃着脑袋,旁边的怪物们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动物园里排着队的狗狗望着主人的手。 “舒莫。”队长走了过来,轻声呼唤了他的名字,舒莫没有回头,他说:“啊?你这么快就弄好了?” 队长垂下眼睛说道:“我没有筹码,没办法带走他们。” 舒莫摸着自己的下巴:“那这有点难办呢,赌场的筹码好像很难得,你们是要去抢,还是准备去跟人换?” 第222章 队长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让粉发女和机械男走过来,接着说道:“我觉得,你会有办法。” 舒莫:“……你有点太高看我了。” 舒莫伸出手,旁边的护卫挤了过来,低下脑袋在他面前蹭了蹭,队长看着这一幕,眼角一抽:“舒莫,只要你、您可以救他们,无论让我们去做什么,我们都可以帮你做。” 粉发女和机械男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虽然不知道队长要做些什么,但因为对队长的信任,他们站了出来,接着说道:“求求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你帮帮我们。” “是啊,我从一开始看见舒莫兄弟的时候,就感觉你实在是一表人才!”机械男的声音听上去明明是在夸奖,却犹如小嘴抹了蜜一般,让身旁的粉发女捅了他一下。 舒莫:“你们这是卖身吗?” 队长望着他的眼神,斟酌片刻后说道:“我们,其实并不是生命工厂的正式员工。” 他说:“我和卡瑞、亚娜,本质上是生命工厂的雇佣兵,我们很重要的东西被生命工厂的人扣留,以至于我们必须得听从他们的命令。” 舒莫说:“是这样啊……” 他的手掌在护卫的头上拍了拍,队长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他望着黑发青年的背影,就看见那人漫不经心地玩弄着面前的怪物,继续说道:“我没办法相信你们。” “我们可以定契约。” 队长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下契约后,违背契约就会付出代价,你可以相信我。” 舒莫没有说话,实际上,他在思考一件事:“其实我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 他说:“只是,如果我要你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甚至于可能失去性命,你们还愿意做吗?” 舒莫的话很直白,也并未掩饰,在他看来,他要队长做的事情甚至可能比现在在赌场更加危险,现在不说明这一点,之后反而会出问题。 “你们得好好想清楚。”舒莫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尽量模仿希的样子,装逼真的好累:“想清楚。” 队长转过脸,望着他们:“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你们都听明白了。”队长对着他们说:“这也是你们的事。” 粉发女抬起手,捏了捏身边人的大腿,机械男还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粉发女低声说:“还不快答应,队长不会害我们的。” “做,当然做。”卡瑞很快反应了过来:“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舒莫:“我也没有真的让你们去死吧!” 机械男:“现在先提前做好准备嘛。” 粉发女差点被他气到昏厥过去。 舒莫叹了口气,接着,他对面前的护卫说道:“你们不要伤害他们,在这里等我。” 护卫发出低沉的闷响。 “……听话。” 这群怪物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就往后退了一步,表示顺从。粉发女和机械男看着这一幕,完全想不通舒莫是如何做到的,舒莫望向帐篷的方向,朝着那里走了过去,队长随后跟上,身后的两个人也想跟出去,却被护卫拦下,在筹码没有到手前,就算真的将他们强行带走,他们也只会在踏出赌场的一瞬间暴毙。 舒莫走到帐篷前,刚想走过去,但黑发青年的脚步一顿,他低下身寻找着什么,接着,舒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这似乎使他的良心得到了些许的慰藉,舒莫眉目一松,接着,他坐到了帐篷前的座椅上,就看见帐篷迟疑了几秒后,一道干枯发哑的声音传出: “尊敬的……■■大人。” “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舒莫看向帐篷,但这其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在柜台之上,五颜六色的筹码和各色珍宝散发着诱人的光彩,舒莫观察了片刻后,锁定了其中看上去最值钱的筹码,而上面的数值为:10000. 粉发女和机械男各自输掉了5000筹码,这看上去很少,却已经足够买下他们的心脏、手脚、躯干和大脑,没错,就是可以直接买下他们两个人,整整齐齐地切开之后摆在柜子里,然后作为商品被其他人买下。 舒莫看向那枚筹码,露出笑容。 他指向那枚筹码,接着说:“我要这个。” “……” 帐篷内的声音沉默了一瞬。 “那么,您需要付出很多代价……” 它的话说到一半,舒莫便已经拿出那块刚刚从地上、当着它的面捡起来的石头,将它放到桌子上,示意对方可以把筹码拿出来了。 “…………” 这一刻,不止是帐篷内的怪物不想说话,就连身后的队长,都感觉空气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也许是害怕下一秒就会有一只手伸出,将他们当场拍死,队长缓缓后退了一步,接着,他望着舒莫的眼神中满是钦佩,简直就像是在说:你真的太厉害了,兄弟。 第73章 “赌徒” 队长的手握在刀柄上,随时准备迎接扑面而来的攻击去保护舒莫,这并非是因为他对舒莫有什么特别的感情,除了他队友还需舒莫解救以外,在和对方接触了这么久后,队长的第一感觉便是,面前这个人,是他实现自己愿望的最大可能,也是他唯一能够找到自己所在意人的机会。 为此,队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甚至感觉,舒莫比审判所那位被重重保护起来,不见世人的“圣女”以及那位目前炙手可热的歌者更加恐怖,圣女可以净化污秽;而歌者可以操控污染物并命令它们,仅仅这两点,就让他们在审判所内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待遇,舒莫的情况更是奇迹中的奇迹,队长有种莫名的感觉,那就是想要和舒莫相比较,圣女和歌者都没有资格,恐怕只有那位传闻中不知是否存在的“圣者”才有和他比较的资格。 第223章 所以,队长必须得跟在舒莫身边,比起审判所,舒莫显然更靠谱一些,这并不是对审判所的单方面贬低,而是事实。 面前的怪物发出了低沉的叫声,一缕缕黄金色的烟雾从帐篷内弥散而出,仿佛其中正坐着一个体型惊人的恐怖怪物,金属撞击在一起的奇异声音可以勾起所有人心中的贪婪,而贪婪则会引发畸变,帐篷主作为掌握如此多筹码的存在,当然不会是普通的怪物,实际上,它甚至可以算是五级污染物,只是它只有在o-17-fg的领域之中,才有如此能力。 “唉。” 然而在队长的凝视中,前方黑暗的帐篷内,一只只散发着昏黄颜色的眼瞳睁大了,它们齐齐凝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片刻后,帐篷主又闭上了眼睛,无奈道: “如此尊贵的您,为何会来到我的帐篷内,来为难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 它的声音沉闷,说话时会传出类似于雷声般的嗡鸣,舒莫看着它,就见到帐篷内的怪物继续说道: “这世上所有的贪欲、求知欲、色//欲、食欲、对生死的渴求,都可以化为黄金之毒,接着变为我的筹码。” 帐篷内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将舒莫索要的那枚筹码拿起,那漂亮的筹码犹如钻石一般,散发出五颜六色的色彩: “而与我交易,无论是谁,都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帐篷主说到这里,突然呵呵地笑起来:“当然,是否‘对等’则要由我来判断。” 舒莫目露狐疑,转念一想,这尼玛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黑店啊。 似乎是猜到了舒莫在想什么,黑暗之中突然飘出一个天平,在那钻石所打造的天平上,帐篷主将一枚普普通通的筹码放在上面,另外一端则是一条黄金色的手臂,下一秒,筹码仿佛吃了一座大山一般以急速向着另外一端冲去,重重地压在地面上,一旁的手臂被直接抬起,这说明这一整条手臂甚至都不及一枚筹码。 帐篷主伸出手将其拿起,接着说道:“在这店里的每一枚筹码,都拥有各自的重量,而这一枚,则需要用更大的贪欲来填满。” 它说:“您可以付出您的贪婪和欲望,来与我交换,尊敬的大人,您认为,这世上最大的贪婪是什么?” 舒莫思索了一瞬,接着回答道:“是对于知识的渴求?” “不,”帐篷主说道:“这是很好的欲望,但这世上最大的贪婪,是对于时间的贪婪。” “万物都会在时间的催化下腐化,即使是黄金也会腐朽成粉末,在这个领域之中,你可以拥有无止境的时间,这一切都源自于世人对时间的渴求。” 帐篷主伸出手,将筹码收了回去,舒莫眯起眼看着他,黑暗中传出了一声轻咳:“我很荣幸可以迎接一位您这样尊贵的客人,但,我们无法夺走你的时间。” “所以,请回吧,大人。” 舒莫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合着它说了这么大一堆话,其实到最后所要表达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拒绝白嫖。” 舒莫的眼神落到它面前的天平上,接着突然说道:“你这称,好像有问题啊。” 帐篷主一瞪眼:“我的称,童叟无欺!” “那你敢不敢让我把这颗石头放上去?”舒莫说道,帐篷主瞬间流出满身冷汗,它哪里敢收舒莫的东西,任何和卖家相关的东西都携带着一部分对方的命运和时间,而它的天平则会掠夺走对方的一切,要是舒莫把自己的东西放上去,那么一瞬间,天平可能就会被他的命运直接压成两半,然后帐篷主卒。 而且就算天平承受住了这波压力,那么它则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来和其作为交换,哪怕天平的倍率是1:1000,换算到帐篷主的身上,它就算把自己的命拿出来,也不够填的。 舒莫等了一会,见它沉默不语,就作势要把自己手里的石头放上去,帐篷主当场就差点被吓到跳起来,它赶紧伸出手把天平拿了回来,舒莫实际上只是试探,他能够隐约察觉到对方的规则,也并未小看对方,现在,舒莫彻底确定,帐篷主不敢接受他的东西。 舒莫说:“我身上也没别的东西,你别太紧张,我就试试。” 帐篷主被他吓得差点当场去世,它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道:“我的筹码,不配拿来与您交换。” 这句话落入舒莫耳中,就可以自动翻译成:求放过qaq 舒莫突然有点心软,他也不是真的要逼迫对方做什么,舒莫说:“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我真的需要这个筹码。” 舒莫说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黑发青年的语气显得温和了些,帐篷主陷入长长的沉默,黑暗之中,那一只只浑浊的眼睛突然落到了舒莫身后的队长身上,接着,它眯起眼睛,突然咧开满口的尖牙笑了起来: “您的命运,我无法夺取。”那只干枯的手指向舒莫身后的队长,接着,帐篷主毫不掩饰自己对其的恶意:“但您可以用其他人的命运来填。” “您身后的那个人,就很合适成为我新的收藏品。” 舒莫转过身,就看见蓝发黑眸的队长眼角一抽,他盯着对方,直到连队长都看上去有些慌张的时候,黑发青年才转回脸,接着看向了面前的怪物。 帐篷主殷切地看着他,面对它的目光,舒莫垂下眼睛,将手里的石头放到桌子上,下了命令:“拿来。” 第224章 “好嘞。” 帐篷主麻利地把东西递给了舒莫,动作间难免有些仓促,它早这样的话,就不用浪费舒莫这么多时间了。 “您慢走,哈哈哈。” 看舒莫转身离开,帐篷主还热情地打着招呼,但声音中有点咬牙切齿,舒莫回过头看了它一眼,对方的语气就一瞬间变得和善且温和。 舒莫往赌场的方向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了下来,他让队长先在那里等他,接着,黑发青年转回头,对着身后的帐篷主说道: “你需要……救赎吗?” 帐篷主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片刻后,黑暗中传来了难以形容的、类似于疲惫,又仿佛叹息般的声音: “我们不需要救赎。”帐篷主说:“我们只是想要复仇。” “我们不愿与您为敌,但希望,您可以不要阻止我们的复仇之路。” 帐篷主说着,那无数只竖瞳在队长的身上一闪而过,它眼中的杀意和敌视在这一刻完全不加掩饰,实际上,这里的所有怪物,都对着队长有种近乎本能般的敌意,要不是他一直跟在舒莫身后,他早就已经被这里的怪物撕碎。 队长本人并没有招惹到这里的怪物,但他来自生命工厂。 说完这句话后,帐篷主缓缓落下了帐篷,并将谢客打烊的招牌挂了出来,看样子是今天被舒莫薅空了,吓得直接关门大吉。 舒莫又看了它一眼后,接着转身朝着队长的方向走去,男人看见了舒莫刚刚在和帐篷主对话,却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说,这是个足够聪明的人,至少在装聋作哑这件事上,队长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聋哑人。 舒莫的手里握着那枚筹码,他朝着赌场的方向走去,粉发女和机械男还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一旁的护卫看着他们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想必要不是有舒莫走之前的吩咐,他们早就被撕碎变成赌场里的新筹码了。 舒莫回到他们身边,两个人望着他,连呼吸都凝滞了,队长看了舒莫一眼,接着说道:“可以了。” “呜呜呜是真的吗,天哪,我下辈子再也不赌了。”粉发女和机械男差点抱在一起,赌场里发生的一切,给他们狠狠地上了一课。 舒莫把筹码递给一旁的护卫,它们屁颠屁颠地过来接过筹码,接着摇头晃脑地对舒莫说着什么,黑发青年皱起眉,接着说道:“你们不仅输了一万筹码,还跟赌场签了契约?!” 舒莫诧异道:“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粉发女和机械男对视了一眼后,两个人尴尬一笑:“实际上,一开始,我们只欠了很少。” “但是保安说,下次如果赢了,我们就能把所有的东西赢回来了。” “然后我们就输得越来越多。” 一旁的赌徒站在赌桌旁,突然发出一声大笑,将手上的所有筹码都推上去:“赢,我会赢!” “然后,”在所有人的狂笑声中,黄金所制的筹码一枚枚落下的清脆声音响起,赌徒脸上的笑容先是疯狂、喜悦、然后是一瞬间的呆滞,接着,他脸色惨白,身形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们赢了一场,接着就将自己的所有都赌了上去。” 粉发女说:“保安当着我的面被做成了筹码,可是我……我总以为下次就会赢的。” 舒莫看着她,那眼神让粉发女退后一步,和机械男抱在了一起,两个人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完全不是一开始的那般嚣张姿态,现在的粉发女和机械男在舒莫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活像是考试作弊时被监管老师发现了一般,无助且绝望。 “……叫你们赌场的老板来见我。”舒莫最终说道,队长看了他一眼,接着缓缓转过头,羞于见人。三个人只能聚在一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传出,明明没有任何感觉,但却让人只能联想到金钱发出的腐臭味,但这臭味同时又是吸引人的,即使再怎么恶臭,也让人无法自拔,只能深陷其中。 一轮黄金轮盘从赌桌上缓缓升起,在它的身后,是一只只悬浮在空中的手,那些手看着面前的舒莫,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天哪,尊敬的■■大人,贵客,实在是贵客,如此贵客竟降临了我的赌场,不胜荣幸!” 那些飞在空中的手做出了夸张的姿势,明明没有脸和表情,却给人一种激动到手舞足蹈的感觉,它一边做着手势,同时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躁,近乎出现了残影: “哦哦,我一定要将此事禀报给伟大的荒诞之主,您需要一场华丽的烟花秀来当做邀请您的典礼吗?把赌场的赌徒们磨成金粉后放烟花怎么样?哦,那一定会特别好看。”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舒莫走了过去,很轻地点了点轮盘,黄金轮盘一歪,差点倒在地上,身旁的手手忙脚乱地把它扶稳,舒莫说了声抱歉,然后他搭了把手,接着说:“我想从你的赌场里带走两个人。” “哦?哦!”刚刚还显得很兴奋的金手一顿,接着狐疑道:“是谁呢?” 它的声音拉长,语气中有股异样的情绪,金手转过去,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犹如两具雕塑般的粉发女和机械男。 “是这两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吗?”金手的语气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鄙夷,想来机械男出老千的行为,让它非常不屑,当然,它不屑的并不是他出老千,而是他出千的手段太过低劣。 第225章 “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带走他们?” “让我想想,哦哦,您什么都不用做!”金手惶恐地说:“他们只需要通过我的一个小小考验就可以了,他们的灵魂压在我这里,您为了他们做了这么多,最后他们却什么都不需要做,岂不是在坐享其成?” 舒莫微微皱起眉,他转过脸,还想说些什么,粉发女和机械男却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主动走了出来:“是的,我们也不能一直让你做这些,只需要通过考验就可以了,如果这都做不到,那么我们还不如被永远留在这里。” 舒莫说:“我也没有做什么。” “不,谢谢你。”他们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接着,两个人走了出来,望着面前的金手,走到了那个轮盘前,队长也并未阻止他们,舒莫无奈道:“你们要是现在死在这里,那我才是做了无用功吧。” “你倒是对我们有点信心吧!” 舒莫退后一步:“不过,这毕竟是你们的事,你们要是想清楚了,就自己来吧。” 粉发女深呼吸了一口气,机械男也做出了坚定的表情,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亚娜说:“来吧。” “哦哦~”金手看着他们,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难掩它语气中暗藏的杀意:“让我想想,你们都是想要离开赌场的赌徒,那么你们以后还会再赌博吗?” 粉发女和机械男都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好,”金手说:“我最讨厌赌徒了,如果让我再看见许下承诺后还要重蹈覆辙的人,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但是既然你们要离开赌场了,不如最后再赌一把怎么样?” “只要赢了我,我就可以把黄金轮盘上的一切东西,都给你们……” 金手缓缓说道,下一秒,它让开了路,在无数金手的环绕下露出了身后的黄金轮盘,轮盘上的一切在他们两个人眼中浮现,犹如囊括了这世间的一切,其中不仅有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财富、宝物,甚至还能够获得其他人的寿命和时间,这都是曾经想要离开黄金赌场的赌徒们想要获得,却无法得到的珍贵宝物。 “来吧,只要再赌最后一次,赢了我,就可以拿走上面的东西。” 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赌,只要再赌最后一把,不仅可以离开赌场,甚至还可以获得那些东西,粉发女和机械男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黄金轮盘走近,两个人的手挣扎了一会后,接着伸向了轮盘。 金手说:“来,让我告诉你们这一次赌局的规则吧,很简单的,你们只需……” 舒莫捂住脸,沉默了一瞬后,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两个人的身后,金手本来还想要阻止,但被他瞪了一眼后就只敢唯唯诺诺地站到了一边,黑发青年站在他们身后,低声道: “你们还要赌?!” “只要赢下最后一场,就可以获得这里的东西……”粉发女喃喃道:“只要赢就可以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舒莫看向一旁的机械男,对方已经控制不住地把手伸过去了,但在这时,一股寒意传来,两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颤,他们望着面前的轮盘,先是一愣,然后有些背后发凉: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明明就要离开赌场了,为什么现在还想要赌最后一次,来获得更多东西? 想到这里,两个人的额头都渗出冷汗。见他们回过神,舒莫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们一人一后脑勺一掌,两个人瞬间捂着后脑蹲到了地上,连声说道:“不赌了,我再也不赌了!” “真的,我现在发自内心地清醒,我再也不赌了!” 下一秒,随着他们的呐喊,黄金轮盘缓缓裂开,一只发黑腐朽的手缓缓从内部伸出,在它的手上捏着两张契约,正是粉发女和机械男的赌场契约。 舒莫将契约拿过后,金手在一旁还有些不甘,却也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只好说道:“好吧,你们赢了,你们可以离开赌场。” 舒莫说:“别告诉西卜斯我的消息。” 金手:“……可是,陛下他,在寻找您。” 舒莫说:“我说了不准。” 金手急得团团转,最后定在原地不动了,只能看着舒莫带着人转身离开。它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去禀报歌剧院的卫兵们这件事,遇到来调查的卫兵时,也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大人他有没有来过,呃,这个。” “他、他好像来过吧?” “……你到底有没有看见过那位大人。” 金手说:“大概看见过吧?” “?” 在华丽的大剧院中,无头的舞者身轻如燕,柔若无骨般在舞台上舞蹈着,随着它们的跳动,整座舞台仿佛像一把无弦的特雷门琴一般,被舞者们用自身当做琴弦演奏。 它们的舞姿完美动人,所弹奏而出的歌曲更是极为动听,高台之上,围坐在舞台两侧的评委们正凑在一起,低声评价着这首乐曲,奇异又富有节律感的歌曲传出,让整座舞台都陷入一种被完美之乐所震撼的寂静之中,但当在舞者们即将演奏到最后一曲的那一瞬间,其中一位舞者的脚步突然一顿,它踉跄着倒了一下,虽然及时稳定住了身体,却也同时让这首无弦曲出现了一瞬间的噪音。 下一秒,舞者抬起脚,发现自己的脚踝上扎着一枚紫针,它刚想要发怒,舞台却在这一瞬间发出异响,一柄柄长剑骤然从四面八方抽出,接着贯穿了舞者的躯体,随着血肉横飞,长刀们缓缓消散,在那之后,摔落在舞台上的残躯就演奏出了最后一段杂乱的歌曲。 第226章 “现在由评委,来为‘无面舞者’们所演奏的歌曲打分!” 激烈的打分环节到了,那些评委们看着舞台上的碎肉,沉默片刻后,它们纷纷低头写下自己的评分,下一秒,最终得分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6分!” “无面舞者,出局!” 一名剧院的工作人员从后台走了出来,将舞台上的无面舞者铲走,没错,就是铲走。它的动作娴熟无比,想必是已经做习惯了,不得不说,当清洁工确实还是需要一些力气的,如果舒莫在这里,也会为此有些感慨吧。 在清洁工的铲子上,无面舞者们的哭泣声传来,它们哭了整整一路,走廊的边缘,一头紫发的玛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他收起手上的紫针,走回到了后台的参赛者房间内,就看见普尼亚正坐在椅子上望向他,对他说: “玛门,你做得怎么样了?” 玛门眯起眼看着他,接着说道:“与其关心我,不如想想,你接下去该怎么在皇后的选拔中胜出吧。” 他说。 第74章 假面贵族 听到玛门的话后,普尼亚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他的神色阴郁了一瞬,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在他的手环被西卜斯夺走后,审判所的人对他的态度都隐隐有些变化了起来。 但在下一秒,玛门露齿一笑,简直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一般,紫发男人的半边身体被西卜斯砍下,他并未死亡,作为一个审判所制造的人造人,玛门不会那么轻易死去,但代价是,主教用他的残躯缝合了他的身体,现在他的小半张脸上有着缝合般的痕迹,将那张漂亮的脸彻底撕开,显得更加扭曲,且更像是一个瑕疵品。 无法形容普尼亚当时看见玛门这张脸的惊愕和恐惧,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都变形了,向着后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而在那时挣扎着醒过来的玛门则刚好看见了普尼亚的这副神色,他先是一愣,然后朝着对方伸出手却被其畏惧地躲开的时候,玛门抬起脸,才彻底发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那之后,就算普尼亚立刻马上回过神想要弥补,玛门对他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恶劣起来,但他却并未立刻马上抛弃对方,反而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恶劣又疯狂地折磨对方,本就极其扭曲的性格此刻变得更加偏执起来。 “你现在准备这么久,是迫不及待想要去成为西卜斯的皇后了吗?” 玛门缓缓开口,他的长发遮住了那半张缝合的脸,只露出另外半张白皙的脸庞,看上去仍然显得温柔漂亮,普尼亚抬起脸看着他,他笑着说:“我也是想要大家早点离开这里。” 普尼亚说道:“更何况,我也想早点拿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玛门细细咀嚼着这个词,突然询问道:“我怎么听说,你好像还有个哥哥?” 普尼亚微微一愣,他的神色一变,接着又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得掩饰道:“你调查我?” 玛门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轻声说:“这个世上,没有审判所不知道的事。” 普尼亚咬住牙,接着松开口,又重新笑起来:“我的父母确实生下过一个孩子,但他很早就已经死了,他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赫尼亚家族的长子,由始至终都只有我。”普尼亚说着说着,似乎已经将自己说服,脸上的表情都显得轻松起来:“玛门,我们现在只需要专注眼前的事,当我成为皇后后,我们就可以拿回圣物,然后离开o-17-fg的领域了。” 普尼亚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玛门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觉得只需要成为皇后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紫发男人看着他,对方的脸上满是殷切,以及发自内心的自信,他从小活在优渥的环境之中,所有的事都会由其他人来替他解决,并理所当然地接受。 但如果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那么普尼亚还能够承受这种变故吗? 想到对方曾经望着他的脸满口喜爱的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就在玛门的心中流淌,他点了点头,接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掀开自己的头发,露出那半张修罗般的面孔,男人很轻易地就看见了普尼亚一脸惊慌地想要后退,却又咬牙止住尖叫的表情,玛门缓缓勾起唇,接着朝着他俯身而下,像是要亲吻他。 “你喜欢我吗?普尼亚。”玛门说:“我之前说过,只要你喜欢我,我就愿意跟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当、当然。”金发男人颤抖地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玛门面前瑟瑟发抖,脑中划过的面孔,却不是面前这张恐怖的脸,而是西卜斯那完美无瑕的模样:“我会喜欢你的,我保证。” “好。”玛门说:“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但如果你让我不高兴了,”玛门说:“我就一定会杀了你。” 玛门将长发抚到耳后,按住面前的人吻了上去,他温柔的语气和那恐怖狰狞的表情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股让人畏惧的诡异模样,普尼亚近乎有些被吓到失神,他只能求救般地抬头望去,却看见加里站在门前,接着看都不看他一眼地转身离去的样子。 “加里大人。”主教站在加里的身后说道:“您打算怎么做?” “审判所的圣物必须得拿回来。”加里说,从他回到审判所开始,原本只是作为新任教士的加里地位一步步水涨船高,到了现在,男人已经在审判所内逐步拥有了话语权,当然,这是在审判所之前对他多次进行检验,并检测出他并非被人夺舍,又或是被什么污染物取代后,经过权衡后所给予的优待,毕竟,他的父亲可是一位月柱。 第227章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加里仍然是那个加里,只是现在的他,完完全全取代了过去的加里。 “普尼亚的死活无所谓。”加里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让他可以驾驭那件宝物的源头,是源自于他的血脉,即使他现在还有些许能力,但这种影响却在慢慢衰弱,如果他死了,研究所内保存的样本可以制造出新的‘歌者’。” 就像是……曾经的圣女一样。 “是的,大人。”主教的声音平板,对于她来说,除了审判所的命令以外,其他的所有东西都并不重要。女人抬起脸,接着说道:“我们需要赶在日冕组织之前回收o-17-fg内的生命工厂核心,阿卡纳大主教已经拦截下了日冕组织的猎人。” “但在这个领域内,还有碍事的人。”主教的声音让加里停下脚步,拥有一头金发和一双漂亮金眸的男人缓缓转过脸,就看见身后的女人接着说道:“我们需要提前去除掉他吗?” 那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而主教沉吟了一瞬,又说道:“而且,我总感觉,那位实验所的亵神者,看上去似乎有些……古怪。”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加里的声音严肃又悦耳,似乎在认真讨论着这件事:“主教大人,你的观测力很敏锐,应该能看出更多。” “我察觉到,西卜斯手中的圣物,似乎与他有着某种联系。”就算是主教,在说出这句话时,也似乎踌躇了一瞬,但很快,她的声音便变得稳定。 “哦?你也看见了?”加里说:“我本来还不确定,看来,我们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主教凝视着面前的男人,毫无神采,犹如机械般的眼珠中,没有任何人类应该有的情绪:“那么,你为什么不提出来呢?”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现在有了你的佐证,才让我确定了这件事。” “让我想想。”金发男人的手上戴着一幅纯白色的手套,他的笑容温和,宛若一位姿态完美,且让人会下意识生出好感的执事:“那位突然出现的亵神者——日柱2所庇护的实验所员工,突然出现在了o-17-fg的领域之中,我们明明比他掌握了更多的资料,且先他一步来到了这里,但他却比我们提前进入了西卜斯的巢穴内,并且现场并无战斗的痕迹,那些污染物看上去无视了他,甚至在隐隐保护着他。” “当他接触到‘圣物’时,圣物甚至朝着他发出了某种召唤,那并不是普尼亚想要做的,对方很明显并不能完全控制圣物。”加里循循善诱地说道:“所以,在你看来,那位亵神者似乎更像是圣物的主人,又或是更契合圣物,对吗?” 主教望着他,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哦?那看来我猜对了。”加里脸上的笑容仍然温和,从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让我想想,你想要禀报审判所这件事,并想要联合我一起,将他抓回审判所研究,是吗?” “那么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加里说道。 主教沉默了一瞬,接着,她缓缓开口:“我无法联系到审判所,联络阿卡纳大人的通讯……在你手中。” “那你觉得我会联系他吗?”加里说。 主教微微一愣,接着缓缓摇了摇头,加里轻叹道:“这就对了。” “七诫大人有着很重要的事要忙,我们为什么要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假设,来干涉他们呢?” “可是……”主教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可她被教条规训的大脑里,又寻找不出合适的解释。 “那我们也应该,去抓住对方。” “他是日柱2所庇护之人。”加里的语气仍然轻柔,却仿佛已经带上了些许训斥:“审判所现在正与日冕交战,我们急需一位盟友,你难道想要为了一个小小的亵神者,而得罪那位日柱?” “主教大人,你不应该只为了自己的私情而行动,而要考虑整个审判所现在的局势。”加里似乎有些无奈,仿佛主教是为了功绩而想要私自行动一般,说到这里,主教也低下了头,表示她绝不会给审判所带来麻烦。 “更何况,我们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加里说:“主教大人,我们还需要让普尼亚成为最后的赢家,现在还有很多事要我们去做。” “是,我会……听从你的安排。”主教越听,就越觉得加里的安排非常合适,她向来不喜欢思考(又或者说是没有思考的硬件条件),所以很想要找到一位聪明的同伴,但她有点克手下,导致找一个同伙就死一个。 但面前的加里看上去,就很聪明,而且还很强,主教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也难怪加里在出发之前,会一眼就挑中了她。 “这就对了。”加里微笑道,他转过身,在黑暗之中,却可以看见他的脸上即使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可那双漂亮的金眸中……却毫无笑意。 由黄金所浇筑般的巨大剧院中灯火通明,舞台上有着一位又一位的歌者和演员在进行着表演,它们为了参加皇后的选拔而用尽手段,拼尽全力,却又因为死亡游戏的残酷而被不断淘汰。 每次有选手被淘汰时,就会有工作人员去清理现场,在这个时候,一块又一块的黄金和宝石碎屑则会摔落在地面上,满地的珠宝堆叠在一起,闪动着让人晃眼的光泽,这也是荒诞剧院的特色,铺满了整个剧院,作为陪衬的宝石地板。 第228章 当然有人对此心生贪婪,但所有的宝石都是大剧院的一部分,同时也是荒诞之主的财产,就算是选手本人也无法取回,如果有人敢擅自妄动,那么他所迎来的就只会是卫兵的屠刀。 一片又一片的宝石碎屑飞溅而出,落到了地板上,在如此残酷的选拔中,也仍然会有优胜者获得胜利,他们满心欢喜地通过走廊,去往荒诞之主所在的真实之所觐见对方,却并没有被加冕成为皇后,而是迎来了一把残酷的镰刀。 在荒凉且没有声息的空间内只有数之不尽的财宝,以及一座辉煌的宫殿,高高的王座下,是一群跪地祷告的信徒,一位舞者发出了一声尖叫,下一秒,一把嵌满华美宝石的巨型镰刀从空而降,将它的整具躯体从上而下砍成两半,它的姿态凝固成了逃跑时的模样,缓缓化为一具黄金雕像。 而在它的身边,是同样造型的几具雕像,那把镰刀缓缓飞起,在空中划过一抹金芒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重新握住,荒诞之主西卜斯坐在王座上,他的一头紫发已经完全变成黑色,在内侧则是斑驳的黄金色彩,男人的一双金眸缓缓睁开,看了一眼台下跪地的仆从后,又重新合上。 “我的皇后呢?” 男人的声音在整个宫殿内回响着:“我的皇后在哪里?” 小丑和歌者跪在下方,它们看着身旁的雕像,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它们不是我的皇后。”西卜斯的眼眸睁大了一些,眼中的竖瞳中,满是即将沸腾的残暴:“还是说,你们觉得,这些东西能够取代他?”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小丑立刻回答道,不如说,贪婪能够成为荒诞之主的其中一个不为人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身上有舒莫的气息。 能够侍奉圣者的伴侣为君王,让这里的污染物们都感到十分荣幸,但同时,西卜斯的要求也让他们落入了两难,西卜斯和o-17-fg的彻底融合只差最后一步,然而这最后一个愿望,却难如登天。 如果贪婪所要的是财宝、地位、权力,又或是永生,那么o-17-fg都会用各种手段给他夺来,但西卜斯开口就要舒莫,这让这些或是穷凶极恶、或是诡异狰狞的污染物都陷入了沉默,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小丑想,相比起这个要求,它还不如直接冲去爆破生命工厂。 “我要我的皇后。”西卜斯身后的金丝朝着他不断涌入,他显得越发强大、恐怖,而o-17-fg领域内的污染物也会随着他的强大变得更强,他索求的越多,想要的越多,那么他的欲望便会越发膨胀,而现在,因为西卜斯心中的贪婪几乎是无法实现的贪婪,就导致整个领域内的污染物都前所未有地强大起来,这让这些怪物们又为难又高兴。 “要吧,要的更多,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怪物们跪在地上,对着王座上的人俯首。 “那你们把我的皇后给我。”西卜斯说,小丑瞬间抬头望天,似乎是在想,这天花板上的花纹真不错啊。 “如果你们还是做不到的话,”西卜斯说道:“那么我就只能惩罚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了。” “我们……会给您带来您想要的。”台下的小丑手舞足蹈,嘻嘻地笑着,西卜斯拥有对o-17-fg领域内一切的绝对统治权,更何况,他越残暴贪婪,就只会越强。 虽然在王面前信誓旦旦,但在走出宫殿的那一瞬间,小丑们脸上的表情还是发生了一瞬间的变化,明明它们的王如此强大、明明它们也在越来越强、明明离复仇的目标越来越近,但是为什么,却感觉这么累呢。 与此同时,荒诞大剧院的后门里,舒莫打开门,对着后面的队长挥着手,示意他们赶紧进来。 “这。”队长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他们完全想不到,舒莫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让他们潜入大剧院,实际上,获得了门票和邀请函的一群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去,但是舒莫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在偶然间看见了玛门正站在舞台下方,并笑着对着台上的歌者挥出紫针,然后那位正在歌唱的歌者并便瞬间被掐住了喉咙,如此阴险毒辣的招数让舒莫本能地不想撞见对方,如果让玛门发现队长他们,那么队长可能会被他提前处理掉。 参赛者中居然有人用如此恶劣的手段竞争,这个比赛究竟有没有公平可言!舒莫对此产生了一丝狐疑,然后他就看见了正在排队的一群怪物们前一秒还在笑呵呵地聊天,下一秒就突然掏出匕首互相捅了对方几十刀后又继续聊天的场景,而身旁的候选人都对此熟视无睹。 这让舒莫一时之间无语凝噎,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这场比赛的精髓所在:当所有人都对竞争对手下黑手的时候,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公平。 这里是污染物的领域,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思考。舒莫沉吟了一瞬后,便决定剑走偏锋,他不去排队了,黑发青年找上了后门的守卫,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舒莫以摸头两次的条件,带着队长他们偷偷摸摸地遛进了大剧院内部的后台准备处,黑发青年挑选了一个无人的房间蹲了进去,转过脸,就看见了身后几个人的茫然表情。 “你这是在干什么……?” 队长看上去有些迷惑,粉发女和机械男也说道:“我们不是来这里参加皇后选拔的吗?” 第229章 舒莫说:“对啊。”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队长看上去都有些懵了。 舒莫正大光明地说:“我在开后门啊。” 队长:“这,还能这样?” 舒莫说:“是啊,我还要贿赂其他参赛选手呢,你们先在这等着。” 他说完就要出门,队长愣了一瞬,接着说:“你就这样出去?” “哦,你说得也对。”舒莫低头看了眼自己,接着在桌子上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了一张纯白色的面具,他把这张假面往脸上一戴,因荒诞舞台的道具效果,导致舒莫整个人的气息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一头黑发显得更长,颜色从纯黑往灰白变化,黑发青年的身高也变得略高了一些,气质沉稳、神秘,宛如一位参加聚会的贵族般,身上的服饰都变得华贵且精致。 舒莫的一头灰发扎在身后,他的声音变得略低了些,犹如大提琴般低沉、富有磁性:“这面具的效果真不错。” 见状,机械男也有些想要尝试一下,但他的手刚触碰到舞台,一股难以形容的惊悚感传来,仿佛接触到这上面的任何一样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荒诞舞台的特点便是如此,你当然可以使用这里的东西,但同时也需要付出报酬。 但因为皇后的选拔,导致拥有邀请函的队长,可以暂时无条件地使用其中的一样东西,见此,舒莫说道:“其他人不要碰这里的东西,你们两个。” 穿着纯黑长袍的男人说道,因他脸被假面掩盖,导致他们一个恍惚间,甚至会有种面前的舒莫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既视感,不像是那个性格平和好说话的黑发青年,而像是一位久居高位的上位者: “不要触碰房间内的任何道具、不要使用化妆台上的东西,在我回来前,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要和路过的任何人沟通。” “如果外面有声音呼唤你们,就熄灭房间内的灯,并屏住呼吸。”舒莫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至于你,队长,你只要拿着邀请函,就可以使用其中的一样东西,至于选择什么看你自己,我接下来需要你做一些事。” “……听明白了吗?”舒莫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面具,这触感有些奇怪,像是在抚摸着另外一层皮肤似得,简直就好像……覆盖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个活物一般。舒莫思考了一瞬,就无视了这一点,使用这个面具当然需要付出代价,但对于舒莫来说,这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哦,好的。”因为他现在的气场,导致几个人都不是很敢大声说话,舒莫随手拿起一根手杖握在手中,以掩饰他的瘸腿,听见他们语气不足的回应,舒莫眯起眼,继续说道:“真的吗?” “我们保证不会乱来!”几个人站直了身体,甚至立了个军姿,看出他们是认真的后,舒莫才敲着手杖走出了房间,他还没走出去,就突然听见了门口传来的敲门声,以及那浑浊的、粘稠且饱含恶意的声音: “里面有人吗?” “哐哐哐。” 敲门声传来。 “我是来送餐点的服务员,你们的早饭到了,请出来接收。” 听到这番话,屋内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有所行动,这仿佛是某种规则和暗示,只要是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会有种自己真的定了东西的错觉。 舒莫轻咳了一声,接着,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面。 队长瞬间反应了过来,他们屏住呼吸,屋内的灯一瞬间暗了。屋外,一个狰狞的,仿佛是几个大蜘蛛缝合在一起般的怪物贴在门上,它浑身的节肢并不是蜘蛛的形态,而是由一条条手臂和双腿缝合,其背部长满了眼珠,看上去既狰狞,又恶心。 它贴在门上,背部的头颅张开嘴,发出了服务员般的甜美声音:“里面有人吗?快开门,我给你们……准备了早餐,呵呵呵……” 它靠近了这扇门,将一颗眼珠贴在猫眼处,试图看见屋内的东西,然而其中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蜘蛛有些急躁起来,它刚想要强行破开房门,就突然听见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太好了。” 人形蜘蛛背后的头颅骤然发出激动的声音:“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早餐……呃?” 怪物的动作骤然顿住,在它的视线中,一位一头灰白长发,气质儒雅,头戴纯白假面的贵族站在它的前方,手中拿着一根手杖,他穿着一身漆黑的精致长袍,胸前的珠宝发出璀璨的光芒,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 男人胸口处的扣带没有完全系上,露出了一小片惨白色的肌肤,在灯光下透出难言的色//气,他看上去既矜贵,又神秘,男人握紧手中的手杖,看着面前从墙壁上落在,落到他面前的怪物,接着,舒莫扬起手里的手杖,突然对着蜘蛛背面的头颅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 “吃!”舒莫的手杖敲在它的脑袋上,发出了哐当一声,男人脚步不急不缓地从门内走出,顺手关上门,掩盖住房间里的一切,见蜘蛛呆呆地看着他,舒莫扬起手,又是一计略带上一切重力的敲打。 “你就知道吃!” 人形蜘蛛呆呆地看着他,下一秒,那个头颅微微一愣,接着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75章 新任裁判 有一说一,舒莫并没有想过这个恐怖的怪物会在他的面前直接哭出来,还哭得一抽一抽的,眼看着好像要哭到昏厥了。 第230章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一旁房间内的参赛选手似乎听见了这阵哭声,有人从里面探出了半个头——真的只有半个头,然后将脑袋凑在门框旁边,探头探脑地看。 舒莫见势不妙,连忙将蜘蛛拉到一边,然后对着它说:“别哭了。” 也难为这个怪物哭得这么可怜,舒莫伸出手摸了摸它背后的头颅,还帮它擦了一下眼泪,怪物哭着哭着,还偶尔睁开眼睛看他几眼,一边啜泣一边说:“我只是饿了,想吃几个人而已……” “我花了好多钱才买到了邀请函。”蜘蛛说道,它还以为能够进来吃自助餐,结果饭没吃到,反而挨了一顿打。 舒莫说:“是因为你趴在我的房门口心怀不轨,我才打你的。” 蜘蛛看了他一眼,哭声突然停了,好一会,它才唯唯诺诺地说:“可是,那是我的房间……” 舒莫:“咳。” “我在里面闻到了生人的气息……”蜘蛛的手臂在地上抠挖着,将墙壁都挖出了几条缝隙,血从它的体内流出,浸湿了地毯:“啊,自从上一个房客赢得比赛前往觐见荒诞之主后,我就再也没有闻到如此香甜的气味了。” “等等。”舒莫突然眉头一皱,他看向面前的怪物,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觐见荒诞之主?” “已经有人赢得了比赛?”舒莫大吃一惊,但游戏既然已经有了胜者,但为什么皇后的选拔还在继续? 蜘蛛望着他,眼珠转动了一圈,突然甜甜地笑道:“我饿了,我的记性不好,要是你能把房间里的房客让给我吃的话,那么我就把我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 这种东西的本质便是如此,阴险狡诈的同时,又喜好食人,若不是舒莫身上的气息让它感到畏惧,蜘蛛看见舒莫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下意识地想要咬他一口,舒莫和它对视着,面对着如此狰狞恐怖的怪物并无一丝恐怖的情绪,灰发青年伸出手,示意蜘蛛凑过来,他这里有更好的东西给它。 怪物于是开心地朝他靠近,被食欲所占据的大脑捕捉到了面前人身上香甜的气息,几乎垂涎到恨不得一口将舒莫咽下,由无数手臂和残躯编织而成的狰狞蜘蛛压在走廊的深处,就连轮廓投下的阴影都让人为之发寒,它刚准备伸出獠牙,下一秒,舒莫便抬起手,随着几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舒莫一巴掌扇在了蜘蛛身后的头颅身上,那显然是它的弱点,青年手起声停,干脆利落地后退一步,请对方吃了两个它最喜欢的大耳瓜子。 “你竟敢——”蜘蛛一瞬间想要发狂,但在对上面具后的那道视线后,怪物又僵直了身体,不敢动了。 “吃够了吗?”舒莫将手中的手杖撑在地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吃几顿‘大餐’。” 巨型蜘蛛愤怒地看着他,在极度狂怒的情况下将路边经过的服务员撕碎,对方的躯体被它扯碎后又在远处重聚在一起,蜘蛛发泄完怒火后,就蹲在舒莫的面前接着说道:“好吧,其实在之前的比赛中,确实有过几位胜者,但是它们在前往觐见了荒诞之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舒莫咀嚼着这句话,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既然它们都消失不见了,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参加皇后的选拔?” “只要拿到邀请函的人就可以进入荒诞大剧院,而在大剧院之中参加选拔的选手,就都可以获得优待。” 蜘蛛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而且就算胜者不见了又怎么样?成为胜者又不一定可以成为皇后,我只是过来狩猎的,大剧院的猎物,可是外界的好几倍。” 舒莫听明白了,合着面前的蜘蛛就是过来浑水摸鱼的,不如说,很多怪物本质上也是抱着和它一样的想法,比较对于它们来说,被切成碎肉可能也只是需要花一段时间重新恢复身体,但是饿着肚子,可是真的会死。 会真的在这一场场死亡选拔中死去的,本质上只有被o-17-fg的捕获且同化的平民,以及不请自来的外来者,而蜘蛛并不一样,它可是这里的原住民。 在这里,想要不被‘o-17-fg’所同化,变为此地怪物的一员,那么就只能在一场场死亡游戏中寻求希望,但同时,o-17-fg内的怪物又将参赛者视为狩猎的对象,将荒诞剧院变为了一个屠宰场,而成功赢得比赛的胜者却又全部不知所踪。 为了保证消息的准确性,舒莫寻找了几位工作人员以及敲响了几位参赛者的房间,那些在房间内或是梳妆、或是准备狩猎的参赛者面对他的不请自来时,眼神先是犀利且疯狂、想要发怒,然后在看见舒莫之后就会迅速完全从狂怒状态冷静下来的全过程,连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一些。 多数人并不知晓胜者的情况,更不在乎其他人;而几位工作人员的回答则显得有些含糊,但也都大概表达了一个意思:它们确实不知道赢得比赛的胜者去了哪里,但是无一例外的是,那些人都消失了,并且皇后的选拔仍然在继续。 在这样的情况下,舒莫终于隐约有些察觉到了西卜斯在做些什么: 祂想要舒莫成为祂的皇后,那么如果选拔皇后的胜者并不是舒莫该怎么办?应该怎么样,才能确保只有舒莫可以成为祂的皇后? 答:那么就杀了除了舒莫以外的所有人即可,此乃控制变量法。 第231章 舒莫停下脚步,他的脑中产生了这个荒谬的念头,但灰发青年思索了一会后,就突然发现他所想的好像确实是事实,虽然这个思路有些魔鬼,但论起对贪婪的了解,即使对方现在连皮肤都换了,但西卜斯仍然还是那个西卜斯,处理问题的方式,永远都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在黄金所铸的华美宫殿之中,西卜斯坐在高台的王座上闭着眼睛,在他的脚边,是一把往下流淌着鲜血的镰刀,那从光滑刀面上流淌而下的血痕一点点渗透了台阶,在纯白色的台阶上不断地蜿蜒着,一层层地坠落。 舒莫……舒莫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肃的事,那就是,好像只是单纯地暗中助力队长成为皇后,似乎并不能让他得到那顶王冠,因为那种情况下会出现的事情应该是:队长斩关过将终于成为胜者——队长前往觐见西卜斯——队长光速去世,粉发女和机械男哭着默哀。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想要让队长顺利地成为胜者,似乎都是个难题。 舒莫自己混入比赛队伍之中协助队长或他自己参与比赛,亦或是寻找其他怪物?这听上去更不靠谱了。 舒莫手中的手杖一停,他转过身,准备回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尽头的电梯开了,一批看上去就与其他参赛选手气场不一致的怪物从内部走出,它们的身上都穿着整齐一致的服饰,胸口处戴着同样的徽章,它们没有脸,只在面部戴着一个面具,上面刻画着喜怒哀乐四种表情,每当它们的情绪产生些许波动时,它们脸上的面具也会随之产生变化。 这些怪物们手中拿着一个个的手提箱,行走时的脚步声都极其一致,在它们走过的时候,无论是参赛选手亦或是工作人员,都显而易见地态度客气且讨好,在周围人的交谈声中,舒莫意识到,面前的这些大怪物,似乎并不是什么参赛选手,而是一场场死亡比赛的裁判。 裁判? 舒莫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怪物从他面前走了过去,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直接跟在了它们的身后走进了另外一个电梯内,上方写着“客人止步”的电梯打开,怪物们整齐地走入其中,它们刚准备按下关门键,就听见门外的舒莫抬起脸,对它们说:“让让。” 这些穿着西装的无面人足有三米多高,它们的手上都套着纯白色的手套,看上去让人心生畏惧的同时,又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这些怪物们脸上的面具原本都一是一幅肃穆且冷漠的表情,但在舒莫靠近后,它们扭过脸低下头,望着前方这个看上去甚至只有它们半个身躯高的人,在沉默了一瞬后,脸上的表情突然齐刷刷地变成了一个具现化的: “?” 站在前方的裁判犹豫了一瞬,接着还是给舒莫让开了路,让它走进了电梯之中。 “谢谢。” 舒莫客气地道了声谢,他走进裁判们让出的空位之中,刚刚好站在所有怪物前方的中心处,看上去不像是个不请自来的外来者,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更像是这些裁判最中心所保护起来的,最特殊也地位最尊贵的裁判。 电梯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如同活物一般拉扯着其中的东西缓缓上行,宽敞的空间内安静到令人毛骨悚然,周围的怪物们一言不发,连光线都在逐渐变得昏暗、阴寒,若是其他人进入了这里,恐怕会被这种气氛吓到精神崩溃,然而舒莫却整理着自己的衣着,闲庭自若地站在那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周围的裁判们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再变成了现在的“”,眼看着似乎都要乱码了,电梯停止的声音传来,守在门前的迎宾员站在前方对着裁判们行礼:“尊敬的各位裁判,演出即将开始,请你们前往后台处等待参赛选手的到来。” “演出什么时候开始?”低沉犹如大提琴般的声音传来,裁判们齐齐抬起头,望向前方的声音来源,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变换后,最终凝固在了“喜”的表情上,它们低下头,沉默不语。 “当然是在三个小时后开始,裁判大人,您……” 迎宾员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它抬起脸,就看见了面前的舒莫,那一瞬间,迎宾员的话似乎都卡壳了:“这位、这位客人,您若是想要来参加皇后的选拔,应该去前方的舞台处等待比赛开始。” 它的话说得有些磕磕碰碰,吓得连勉强聚拢在一起的双腿都如同发丝般散开,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舒莫拿着手里的手杖,接着询问道:“现在想要报名,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大人,如果是您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迎宾员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它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它硬生生地说完了这段话,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它自己都有些暗叹于自己的反应力,然而就在下一刻,舒莫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是来报名参加皇后的选拔的。” “我来这里是来应聘成为这场比赛的……裁判。” 他的话音一出,灰发青年身后的裁判面面相觑,最终,它们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终于变成了一团乱码。 “这、这……” 迎宾员结巴了半天,最终还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在舒莫的面前现出了原型,变成了一团由发丝组成的怪物,后方的工作人员急速赶来,它们刚开始还以为是这里出现了一位入侵者,当但看见舒莫被一位裁判保护在身后,接着看着那些穿着西装的无面人暴力殴打迎宾员的场景时,工作人员的脚一歪,差点跟着崴了。 第232章 用舒莫的话来说,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 当选手有什么意思。 当裁判,才是让队长成为皇后的唯一途径。 队长,这个胜者,你当定了。 在关着灯的房间里屏住呼吸,和粉发女以及机械男三个人蹲在角落大眼瞪小眼的队长突然打了个哈欠。 屋外,在猫眼前瞪了半天,把眼睛瞪出红血丝也没有看清楚房间里到底有没有人的怪物一愣,接着迅速地冲了回来:“里面有人吗?有人吗!” 粉发女被吓了一跳,他们的脸都快被憋红了,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机械男说:“我受不了了,我们要不然冲出去跟它拼了吧。” “冷静。”队长的声音非常沉稳:“它进不来的,我们只需要关灯等着就好,这已经是这个小时的第五批了,只要我们不开门,它们就没有办法从外面打开房门。” 经过了这么久的摧残,就算是其中最怕鬼的机械男,都感觉自己已经要脱敏了,那些怪物一个比一个诡谲狡诈,其中甚至有一个怪物可以模仿房间内房客的声音诱惑他们走出去,鬼知道当机械男听见自己在外面说:队长快开门,房间里的那个人不是我的时候,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真要说的话,机械男甚至吓到差点跳起来给自己一刀,好确认他自己到底是不是鬼。 那一幕把另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也说好之后就算听见什么也不要搭理,就在这个时候,门口挠门的声音突然一顿,接着是莫名其妙的哐哐两下类似于什么东西敲击金属般的声响,屋内的几个人一愣,心想这一次的怪物是要来点新花样了吗? 然后,他们就听见什么东西敲了两下房门的声音,接着是一道低沉的男音:“是我,开门。” “舒莫回来了?”队长就要起身,但机械男却连忙抓住他:“别去,如果他是假的呢?” “什么假的?”屋外的人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声音,房门又被敲了两下,屋外的人说道:“开门啊,真的是我。” “别去,如果是真的舒莫,那么他应该可以自己开门进来!”粉发女也跟着说,几个人头对着头嘀嘀咕咕了一下,门外的人疑惑地说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听上去好像真的是舒莫,机械男和队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前去开门,当然,他们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队长的手中握着刀,黑眸盯着大门下的阴影,看着那道阴影和之前的所有怪物都不一样,看上去似乎极为正常,他的手握到门把手上,冰冷的触感给了他一丝清醒的感觉,下一秒,队长刚想要打开门,随着房门轻响的声音传来,队长刚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就突然眼尖地看着,下方门缝处的阴影,突然变成了好几个正在蠕动的身影。 “嘻嘻……”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伴随着嬉笑声传来,队长woc了一声,他迅速地关上了门,然而这扇防护罩却仿佛在他主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失效了,这意味着屋内的人主动选择了破开防御,一根根触须缓缓伸出,接着缠绕在了门框上。 “谢谢你……给我开门……” 那低沉的声音缓缓地产生了变化,变得越加扭曲起来,在最后一刻彻底化为怪物的嘶吼声,队长毫不犹豫地拔出枪,他身后的两个人也准备拔出武器,他们刚准备迎来一场恶战,就看见缓缓打开的大门之后,出现了一个让他们几个人都为之作呕的怪物。 那狰狞的东西用浑浊的眼神望着屋内的猎物,嘴角甚至流出了涎水,它刚要朝着屋内走进一步,手杖的破风声传来,怪物扭过脸,眼中刚刚出现暴怒的情绪,眸光就突然变得清澈。 “……滚。” 下一秒,怪物退后了两步,被打得嗷嗷直叫,它顾不得屋子里的人转身就跑,慌不择路地爬走了,舒莫手持手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望着仓皇逃走的怪物,刚准备进入房间,就看见队长对他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舒莫:“你拿那东西对准我,我会很害怕的。” 机械男:“你看着就像是怪物。” 粉发女:“别想再骗我们!” 舒莫望着他们,接着走进来,然后随手按下了屋内的开关,黑发青年转身将门关上,他摘下脸上的面具看着队长,说道:“我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吗?” 他的话让紧张的几个人身体一僵,片刻后,机械男慢慢地松开手,接着说道:“天哪,我感觉,我要被吓尿了。” 舒莫:“……有这么恐怖吗?”黑发青年狐疑地看着他,说道:“你们不是生命工厂的员工,平时应该见过很多的污染物吧?” “你到底是对你自己没有多少认知,还是太高估我们了。”粉发女捂住脸,接着说:“就算我们是生命工厂的员工,也不代表我们会天天接触污染物啊!更何况,还是这种程度的恐怖怪物,我这辈子只见过两次,上一次,要不是队长救我,我的坟头都两米高了。” “真的吗?”舒莫眯起眼睛,他对生命工厂的认知,似乎确实有着某种偏差,又或者说,是他这个人对自己的认知吧,本来就不太对劲,毕竟哪怕是审判所的主教,也不会闲着没事,往荒诞剧院最危险的区域钻进去,要求对方给他一个裁判的工作的。 最离谱的是:他还真的拿到了裁判的资格证明。舒莫放下手,其他人就眼尖地发现了他胸口上的一枚胸针,黑发青年低下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那枚胸针一样,接着笑得意味深长:“你们接下去,就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了。” 第233章 “队长,”他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看向一旁的队长:“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 队长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嗯?你反悔了?” “不,并不是。”男人的话停顿了一瞬,他并不是畏惧危险,也不是反悔,而是因为……站在一群参赛选手之中,和其他人竞争成为另外一个男人的皇后这件事,超出了队长的理解范围。 “别担心,我会保证,你一定可以成为最后的胜者!” “真的吗?”队长的眼神看上去都有些疑惑了,这严肃冷漠的生命工厂s级雇佣兵自从来到荒诞戏剧的领域中后,那有些冷傲的气场因为世界观的刷新而一点点地破碎开来,曾经那个气质如狼般的队长已经随风消散了,他的眸光都变得清澈了一些,像是在述说着岁月对他的洗礼和打磨。 “真的。”舒莫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机械男和粉发女,他询问道:“也到了你们该出力的时候了。” 几个人站在一起,等待着舒莫对他们的安排。舒莫在化妆台上翻了一圈,队长没有找到他心仪的道具,又或者说,他就算选好了,也会等待舒莫回来后再听他的安排,这些道具上都沾染着些许的厄运和反噬效果,如果只是一样道具,那么邀请函还可以帮参赛选手免疫,但如果它们想要获得更多道具该怎么办呢? 那么它们就需要承受道具上方的厄运反噬,这种反噬并不是一件件的叠加,而是会直接翻倍,就算是再强大的参赛者,也无法承受几样道具带来的厄运,这也荒诞剧院所设下的陷阱,对于道具的贪婪,同样也是一种贪婪。 队长只能免疫一件道具的影响,但是舒莫在翻找了一番后,选择了另外一件道具,他看着手里的东西,再看向队长,心想,队长身为生命工厂的雇佣兵,再来一个厄运道具,也是应该可以承受的吧? 队长被他看了一眼后,突然感觉背后一寒、额头冒汗、身体一颤,那种目光实在太过吓人,就算是队长,在看着手里拿着厄运道具对他微笑的舒莫时,也会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压力。 “别担心。”舒莫将一枚别针挂在他的袖口处,这件道具会帮他免于一死,而另外一样东西,他选择暂时先不拿出来。 “相信我,你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胜者的。” 队长擦了擦汗:“只要我们可以完成任务,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做。” “好。”舒莫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精神!” 机械男在一旁拆下了房间里的几个摆件,做出了几个远程通讯器,这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一旁的粉发女则在给队长化妆,为他整理仪态,舒莫将耳机戴上后,重新戴上面具变为了灰发的贵族,他打开门,转过身对队长说道:“注意安全,你们两个人只要不离开房间不打开房门,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队长,你拿着邀请函,不要和其他参赛选手对话,也就不会出事。” “那你呢?” 队长说道:“你不参加比赛吗?” “我?我当然要参加。”听到这句话,队长点了点头,他认为舒莫这是有其他的安排,哪里知道,舒莫的参加跟他的参加,不是一回事。 灰发青年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后,便走出了房门,在一众准备前往舞台的参赛者中穿梭而过的黑发青年径直地走向那个大电梯,接着按下按钮来到后台,迎宾员看见是他后便邀请他前往房间内先做休息。在队长离开房间,在队伍中排队的时候,舒莫坐在一张对他来说极其宽大的座椅上,正看着服务员为他端上一杯茶水,接着一个黄金色的小装置飞到他的肩膀上,为他敲着肩膀。 在他的身边,是围坐在一起,等待舞会开始的裁判员们,无面人们戴着面具,脸上的表情在看见舒莫后,已经不是一开始的问号,而是一张张表示着喜悦的面孔。 队长在人群中四处观看,却没有寻找到舒莫的身影,反而看见了其中的普尼亚。金发青年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心里不断地打着鼓。在上台前,主教将这把小刀交给了他,并将房间内的一个道具挂到他的身上,他并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主教是这么说的。 “我会在后台,通过这个东西,操控你的身体。” “你手里的小刀,是审判所所制作的特殊道具,它会让你在裁判的眼中,得到更高的分数。” 主教的声音听上去很别扭,像是明明没有感情,却还要硬撑出一副安慰人的样子,片刻后,她好像也有点烦了,就恢复成了冷漠的模样:“完成你的任务,这是审判所的命令。” 普尼亚下意识地望向玛门寻求安慰,但对方却没有看向他,而是低头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他再转过脸,就看见了主教面无表情的脸:“他有其他的任务,普尼亚,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了。” “但是……我很害怕……” 主教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加里站出来,将一枚胸针递给他:“这个厄运道具,可以保护你的安全,但是代价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普尼亚就直接伸出手,半夺过了他手里的东西:“谢谢你,加里大人。” 金发男人脸上的笑意仍然温和,他咽下了之后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祝你好运。” 第234章 “我、我会尽力去做的。” 普尼亚深吸了一口气,主教看了他一眼后,眼中更加狐疑了,在她看来,有这么多的人帮助他,并且还有如此道具的加持下,普尼亚要是还不能成为胜者,那么他实在是太废物了些。 或者说,普尼亚在她眼里,本身就很废物,但审判所的要求是要保护普尼亚,并在他死后回收他的躯体,所以主教直挺挺地看了普尼亚几眼后,就在思考,如果他失败了,那么她要怎么回收他的身体? 不,最好还是不要失败的好。 主教深呼吸了一口气。 演出即将开场,盛大的舞台上响起了阵阵的欢呼声,帷幕缓缓拉开,在两旁的观众席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群观众,它们坐在观众席上望着下方即将发生的一切,期待着台上的选手们或是被死亡陷阱所撕碎、又或是在其中取得胜利,成为胜者的一幕。 无论是何等戏剧,都会引起它们的兴趣,并让观众们为之流连忘返,最关键的是,高台上的裁判会在选手们表演后为其打分,并淘汰其中的败者,这是让它们最津津乐道的画面。 当然,它们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演出,注定会和之前的所有演出完全不同。 【欢迎来到荒诞大剧院,各位参赛选手,伟大的荒诞之主西卜斯,将要在演出中,寻找到祂心仪的皇后,而皇后,则可以与祂共享荒诞大剧院内的一切。】 后台处,队长焦急地四处观望着,却始终没有发现舒莫的身影,他甚至有些担心,舒莫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而出了问题? 队长皱起眉,他低下头,对着耳机说道:“舒莫、舒莫,听得见吗?你在哪里?” “滋……滋滋……别吵了……” “这什么……信号……滋……抬头……” 另外一边的信号似乎不太好,队长皱着眉抬起脸,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望向观众席,却很难在那些怪物中找到舒莫的身影,男人的视线搜寻着,然后,他抬起脸,突然不动了。 【现在,让我们迎接尊贵的、为各位选手们的裁判们入场!】 随着广播的热烈声音,观众们缓缓抬起头,准备迎接无面裁判的入场,但当它们抬头望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它们发现,高台上缓缓升起的椅子……好像多了一个座位? 【在此,我们十分荣幸地告知所有荒诞大剧院的观众和选手们,这一次的无面裁判团队中,多出了一位最新应聘的尊贵角色,他将成为新的裁判,为大家带来新的惊喜!】 广播的声音甚至都显得激动了一些,现场的声音却在这一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幕,在一群身穿西装、坐在庞大黄金座位上的无面人之中,一张显得小了一大圈的椅子缓缓升起,而在那张比其他座位更高一些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手持手杖,连带面具,正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的灰发贵族。 即使看不见他的面容,也能从那张面具之下,望见一双隐隐发亮的绿眸,他抬起身子,气质矜贵,宛如刚刚从画卷中走下的旧贵族,又似一位地位尊贵、让人仰望的高塔支柱;他周身气质如渊,肤色白皙,胸前的衣襟略微敞开,正中心一枚硕大的宝石散发着绚烂的光芒,即使看不见他的脸,青年身上的气质也犹如一团散发着热度的火焰般,牢牢吸引着其他人的注意力。 在他的胸口处,佩戴着一个象征着裁判的胸针。 “舒……莫?”队长的声音干哑,听见从耳机旁传来的笑声,下一秒,观众们看着突然出现的新任裁判,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和尖叫。 第76章 太可怕了幸好我技高一筹 队长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现场的气氛近乎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仿佛一锅沸腾到极点的热油一般,被一滴落入其中的水珠所引爆,而舒莫就是那滴水。 甚至不需要开口说些什么,也并不需要做任何事,高台上的青年只需要坐在那里,就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全场所有怪物的激烈欢呼,这种高涨的情绪已经不足以用欢悦来形容——某种程度上,这甚至像是一种浓郁到了极点,而自然而然形成的狂热。 这究竟是为什么? 队长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他只能看见那张面具下透出的深邃绿眸在观众席的位置上扫过后,被他视线所及区域内的怪物都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希望他可以多看自己一眼。 然后,舒莫的视线微不可察地一顿,接着凝固在了某一点上,在观众席的上方,被隔出的二楼处,审判所的一行人坐在那里,而在他们的前方,身着一身纯白长袍的金发男人双腿交叠,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脸,另外一只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男人的面容完美,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着纯粹的曦光落下,泛起涟漪,他所在的地方,仿佛连空气都明亮了许多。 加里坐在那里,望着高台上的灰发裁判,那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仿佛在空中交错,加里的眼眸缓缓眨动起来,那头金发明亮,明明是如此耀眼的色彩,却在某一个瞬间仿佛落入了阴影之中,显得晦暗且危险起来。 他的视线就那样落在灰发青年的身上,从他戴着面具的脸庞,再到舒莫胸前敞开的衣襟,以及那在纯黑衣物下显得愈发白皙的肌肤。男人的眼睛缓缓眯起,接着突然勾起唇笑了笑。 第235章 那一瞬间,舒莫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异常清晰的认知,那就是加里已经认出了他。 不需要沟通,也不需要走到他的面前,只需要远远地看一眼,他就已经被坐在远处,看似无害的金发男人认出。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因为这个举动,他胸前本就紧绷的衣物将他的肌肤挤出了一些,圆润的触感一闪而过,舒莫的手指盖到胸前,悄无声息地将那枚扣子系上,实际上,他之前已经尝试过数次,但这一次的黑发青年有些慌了神,他刚把扣子死死系好,下一秒,在没有任何人接触的情况下,那颗扣子仿佛有魔力一般自行解开,斜斜地露出那片肌肤。 “……” 加里勾起唇笑得更好看了,他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漂亮地笑着,却让身后刚准备询问他现在该怎么办的主教突然一愣,接着,一向冷酷无情,且没有什么情绪的主教硬生生地莫名打了个冷战。 舒莫缓缓换了个姿势,接着用身后的大衣将自己包裹起来,才勉强有了一点安全感。 “主教大人,”加里突然开口说道:“你是有什么事,想要来询问我吗?” 不知不觉间,加里已经成为了审判所队伍中的领导者,就算是主教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听听他的安排,但绿发女人这一次犹豫了很久才敢上来搭话,等加里真的开口的那一瞬间,一股强烈至极的感觉突然出现,主教感觉,她好像……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加里。 但女人硬是按下了心里的这种想法,她别的没有,就一个字,头铁。 “我看你一直在看着台上的那位新裁判。”主教说道:“是对它有什么看法吗?” 主教说道,实际上,审判所的人甚至尝试过贿赂裁判,别觉得这很奇怪,大多数的参赛选手在有机会的情况下,也会选择这样做,但大部分情况下,那些裁判都不会搭理人,而他们却硬是做到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普尼亚就算是再废物,也会被他们硬生生地抬成胜者。但现在,这个意外就出现了。 “荒诞剧院的裁判只有12位,这是规则。”主教说道:“从来没有一个污染物,会违背自己的规则。” 所以,台上的那个家伙,是哪里来的? 主教思索着,身旁的玛门收起了手里的紫针,说道:“他会不会是混进来的参赛选手,又或是某个剧院内的怪物混入剧院,成为了新的裁判?” “又或者,他是日冕组织又或是始教的人,以我们想象不到的方式成为了裁判,并打算暗中主导这一次的选拔。” 玛门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他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于现实。 “不可能。”主教首先否定了这句话,她为何如此不留情面,是因为……审判所的人已经尝试过。 “如果是外来者,根本不可能进入荒诞剧院的高层,也不可能成为这里的工作人员。”主教斩钉截铁地说道,审判所曾经尝试过入侵高层,结果却是被那里的迎宾员赶了出来,就算是这里的参赛成员,也都无法进入那片区域,审判所做不到,那么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得到。 “哦?或许吧。”玛门将自己的长发卷起,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毕竟他也只是随口猜测。 “加里,你怎么看?”主教说道,现在的新裁判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如何迎合,全在于他们几个人的决策。 “我看……”金发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表情严肃,就连玛门也坐稳了身体准备听听他的看法,然后,他们就听见加里以一种很严谨的语气说道:“他很对我胃口。” 玛门主教:“……” 玛门有些欲言又止,他的眼睛转了一圈,接着说道:“可怜的阿卡纳大人,又失去了一个爱慕者。” 加里看了他一眼,玛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接着,他坐直了身体,不敢再继续开玩笑。 “曾经的我和现在的我,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加里缓缓开口,语气不像是在说笑:“不必将两个人的喜好联系在一起,现在的我,更喜欢乖巧、听话的伴侣。”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问,但是玛门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位新裁判,乖巧、听话的?!” 他们低头看去,就望见舞台上的舞者对着裁判们鞠躬后,便开始翩翩起舞起来,它的舞姿无可挑剔,甚至因为想要在裁判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而以百分之二百的力气在拼命地跳舞,但在一舞结束,它在舞台上等待着裁判们的打分时,那位灰发青年却突然叹了口气。 接着,所有人都听见他以一种赞赏的语气说: “你跳得很好……” “谢、谢谢……”舞者刚说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听见裁判以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所以,我要淘汰你。” 舞者:“……?” 舒莫低下头,在面前的分数板上咔咔地写着什么,接着给面前的舞者打了一个低分。 所有人都为这一幕而震惊了,附近的裁判看着这一幕,脸上的面具缓缓变成了一个个“?”。 舞者:“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穿上了一双不属于你的鞋子,才将自己的躯体塞进人皮里变成这副模样吧?”裁判缓缓开口,舞者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将自己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皮肤望上扯了一些,它浑身的肌肤都因为这个原因而有些开裂,背后其实更是已经撕开了一大片的缝隙。 第236章 “你跳完这段舞后,如果还想要继续穿上这双鞋,就必须得付出更多代价,那么这样的你,又怎么能够成为一个完美的皇后呢?”裁判显得有些痛心疾首:“这个位置,真的需要你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吗,我怎么能忍心看着你误入歧途。” 舞者:“可、可是,我是想跳给您看的……” 舒莫沉默了一瞬,接着,他听到面前的怪物低着头说:“我想让您看见我最好的一面……” “那么我就更不能看着你被厄运吞噬了,”舒莫摊开手说道:“好孩子,你跳得很好。”他走下高台,伸出手,去摸了摸舞者的头,对方显得又是高兴又是激动,激动到差点把人皮直接撑裂了。 “我好喜欢裁判啊!”舞者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身体控制不住地裂开,露出了下方狰狞可怖的尖牙和利齿,一颗颗狰狞的眼珠爆了出来,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我不要成为皇后了,请您嫁给我!!!” “安保!”观众席上发出了惊呼:“有人袭击裁判!!” 一阵兵荒马乱之下,已经完全显出原形,在争斗中差点轰穿了天花板的怪物被硬生生地拖了出去:“我不走,放开我!” 舒莫身上被扯裂的衣服在下一秒缓缓恢复了原样,他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接着,在其他裁判一言不发的沉默中,它们缓缓抬起手里的打分板,露出了上面的大字:是清一色的0分。 【荒诞大剧院提醒各位参赛选手: 现加入一条最新规则: 袭击裁判、破坏秩序者,将被取消参赛资格,并被扔出荒诞大剧院。】 审判所的一群人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片刻后,主教陷入了沉思,她看了加里一眼,又看了舒莫一眼后,向来如雕塑般呆板的女人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疑惑: “这就是……你的口味吗?” 加里托着下巴,接着说道:“这不是很有趣吗?” 主教若有所思起来,片刻后,她点了点头:“确实很有趣。” 她的话让加里的手缓缓放下,那双金眸望向了她,主教疑惑地回望回去,女人面露不解,接着,她才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我们也可以将它绑回审判所收容起来,供你取乐。” “若是它太过胡闹,那么折断它的四肢后将它带回去锁起来也可以。” 她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加里说:“怎么,你也对他感兴趣?” 主教回道:“怎么可能,我更喜欢女人。” 事到如今,审判所一行人的属性已经完全揭露,这一群人里,不是男同,就是女同。 加里看了她一眼,接着缓缓转过脸,轻声说:“我可不喜欢太过粗暴的行为,毕竟,爱护伴侣,是很重要的事情。” 主教望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扭过了脸,那一瞬间,两个人的眼中都划过一抹暗色,主教的性格如此在审判所内并不是个例,就可以看出这个地方的人究竟有多么畸形,但加里在此却如鱼得水,在恶兽的巢穴内隐隐成为了领袖。 “加里教士。”主教的声音传来:“无论你想要做些什么,我都希望你知道,审判所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教条。” 面对她的警告,男人只是随意地托着自己的脸,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高台上的舒莫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的背后微凉,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一样,结果灰发青年刚这么想,耳机里就传来了队长的声音:“舒莫,我要上场了,我应该怎么做?” 队长的身体僵硬,也不由得他害怕,主要是接下去他要参加的比赛,是“歌者”的舞台,所有的歌者都需要一展歌喉,用自己的歌声打动上方悬浮着的“歌之精灵”,如果歌声太过嘶哑难听,又或是稍微出现一丝失误,那么歌之精灵就会将参赛者瞬间绞杀。 而队长五音不全,嗓音嘶哑,他唯一会唱的歌谣,还是小时候他父亲曾经给他唱过的小星星,即使他的父亲倾尽全力,队长也能把这首简单的歌唱成鸭子开会。 想到这里,队长抬起脸看了上方的“歌之精灵”一眼,很好,他要是能在那玩意下面撑三秒,那么他就可以申请成为新的“七罪”了。 “交给我。” 舒莫思考了一会,接着突然敲了敲桌子,灰发青年在纸上写上了一句话,接着递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后,就将其印成十二份递给了其他裁判。 “一轮轮的挑选下来,大家都已经有些厌倦了不是吗?” 舒莫双手交叠,声音沉稳:“不如看看我的提议?” “让参赛选手们抽签决定运气,然后中签的人直接进入下一轮,其他选手继续选拔。”裁判看着手中的东西,以翁声说道:“歌者和舞者的选拔,是,大剧院的,规则。” “没有人、可以,更改规则。”裁判们的声音犹如一个人在说话,面对如此架势,舒莫岿然不动:“舞者和歌者的选拔固然可以跳出最优秀、也是最完美的胜者,但运气,也是胜利者应该拥有的一部分。” 裁判们抬起脸看着他,若提出这个建议的不是舒莫,那么他早已被它们撕碎,不,如果不是舒莫,那么其他人连提出意见的资格都没有,舒莫望着他们,接着说道:“难道你们不觉得疲惫吗?中途换一种方式,胜者提前进入下一场,而失败的人则留下继续选拔。” 第237章 “你,想要,干什么?” 舒莫摊开手,他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我只是想要带给观众们一些新的乐趣和新的环节,不信的话,观众们对这一场场的选拔,也肯定早就厌烦了吧。” 他朝前探去,突然伸出手,敲了敲前方的广播:“观众们,现在我要向你们插播一条消息。” “想必你们在这一场场的选拔中,也已经感到了些许疲惫,不如来一次中场休息,用一个新的选拔赛挑选出一位幸运儿晋级。” “对于运气的贪婪,同样也是一种贪婪。” 灰发青年的声音在偌大的剧院中回荡,观众们面面相觑,它们是第一次收到这种广播,现在也不由得开始感兴趣起来,毕竟,只要有趣,那么什么表演不是表演呢? 但剧院的主持并不同意这件事,因为这是在破坏剧院的规则。 黑暗中,身形高挑的歌者缓缓走出,它的脊骨处长着狰狞的骨刺,每当它开口说话时,它胸腔内的琴弦就会发出阵阵律动:“是谁?是什么人,竟敢破坏剧院的规则。” “我一定要将他撕碎……”歌者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发声的人,下一秒,它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突然就开始变得柔和,它身旁的小丑左蹦右跳着走了过来,就听见身边的怪物迟疑地说道:“我,我不想同意的,但是弄臣,你觉不觉得,这位新裁判看上去……很是面善?” 他的声音这么好听,说出来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弄臣脸上滑稽的笑容也顿了顿,接着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它们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全新的问题:荒诞大剧院里,为什么会出现新的裁判? 这简直就是在作弊。 队长想,他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在场的所有观众在听见舒莫的提议后都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如此地爽快,最大的原因只在于舒莫本人。队长和这一批的参赛者站在一起,准备从面前的圆盘中抽签,当然,即使是这样看上去无害的轮盘也有着它的危险性,荒诞剧院的死亡游戏从来都是如此,只等到比赛开始的那一瞬间,他们面前的圆盘中就会瞬间飞出一柄柄长刀,这些漫天飞舞的刀剑会贯穿参赛者的身体,宛如一场盛大的血舞。 普尼亚在这种情况下,刚刚好和队长分在了一起,他的眼神落在队长的身上,突然说道:“你是……那个生命工厂的雇佣兵?” 队长抬起脸看了他一眼,金发青年接着说道:“你怎么也会来参加皇后的选拔,你也想要成为西卜斯的皇后?” 队长:“……” 队长:“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面对队长的冷淡,普尼亚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就用柔和的语气接着说:“我听说过你,你父亲的档案,曾经在审判所出现过,如果你愿意协助我,那么我或许可以帮你。” 队长的黑眸抬起,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舒莫的声音在他耳边传出:“你右手边第二把。” “队长,别让我失望。” 队长的眼神落到那把长刀上,普尼亚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下一秒,他们面前的轮盘突然发出了咔咔的声响,金发青年面色一僵,接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整个轮盘内部仿佛完全迸裂开来一般,无数长刀伴随着血水飞溅而出,甚至切过几个参赛选手的身体,但它们都并无畏惧,反而笑着去争夺眼前的长刀,它们甚至有些享受着这种狩猎般的感觉。 观众席上的怪物们看得津津有味,普尼亚的身体在四处躲避,被主教操纵着躲开身旁刀刃的袭击,肌肤上却还是多了几个血口,他痛得皱起眉,从未遇到过如此狼狈的情况,在他的面前,队长追逐着一把刀刃冲了过来,他和普尼亚离得很近,男人犹如一匹孤狼般俯身而下,刚要握住面前的长刀,普尼亚就说道: “把它给我!” 金发青年浑身狼狈,他再也受不了了:“你难道不想救你的父亲吗?我会帮你的。”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面前的刀刃,然而主教刚想要操纵他强行夺走其中一把,金发青年就痛得自己收回了手,主教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就算是她,都有一瞬间地气到想杀人。在他的面前,队长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长刀,金发青年殷切地看着他,刚准备伸手接过,队长就头也不抬地挥了一刀,下一秒,金发青年狼狈地退后一步,在那一刻忍着痛,同样拽住了身边的长刀。 普尼亚看着面前的队长,他低下头,猜测自己应该是握到了那把象征幸运儿的长刀,然而他手里的刀刃上并没有印记,而队长在他的面前,缓缓松开手,在男人被割开血口的掌心中,握着一边黄金色的小刀。 普尼亚看着这一幕,近乎气到吐血,如果队长当时让给他的话,那么他就可以直接获胜了。 “再见。”男人说着,身形随之消失,只留下舞台上的怪物还在一边狂笑,一边被切割着躯体,观众们看得津津乐道,甚至于发出不间断的笑声,所有人都看得很开心,裁判们也第一次不用打分,只需要欣赏即可。 队长刚刚下台,舒莫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刚刚在台上,他根本听不到队长那边发生了什么:“没事吧?” 灰发青年的声音一顿,接着说道:“他为什么要针对你?你们起了冲突?” “不。”队长说道:“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罢了。” 第238章 “嗯?”舒莫有些狐疑,队长却没有解释,甚至于,在他看来,拿舒莫和普尼亚比较,几乎是在浪费时间,同时也是对舒莫的侮辱。 “你没事就好。”舒莫说着,这一次的幸运儿选拔也就落下了帷幕,队长晋级到了下一轮,而剩下来的、还有行动力以及还能喘气的选手,则继续歌者的选拔。 这实际上也是一轮对于身体素质的淘汰赛,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不错,毕竟,不强大者,怎么有资格成为新的皇后。 普尼亚狼狈地从舞台走下,身上的气息恹恹,他的心里满是怒意,对于自身处境的怒意。他不应该,也不能是这样的,他本来应该站在舞台上,被所有人敬仰的同时,自然而然地成为皇后。 如果圣物还在,那么那些怪物都会成为他的随从,而不是仅仅在他有生死危机时才会过来护住他,甚至于还有些勉强。 实际上,在刚刚的选拔中,有不少怪物都选择出手保护了他,即使它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仿佛对方身上有着让人亲近的气息,但那种气息在一天天地变淡,普尼亚咬住牙,知道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就会沦为弃子。 他的眼神中划过一抹狠厉,下一秒,金发青年伸出手,从自己随身的项链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从其中倒出一些白色粉尘,他从未对其他任何人说过,在从前的圣物净化或消灭污染物的时候,圣物的身上会积累些许粉尘。 普尼亚一直在收集着这些东西,他一直不理解这些粉尘有什么效果,直到他有一天误食了这东西,然后青年就突然发现,那些凶戾的污染物,突然就开始对他变得温和起来。 审判所的人认为普尼亚现在还不被怪物撕碎是因为他的血脉,实际上,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金发青年在无人的后台将其咽下,这是他最后的存量,下一秒,他的眼中发出了一点白芒,那光芒让身边的参赛选手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他,金发青年坐在它们之中温和地笑着,他轻声说:“你们可以保护我吗?” 歌者的竞选即将开始,但高台上的舒莫突然察觉到了一股很不对劲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似得。 那种让他感觉有些难受的触感出现,灰发青年面具下的眉头紧皱,他望向身边的裁判,就突然发现它们的情况看上去也不太对劲。 接着,一头金发的青年缓缓从后台走出,他穿着一身很精致的服饰,面容看上去都有些微妙的改变,舒莫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不仅如此,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对方看上去,很吸引人,身上带着一丝微微的圣洁感,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金发青年开始唱歌。 美妙的、天籁般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为之沉迷,隐隐之间,甚至有人忍不住探出头,去凝视着舞台上的青年,那一瞬间,他成为了世界的中心,舒莫听着听着,也觉得他唱得真好。 舒莫摸着下巴想,有一说一,他确实是比不过普尼亚的,毕竟以他只在洗澡的时候才敢一展的歌喉,如果真的上台选拔,恐怕会直接被歌之精灵给劈了。 对此,舒莫很有自知之明。看着上方的歌之精灵,对方听着听着,都差点被如此天籁般的歌声打动到落泪。 此时的普尼亚,简直就是在对周围的其他参赛选手降维打击,他的歌声美妙的同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隐隐的圣洁感更是无比动人,但舒莫听着听着,却突然感觉眉头一皱,就好像,就好像…… 下方舞台上的人身上,正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朽味道,就像是……即将完全腐烂一般。 他越是歌唱,那股味道就越是浓郁,但在其他人的眼中,普尼亚的身上只带着一股干净的香味,就连他自己,都只能闻到那股香味。 舒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普尼亚歌唱的确实不错,但他是吃了大蒜拌臭豆腐吗,否则,怎么可能会散发出如此味道。 舒莫又打了一个,他有点受不了了。再看身边的裁判,它们的眼神已经完全被普尼亚吸引,甚至于恨不得直接将人捧为皇后了。 “简直是……简直是天籁。”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传来:“啊,如此美好香甜的味道,真是让人垂涎。” 舒莫:“……” “高分,必须得打高分,不,我简直想要他直接成为最终的胜者!” 舒莫看着下方的普尼亚,对方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舒莫摸着下巴想,真是个强敌。 太可怕了,实在是让人不敢忽视,如果他是参赛选手,那么他一定会被普尼亚碾压到渣都不剩吧。 ——幸好,他是裁判。 “现在,有请我们的裁判,为台下的选手打分!” 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传来,随着一个个裁判低头书写,金发青年的脸上,也露出了势在必得的表情,荒诞大剧院的规则中就有一条:只要是获得全部裁判的全票通过,那么他,就将直接成为胜者。 这也是他应该得到的东西。普尼亚想,他会成为皇后的。 一个个裁判举起手中的打分板: “10分!10分!10分!” 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响起,整个剧院仿佛都在为此沸腾,普尼亚的眼神从裁判们身上扫过,就看见它们似乎也在凝视着他,青年有些激动起来,随着一个个的10分评语,他甚至感觉自己飘飘然了起来,简直就像是……要随时昏厥一般似得。 第239章 青年的眸光一惊,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脑中突然出现了嘈杂的声音,仿佛无数人在向他求助。他被这种痛苦逼得想要捂住头尖叫,普尼亚完全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他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每一次吃完这东西后,他的脑中就会出现这种声音。 他不想听见,也不想去理会,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忍受这种折磨?这也是普尼亚不在绝境中,就不愿意去这么做的原因,他快被这种折磨逼疯了。 没关系,只要他可以胜利…… 金发青年想,到最后一位裁判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待灰发贵族的打分,在观众们的注视下,灰发青年缓缓抬起手中的打分板,主持人激动地看着这一幕,它刚以热烈的声音说出那个数字,脸上的表情就骤然一顿。 “0分!让我们恭喜这位参赛者……?” “……什么?” 舒莫抬起手中的打分板,说道: “你唱得很好。” 灰发青年的声音一顿,接着说道: “但是,我要给你0分。” 第77章 审判所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舒莫坐在后台的房间内,看着手中的报纸,他身旁的几个人都是一幅愁容,队长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看我干什么?”舒莫翘着腿,看上去并无着急的样子,队长看了他好几眼,蓝发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干脆坐在舒莫的身边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听见队长的话,舒莫放下手里的东西,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还以为他会有什么对策的队长三人傻眼了:“你就看着审判所的人这么搞事?” 舒莫看了他们一眼后,接着往后一瘫:“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实验所的小员工,哪里搞得过审判所的大老爷。” 按照道理来说,在他的操纵下,队长成为最后的胜者是十拿九稳的事,毕竟因为舒莫的原因,队长和其他参赛选手已经不处于同一个赛道,队长并不是在和其他人公平竞争,而是站在起点处,看着舒莫眼睛一瞪,蹲下身,气沉丹田一声暴喝后,将终点硬生生地“啪”地一下砸到队长的面前。 这已经不能视为比赛了,而是作为舒莫的裁判,在给队长光明正大且直接地开挂,普尼亚当场就差点被他逼疯了,金发青年几乎是在低声咆哮着指责,甚至于当场红了眼睛,看上去异常委屈。 “你疯了?!我怎么可能会被打零分,其他所有人都给我打了高分,我应该胜出的,我才是最后的胜者。” 普尼亚的神色,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甘心,其实舒莫能够理解他的不甘心,他思考一下,换成是他,可能他都会有直接拔刀,把对面那个该死的裁判剁成肉泥的冲动。 但,如果那个裁判是他自己的话,那么抱歉。 舒莫摊了摊手:“对不起,游戏就是这么玩的。” “你作为一个裁判,为什么连一丝一毫的公平都没有,你就是在用自己的私心来肆意操纵比赛规则,这是在亵渎大剧院的规则!” 普尼亚的脑子在急速运转的情况下转得很快,他的话也很有道理,这位新裁判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在肆意妄为,他的眼圈微红,望着观众席上的观众,以及那些工作人员,控诉道:“难道你们就任由他这么做吗?” 他身上的气息显得越加香甜,让那些怪物们对他控制不住地生出好感,有些人甚至在低声商讨些什么,面对如此阵势,高台上的裁判望着那些打量他的眼神,只是说道: “我是大剧院的裁判,为舞台上的参赛选手打分,是我的权力。” “难道说,我为选手打分,也得过问你的意见吗?” 普尼亚和他遥遥对视着,在普尼亚几乎全票通过了裁判的评选,以及隐隐收获了观众的喜爱后,舒莫如此直接地给他打低分,真的不会引起众怒吗? 答案是:对不起,裁判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舒莫身旁的无面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0分,似乎也有些,超过了。” “可我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舒莫说:“他的身上有股腐朽的气息,我不否认他的个人能力,但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即将腐化一般。” 就算是污染物,也是会死,会腐化变质的,而在荒诞戏剧的领域之中,被夺走一切的赌徒,以及失去了所有,在角落里逐渐腐化的一无所有者的身上,才会出现这种气味。那样的存在是连怪物都不会去狩猎的存在,不是做不到,是因为嫌恶,所以不愿意去理会。 “你们难道闻不到吗?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空’了。” 舒莫的话让周围的怪物都停顿了一瞬,它们确实也闻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仿佛在一股香甜气息中骤然冒出的,令人作呕的不悦感。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对方的存在,可以给它们提供乐趣就好,荒诞剧院本身就并不完美,没有必要去追求纯洁无瑕。 “但你,这样,太任性了。”另外一位裁判说道:“你这是,在,破坏规则。” 舒莫朝后靠在椅背上,说道:“我不可以任性吗?” “你们会为此责罚我?” 周围的怪物们都陷入了沉寂,片刻后,它们齐齐开口:“不,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只要,你喜欢,那么,你什么,都可以做。” 第240章 普尼亚紧紧盯着台上的裁判,然后,他就看见了它们低下头,接着似乎重新书写着什么,在观众们的讨论声中,新的广播也重新出现: 【本次歌者选拔的得分将有所改变,各位裁判将重新打分。】 就算是玛门,听到这句话也感到有些有趣,难道说,普尼亚的这番操作,还真的让裁判们集体站在了他那边? 然后,他就看见高台上的裁判们齐齐写下了新的分数,下一秒,它们缓缓抬起手,亮出了手中的打分板,玛门好奇地抬头看去,在望见新分数的那一瞬间,就算是他,也有些愣住了。 “全部……都是0分?” 玛门看着那一个个鲜红的圆圈,接着低下头,去看了一眼下方的普尼亚,对方脸上的神色都有些让人心生怜悯了,一道道惊呼声响起,普尼亚抬起脸看着这一幕,他的一双蓝眸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完全漆黑,其中,浑浊的黑色犹如一团暗泥一般,在他的眼中翻涌、挣扎。 “不可能……”他摇了摇头:“不可能!” 青年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切,接着转身冲下了舞台,慌不择路地推开了挡在他身边的所有怪物,在他走过的时候,一枚项链落在了地上,舒莫眼尖地看见了这一幕,接着在赛后,他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捡起了那枚项链。 然后,他就从中倒出了一些细小的、已经快要被消耗殆尽的白色粉尘。那触感十分熟悉,但舒莫完全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会出现在普尼亚的身上,难道说,他也有类似于净化他人的能力? 如果普尼亚也能做到的话,那么他还真是个强劲的对手。舒莫想,他倒是没有往普尼亚偷了他的东西后,才能做到这一点的方向想,毕竟一般情况下的人,都不会这么思考。 太可怕了,舒莫想,刚刚差点就被他得手了,幸好他足够卑鄙无耻……呸,足够不要脸。 舒莫也并不是一定要给他打低分,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不打零分,他以及审判所的那帮人,可能就要直接进入真实之所了,那可不行,毕竟,舒莫可不相信,他们会对西卜斯有任何一丝的怜悯和善意。 为了西卜斯,舒莫可以做任何无耻的事。更何况这不算无耻,这是对资源的合理利用~ 在一番心理安慰后,舒莫的良心得到了安抚。他将那条项链收起,接着就准备继续略施小计让队长拿下第一。 然后,他就发现。 审判所的人好像被他逼到狗急跳墙,要发疯了。 就算是舒莫,也没想到审判所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允许其他人成为胜者,不允许有人比他们抢先一步进入真实之所——特别是队长,或是日冕组织的人。 没错,日冕组织的猎人,甚至已经进入了荒诞戏剧的领域之中,似乎在寻找什么。在普尼亚落败后,审判所的人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便迅速开始联系外界的援手,舒莫这边刚刚才小赢了一局,审判所就立刻展开反击,接着狠狠地袭击了一波荒诞剧院内的怪物。 就在赛事稍歇,所有人准备下一次比赛的当天夜晚,荒诞剧院的裁判就被袭杀,四位裁判被分尸后清理;荒诞剧院的工作人员也死了一大批,尸体就直接堆叠在门口。 接着,又有几位裁判死去,算上舒莫,现在就只剩下7位裁判,连投票人员都凑不齐,皇后的选拔被迫中止。 这件事让舒莫的眼皮一跳,他感觉自己刚刚在死亡的边缘大鹏展翅了一波,他是知道审判所的人私底下一直在暗中清除对手,但是没想到他们会做得如此凶残、如此光明正大。 幸好,舒莫并不在剧院的后台处休息,所以躲过了那一次次的袭杀,可能生命工厂的人也没有想到,一个裁判居然不和其他裁判待在一起,而是躲在选手的房间里看报纸。 这次的袭击导致剧院内的怪物们受到了刺激一般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了——是的,它们变得更加兴奋、好战,甚至于在隐隐期待更加混乱局面的开始,它们本身就是来此参与死亡游戏,怎么可能会畏惧袭杀,比起审判所的人,这些怪物才是恨不得闹得越大越好, 这导致选手们互相袭击并吃掉对方的事件更加激烈,粉发女和机械男完全不敢出门了,怕刚走出去一步,就被旁边角落里探出的鬼手一口吞了,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突然变成了规则怪谈,荒诞剧院的恶意完全显露出来,让他们两个人只能瑟瑟发抖。 而荒诞剧院的工作人员,此时也在着手反击,整个剧院乱成了一锅粥,在这样的局势下,别说皇后选拔了,再这样下去,连裁判的招牌信息都要挂满展览台。 简而言之就是:审判所急了,他们开始狗急跳墙,一套丝滑的小连招后,荒诞剧院的选拔被迫中止,舒莫相信,他此时一定在审判所的必杀名单上,指不定还是首位。 至于去找加里探查情报,又或是向他求助……这个念头,只在舒莫脑中停留了一瞬,他倒是相信加里不会真的伤害他,但是他也隐隐察觉到,对方看上去,并不怎么在乎西卜斯的死活。 ……为什么? 舒莫无法理解,在他的身边,队长皱着眉头,而粉发女和机械男前不久还说在房间内呆腻了,有点想出门看看,他们还有些自知之明,顶多就是准备打开门看看外面在干什么,结果粉发女刚露出一个头发尖,她的头顶突然就一凉,女人以急速缩回脑袋关上门,再回过头的时候,就发现她差点再也不用担心秃顶的威胁,因为她的脑袋刚刚险些直接被削成平头。 第241章 两个人几乎当场歇逼了,缩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门。舒莫则神色平静,偶尔还会出去,接着再带回来一封新的报刊和消息。 在现在的情况下,审判所几乎直接露出了其狰狞强大的一面,又或者说,他们不表现得这样强势才不对劲,那可是审判所。 队长说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舒莫坐在那里,在他们眼里,现在的舒莫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异常低调的大佬,队长认为自己应该听听舒莫的意见,结果黑发青年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说:‘醒醒,你想要我去打审判所吗?’ “你是实验所的人,难道那位日柱大人,没有派人来帮助你吗?” 舒莫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他叹息道:“有的。” “在哪里?” 舒莫说:“在荒诞之主的王座上。” 队长目露思索,然后他就沉默了,那tmd不就是贪婪吗? 某种程度上,这真的是一位异常强大的强者——祂一个人坐在王座上,就差点把主教那群人打趴,队长只能目露友善的笑容,掠过这个话题:“那么,没有其他人的支援吗?” “你可是实验所的大名人。”队长说。那位日柱,总不可能看着舒莫在外面受到危险,又或是死在这里吧? 舒莫没有回答。 他总不能告诉队长,所长实际上,压根不想放他出来吧。 见屋内的气氛沉寂,队长也隐隐猜到了什么,这位传闻中被日柱2庇护的人,似乎在实验所并没有过得那么随心所欲,当然,队长完全猜不到的是,舒莫就算想爬到所长的身上骑他,所长也只会说一句原来你喜欢脐橙,但舒莫若是想要离开所长,那却会完全触发某个人的雷区。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极度畸形,这是外人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的,更何况,舒莫隐隐察觉到,现在的局势,可能在所长的预料之内。 那个男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闪而过,舒莫顿时有种被毒蛇缠身般的滑腻感。 为了不让队长继续刨根问底,舒莫轻咳了一声,转而询问道:“你似乎对这件事很急切?” 房间内散发着食物的香气,舒莫从屋外拿回来了几盘点心和蛋糕,粉发女偶尔拿走一个,机械男也会端着盘子进食,两个人对舒莫和队长之间的谈话完全不参与,有命令吩咐他们就可以,外面太危险了,现在还是先吃饭吧。 队长一瞬间停住了话头,舒莫抬起脸,突然眯起眼看着他,狐疑道:“你不会暗中和生命工厂和审判所的人联合,然后打算背刺我吧。” “咳咳咳!” 在旁边疯狂干饭的两个人听见这番话,差点呛到气管。 “怎么可能,我跟你签了契约。”队长面色不变。 “其实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舒莫继续说道:“唉,搞得好像你比我还急着想当皇后一样,明明一开始,你还那么抗拒。” 队长:“……不,我不想当什么皇后,我也对你的伴侣没兴趣。” 舒莫:“等一下我说过了他不是我的伴侣。” 队长看了他一眼,接着点了点头:“我懂,你们闹矛盾了,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你们的关系很好,还是不要这些小事,而伤了感情。” 舒莫:“……” 舒莫已经不想解释了,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他悲哀地发现,在所有人的眼里,他跟贪婪就是一对奸夫淫夫,在听完队长简述的他和贪婪的关系后,粉发女和机械男都表示:你们的感情真好。 舒莫瞪了他一眼,突然就有些生气:“我是在问你话,不要转移话题!” 队长张了张嘴,还想要劝舒莫几句,但看黑发青年气得好像耳朵都红了,男人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火上浇油,他说:“好吧,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也有我的私心。” 到了现在,队长才终于愿意说出一些真相,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隐伤,舒莫本来不想去深究,但队长对这件事的态度,实在太急切了些。 “这件事,说来话长。” 队长刚想要娓娓道来,舒莫就伸出手:“那你长话短说。” “我们的时间还挺紧的,”舒莫说道:“我也并不是要对你刨根问底,你简述一下就好。” 队长的眼中有着浅浅的悲伤,本来,他还想要从自己小时候因为家境贫穷所以在街头和人争抢食物差点瞎了一只眼说起,但被舒莫这一打断,他满腔的情绪都散了些,现在也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了。 “好吧。”队长停顿了一瞬,接着以最简短的话阐述道:“我的父亲,可能在荒诞之主的真实之所内。” “我要去救他。” 队长说完这两句话后,就示意舒莫他说完了。黑发青年和身旁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几个人的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 粉发女:“队长,你有爸爸?啊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的父亲在这里?” 机械男惊讶道:“难道说,队长你的父亲是这个城市内生命工厂支部的员工?” 舒莫:“你们说完了我说什么,不对,你进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的爹?” 听着他们的话,队长勾起唇微微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仇恨:“其实,卡瑞你说得对,我的父亲,确实算是生命工厂的一部分。” 第242章 他的话明明是在赞同机械男的发言,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队长闭上眼睛,接着睁开眼,那双黑眸显得越发深邃,其中有难以形容的刻骨恨意在翻涌。 “舒莫,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可能去帮助生命工厂。”队长的眼神在粉发女和机械男的身上扫过,接着当着他队友的面,继续说道:“因为我的目标,是毁灭生命工厂的一切。” 听到他的话,粉发女和机械男都沉默了,片刻后,亚娜才说道:“原来,队长你也想要爆破公司。” 队长坐到舒莫身旁的椅子上,对他说出了他的经历。 “我的父亲并不是生命工厂的员工,也不是那里的雇佣兵。” 他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说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他什么都不是,因为,他是生命工厂的造物、生命工厂的一部分,同时也是生命工厂所创造的污染物。” “没错,”队长说道:“我的父亲,被生命工厂的人,改造成了一个污染物,而它的编号,是v-47-vi-编织者。” 听到队长的话,另外两个人生命工厂的员工面面相觑,片刻后,他们才露出一个皱着眉的,有些不敢置信的,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其荒谬话语的表情: “你在开玩笑吗?队长……”亚娜说道:“这不可能吧。” 机械男也感觉异常荒谬,不可能的,v-47-vi-编织者是一位相当有名的四级污染物,那个怪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队长的父亲?! “你不会是被污染物所蛊惑,然后它让你认为它是你的父亲?” 亚娜看着队长,男人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舒莫看着他,他没有说话,因为舒莫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要知晓生命工厂的一部分秘密了,甚至于,是生命工厂内最深处的,不可见人的秘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队长突然苦笑了一下,那种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甚至让他的整个人都有些悲哀起来:“第一次遇到v-47-vi-编织者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他要杀我,为了逃跑,我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队长的手在颤抖,因为回忆而陷入痛苦之中:“我和他分离之后,为了寻找他的踪迹,我从五层一路来到了二层,最终找到了生命工厂。” “但我却找不到他,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看见过他。” 队长在那个时候,甚至陷入了绝望,但他仍然继续寻找,直到有一天,他来到了生命工厂的一个支部内,在那里,见到了v-47-vi-编织者。 只是很远地见了一面,队长在那个时候,甚至于还因为对方的样子而产生了恐惧,他那个时候还年轻,所见到的最恐怖的怪物,也只是一个三级污染物。 然而就是在那次见面后,一直待在核心处的编织者,却突然突破了收容,不顾一切地冲出了生命工厂的核心区域。 队长在听到警报声后,就看见了朝着他冲了过来,且异常狰狞恐怖的怪物,陷入了恐怖状态,且对污染物深恶痛绝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那之后编织者被再次收容起来,而队长则因为这件事获得了嘉奖,他射伤了那个怪物的一只眼睛,但奇怪的是,对方并未伤害他。 队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一直在暗中继续寻找着他的父亲,但他一直未曾找到,直到有一天,生命工厂的污染物突破了收容,那群狰狞的怪物在无差别地攻击着这里的员工,队长作为镇压污染物的一员在怪物的袭击下节节败退,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面,是看见v-47-vi-编织者朝着他的方向冲来。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个怪物,在保护我。” 队长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编织者护在怀里,对方浑身是伤,却仍然在其他怪物的围攻下护住了队长。 男人一开始认为v-47-vi-编织者是出了什么问题,又或是这个污染物有什么特殊的机制,直到他突然听见了一首非常熟悉的,却显得极其嘶哑的歌声。 那个污染物将他护在怀里,正抱着他,给他唱着一首歌。 不会有其他人这样唱了,也不会有别人会愿意如此保护他。 在那一瞬间,队长的心中出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他甚至不敢去面对,也不敢去确认,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去接触v-47-vi-编织者,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和逃避,却又控制不住地去不断思索,直到有一天,队长发现了生命工厂的秘密。 那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从那一天起,队长就知晓了自己的父亲遭遇了什么,而从那一刻起,生命工厂也成为了他此生最大的敌人。 只可惜v-47-vi-编织者对于生命工厂来说极为特殊,他们很快就将它调去了另外一个支部,即使队长拼尽全力,他也只能看着那个怪物被运走。 而现在,队长收到了生命工厂的支部出事,荒诞戏剧降世的消息,鬼知道队长那一瞬间心里的心理阴影有多大,他不惜一切代价地赶了过来,却没有在这里找到v-47-vi-编织者,他甚至不知道对方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我想找到他。”队长说:“他在被调走前,就一直待在生命工厂的核心处,也许他还没有死,他只是,还在生命工厂的核心区里。” “舒莫,”队长说:“荒诞戏剧的诞生,是源自于生命工厂的失控,而它的核心必定和生命工厂相联系,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是想去看一看。” 第243章 队长的眼中满是仇恨,以及无法解脱的疲倦。也许他早就意识到最坏的结果,但是他又不肯放弃。 “生命工厂的核心里,有什么?” 舒莫看着队长,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队长抬起眼和他对视着,片刻后,男人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队长说:“我只知道,他们就是在那里,用某种东西,转换出一批批的污染物。” “而审判所的人,其实应该也在寻找那个核心。”队长继续说:“他们和我想的一样,荒诞之主所在的真实之所处,应该就是整个领域的核心。” 第78章 你是舒莫,那我是谁? 队长的话让舒莫陷入了沉默,他确实没有想到生命工厂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隐秘。 再联想到生命工厂所创造的卫兵,以及他们对污染物的最新发明和他们那一项项生产处的“饲料”,舒莫细细深思一下,就越发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这个公司所生产的东西,不仅完全在二层根植,甚至于在整个高塔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纽带和联系,而现在,队长却突然告诉舒莫:其实生命工厂,一直在暗中创造污染物。 这不仅让舒莫感到一丝意外,同时,他也突然理解了生命工厂为何对污染物如此了解,并拥有那么多可以针对它们的手段,到现在,生命工厂所生产的饲料仍然在一批批地运往实验所,舒莫一直不理解饲料的来源,现在却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再联想到所长微妙的态度,舒莫眼角抽了抽,这件事,确实有给他带来意外,并且,他不认为审判所的人不知道这件事,说句难听点的,生命工厂和审判所现在的关系简直就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兄弟般,平时审判所那边放个屁,生命工厂都必定是第一个闻到味道的人。 这种事情,在没有审判所授意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一直持续到今天的。换言之,它能够持续到现在,就必定是因为审判所的人在背后支持,甚至是幕后指示。 但是,不是舒莫不相信。 而是人为创造污染物这件事,实在是太荒谬了。 这已经不是自掘坟墓那么简单,高塔现在的危机,完完全全就是因为这不断出现的怪物,日冕组织之所以能够迅速崛起,也是因为他们的猎人在帮助高塔的平民处理污染物,审判所在背后授意生命工厂的人不断制造污染物,其行为的本质就宛如一把火将自己的家烧掉之后站在前方救火,一边喊着让路人快来帮忙,结果别人过来询问过后,审判所的人才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家。” “那火是谁放的?” “——我自己放的。” 这已经不是发神经的问题,而是脑子稍微正常的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吐出一个疑问:那就是,你们图什么? 舒莫感到有点头疼起来,现在的情况,开始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队长缓缓摇了摇头,他要是知道,那么他早就投奔日冕组织去了,哪里还等到现在。 舒莫和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黑发青年确定面前的人确实不知道更多东西,当然这也不妨碍舒莫认为队长似乎隐瞒了什么,但那并不代表队长对他有恶意,舒莫只是思考了一瞬,便没有深究,谁没有个秘密。 舒莫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他身旁的粉发女和机械男也面面相觑,承受着世界观被刷新的全过程,生命工厂在暗自创造污染物这件事,对于生命工厂的员工来说,就是一计完美又恐怖的背刺,如果这个消息被大肆散播出来,也不知道生命工厂会产生多么大的动荡。 但同时,散播消息的人也会同时成为生命工厂和审判所的死敌,舒莫倒是没有做英雄的打算,从头到尾,他的目的都只是过来镇压荒诞戏剧,并把贪婪带回家。 而现在,皇后的选拔被迫中止,但舒莫却已经不能再等待下去了,他等待地越久,贪婪就会离得他越来越远,而审判所来势汹汹,他们无法通过皇后选拔进入真实之所的情况下,舒莫要怎么样,才能得到那顶皇冠? 想要强行闯入其中,就算是现在的舒莫也做不到,因为o-17-fg-荒诞戏剧一直在躲着他,舒莫已经没脾气了,他就是想问问,他也没有对荒诞戏剧做些什么,为什么这个污染物看上去就一幅像是畏惧他到夺路而逃的样子? 贪婪现在的状态非常奇特,祂只差最后一步,就会完全成为西卜斯,但那一步却犹如天堑,于是这无法实现的欲望所加持给祂的,就是恐怖到了极致的力量,祂无法离开王座,而在这种情况下的祂,却又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因贪欲不被满足的强大。 这也是脸审判所都暂时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他们已经探查出贪婪的身份,看着这个审判所的人造人,曾经的七罪贪婪现在的模样,审判所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又对祂有种无法控制的好奇和贪婪,如果能够捕捉到祂并研究的话,那么他们是否可以借此改造其他的七罪? 贪婪的强度已经是个迷,而这个问号还在不断膨胀,这谁看见,都会忍不住心慌。但就算是这样的祂,也有不得不遵守的规则,污染物的本质便是如此,在可以实现看似匪夷所思的一系列强大能力的前提下,是无法违反,也不能违反的规则。 皇后的选拔是如此,去往真实之所的条件,也是如此,即使是西卜斯自己,也无法违背这种规则。 第244章 只有从荒诞大剧院里通过选拔的胜者,亦或是符合条件的皇后,才能直接前往真实之所,这听上去就很离谱,他从哪里去给西卜斯找一个皇后,荒诞剧院现在都要爆炸…… 等等。 舒莫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面前的海报上,接着,黑发青年的眼神凝滞了一瞬。 “把那张海报拿给我。” 舒莫伸出手,粉发女慌慌张张地转过脸,接着在化妆台上寻找到了那张荒诞剧院的邀请函。 【荒诞大剧院需要一位“皇后”,从现在开始,符合以下要求的嘉宾,均可前往‘大剧院’内参加演出,并成为新的皇后,与西卜斯共享他所拥有的一切珍宝。 “皇后”完美标准如下: 1.黑发绿眸。 2.男。 3.24岁,身高182。 4.心地善良、性格直率,拥有对污染物的怜悯之心,热爱救赎他人。 5.肢体有部分残缺及先天性伤痛(荒诞之主可照料其起居和生活) 符合以上条件者,可直接前往大剧院顶楼的‘真实之所’处接受加冕,并成为新的皇后。】 舒莫凝视着手中的这段话,微微眯起眼睛,那双绿眸中的神采有那么一瞬间亮得吓人,下一秒,舒莫突然抬起脸望向面前的队长,黑发青年的目光宛如审视着面前的人般,极其锐利地扫过。 队长缓缓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慌。 男人勉强克制住自己后退的冲动,他看着舒莫,询问道:“你是准备自己前去真实之所吗?” “你是直接符合皇后身份的人,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能过去。”队长说道。 “不不不。”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舒莫缓缓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话:“是符合‘皇后’要求的人,可以不通过荒诞剧院的考核,直接前往加冕。” “这有什么区别吗?”粉发女说道:“可是这上面的人,不就是你吗。” 舒莫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瞬间,队长的身体一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一秒,他的眼中爆出精光,队长和舒莫对视了一眼后,就已经理解了舒莫的话。 这是一条思维误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队长明明一直都知道,但却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舒莫”就是完美符合这个标准的人,而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但符合邀请函上标准的人却不一定必须得是舒莫。 “队长,”舒莫望着队长,缓缓开口:“你对成为皇后接受加冕,有兴趣吗?” 你也不想你的父亲出事吧,队长? 面对舒莫的话,队长仅仅是犹豫了一瞬,就接了下来,没什么好迟疑的。 他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找到我的父亲。” 舒莫看着他,片刻后,黑发青年还是皱起眉:“有一说一,你也并不确定你的父亲是否在真实之所里不是吗?而且审判所的人,可能也可以帮助你。” 舒莫并没有直接开口许诺什么,但队长却还是选择相信他,这让舒莫有些困惑,但面前男人的眼神却看上去更不对劲。 “你,真的没有意识到你的能力,有多么恐怖吗?” 舒莫:“什么能力?” “在怪物中穿梭、自保、甚至游刃有余地面对各种污染物并亲近它们,不感到畏惧,也不会被怪物所攻击的能力。” 舒莫双手交叠,然后,他表现地有些奇怪:“可是,这有什么特别的吗?生命工厂的人,也可以做到。” 舒莫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普尼亚。 队长凝视着他,片刻后,男人释然一笑,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慨着什么,一旁的粉发女和机械男也不吭声了,仿佛遭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 “总之,我还是相信你。”队长说:“更何况,我和生命工厂的关系,早就已经是死敌。” 舒莫说:“好吧。” 男人望着他,突然拉开衣服,从衣服内侧的贴身衣兜内取出了什么,舒莫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污染物气息,队长很细心地收纳着这个小瓶子,舒莫刚探过头,就看见瓶子内漂浮着一根根发簇般的黑蓝触须,这触须仿佛活物一般贴在瓶内涌动着,形态似沙砾,又根根相连。舒莫望着队长,询问道:“我能看看吗?” 队长将瓶子递给了他,试管内的触须仿佛疑惑了一瞬,下一秒,舒莫伸出手轻轻敲了敲瓶子,其中的触须就仿佛炸毛一般整个蓬松起来,舒莫的眼瞳在那一瞬间变得纯白,队长近距离地望着这一幕,突然感到面前的人是如此的陌生。 一条若有若无的丝线从面前的队长身上延伸而出,接着蔓延到了前方的虚空之中,在另一端的尽头,一位有着四双手,趴伏在巨大的机械构造中日夜不停地编织丝线的身影一闪而过,对方的身上有着一条条锁链,而在它的前方,是一个在空中不断漂浮的轮盘。 那个狰狞的怪物就这样日以继夜的在那所建筑中不断重复着机械化的工作,就连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一无所知,它只是重复着伸出手、扯过丝线、编织丝线的举动,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它杂乱的长发下,是一张望不清晰的脸,只是当它抬起脸的那一瞬间,舒莫才突然发现,对方的右眼是残缺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所伤。 第245章 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面前浮现的场景一瞬间淡去,他的右腿上再次传来痛楚,表情也变得有些疲惫,黑发青年眼中的白茫散去,面前的队长屏住呼吸看着他,接着,舒莫和他对视着,询问道: “话说起来,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队长愣了一瞬,接着说:“丛,我叫丛。” 舒莫点了点头,接着将那个瓶子还给他,队长显然有些激动,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声询问道:“你有……发现什么吗?” “你没有骗我。” 舒莫说道:“你的父亲还活着。” 队长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但舒莫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脸色有些扭曲:“但它的处境也不算太好,它被困在一个地方,一直在日夜不停地劳作。” 即使生命工厂的支部已经被毁灭了,但留在那里的污染物,却还是要继续着它们的任务,无法逃离,也无法停止。 队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黑眸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但最终,男人还是松开了拳头,说道:“……还活着,就好。” 下一秒,一股淡淡的痛楚传来,队长这才发现他的掌心满是血痕,但男人擦了擦手便没有再管,他说完这句话就已经用尽全力,只能扶着椅子才勉强坐下。 舒莫看着他,接着说:“我们都有要救的人,你做好准备了吗?” 队长点了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舒莫说道:“现在。” 舒莫拿起那张假面面具,他看向一旁的两个人,询问道:“你们会化妆吗?” 粉发女自信一笑,队长坐在椅子上,望着舒莫从化妆柜的抽屉中抽出了一张人皮面具,亚娜跃跃欲试地接过,而一旁的机械男突然说道:“可是,队长的腿没有受伤。” “要不然,我们试试看,把你的腿打断?” 队长:“……” 在队长的死亡凝视下,机械男笑着说道:“别担心,让我给你打造一幅假肢吧,保准咔咔好使!” 在几个人的合力协助下,队长被他们一把拉过,接着被按在化妆桌前,被硬生生地按上了那张人皮面具,队长的面容在镜中逐渐模糊,他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自己正在逐渐穿上一张不属于他的人皮般,不止是他的脸,就连体态都在发生着细微的改变。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身上一般,队长的脚上装着机械男刚刚造出的小装置,走起路上就不免得有些一瘸一拐,他现在看上去,几乎和舒莫一模一样了,这个人皮面具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将人完全伪装成另外一个人,但与此同时,它也会不断吸收受难者的血液,让人一点点地无力、衰竭,直到最终被完全吸干血而死。 这是无法免去的代价,就算是舒莫,也只能让人皮面具吸干队长的速度慢上一些,但随着血液的逐渐流失,队长的脸色越发惨白,看上去真的跟舒莫那副病态的模样一模一样了。 这种伪装并不是完全完美的,队长的声音无法掩饰,受到几次攻击后,面具也会被打落,接着化为原形。机械男只能给他造出一个变音器,但队长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别扭,舒莫望着他,就像是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般有些别扭,更何况现在的舒莫,是脸戴假面面具的灰发贵族。 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亲眼看见其他人披上了自己的人皮般,这是只有被模仿者才能察觉到的异样,其实最完美的模仿,就是将所要伪装的人完全献祭给面具吞噬,那样的话,那个使用面具的人就将完完全全地取代对方的一切。 粉发女的化妆技术,确实十分出色。 作为裁判的舒莫,带着完全符合“皇后”形象的队长前往真实之所加冕,没有比这更加完美的事了,舒莫在那一瞬间甚至感觉,这几乎是天才般的想法,天哪,他真是太聪明了。 ……而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有两个。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找到了完美的皇后,并要带他去真实之所加冕?” 面前的小丑在队长的身上转了一圈,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滑稽中又有些嘲讽般的笑容:“有趣,真有趣。” 小丑蹦蹦跳跳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莫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和身旁的“舒莫”面面相觑,接着说道:“他和邀请函上所描述的规则,是完全符合的,你不必怀疑这一点。” “是,是的!”小丑跳到队长身边挤眉弄眼,它足有三米多高,和队长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怪物般,笑嘻嘻地说道:“它真的完全符合皇后的所有要求,吾主所立下的规则,就是如此描述的。” “天哪,真是太好了,吾主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小丑一边说着,一边低声哭泣起来,下一秒,它捂住脸的手就缓缓放下,露出了一张微笑的面孔:“但是,为什么今天来的,完全符合皇后要求的人……有两个呢?” 舒莫:“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长得跟我身旁这位皇后一模一样的人?” 小丑:“没错,没错!” 它的瞳孔转动着,落在队长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地亲近,反而满是嘲弄,但配上它那副玩笑般的模样,却显得像是在单纯地搞怪一般:“一模一样呢,这两位皇后,长得真是,完全一样!” 第246章 舒莫:“……” 队长:“……”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局势在这一瞬间,突然就变得恐怖了起来。 望着面前的小丑,舒莫很想问一句:如果对面的人是“舒莫”的话。 那么,他是谁? 舒莫犹豫了一瞬,在小丑眯着眼睛观察队长,甚至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的时候,舒莫上前一步挡在队长的面前,表现地像是一个维护皇后的裁判一般:“这不可能。” “我身边的这位,才是完全符合皇后规则的候选人。”舒莫抬起脸,轻哼了声:“还是说,你不相信我吗?” 小丑眼中的杀意迅速褪去:“哦?哦!我当然是相信您的。” 它的语气在自己都不知晓的情况下软了下来,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真切了许多:“但是,那位皇后候选者,已经在前台等待了。” “可恶!”舒莫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说道:“这简直就是在胡闹,他一定是伪装成皇后的别有用心之徒!指不定,对方就是用了什么奇淫巧技,才装出了那副样子。” 用了奇淫巧技现在还在被吸血的队长:“……” “我必须要去看看,是什么人,敢这么放肆!” 舒莫继续怒道,小丑原本气势惊人,但看他在发脾气,现在也有些自我怀疑起来,它看着舒莫,不断地连连点头:“你不要生气,我这就带你去和皇后对峙。” “他才不是皇后!”舒莫手里的手杖又用力敲了一下,声音也变得不悦起来,小丑有些慌了,它连连说道:“你不要生气,我这带你过去。” 庞大的小丑体型又抽大了些,对着面前的裁判低下身,伸出手,舒莫站到了它的掌心上,被对方捧起,队长刚想要一起上去,就看见小丑看了他一眼后,接着这才伸出手,将他也一起放到了肩膀上。 “快点。”舒莫在小丑掌心跺了跺脚,他其实也有点被现在的情况整懵了,这一幕看得队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舒莫在这恐怖的怪物面前肆意发着脾气,对方却丝毫不敢有怨言,甚至捧着他加快了脚步,下一秒,小丑踩着高根的靴子跺了跺脚,它纵身一跃,突然跳进了荒诞大剧院内,接着再落到地面上,跳进了处于大剧院最深处,挂在空中的壁画之中。 舒莫只感到眼前一阵变化,他们身边的一切就仿佛由虚变实一般,耳边再不是那带着隐隐蛊惑感的乐曲,也不是响彻大剧院的歌声,天空一片阴暗、发沉,空中传来几道雷鸣声,大地荒芜,而在如此的荒地上,却矗立着一座极其豪华的宫殿,在宫殿的地面上铺满了各色的宝石,连地板都是由黄金所制,每一块黄金上都会偶尔传出类似于哭嚎般的声响,是被剥夺了一切的赌徒正在低声啜泣。 整个宫殿内除了黄金和珠宝外,就是无处不在的金色蛛网,像菌丝,又似蛛丝,小丑庞大的身体落到宫殿内,将舒莫放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它指着前方的房间,对着舒莫说道:“皇后候选人,就在里面。” 舒莫没有犹豫,看着队长也下来后,他让队长走在前面,自己就像是护在他身边一般跟着一瘸一拐的队长身后,两个人打开房门,那一瞬间,屋内的几个人抬起脸,就和走入其中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空气在那一瞬间,似乎都沉寂了下来。 在房间之中,穿着华丽的长袍,身上的装饰无一不是精细、无一不是奢华到了极点的黑发青年被一群怪物簇拥着,脸上带着胜利般的笑容,准备迎接自己的王冠。 下一秒,房门被突然打开,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一顿,他转过脸,刚想要出声训斥,就和走入其中的队长……对上了眼。 那道目光,就宛如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一般,在空中,擦出了火花。 穿着华丽长袍的黑发青年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慌,仿佛被人抓了个正着般,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队长,心里也很慌。 两个人对视着,互相都在打量彼此,队长的眼神看似平静,心里却已经去世了一小会了,他完全没想到,在屋内,居然还有一个“舒莫”! 舒莫在他的身后缓缓走了进来,在穿着华丽长袍的青年身旁,一头金发的男人眼神从队长身上扫过后,就视他为空气一般毫无感情地移开视线,接着,男人的眼神落在了舒莫的身上,那一瞬间,加里的金眸缓缓一闪,露出了一个让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真巧啊。”男人悦耳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着:“看来,今天要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呢。”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黑发青年互相凝视着,而他们身旁的两个人,也在互相打量,这一瞬间,房间内的气息,尴尬到令人无语凝噎,一言难尽。 第79章 “哥哥,你早就该死了。” 屋内的气氛十分诡异。 四个男人面面相觑。 在舒莫的面前,两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起,犹如镜像一般彼此对视着,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而在穿着华丽长袍的黑发青年身后,加里的眼神落到了灰发贵族的身上,那双金眸中的情绪让人无法看清,舒莫握着自己的手杖,几个人一时之间都不敢开口说话。 再这样下去,他们四个人都可以在这个房间里搓盘麻将了,队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现在这副场面,他还真没看见过。 第247章 在他们的面前,华服青年神色倨傲,眼中的喜悦难以掩饰,就在刚刚,加里让他带上了一张面具,接着带着他来到了这里,普尼亚穿上了华丽的服饰,看着宫殿的仆从跪在地上给他戴上宝石所制的饰品,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的心情迅速好了起来。 然而当戴着人皮面具的队长出现的那一瞬间,普尼亚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凝滞了下来,他似乎是有一丝慌乱的,但仅仅过了一瞬后,普尼亚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东西,他的瞳孔微张,那股慌张就以最快的速度化为了某种贪婪。 舒莫看着他,突然感觉有点怪怪的,毕竟看着自己的脸上出现那种倨傲的神色,还是太古怪了些,而且他总感觉面前的人有些眼熟,简直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得。 随着咔嚓一声,屋外的歌者和小丑打开了门,身形纤瘦的歌者探出头颅,望见屋内的场景后一愣: “为什么会有两位皇后?” 以歌者的脑容量,在这一瞬间,它有点卡壳了,屋外的另外应该小丑探头探脑: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普尼亚抬起脸,就以最快的速度说道:“他们是伪装成我的假货,杀了他们!” 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就连队长都微微愣了一瞬,舒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接着说:“我看谁敢!” 他一瞬间有些后怕,没想到普尼亚的反应速度这么快,队长和他对视了一眼后就也跟着说道:“我看你才是那个假货。” 真假皇后的这一幕,让原本已经准备好加冕仪式的歌者和小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它们庞大的身体从门框外挤入,这些狰狞的怪物围绕在他们的身边,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浑浊的杀气。但它们却不敢轻举妄动,加里的面色如常,表现地就像是在纵容着对方的所作所为一般,但仔细看去,才能发现金发男人的眼眸中毫无情绪。 “我才是,真的皇后。”普尼亚轻声说道,他身上的华服熠熠生辉,衬得他整个人光彩照人,而队长则只穿着一套十分普通的衣服,被他这么一衬,显得简直像是从某个角落里跑出来的一般,但队长脸上的表情十分沉稳,即使周围的怪物时刻可能将他一口吞噬,他也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到底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管其他人怎么样,但是队长知道真正的舒莫就站在他的身边,这让他的心里满是底气,大家都是来冒领的,谁怕谁? “不准过来!”舒莫伸出手杖,将察觉到了不对劲,凑到队长身边的怪物挥开,对方发出一声痛呼后惊慌地回到了黑暗之中。而对面的加里则也慢条斯理地拔出长刀,捅穿了一个怪物的胸膛。 舒莫挥开手杖上残余的血迹,接着抬起脸,就看见加里正用一种温和的眼神凝视着他,舒莫看了他一眼后移开了视线,实际上,到了现在,舒莫都有点分辨不出来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希,也不知晓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察觉到青年回避的态度,加里的金眸暗了一些,他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开口说道:“这里的两个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皇后又怎么样呢?” 加里轻声说:“他们能够站在这里,就代表他们都符合皇后的标准,而这,就是加冕仪式的规则。” 他的话音一落,某种辉煌的圣歌传来,是远处的信徒们正在歌颂着歌谣,庆祝着皇后的诞生,天花板慢慢溶解,整个地板缓缓上升,房间内的人被托起,将要靠近天空中悬浮着的一颗启明星,温暖圣洁的纯白光芒在那一瞬吞噬了整片星空,仿佛群星环绕、万物敬仰。 一顶通体纯白的王冠缓缓浮现,在它的后方,是若隐若现的王座,只要走到它的面前加冕,便可以成为荒诞之主的皇后。 在这一刻,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产生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渴望,那是可以站在所有人之上,审判一切的力量。普尼亚深呼吸了一口气,完全不知晓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东西竟然有这样的一面,而舒莫则抬起脸望着那顶王冠,他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呼唤感,仿佛是与他心血相融的东西正在召唤着他。 像是只要舒莫向前走一步,就可以将它取回,但灰发青年的脚步一顿,在那一瞬,他看见了高台上的另外一个王座,而那个王座上……却空无一人。 西卜斯的身影消失不见,舒莫的眼瞳紧缩,慌得连那股隐隐的召唤感都不想搭理了,他一边寻找着西卜斯的身影,一边推了队长一把:去吧,精灵球! 队长这才回过神,另外一边的加里望着这一幕,眼神落到了队长的身上,那一瞬间,队长在人皮面具下显得极其苍白的人变得更加惨白了,宛如被某种极为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般,是一股要将他触碰过舒莫的那一部分躯体切割下来般的阴冷感。 但队长回过身,就望见加里仍然是一幅温和的样子,他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说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普尼亚咬了咬牙,接着轻声说:“我会成为皇后,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让舒莫微微一顿,灰发贵族抬起脸朝着他望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加里和普尼亚站在一起的画面,突然就刺痛了他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碍眼。 舒莫微微眯起眼睛,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的加里眨了眨眼,察觉到舒莫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他便望着面前的人说:“你确定,那真的是你的东西?” 第248章 “审判所的人已经调查过了,你在出生时,并未有过任何异常,而你却口口声声说那是你出生时便携带之物。”加里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可以让舒莫听见,普尼亚完全没想到他为什么会突然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些话,穿着华服的青年看着他,突然嗤笑道:“但是这又怎么样?” “审判所的人,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吧。”普尼亚说:“那是我母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所以那就是我的。” 他略挑起下巴,眼中并未有被戳穿的惶恐,而是直白地说道:“无论它在那之前属于谁,既然被我拿到了,那就是属于我的。” “难道说,我在路上捡到了什么东西,也是我的问题吗?”普尼亚说道:“就算有错,那也是要怪对方自己弄丢了它!” 话音刚落,普尼亚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他刚刚……不是想这么说的。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加里点了点头,他看向高台上的那顶王冠,接着说道:“所以你弄丢了圣物后,也是你自己的过错。” “不,那是我的!”普尼亚开口反驳,但他却完全无法阻止自己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舒莫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眸深邃,因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让其他人完全无法望不真切那双绿眸中的情绪。 “别那么紧张。”加里说:“轮到你上场的时候了。” 普尼亚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华服青年这才咬着牙转身走上加冕之路,队长同样跟了上来,他也听见了刚刚的那番对话,看着普尼亚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对劲,不是嘲弄,也不是认可,只是很淡的一眼,却让此时状态本就不太正常的普尼亚的情绪更加扭曲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朝着王冠走去,舒莫还在思考贪婪究竟去了哪里,他的心慌得厉害,在这种情况下,身旁的加里却朝着他靠近了一步,金发男人站在那里看着他,视线落在他敞开的衣领上,声音突然变得发软了些:“这位裁判大人,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你。” 两个互不相识,又好像十分投缘的人站在一起聊起了天,加里犹如在调情一般,毫不掩饰他对舒莫的兴趣:“我们很投缘。” 舒莫微微偏过头,往旁边走了一步,他知道加里已经认出了他,又或者说,在男人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他就认出了他。 就算有其他人伪装成他的样子,就算人皮面具的能力再怎么特殊,加里还是能够一眼认出真正的舒莫。舒莫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他摸着自己的手杖,却没有正面回答加里的话: “是吗?但你却陪着一个冒牌货来到这里,破坏大剧院的规则。”舒莫说道,表现地就像是一个愤怒的裁判,声音中有点淡淡的不悦,加里靠近他一步,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说:“你真的很在意剧院的规则?裁判大人。” “你可是在舞台上玩得很开心,现在又在胡闹过后,带着一个假货来冒充皇后。” “就算是那些恐怖的污染物,也得哄着你开心。”加里说:“你在它们这里,像是很受欢迎呢。” 在舒莫和加里的身边,一群群的怪物围绕在一起,用一双双眼眸盯着中心的两个人,反而对高台上的两位“皇后”完全不在意似得,它们死死地盯着舒莫,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加里,简直就像是在蠢蠢欲动一般,稍有异动,就会扑上来一口撕扯下金发男人的血肉。 舒莫抬起脸瞪了它们一眼后,歌者和小丑就后退一般吹起了口哨抬头看天,但眼神仍然紧紧盯着加里看。两个人之间的话突然沉寂下来,舒莫抬起脸看着前方的两道身影,队长和普尼亚都快要走到王冠前了,也难为他们了,走得这么慢的主要原因,还是得伪装成舒莫的腿疾:皇后可是不善于行的。 ……如果让普尼亚拿到了王冠,那么他该怎么办? 舒莫陷入了沉思,同时感受到身边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靠近了过来,他心里突然就有些烦躁和不悦,这股不悦源自于一开始见到加里时道现在才突然爆发而出的无法理解,再到现在,近乎成为一柄尖刺般扎在舒莫的心里。 “裁判大人,”男人悦耳的声音传来,舒莫抬起脸,就看见加里那张在圣洁的白光下显得越发完美的面孔,犹如雪中仙人、梦中幻影:“我可以抱你吗?” 某种欲望凝聚在一起,在加里的眼中沉淀成深不见底的暗色,他从一开始,就想要这么做了。 舒莫看着他,突然哼了一声:“走开。” 加里被他直接一口拒绝,也不见恼,他戴着纯白的手套,扶着下巴说道:“嗯,是我冒犯了,但我实在是很想拥抱你,我想抚摸你的头发、触碰你的肌肤,我想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然后独占你。” 金发男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这番话,接着对着舒莫眨了眨眼:“我渴望这一切渴望到要发狂,再不能做到这些,我就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你,”舒莫看着他,有些瞠目结舌,“你在说什么啊。” 无论是曾经的加里,还是希,都不是这种性格,加里的这番话简直让他的世界观都要颠覆了一般,男人的面容美丽,被皎洁如纱般的光芒笼罩,他微微眯起眼睛又睁开,眼瞳清澈又漂亮,笑起来给人一种极其阳光,是昂扬且正气的气息,唇红齿白。 第249章 “不要拒绝我。”加里伸出手,牵起他的一条手,他向着灰发青年俯身,突然低头在他的手背印下一吻,舒莫看着他的动作,就望见那卷翘的睫毛突然睁开,露出一双耀眼的金眸。 宛如心弦被勾动,舒莫完全无法从现在的加里身上移开视线,他感觉自己在被人蛊惑,舒莫纠结了一瞬:“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说到底,舒莫还是无法拒绝他。他纵使困惑,在男人这么请求的情况下,还是略微挣扎了一瞬,就被人拉着扯了过去。 “我们现在是敌人……”舒莫说道,看见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怪物后,就更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做:“而且,你是审判所的人。” 舒莫停顿了一瞬,最终还是询问道:“你们来这里,是要镇压贪……荒诞之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加里垂下眼帘望着他,面前的灰发贵族戴着纯白的面具,一双绿眸中带着探究的神色,在被他按着手腕的空隙向他发出了质问,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味,并不是普尼亚身上那种乍一闻起来十分香甜,但闻久了后却令人作呕般的气息,而是犹如自身携带的一般,连血肉似乎都带着甜味。 这段时间内忍受着那股味道的加里在靠近舒莫后才感到自己的大脑都清醒了些,他深深地沉浸在舒莫身上的气息中,恨不得将这股甜味浸入水中,融为香水,日夜作伴。 他甚至想将对方做成标本永远放置在身边,却又无法下手,于是就只能暗自忍受,面对舒莫的提问,犹如执事一般的男人眼波流转,接着说道:“审判所想要毁灭任何污染物,都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也是这么想的?”舒莫的声音已经有些低沉下去,他的呼吸起伏,像是想到了某种可怖的可能,却又不愿去确定:“哪怕彻底毁灭荒诞戏剧,哪怕扼杀荒诞之主?” 灰发青年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胸前的肌肤仿佛泛着某种细腻的软光般,在上方浅浅扫过,就算再怎么想冷静,也因为愤怒而气到脖颈微微发红起来,耳垂也开始充血、转为一种殷红色。 加里的眼神落在那块软肉上,他的手指伸出,带着某种又重又深的力道探向舒莫,那双绿眸望着他,眼中的神采漂亮得令人心惊,仿佛一片汹涌的绿海,旺盛的怒意带着澎湃的生命力在其中涌动,又因为真挚的情感而显得愈发醇厚。 加里捏住他的耳垂摩挲着,每一次的力道都让舒莫有些微痛地皱起眉,加里连指尖都是暖的,力度却硬得像是在骨头都由钢铁所铸。 舒莫痛呼了一声,最后还是挣动了一下,男人这才好像回过神一样望着他,片刻后,看着舒莫的眸光,加里低声说:“抱歉。” “可我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男人仍然在笑:“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呢?” 加里的这句话,甚至显得有些荒谬起来,舒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眼后,他才勉强克制怒意说道:“我不在意他,那么我还要去在意谁?” 他几乎就想要直接地对加里说: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你就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 加里垂下眼看着他,那眸光中满是压抑的侵略性,舒莫完全不理解他为何摆出这副样子,加里和贪婪的关系……真的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吗? 正在此事,高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舒莫其实一直有观察着台上发生的一切,队长和普尼亚已经几乎要走到王冠之前,然而就在只差几步路的时候,普尼亚却突然开口说道:“你刚刚听见了加里说的话了,对吗?” 队长目露狐疑,他并不是舒莫,不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哪里能理解普尼亚现在对他的复杂感情,男人只能含糊地说了一句:“怎么,你还想说些什么?” 普尼亚和队长现在都披着人皮面具,两个人一个身穿华服,一个身穿黑袍,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却因神色的不同而显得稍有区别,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捅进了他的脑子,普尼亚身上的腐朽气息越发重了,重到就算是队长,都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你知道我是谁,对吗?”普尼亚接着说,他的这番话通过耳机传到了舒莫的耳中,而在普尼亚的眼中,现在的队长,是舒莫。 “我其实一直都不敢确认,但是现在,我已经确定了,是你。” “因斯亚,”普尼亚说道:“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我在伪装成你的样子吧?” 队长……队长犹豫了一瞬,现在的情况太过复杂,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另外一个人演员则没有剧本。 队长沉默了,最终,他将目光放在王冠上,决定不管普尼亚放什么屁,之后抢到王冠就直接跑。 “是,我确实已经认出你了,但你为什么还活着呢?”普尼亚说:“你明明早就应该消失了。” “一个已经死去多年,并且被家族除名的人,怎么会突然重新出现在这里?”普尼亚望着前方的王冠,他抚摸着自己的脸,却清晰地意识到:他身上的这套华服、他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披上了这张面具。 “你知道吗?父亲母亲从未承认过你,他们早就将你彻底除名。” 队长听到这番话的那一瞬间,并未有任何感觉,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耳机,但另外一边的舒莫已经听到了,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第250章 队长放下手,他对普尼亚的感官已经彻底变得异常恶劣,但他毕竟不是当事人,而舒莫又没有说任何话,男人只能回答: “哦。” 队长顿了顿,接着说:“那又怎么样?” 普尼亚的手指一颤,他的声音提高了些:“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你早就该死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父亲母亲从未爱过你,我才是赫尼亚家族唯一的长子。” 队长转过脸看了他一眼,普尼亚望着他的表情,极力想要从队长的脸上看见痛苦的神色,揭露真相的这一瞬间,普尼亚的心里甚至是有股莫名的快感的,然后他就看见队长看了他一眼,接着趁着他说话的时候伸出手,一把握向面前的王冠。 “放手!”普尼亚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他的眼底发红起来,一字一句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这是母亲送给我的礼物。” 他说:“你听见了吧?这是属于我的,它不属于你,你早就已经被除名了,你为什么现在还要重新出现?” 普尼亚想要以这番话让队长痛苦、让他犹豫,但男人只是望了他一眼,就好像有些不耐烦起来了似得:“滚开。” 他的声音沙哑,不像是普尼亚一开始听见的声音,队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轻咳了一声,普尼亚望着他,看上去十分疑惑: “你不理解我的意思吗?” 他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就算你回来了又怎么样?” “父亲母亲都不在乎你,”普尼亚说道,他的表情一点点扭曲,就像是有什么裂痕将他的面孔缓缓撕裂开来般:“他们把圣物送给了我,你为什么要回来抢我的东西?” 队长眯起眼看着他,片刻后,他已经从普尼亚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所以,这顶王冠原本是属于舒……我的?” 这场家庭伦理剧,让普尼亚完全不可自拔,但队长的脑中却已经豁然开朗,难怪他看普尼亚和舒莫的样子总有些相似,原来他们真的是一家人。 他并不是要故意窥探舒莫的隐私的,男人只能在心底对他说声抱歉,他懒得再听普尼亚说些什么,而是直接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既然我已经被除名了,那么这东西就不属于我了是吗?” “那你又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样子?走到这里来呢?”队长继续说道:“我不是在和你理论,也不是在和你聊天。” 队长推开身旁的人,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继续说道:“别碍事了,不变成这副样子,你甚至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普尼亚紧紧地凝视着他,片刻后,他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起来:“是啊,如果不是变成这副样子,那么我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哥哥,”他轻声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所以你现在能不能再死一次呢?” 队长望着他,就看见普尼亚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刀,他的眼神落在队长的腿上,接着轻笑道:“我必须得变成你的样子才能变成皇后,将你吞噬之后,我就可以完全地取代你。” 他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笑得格外开心,看着队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位落入陷阱的猎物,普尼亚从站在高台上的一开始,就在思考着这件事。 而舒莫,他的这位哥哥是个连跑都跑不动的残疾人,离了其他人的保护,他又能怎么办? 普尼亚望着面前的队长,突然毫不留情地攻向他的右腿,队长的面色古怪,下一秒,男人低下头望了一眼下方的灰发贵族后,突然在普尼亚不敢置信的表情中高抬起右腿,机械咔咔的声音传来,一块快拼装的金属块掉到地上,刚刚还一瘸一拐的队长突然一脚横踢,在普尼亚的面前如同一道疾风扫过一般,将他狠狠踹到了地上。 犹如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突然跳起来给了他一刀一般,普尼亚的眼中,甚至都不是茫然,而是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怎么可能……” 他呕出一口血,就看见队长站得笔直地收起腿,他堂堂生命工厂的s级雇佣兵,哪里受过这种气,队长又上去给了他一脚:“想欺负瘸腿是吧?想趁我不备偷袭?你手里拿着的刀我一开始就看见了,废物一个还想反杀?” 一想到如果真的是舒莫站在这里,那么普尼亚的偷袭还真有可能把舒莫推下高台,队长就更生气了,他又狠狠踢了男人一脚,这才转过脸,准备伸手去拿起面前的王冠。 “你……不是因斯亚……” 普尼亚倒在地上瞪大眼睛,说道:“那么……他在哪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普尼亚缓缓低下头,看向了高台下方的灰发裁判,然后,他就望见了那双深邃的绿眸。 对方看着他,眼中没有喜悦、也没有仇恨,只是在看着一个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人,看着一个伪造成他的样子,却一再失败的陌生人。 第80章 舒莫戴上了那顶冠冕 圣洁的冠冕漂浮在半空之中,将整个星空都渲染成了银白色,一道道的光环在空中浮现,高台之下的仆从们跪在地上,眼神愈发虔诚。 舒莫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幕,心里很想说一句:这看上去好像邪//教现场啊。 他缩了缩脑袋,片刻后,灰发青年突然意识到,这么大的动静,绝对会引来其他人的围观,而皇后都即将加冕了,荒诞之主在哪里? 第251章 一直没有见到贪婪,让舒莫的心慌慌的。队长已经清掉了眼前的障碍,手指甚至已经握住了那顶冠冕,但就在这一瞬间,戴着人皮面具的队长突然感到一股杀意从远处爆发而出,以他在生死危机中锻炼而出的敏锐,男人在那一瞬间当即蹲下,一把巨大的镰刀仍然从他的头顶划过,差点让他当场变成真·平头哥。 队长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就望见在上方的天幕之中,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泛着青白色泽的大手骨节修长,握住那把险些将队长斩首的镰刀,下一秒,下方的仆从们齐齐跪伏在地,漆黑的衣角出现,再然后是一头华美的黑发,荒诞之主西卜斯现身,祂一甩手中的巨镰,什么都没说,在男人的后方,审判所的主教们朝着祂的方向追来,细细看去,西卜斯的脸上甚至还有些些许血迹,衬得祂更添一分魔魅的气场。 祂身后的金网展开,一顶漆黑的王冠戴在祂的头上,上方燃烧着黑金色的火焰。 “我的皇后……在哪里?” 突然出现,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的庞然大物缓缓降落在高台之上,祂的黑发将男人撑起,犹如一张漆黑的菌网,在男人的身边缭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斑驳的金色彩斑从祂的四周洒落,光是嗅闻到这股味道,似乎都会让人的大脑金化、腐朽、陷入疯狂。 消失许久,不知所踪的西卜斯突然出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仔细看去,祂的屁股后面,还追着一群审判所的援兵。 在最前方带着援手而来的主教都快吐血了,她们兵分两路,一波人带着普尼亚去夺回圣物;另外一波人则是去围剿西卜斯,在主教和七诫的协力合作下,他们以多敌少围攻荒诞之主,在如此的攻势之下。 审判所的人很成功地跟西卜斯打了个六四开。 西卜斯六,审判所四。 他们已经足够无耻,甚至主动偷袭,但却还是险些被西卜斯斩首,那把镰刀似乎有着某种能力,无论是谁,只要被那把镰刀命中,就都会被其直接斩首,身体风干,头颅则化为黄金。 审判所的一位红衣主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西卜斯一刀斩杀。祂抽出带血的镰刀,眼中并无其他情绪,只有对死亡的漠然,仿佛身处在他面前的人只有跪伏在地,才能勉强找到一点安全感。 男人本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继续斩下另外一个人的头颅,但祂却仿佛望见了什么,突然不再管审判所的人,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加冕的高台上。 当望见高台上的两位黑发青年时,西卜斯的金眸微微眯起,那双视其他人为无物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如此清晰的怒火,他的手指伸出,向前一抓后,在男人的手中就出现了一张人皮面具,对方正在竭力挣扎,犹如活物一般挣动着,从面具的四周伸出了细长的触须,它发出类似于求饶的尖叫声,但却还是在西卜斯的手中被慢慢握紧,接着缓缓捏碎。 队长退后了一步,他的身体缓缓变为原型,男人脖子上的血口还在往下滴血,逐渐愈合。丛看着面前华美却恐怖的怪物,心里生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他已经死了,在西卜斯的眼中死去。 他的心跳跳得极快,队长是一个不苟言笑,且不爱说话的高冷雇佣兵,但是现在,在西卜斯的面前,望着他手中那把滴血的镰刀和身上散发的杀意,男人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挤出了一个友善、和蔼的笑容,似乎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吃了吗? 队长……队长感觉自己的腿在发抖,他心里唯一的感觉,就是舒莫的伴侣看上去,似乎脾气不太好。 “舒莫让我来拿回他的东西,”队长望着男人缓缓举起镰刀的动作,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拯救了自己的性命:“你是他的伴侣吧?他叫我过来这么做,是因为他一直想救你。” 西卜斯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不等祂继续开口,队长直接转过身就撒开腿开始狂奔,比来的时候速度快了何止几倍。 西卜斯望向他,察觉到队长身上有舒莫气息的祂只想抹掉这个存在,祂刚准备追上去将人斩首,审判所的人却从后方冲来,主教漂浮在空中,手中托着另外一只盖亚之眼,那股凝视感让人十分烦躁,西卜斯的脚步一顿,似乎踩到了什么,祂低下头,就看见仍然瘫倒在地上的黑发青年伸出手握住祂的衣角,对祂说: “救救我……” 祂的金眸扫过面前的人,对方满身狼藉,显得极为可怜,勾着男人的衣角求救,这副样子似乎引起了西卜斯的注意,西卜斯的长发扫过,向着他缓缓伸出手,似乎要扶起他,普尼亚的心一跳,他知晓这有多么危险,但这近在咫尺的男人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普尼亚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就看着西卜斯握住他的头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 男人望着他的眼神发生了某种变化,仿佛一位暴君望见了心仪的收藏品,任何和舒莫有关的东西,都是属于祂的。 下一秒,普尼亚只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却是他的头颅被直接斩首,血色淹没了一切,普尼亚的脸开始金化、凝固,最终变为了一个雕像,被西卜斯握在手中,这一幕,就犹如他曾经在梦中见到的一样。 一张人皮面具掉了下来,西卜斯就像是拔萝卜一般,很轻松地将新的收藏品拿起,普尼亚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才终于生出了一点悔意,以及一丝痛苦的不甘。 第252章 这导致他的面容一阵变化,最终变成了愤恨的模样,西卜斯望着手里的东西,像是有些不满,身后的主教恰好在这个时候在背后攻击,祂的手一抬,这个刚刚到手的藏品就在男人的手中化为金粉破裂开来,被主教一刀切碎,但其中并没有掉出珠宝,而是一片漆黑。 从西卜斯突然现身,再到现在普尼亚的死只过去了很短的时间,舒莫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他仅仅因此停顿了几秒就回过了神,看着向着他狂奔而来的队长,短短的一段路,蓝发男人几乎要跑出夺命马拉松般的模样,他的双臂挥得快要起飞,恨不得把自己的两条腿砍断后装上电动马达冲过来。 “舒莫!” 听到这句话,舒莫的眼瞳瞪大了一些,在队长的手中,就拿着那顶圣洁的王冠! 舒莫朝着队长的方向冲去,然而他刚走出一步,身旁就传来了一声叹息,加里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弓箭,他拉开弓,对准前方的队长拉开弓弦,即使是在将准星对准队长的时候,男人的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令人不由自主信赖的笑容。 “住手!” 舒莫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绿眸中溢出一股偏执的情绪,望着面前的加里,绝不相信对方会对他动手,加里对着他微微笑起来,下一秒,男人的指尖松开,手中的弓箭化为两根金箭射出,掠过面前的灰发青年后射向队长的方向,一根要将对方的胸脯贯穿,另外一根则飞向西卜斯。 舒莫的眸光由始至终都极为坚定,即使是那柄弓箭对准了他,但加里的这两箭,却还是超出了青年的认知范围,有那么一瞬间,要不是不合时宜,他甚至想感慨一句:“这也太厉害了。” 加里盈盈地笑着:“好好待在这里,好吗?” 舒莫望着他,说道:“你不想我拿到那顶王冠。” 这不是疑惑句,而是肯定,加里望了一眼审判所的人,接着又看着他,声音几乎低哑:“现在还不是时候。” 舒莫和他对视着,两个人的眸光彼此交错,加里没有做更多的解释,但舒莫已经不太想听了,他又看了男人一眼,突然伸出手一旁,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仆从之中,歌者突然犹如鬼魅般爬出,它所过之处掉下了一寸又一寸的骨刺,但它发出的歌声却越发悦耳,从一开始的嘶哑,再到现在的天籁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倾听、沉沦。 它突然出现在了队长的面前,伴随着一阵优美的旋律,即将将队长完全轰碎成渣的金箭被它挡下,却将歌者的小半个头颅轰穿。从裂开的颅骨处显露处焦黑的痕迹,污染物当然不会痛呼,它只是仍然在唱歌。 “我只是想保护你。”加里望着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去信赖:“还是说,他比我更重要?” “这怎么能拿来比较?”舒莫望着他,眼中满是不解:“你难道真的要看着贪婪消失?” “审判所的人会镇压荒诞之主,并灭杀这个即将诞世的五级污染物。”加里说道:“这不是很好吗?” 灰发青年闻言陷入了沉默,他用那双绿眸凝视着面前的金发男人,语气中已经隐隐不快:“放屁。” 回应他的,是加里再次举手拉弦的动作,舒莫这一次没有再去挡,他只是转过身朝着队长走去,而在青年的身后,是一蹦一跳地缓缓包围上来,朝着金发男人靠近的小丑们。 这些怪物们一边做着滑稽的动作,一边对着金发男人挤眉弄眼,加里的手指一顿,他望着舒莫的背影,金眸慢慢变深:“这不公平。” 男人连眼角都在轻颤,他露出一个笑,但眼角却是朝下弯曲的样子:“你在偏心呢,裁判大人。” “比起互相残杀,阻止你们是更好的方式。”舒莫头也不回,自然看不见加里的表情:“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不想你伤害贪婪。” 美如冠玉的金发男人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男人白玉般的脸庞像是裂开了一条缝隙一般,从额头中心缓缓渗出一滴血珠,他伸手抚摸,看着在洁白手套上渗开的血水,加里淡淡地说道:“真是……令人不快。” 舒莫并不是想伤害他,只是命令小丑们阻止身后的男人,任何想要杀死西卜斯的人都是舒莫的敌人,但是当加里也对祂举起屠刀的时候,舒莫那一瞬间是真的没脾气了。 “我奉命寻找圣者的踪迹。”身后的男人突然传来一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而在审判所的资料之中,这件圣物,似乎与曾经在五层出现过的‘圣者’有着莫名的联系,曾经的圣者留下的遗迹中,有与圣物产生共鸣的残骸。” “如果我寻找到了圣者大人,那么审判所的人,就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区迎回对方。” 加里说道:“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可能会以这顶王冠为诱饵,看看是什么人,会想要去使用它,可以使用它。” “你觉得呢?裁判大人。” 那段话很轻,却在转瞬间随风而逝。 “在荒诞之主被镇压后,即使是亵神者,因其被日柱2所庇护,生命工厂的人也会任其离开,而留在领域内的污染物也有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 似乎是有人在他耳边若有若无地蛊惑道:“放弃吧,离开这里,你的安危比其他人更重要。” “放屁。”舒莫头也不回地说:“审判所的人,才不会放过亵神者。” 第253章 “也许我会呢。”加里说道:“毕竟,我很喜欢裁判大人。” 刚刚死里逃生,终于走到舒莫面前大喘气的队长恰好听到了加里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刚刚的事,他的耳机都掉到了地上,自然听不见他们之前在说些什么,但加里的这番告白实在语出惊人,队长当场愣住,他看着舒莫,眼神都逐渐变得钦佩起来。 从荒诞之主到审判所新教士。 舒莫的追求者,怎么一个比一个恐怖。 “我拿到了。”这番话只在队长的脑中过了一瞬,舒莫走到他的面前后,男人便伸出手,将手中的王冠递到他的面前,在靠近舒莫的那一瞬间,这圣洁的冠冕骤然爆发出了明亮至极的光芒,队长感到手上传来一股灼热的阵痛,他连忙松开手里的东西,却发现自己并未受伤,甚至于连刚刚一路上所受的伤都完全痊愈,浑身上下宛如重获新生一般,队长的头皮一痒,他伸手去摸的时候,发现就连被西卜斯砍下的头发,都在这一刻重新长了出来。 ——神医啊! 那顶冠冕悬浮在空中,在舒莫的面前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宛如一颗正在闪亮的启明星,微微战栗着等待着自己真正的主人,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压迫感,就算是正在和西卜斯对战的审判所一行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转过脸,就看见了灰发青年伸出手,握住王冠的那副场面。 明亮的光芒一阵阵传出,此地的所有污染物都仿佛被其震慑般抬起脸,凝视着正中心的灰发青年,西卜斯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身后的金网一闪,男人便骤然出现在了舒莫身后,先是一头漆黑的长发,然后是内部斑驳的黄金色,再之后,是缓缓靠近的暗哑声线,以及那腐朽又甜腻的气息。 身穿长袍的男人从虚空中探出手,他的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舒莫伸出手握住那顶王冠,仿佛在接受着一般,眼眸的绿色被白芒压制,又在下一秒重新变为深邃的浓绿。 那些被普尼亚所忽视、所厌恶的求救声一瞬间涌入舒莫的耳中,他并未去拒绝,而是选择了接受,因为这就是他的职责,某种纯白色的力量不断地涌入舒莫的体内,那是与他完全契合的,本来就应该拥有的东西。 “皇后。”黑发男人漂浮在虚空中,伸出犹如玉蜘蛛般的手掌抚摸青年的脸庞,带着爱意的呢喃,他犹如掀开一张假面一般,将那张面具扯下,露出黑发青年真实的面孔。 “我的皇后——” 在那一瞬间,舒莫的样子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审判所的人甚至到现在连贪婪都顾不上了,他们看着这张脸迅速反应了过来,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刻骨铭心。 舒莫和审判所的关系,简直可以用虐恋情深来形容。 在他来到二层之后,审判所刚刚接收到了亵神者重新现世的消息时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亵神者被日柱2所庇护的消息。 日柱2的行为,简直就是在审判所身上骑脸输出,他们当然无法忍受,为了证明审判所的威严,他们派遣七阶阿卡纳去惩戒亵神者,阿卡纳接受到了这个命令后迅速出击,将这项任务迅速外派给了自己的得力属下,二人迅速前往实验所受命。 然后以极速暴毙。 在那之后,审判所便遭到了所长的报复,他们当然极度愤怒,但那个时候日冕组织正跟他们打得火热,审判所三天两头就要和日冕组织起冲突,对于所长的报复,就只能再放一段时间。 这一放,就是几个多月,审判所对舒莫的怨气越来越深,但一直没有时间处理,更何况,所长的报复,还挺麻烦的。 再头铁的人,也不能在和日柱1对打的时候再去得罪日柱2,柱神本人可能不惧,但轮到审判所那就是真的会被两位支柱混合双打,他们心里门清,此事不能再细究下去。 然后,他们就突然发现,亵神者终于离开了实验所,来到了荒诞戏剧的领域之中。 ……并成为了荒诞大剧院的裁判。 再到了现在,主教定睛一看,突然发现,为什么这位审判所喊打喊杀的亵神者,一直暗中要除掉的存在,好像真的可以使用圣物? 主教和身旁的七诫对视一眼,都感到此事是如此的荒谬,他们的身后,玛门亲眼目睹了普尼亚的死,他抚摸着自己的脸,眼眸中的紫色越发暗沉。 似乎完全无人为他的死而难过,甚至于,就连玛门自己的注意力,都被舒莫吸引,他看着前方的黑发青年,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原来普尼亚和他,都只是两个模仿他人的伪物罢了。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将他带回审判所。”主教开口说道,身旁的七诫也是赞同的样子:“无论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们也得将他带回去。” 此刻对于他们来说,甚至于就连贪婪都已经不重要了。 喜悦到了极致的暗哑声线在身后传来,此时的西卜斯眼里只剩下了舒莫的身影,其他所有人在他的眼里,都已经不存在了。 队长望着他们,很识相地后退几步,然后远离了这片区域,他有自知之明,接下去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对于队长来说,在场的所有人里,就没有人是他能打得过的。 原本舒莫他还可以,咳,以武力胜之,即使这有些胜之不武,但是现在队长已经成为了此地的战力低沉,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舒莫像是终于和面前的冠冕完全共鸣,黑发青年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后,眸中就只剩下一片纯粹的白色。 第254章 他转过身,被他所视的所有污染物都下意识地低下头颅以表恭敬,这副场景让审判所的人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站在那里,却隐隐压制了所有人,舒莫望着身后的西卜斯,就见到男人勾起唇笑起来,笑得肆意:“你真美。” 舒莫用白眸望着他,面无表情,眼中的情绪仅有淡漠,让人想要将他抓住,让那双眼眸染上更多的色彩。 “你终于接受了加冕,成为了我的东西。”西卜斯发出一声喟叹,他身后的蛛网朝着他涌来,最后一丝脉络即将消失在男人的体内,彻底与他融为一体,怪物们的头颅低得更深,因为它们将要迎来一位完整的王和一位皇后。 这是实现愿望的喟叹,也是贪欲被暂时满足的喜悦,就在蛛网彻底融入他体内的最后一秒,舒莫突然伸出手,然后强行拽住了那道金丝。 “我不是你的皇后。”看着西卜斯骤然睁大的双眼,舒莫和那双残暴的金眸对视着,却毫无避让:“你也不是荒诞之主。” “贪婪,你该回来了。” 舒莫轻轻呼唤着他,西卜斯却眯起眼睛,接着伸出手想要将他扯入怀中,温柔的呼唤对祂是无用的,舒莫想,只有正义的铁拳,才能让贪婪醒过来。 他冷静地思考着,避开了西卜斯的手,男人刚想要继续动作,舒莫缓缓将王冠戴在头上,那顶冠冕立刻与他融为一体,并完全契合,他身上的黑色制服产生变化,一套华美且精致的服饰缓缓勾勒而出,但却被舒莫不耐烦地挥退,重新变为普通的黑色衣服。 “贪婪,”他说:“醒过来。” 下一秒,舒莫抬起手,突然一把拽住了荒诞之主的衣领,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底下的怪物刚想要上前,就先是脚步一顿,然后陷入沉思,最终,他们选择动作协调地一致抬起脸,开始集体看天花板。 “我让你醒过来!” 舒莫低吼了一声,接着伸出手,拽住贪婪的衣领不断摇晃,西卜斯看着自己的皇后,脑中混乱地想道,他的性格……好烈。 好喜欢。 “出来见我!” 舒莫的眼中爆出白芒,他将手中的蛛网不断向外扯动,期间西卜斯犹豫着要不要推开他,就被青年直接打退,刚刚还肆意斩首杀戮的人现在难免有些踌躇,按照西卜斯的性格,祂应该感到被冒犯而发怒,但随着舒莫越扯越多,男人的金色竖瞳也在慢慢发生变化,从金变紫,竖瞳变成了横瞳般的形状。 “出、来、见、我。” 舒莫继续说着,审判所的人看着这一幕,决定在此刻出手偷袭,黑发青年却转过脸望着他们,接着,青年伸出手做了一个虚握的手势,他头顶的冠冕一闪,下一秒,刚刚迈出一步的七诫突然感到身体一紧,他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下一秒,就化为一道流光般飞逝而出。 主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就算是她,也突然迟疑了一瞬,接着缓缓地后退了几步,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周围的怪物眼睁睁看着荒诞之主正在瓦解也不敢动手了,这是对青年的尊敬吗?有,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生命的尊重。 荒诞戏剧领域的最深处,一只浑身镶嵌着珠宝,精致漂亮的小蜘蛛趴伏在满地的金子上,它的身体在不断发抖,背后的钻石翅膀也在不断发颤,随着耳边传来的律令,它的身体抖动地也更加厉害,恐惧到近乎瑟瑟发抖。 也许是因为实在太害怕了,小蜘蛛沉默了片刻后,干脆伸出蜘蛛足在身下的黄金里挖出一个小坑,接着钻入其中挥舞四肢将自己掩埋起来,只露出几根细长的肢足不断发着颤。 随着它的颤抖,整个荒诞戏剧的领域,也仿佛在发自内心的恐惧下战栗起来,日冕组织的人来到了荒诞戏剧的领域之前,看着面前的卫兵,领队的猎人对着通讯说道:“我们来到了荒诞戏剧的领域,现在,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入其中……” 话音刚落,随着舒莫手中的金网一扯,荒诞戏剧的领域就仿佛在那一瞬间都随之崩塌了一部分般,小蜘蛛不断地打颤,接着突然身体一蹬,死了一样瘫了下来,整个领域就仿佛碎裂开的鸡蛋壳般从内部破碎,发出沉闷的声响。 猎人刚说完这句话,就突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擦了擦眼,突然目露狐疑:“等一等,好像不需要强行打开缝隙,冲入领域了……?” “发生什么了?” 另一边的通讯询问道。 猎人看了好几眼,甚至是询问过了身边同事的意见,然后他就看见同事被叫过来接着看见这一幕后眼睛一瞪的场景,猎人放心了,并不是他的视力出了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就是,好像是……荒诞戏剧的领域,裂开了?” “啊——!” 下一秒,一道从内部突然飞出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接着以倒栽葱的方式落到了他们的面前,猎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敌袭,吓得他们下意识地就要准备迎战,然后,猎人的动作就突然一顿,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猎人望着面前的人形生物,就听见通讯那边传来的声响: “发生什么了?我听见你那边的惨叫声,需要支援吗?” “没事,就是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东西。”猎人犹豫了一瞬,突然认出来了这家伙是谁:这不是审判所的七诫吗?! 第255章 随着舒莫不断撕扯,贪婪的发丝也在由黑转紫,最终缓缓变为纯粹的紫色,他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人,男人的眼眸已经完全变为绿色,他好像有些茫然似得,怔怔地盯着舒莫,突然露出一个笑:“出什么事了?你在干什么?” 他低下头,就看见舒莫从自己胸膛里扯出的蛛丝,男人抬起脸若有所思:“我身体里怎么有奇怪的东西,你在帮我?” “舒莫,你真好。”贪婪对于自己身体的异样仅仅只在意了一瞬,就继续去看面前的黑发青年,望着他现在的模样移不开眼,舒莫知道,贪婪回来了。 “出来见我。”舒莫这么说着,伸出手用力拽动,贪婪望着这一幕也同样伸出手,笑着将自己体内的东西扯了出来,刚刚还窝在黄金里的小蜘蛛抬头一看,天就塌了。 它随着最后一缕蛛网被扯出,趴伏在金丝上,颤颤巍巍地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一只手将它拎起,舒莫面无表情地看着它,荒诞戏剧的本体完全不敢挣扎,它僵在半空犹如一个挂饰一般,最终举起前段的两个爪足,投降了。 “叽叽、叽叽叽!” 小蜘蛛发出求饶的声音,捂住头,任由自己的翅膀被舒莫揪住,看上去十分可怜。 第81章 犹如圣者被拉下神坛 “叽叽!” 听到了荒诞戏剧的声音,舒莫的眼神变得深沉,戴着纯白冠冕的他看上去有股淡淡的圣性,但那并不是纯粹的悲悯和温和,甚至在某个角度看去,舒莫的眼神几乎都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冷意,仿佛失去了一部分的人性般。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完整,右腿处的累伤突然消失不见,再也感受不到,舒莫甚至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从来没有任何腿疾一般,他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部分,可以肆意地行走、奔跑,并再也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同时,他也隐隐感到了一股奇异的本能在呼唤着他,要让他去净化、去救赎那些正在受难怪物。 他抬起脸向着某处望去,仿佛望见了作为此地核心的地方,那里……是生命工厂的核心所在处! “舒莫……?” “舒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让原本已经准备飞起,离开此地的舒莫微微一怔,他手上拽着的蜘蛛不断发出求饶的声音,仿佛在祈求舒莫不要净化它。但荒诞戏剧的求饶声不能影响舒莫分毫,而眸光闪烁,隐有敌意和试探之色的审判所也不能引起舒莫的任何注意,他的眼神一片纯白,仿佛不在乎这里的所有人般想要离去,在和王冠彻底共鸣的那一刻,他的脑中就只剩下了自己的职责。 然而就是这样的舒莫,却在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两道声音时骤然停了下来,已经飞在空中,有如神人般的黑发青年回过头,他的满头黑发在冠冕的照耀下从漆黑转为寸寸雪丝,青年英俊的面容在那一瞬被增添上了一丝难言的气质,他望着在场的所有人,却仿佛只是单纯地俯视,眼神慈悲,却毫无情感。 他的衣摆随风飘扬,一件若隐若现的银黑长袍勾勒而出,白发青年站在空中俯瞰着下方的一切,他的面前,一轮纯白的圆环缓缓托起,只等到他向前一步,青年的身影就会瞬间消失。 但就是这样的舒莫,眼神触及到地面上的两道身影时,却仿佛多出了一丝温度。不再显得疏离。 加里和贪婪同时抬起脸看着他,金发男人的满头金发随风飘荡着,脸上带着朝阳般的笑意,绝美的脸上却眉头微皱;而紫发男人则抬起眼,绿色的眼眸异常纯粹:只有纯粹的困惑。 “你要去哪里?” 贪婪说:“不带贪婪一起走吗?” “裁判大人,您似乎走得有些急了。”加里说道:“不留下和我们聊聊天吗?” 主教和玛门一齐看向说话的两个人,虽察觉加里的态度有些古怪,但他们也不由得在心里赞同加里的话,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看着对方就这样离开,但除了他们以外,其他的人竟然一时之间都无法开口,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此时此刻,除了加里和贪婪以外,没人可以在现在的舒莫面前擅自开口。 对方已经不是舒莫,而是圣者。主教想要张口,身体却仿佛在逐渐生锈一般无力、僵硬,而身旁的玛门也是一幅同样的表情,他们的身体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白发青年看向他们,眼中有着很淡的情感,却又好像在疑惑自己为何停下,他有自己需要处理的职责,其他生灵的祈求声正通过冠冕源源不断地传来,舒莫无法置之不理,他的一头黑色短发从最开始的齐肩慢慢拔长,最终变为了满头的银白长发,男人飞在空中,面容俊美,肤色苍白,却并非是先前那般毫无血色般的白,而是泛着莹莹光芒的白色,连多看一眼,都仿佛会亵渎对方的神圣。 圣者眼中的眸光闪烁了一番,最终开口说道:“我需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那些事情……比贪婪重要?” 舒莫转过脸,看向光环中的一切,他微微颦眉,心中的一道声音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去救赎他人,才是他最重要的使命。 比其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更加重要的使命。 这番话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舒莫低下头,却望见了紫发男人抬着脸望向他的表情,那双绿眸显得那样干净、纯粹,其中的绿色幽冷清透,犹如一湾深潭一般发着光,却深不见底,其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蛰伏着,有一道风吹来,就让那潭碧水泛起粼粼波光,贪婪看上去是那么好看,却被眼中的风吹得有些摇摇欲坠一般,像是有些委屈。 第256章 如果现在就这样离开的话,那贪婪该怎么办? 舒莫突然想到,职责很重要,但是贪婪他……他是…… 圣者张开口,眼中的白芒下方透出一点竭力挣扎的绿色,之后又被白光压制,白发青年说道:“等我完成这一切,我就回来找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已经显出了某种不应该出现的迟疑,贪婪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执拗,眼中的瞳孔慢慢加深,几乎要从幽绿转为深红:“不,贪婪要留在你身边!” “你不能跟着我一起离开,”舒莫说:“我要去完成我的职责,它们正在受苦。” “我要去拯救它们。”圣者说道,他说完这句话后,体内的本能又淹没了他的理智,现在的舒莫甚至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他自己都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的他,为何会停下来和贪婪对话。 “舒莫,”就在此刻,一直没有说话的加里突然说道:“你要是现在走了,那么在你离开之后,我们就会杀了贪婪。” “我不允许!” 已经一脚踏入光环之中的青年骤然转过脸,加里的身体一阵摇晃,身体仿佛遭受到某种重创般从口中涌出鲜血,他低声轻咳起来,嘴角噙着笑,因为他找到了让舒莫留下来的方法,但男人的眉头紧皱,因为他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就已经彻底意识到贪婪在舒莫心中的地位。 “我们一定会杀了他。”加里放下染血的手,接着对上方的人露出微笑,他的笑容仍然如此明媚,却毫不让人怀疑他是否会这么做:“你舍得吗?舒莫。” “他在你的心里不够重要吗?”加里缓缓抬手,一把长弓就在他的手中凝结,上方的金色弓箭若隐若现:“你怎么能舍得丢下他离开?” 他将准星对准贪婪,毫不犹豫地射出了箭,贪婪原本可以躲开,却在舒莫的目光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满头的紫发被狂风吹开,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圣者低下头看着他,心里推测出,贪婪是可以躲开的。 ……但他为什么不躲开呢? “为什么?”白发男人冷漠且无情的样子仿佛一张逐渐碎裂的镜子,正在一点点将他身上那层圣洁的姿态剥离:“为什么不躲开?” 他瞪大眼睛,看着贪婪的身前骤然出现一把金箭,下一秒就要贯穿他的胸膛,在那一瞬间,男人抬起脸看着他,脸上竟然露出了纯粹的、好看的笑容。 ‘别抛弃我。’ 他是那么眨着眼睛说道。 比起理智来得更快的,是舒莫抬起手,拦下那一击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加里和贪婪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快意笑容,却又转瞬即逝。 “你……疯了?” 舒莫向前一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光环中走出,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职责都被他抛到脑后,很短的一步,舒莫就从高高在上的圣者被拉下神坛,他在不假思索地出手拦下加里攻击的那一瞬间,对于贪婪的担忧就胜过了脑中不断传来的低语。 白发青年的五指缓缓收拢,将手里的金箭握得粉碎,他身后的光环缓缓合拢,加里感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金发男人脸上仍然是明亮的笑意,宛如一道纯粹的阳光:“啊,看来他在你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呢。” 他轻快地说道,同时对着舒莫眨了眨眼睛,犹如引诱:“那我在您的心里,能够有一点微末的地位吗?裁判大人。” 低着头不能动弹,近乎要跪在地上却死死抵抗的主教和玛门听到这番话,一时之间差点闪了腰,玛门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幸好他一把抓住身旁的主教,这无情铁手让主教也跟着摇了一下。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心中都被加里的大胆所折服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去调戏舒莫,金发男人确实是一直在拖延时间,这让两个人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看见这位一向正直冷静的同事突然开始出卖色相般,让他们既尴尬又茫然。 “……” 另外一道视线突然落到了加里的身上,贪婪抬起脸看着他,那双绿眸缓缓眯起,接着,男人突然说道:“舒莫,这个家伙看上去好奇怪啊。” 他抬起脸看着舒莫说道:“贪婪讨厌他,贪婪不喜欢他。” 加里:“……”搞得好像谁喜欢你一样。 加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着上方的人,觉得还是得给他一些刺激,男人这么想着,便低垂着眼帘准备再抽出金箭对准贪婪射击,但下一秒,舒莫就好像受到了刺激一般抬起脸看着他,低声说道:“你还想要做些什么?” 他抬起手,加里就感到身体一抖,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脸,就看见舒莫抬起手指向他,下一秒,加里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微微一阵摇晃,荒诞戏剧的领域就仿佛从内部破开了一个大洞一般,将金发男人从其中漏了出来,加里只是微微眨了眨眼,就看见日冕组织的猎人们围在一起,刚刚经历了一场围剿,浑身浴血的七诫站在他的身边呕出一口黑血,七诫刚准备把自己的断手捡起来,一双皮靴就突然踩在了他的手上,七诫抬起脸,说道:“……你踩到我的手了。” 一头金发的加里和他对视着,男人脸上的表情,让此刻的七诫也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几乎感觉面前的人危险到让他都感到发憷,简直就像是……刚刚从情人那里受挫了般。 第257章 七诫狠狠皱了下眉,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呵……”悦耳如吟唱般的声音响起,加里将他的断手捡起来递给他,身旁的日冕猎人们聚在一起,犹如一群狩猎状态的狼,领头的头狼吹了声口哨:“又来了一个‘贵客’。” 他们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突然发现这好像似乎是审判所派入o-17-fg-荒诞戏剧中的人,一位七诫一位教士,却突然刚刚好出现在了日冕组织的面前,猎人漫不经心地想:今天是什么日冕和审判所开会的日子吗? 然后,空中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尖叫,已经有过两次经验的日冕组织熟练地准备半路拦截,同时让开路让他们进入包围圈内,其中的几位教士被当场轰成渣,玛门和主教为身旁的属下们挡下攻击,他们落入包围圈中,和身旁的加里以及七诫大眼瞪小眼。 几个人在很短暂地茫然后,就站在一起一致地准备迎敌,日冕组织的猎人见到这套阵容后眼角抽了抽,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耳机说道:“寻求增援!” “不需要,你们尽最大可能拖延时间,希大人他……已经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后,猎人眼中的神色一变,他望着面前一群人的眼神已经彻底发生变化,现在他们不需要担心被眼前的主教们反杀,而是应该尽全力,让他们被全部留在这里。 “圣女大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七诫的声音嘶哑,他身上的伤势极重,但男人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似得将断手安了回去:“呵呵……如果能留下面前的这帮人,就算是日冕,也会觉得心痛。” “我感受到了支柱的气息。” “哦?”七诫说道:“是哪位支柱?圣女大人可以顺便回收他们的本源。” “似乎,是日柱1.” “……?” 加里轻声说,语气仍然温和。他的这番话让身旁的几个人都望向他,男人的笑容仍然那么好看:“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跑啊!” 七诫低吼一声,他的整个人骤然扭曲成狰狞的怪物,一群人爆发出了自己最强大的力量,势如破竹地冲开一条道路,然后撒开腿就头也不回地狂奔,日冕组织的人都愣了一瞬,片刻后,他们低骂了一句,然后就在屁股后面疯狂追。 一时之间,场面竟然显得有些莫名的欢乐。 周围的其他人都被清出去了,飞在空中的圣者望着下方的贪婪,在解决了近在咫尺的危机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起来,仿佛在不断挣扎。 贪婪和那双白眸对视着,男人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执拗和疯狂,以及隐隐的狂热:“吾主。” 男人说:“不要抛下我,你要是抛弃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 他是那么的虔诚,对着舒莫单膝跪下,但眼中却满是侵占欲和贪欲,像求而不得的信徒,伸出手,却不是朝拜,而是想要将上方人困入掌心。 “舒莫,”贪婪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在自己的两边手腕上割出狠狠地一刀,血肉摩擦的声音出现,贪婪将自己的手割得鲜血淋漓,血迅速从其中涌出,滴落在地面上的响声清晰可见:“救救我吧。” 舒莫微微睁大眼睛望着那一幕,下一秒,他眼中的纯白缓缓消散,青年的心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压过了其他的呼唤声,就像是在说,不能离开贪婪,他不能丢下他。 随着这个念头的逐渐坚定,舒莫的一头白发也缓缓变为黑色,他飘在空中,仿佛从某种状态中脱离,重新找回了自己,黑发青年感到自己的身体很轻,周围的风一阵阵地传来,脚底板下好像空荡荡地。 舒莫抬起眼看了周围一眼,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在飞。 他居然会飞诶。 飞在高空中的感觉很好,舒莫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下一秒,他的笑容瞬间凝滞。 他飞在……高空中……? 黑发青年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瞬间变得煞白,舒莫往下看了一眼,接着整个人就好像无法承受一般摇摇欲坠,贪婪原本看着他,还以为舒莫还想要抛弃他离开,但就在这个时候,舒莫却突然身体一歪,好像完全承受不了这种刺激般失声说道:“贪婪——” “接住我!” 黑发青年一脸呆愣地从空中摔落了下来,周围的怪物们都朝着他的方向冲去,但比它们更快一步接住舒莫的,是一个弹射冲到舒莫面前的贪婪,在青年落地之前,紫发男人便已经伸出手,接着从空中摔落的圣者。 他失去了刚刚睥睨一切的姿态,却变为了最真实的自己,黑发青年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稳稳接住,他已经完全不在意其他任何事了,刚刚被他抓在手中的荒诞戏剧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接着有些晕了似得哆嗦着八条腿颤抖,连钻石翅膀都在打着哆嗦,随着它“阿丘”地一声,整个领域仿佛受到了某种震动般也开始左摇右晃,舒莫甚至误以为自己还飘在空中,他被吓了一跳,只能死死抓住贪婪的手,颤抖到眼睫毛都在发颤。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舒莫回想着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对于一个重度恐高的人来说,这已经不亚于是一场噩梦,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舒莫也哽着脖子不肯哭出声,他只能紧紧抓住贪婪的衣服,男人垂下眼睛望着他,绿眸深邃,他的手腕还在流血,男人却完全不在意这些,而是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对舒莫说道: 第258章 “别怕。” 贪婪说道:“我抓住你了。” 他看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人,即使再怎么想要掩饰,也克制不住那股从心底里、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仿佛一位正炫耀着怀中宝物的胜利者,对着他窃喜道:“我抓住你了。” 无论怎么样,你最终还是会选择我。 贪婪看着怀里的人,眼神在那一瞬间完全暴露出他的本性。舒莫没有看见这一幕,他整个人都在一边发着抖,一边流汗。黑发青年已经变为黑色制服的衣服都快要被汗水浸湿,舒莫知道这样很丢人,也知道仅仅因为恐高就被吓成这样很难看,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黑发青年几乎无法寻找到任何安全感,他缩在贪婪的怀里睁开眼,男人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渴望到整个世界都仿佛只有对方的样子,下一秒,像是再也无法自控,贪婪低下头吻了下来,浅浅的吻犹如一场雨般,将舒莫整个人完全淋湿,黑发青年闭上眼睛又睁开,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气息,却没有抵触,反而因为这种强烈的渴望,让他得到了更多的安全感,连脸上的颤色都被贪婪缓缓抚平。 他皱起的眉被一个接一个的吻舔开,身体也不再发抖,而是下意识地回应,在这样的安抚后,舒莫终于感到自己可以呼吸,他睁开眼松开手,对着贪婪说: “已经好了,可以了……” 他这么说着,却突然一惊,因为刚刚吻着他的男人却没有停下,他望着面前的舒莫浅浅地笑着,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中,都只透出了难以克制的渴求和欲望。 “舒莫……” 男人甜甜地说道,声音越发软了起来,舒莫刚刚误以为自己是在被贪婪安抚,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望着心仪的美食品尝味道,并越发感到美味。 “把我放下来。” 舒莫说道,他的声音也有点软,贪婪紧紧抱着他,看样子是还想要继续黏腻,但舒莫的侧脸突然传来湿凉的触感,却是一道血痕从贪婪贴在那里的手腕中流出,犹如一道将他们彼此相连的红线一般,无法抹去,抵死缠绵。 那股湿意几乎落入青年的脖颈中,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流下暧昧的痕迹,但颜料却是情人的血,想到这伤口从何而来,舒莫就又是心急,又是生气:“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扯过贪婪的手腕,男人却贴着他不断地挨蹭:“舒莫……舒莫……” “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贪婪的手还在流血,舒莫看着心里阵阵难受,也就顾不上他在说些什么了,舒莫正想治愈他的伤势,男人却抬起脸,用那双绿眸看着他,将手腕凑到他的嘴边。 “你帮我舔干净,好不好?” “……?” 舒莫看着他,却突然发现,贪婪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你帮我舔一舔,伤口就会好了。” 男人的声音又软,又带着淡淡的胁迫感,他将手腕直接压在舒莫的唇上,迫不及待想看见对方的唇染上自己的颜色,舒莫被他抱在怀里被迫尝到一点血腥味,黑发青年的眉头皱起,他头顶的冠冕散发着淡淡的威势感,仿佛任何触及这股威严的人都将被其扼杀,但贪婪却毫不在意这一点,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舒莫绝对不会伤害他的,不是吗? 贪婪一边哄着人,一边将自己的手挤进他的唇内,这几乎像是某种亵渎了,黑发青年的眉头紧锁,已经尝到一股难言的血味,这刚刚还在空中镇压一切的圣者现在却躺在他的怀里,贪婪心中几乎快要高歌,就在男人继续动作的那一瞬间,舒莫却抬起手,接着一指弹在他的眉心上。 “?” 贪婪脸上的兴奋表情凝滞了一瞬,下一秒,他向后倒去,黑发青年从他的怀中落下,站到了地上踉跄了一瞬,他的右腿可以在隐隐作痛,这意味着舒莫现在可以自由行走的状态并不会一直维持,而是在之后可能重新变为原样。 “为什么?”贪婪茫然地站直身体,脑中嗡嗡的,不痛,就是眼前一阵发白,但他手上的伤势已经复原,舒莫抬起脸看向他,仿佛有些不忍直视,黑发青年抬起手指,在他的指尖上,闪动着淡淡的白光。 “就算我再弹你一次,我好像也可以在这个过程中治疗你的伤势。” 舒莫说道:“还想来吗?” 贪婪望着他的手,眼中隐隐不甘。 “不过,”舒莫说道:“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嗯。”紫发男人走了过来,伸手握住舒莫的手,舒莫微微一怔,却没有挣开。 “你能为了我留下来,也真是太好了,舒莫。”男人说道。 第82章 生命工厂的内幕 “生命工厂的核心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舒莫询问道,他们在真实之所内行走着,因为短暂地拿到过几天的荒诞之主体验卡,贪婪在荒诞戏剧内仍然有着绝对的掌握权,再加上荒诞戏剧的本体还在舒莫手中捏着,小蜘蛛现在已经欲哭无泪,看上去极为凄惨。 他们一边走,一边命令荒诞戏剧停下所有的死亡游戏,还不等它装死,贪婪就已经抬起手,接着,无论是大剧院内还在狂欢杀戮的怪物,亦或是赌场内在用自己的命运当做筹码赌博的赌徒们都突然发现,眼前的死亡游戏在一个接一个地停下。 那些狰狞的怪物还想要继续杀戮,却骤然间就被死死困在原地无法动弹,贪婪对于领域内的所有怪物,都有着绝对的掌握权,它们连从领域内逃走都做不到了,只能停在原地等待审判。 第259章 小巷内,一团粘稠的流体一滴滴滴落在地面上,化为了一个满口尖牙的怪物,它望着前方的路人,眼中满是浑浊的恶意,那双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食物,刚想要张开嘴将其一口吞噬,路人回过头,就感到一股腥风袭来,她刚想要恐惧地尖叫出声,就突然发现,眼前的怪物将嘴张到最大后,就突然呆愣在原地,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吃、吃了你……”怪物发出嘶吼声,想要一口咬下,然后,它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女人一脸恐惧地颤抖着,片刻后,她发现眼前的怪物只是做出捕食的姿态无法动弹,她被吓得发抖,在极度的恐惧下差点踉跄着倒在地上,差点掀翻身旁的垃圾桶,她被吓坏了,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一抽,女人转过身拎起身旁的垃圾桶,里面装着一大把从赌场扔出来的骨灰,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对准那张大口就倒了进去:“吃,我让你吃!” 因怪物的嘴张到最大,导致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堆东西以极度顺畅的方式落入它的口中,再直接滑入胃囊,怪物的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片刻后,它目露泪光,甚至直接落下了一滴眼泪,只能看着女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时之间,无论是身在何处的普通人,都先是一愣,接着在试探之后逃离了那一场场死亡游戏的束缚,日冕组织的一些猎人也混在其中,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平民的同时破解死亡游戏的谜团,这也是一种镇压荒诞戏剧的方式,只是手段温和很多,在这个时候,他们虽然茫然,却还是做出了应对举动,第一时间将失控的人群集合起来做出安抚。 “o-17-fg-荒诞戏剧领域内发生了异动,这些怪物看上去……都被控制了?” “必须趁这个机会解救更多平民,”穿着黑衣的猎人说道,她有着一双异色的眼睛,黑发如漆:“但同时也要避免引起混乱。”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说道:“是丘特大人他们赶来,然后镇压了荒诞戏剧吗?” 众人抬起脸,就看见这庞大的领域像是从内部开始崩塌一般,缓缓露出了外界的一角,他们就被困在这如同蛋壳般的区域之中,望着天边重新出现的蔚蓝天空,有一瞬间的出神。 “但是……我们没有收到通知。”女人有些不解,但她很快就没有再深究下来,无论是不是日冕做的,现在更重要的是尽快解救更多人。 然后,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审判所的人从人群中走出,对他们说:“一定是圣女大人前来解救我们。” 他望着下方的群众,继续说道:“柱神没有抛弃你我,一定是祂的意念,才让我们获得了救赎。” 日冕组织的猎人们:“……” 望着这一幕,女人往下压了压帽檐,她和同僚对视了一眼后,什么都没说,就缓缓让开了路,在她的后方,一位满脸横肉的猎人举起了手中的特大加长版重装狙击枪,说这玩意是把造型奇特的狙击炮都有人信,他吹了声口哨后,就将狙击镜对准站在上方侃侃而谈的教士,tmd,站那么高,不射你射谁。 刚刚还准备让平民们信仰柱神的教士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浑身的汗毛已经不是竖起来,而是想要直接从他的身上跳下来爬动,男人回头就看见了那把狙击枪,脸颊一抽后就屁滚尿流地从高台跳下准备逃走,结果没想到,那颗飞在空中的子弹自带导航,在空中180°大转弯后直中教士的后背,他差点直接在空中炸了烟花。 “走。”男人嚼着口香糖说,他拍了拍自己心爱的宝贝:“去完成我们的任务。” 舒莫还不知道他的举动救了多少人,黑发青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去寻找刚刚自己所见到的生命工厂的支部所在地,在那里,他听见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呼救,仿佛成千上万人的哭喊在耳边回响,舒莫心里有种很强烈的预感,那就是他即将知晓一些他本来就应该知道的秘密了。 现在的时间争分夺秒,审判所的人必定不会轻易罢休,舒莫得在他们赶来之前完成一切,幸运的是,真实之所是荒诞戏剧最隐秘的核心之处,就算是审判所的人,也很难迅速赶来这里。 因为有贪婪定位,他们在真实之所内不断穿梭着,此地的时间和空间都极为混乱,仿佛只是过了一小会,又好像走了很久,渐渐地,舒莫一行人就看见了前方的一片建筑群,生命工厂的残骸就坐落于此,当望见那片纯白色的建筑时,舒莫的心里就生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感,仿佛那是什么极为奇异的东西。 那种特殊的材质,以及奇异的色彩,远远望去,仿佛整座建筑都有着某种诡异的活性,但它却因为从内部产生的灾难,现在已经“死”了。 “这里,就是生命工厂的支部。” 队长站在舒莫的身边,指着前方残破的大楼说道,那是生命工厂内的主楼:“我曾经来过这里。” “你还记得这里的路吗?”舒莫皱起眉,越是靠近这里,他就越觉得不舒服,奇怪的是,所有人里,只有他一个人会有这种感觉。 “每个支部内部的结构都是不同的,”队长说:“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几年前的事,那个时候的我就是想来寻找编织者……” 队长的话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之前过来的经历不算太好,但没有关系,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湿润,现在,他可以来迎接自己的父亲了。 第260章 “舒莫,生命工厂内部的核心之地,是所有员工的禁区,只有审判所的高层以及生命工厂的几位高层可以进入那里。”队长一边走着,一边在倾塌的建筑内缓缓前进,生命工厂的内部依稀还可以见到当时荒诞戏剧诞世时的景象,这里的员工并不是在那一瞬间全部死亡的,他们甚至抵抗了很久,却不是被拖入荒诞戏剧的领域,便是被关押在其中的污染物所吞噬。 而原本被关在生命工厂内的污染物,则要不然互相厮杀,要不然被吸入了荒诞戏剧的领域内,在墙面和天花板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血痕以及毁坏的痕迹,地板开裂,有些地方还在不断流出粘稠的沥青,整个建筑说不出的安静,有些诡异的安静,舒莫一行人走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一路过来,他们甚至没有看见过任何员工的尸体,只能看见一件件空荡荡的衣服,就好像原本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舒莫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贪婪,男人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他也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叽叽。” 小蜘蛛有气无力地被贪婪捏在手里,男人似乎把它当成了什么有趣的玩具般,时不时地将它倒拎在手中甩来甩去,它已经无法再蛊惑贪婪,现在只能屈辱地被人玩弄。 “叽!” 舒莫看向它,小蜘蛛发出了一声叫声,那意思是,它只有从诞生那一刻到现在的记忆,就算它将生命工厂的支部拖入领域内,也只是将它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慢慢侵蚀,它也不知晓,在灾难发生后,生命工厂的内部发生了什么。 舒莫看着它,片刻后,似乎是察觉到舒莫的不快,贪婪曲起手指在荒诞戏剧身上弹了一下,轻笑道:“废物。” “叽!!” 它缩了缩脑袋,敢怒不敢言。 一行人继续前进着,离中心区域越近,那股难以形容的奇特感觉就越发明显,舒莫走着走着,都要停下来喘口气,捂住酸痛的脑袋皱眉。黑发青年看上去越发难受,贪婪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安抚着,队长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不应该出现这里。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正在发着强烈的白光,高挑漂亮,有着一头绚丽紫发的男人抱着脸上满是冷汗的黑发青年,对方英俊的脸上覆盖着淡淡的薄汗,张着嘴缺氧一般喘息着,贪婪将他完全抱在怀里,他比舒莫高出一截,怀抱虽然冰冷,却让舒莫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别怕。”贪婪抱住他,安抚似地抚摸着舒莫的脊背,手指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在他身后划过,落入腰线处揽紧他窄了一圈的腰:“我在这里。” 舒莫握住他的手,黑发青年艰难地说道:“我听见很多声音,那些哭喊和求饶声。” 舒莫几乎有些呜咽地说,快要干呕起来:“他们很难受……” 他用力握紧贪婪的手,本能地想要赶到受难者的身边,但在生命工厂里,已经没有活物了。 “舒莫,”贪婪说,他悦耳的声音在舒莫耳边回响,男人轻轻揉着他的耳垂,温柔地摩挲,接着,堵住了他的耳朵:“不要被那些声音影响。” “你最应该在意的,是要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贪婪说道:“你得记得你自己是舒莫,明白吗?” 舒莫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黑发青年闭上眼睛,压下眼底即将涌出的白芒,他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分叉路前,不知为何,几个人在生命工厂的内部走过许多一模一样的分叉路,却像是陷入了迷宫一般走不出去,队长现在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扰舒莫:贪婪的镰刀还挺锋利的,而且舒莫的状态确实不算太好。 “队长,你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走了吗?” 队长迟疑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按照道理来说,我们现在都已经可以绕着生命工厂跑一圈了,但是现在,我们还在这里绕路。” “这里的结构有点奇怪。”队长揉了揉眉心:“在这里工作的员工总能听见各式各样的惨叫声,还说自己总感觉有东西在看着他们,很多人都怀疑他们出了精神问题,不过说句实在话,他们不出精神问题,反而不正常。” 队长难得开了句玩笑,虽然这听上去不好笑,舒莫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队长进入过沿途的每一个收容室,却没有在其中找到他想要找到的身影,反而是从几个员工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几个日记本。 这年头谁还写日记啊。 远在天边的真理的代价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们这么想着,然后打开了这个日记本,奇怪的是,上面没有员工的名字,只有他们的编号。 【h-471: 2.14号。 tmd,这个地方看上去有点不对劲,我一直怀疑我的室友在偷窥我,连在我洗澡的时候都偷窥我,可是我们都是男的! 老子受不了了,下次再发现他偷窥我,我就揍他一顿。 3.14:当场抓包了室友,把他打进了医护室,但是……为什么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里,我却还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3.15:错怪室友了,他说他只是喜欢我才会在大晚上进我的房间盯着我看了几个小时,最重要的是,那个偷窥者并不是他。 4.12:我要疯了,我受不了了……不要再看着我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我只是跟另外一个小组的人搭把手进入了一下核心区域而已,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我没有疯!你们为什么说我出了幻觉? 第261章 4.25:去问了那个小组的成员,她只是跟我说: 你会习惯的。 4.26: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了,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皮肤里,它想吃了我,它在看着我,我的皮肤下面有虫子,我想把我的皮都撕下来,有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我想挖掉我的眼睛,我要让这一切结束,彻底结束。】 在这几段后,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但最后一页的字迹已经狂乱到了极点,仿佛写这篇日记的员工也在那个时候彻底陷入了疯狂,写到后面,他只是在重复地写着一句话:我要结束这一切。 这短短的七个字密密麻麻地叠加在一起,让人感到他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一般来说,陷入这种境地中的员工也基本上会被生命工厂“清理”,但队长没想到的是,在再翻过一页后,他却只看见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被捆绑在床上,他满身都是被自己抓出的血痕,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身体,而在这张照片下,是一行字: 【别怕,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那行字迹和之前的字迹截然不同,字体都是精致的花体,不知道为什么,队长甚至能够在读到这行字时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喜悦,仿佛对方在欣喜,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饲养这位员工了。 舒莫也看了一眼,他沉默了:“……核心区域,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东西。” 舒莫在尽力掠过最后的那行字,不发表任何看法,队长也在努力无视那句话透出的信息,但奈何贪婪也看了一眼,然后,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真好,他很爱他呢。” “你们不觉得吗?” 队长和舒莫一言不发,他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舒莫、舒莫缓缓将这本日记放到一边,冷着脸说道:“你知道生命工厂里,像h-471这样的员工有多少吗?” 队长望向他,然后摇了摇头:“太多了,但他们基本上只是一些底层的员工,像这样的员工,即使消失了,也只是会被记为正常的损耗。”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不知名的声音:“别无视我啊……” 舒莫看着队长,知晓对方从层层选拔中杀出,也一定是看见了许多类似的场景,而他们翻开了其他几本日记看了一眼后,舒莫就面无表情地将其合上,正经人谁写日记,除了几本没有价值的日记以外,他们还看见了h-471同居者的日记对方的日记里除了每天以精细到了恐怖的程度来记录下同居人的一举一动以外,就只剩下了一点点对于生命工厂内部的形容。 【核心处,是个很奇特的地方,许多人进入那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而在那里工作的员工都死气沉沉,我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 然后h-471就真的出事了,同居者心痛了一阵后,就一边心痛一边写道: 【他的脑子出了问题,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照顾他的。】 舒莫缓缓将日记放回到房间里,他心想,要不是在特殊情况下,他以后决定不会再碰任何人的日记本。 他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舒莫皱起眉,接着说道:“让我来吧。” 队长给他让开了路,而身后的贪婪则护在舒莫的身后,任何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会被贪婪直接斩首,贪婪望着黑发青年,接着眨了眨眼:“没关系,如果你又出了问题,我会第一时间唤醒你的。” 舒莫:“……不,还是不要那么做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头顶的冠冕骤然爆发出一抹亮色,接着,黑发青年的眼眸骤然变得纯白,浑身的气质一变,他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贪婪凝视着他,就要伸出手开始自残,舒莫立刻马上阻止了他,两个人这才确定现在的舒莫没有失去理智。 “跟我来。”虽然这么说着,但舒莫的声音却变得更加清透,且虚无缥缈了起来,仿佛一首吟唱着的圣歌,掠过耳膜时都有种被其洗涤的感觉,那是一种会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的声音,队长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浑身的疲惫都淡去了,而他身旁的贪婪也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其洗涤,他望着前方青年的背影,眼睛都变得越发明亮了起来:“好喜欢……” 舒莫走在前方,遇到之前的分叉口时,黑发青年并没有选择其中一条路,而是直接转过身,他的手按在墙壁上,下一秒,一道白芒缓缓蔓延开来,整个建筑都仿佛被其溶解一般发出了嘶哑模糊的尖叫,队长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建筑会叫,他瞪大眼睛,想到自己好像在这样的支部里生活了几年时,男人的眼角抽了抽。 舒莫放下手,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崭新的路,几个人走入其中后,现在他们所看见的一切,就跟在表面看起来完全不同。 “这……” 队长先是一怔,然后说道:“这里就是生命工厂的核心?” 他从未来过这里,甚至于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男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在他的面前,一个又一个中空的培养巢或是悬挂在墙上,或是处于培养床里,其中竟然沉着一个又一个面容相似的红发男人,他蜷缩在水中,身上的每个部分都有各自的畸形之处,它的身上没有任何活物该有的气息,就像是被创造出来就失去了生命的死胎一般,而在那一个个培养巢上,都标明着同样的一句话: 【v-777-012号样品。 盖亚之子。】 “这……怎么可能。” 第262章 舒莫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浸在水中的红发少年,他看上去仅有十多岁,眼睛半睁着,深黑色的瞳孔中毫无生命的气息,舒莫看着它,它是所有样品中最具人形的一个,然而就是这样的红发少年,也仅仅只是样品中的一个。 而在它的下方,则放着一个研究资料。 【v-632-011号样品。 匹配度:63%,它已经是这一批里,与‘盖亚之子’的二代最相似的一位,听说另外一个生命工厂中所培养的样品相似度甚至到达了80%,真是令人羡慕。 然而就算是这样,盖亚仍然不认可二代子嗣是祂的孩子,但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们会做出和盖亚之子一模一样的复制品,这个成果,只能由我的支部培养而出。 ‘盖亚之子’的血肉已经不足以制造更多样品了,我们只能用奇迹之石让他继续活下来,希望本部可以运来更多二代子嗣的血肉,这一批的样品,应该足够我们吸收这一次涌出的‘污秽’。】 舒莫静静地看着这番话,片刻后,他的眼神落在了实验员最后的一句话上,对方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对于生命工厂的钦佩: 【不知道是谁,居然能够想到以捕捉‘盖亚之子’,食用其血肉的方式,来创造出二代子嗣来靠近盖亚,盖亚之子竟然就是祂最心爱的孩子,但他却只是一个普通人,真是奇怪。 盖亚居然真的存在,并被困在生命工厂的本部之中,如果不是用祂的血肉吸收高塔涌出的污秽,那么整个高塔早就被污染物所淹没。 这真是个奇迹,若不是生命工厂的壮举,高塔早就被污秽所侵蚀,审判所的人说得没错,我们,是在拯救这里的一切。】 第83章 净化一切的白色天幕 这封文件上所描写的一切,表露出了这位工作人员对生命工厂的推崇和赞扬,因其是真心实意地赞颂着生命工厂所做的一切,甚至于一同赞扬着审判所,因为他认为,他们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高塔可以继续延续下去,是为了拯救这里的所有人。 如果没有他们在暗中处理污秽,那么整个高塔早就被污秽所污染。 这些话落入舒莫的眼中,看上去极为刺眼,黑发青年的表情冷漠,他的身上难得地出现了一股能够称为阴冷的气息,队长是大气都不敢喘,身旁的贪婪也并未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男人的绿眸在书页上划过便移开,对其毫不感兴趣。 然而就算是舒莫来回翻看了几遍,他也不知晓污秽究竟从何而来。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为何,在记忆之中曾经望见的那一幕在黑发青年脑中划过,他望着前方的红发少年,突然在玻璃罐上望见了自己的倒影,而那个时候的因斯亚被绑到五层,是在一片灰天之中,看见那些猎人。 他们看上去不像是活着的人,更像是被逼入绝境的、走投无路的困兽,这个时候,舒莫才突然恍惚地意识到,为什么他记忆中的天气永远暗沉,是因为五层被污染物所侵蚀,整个五层已经失去了阳光,所有人都只能穿着灰暗的衣服,在不见光的日子里麻木地生活。 “啪”地一声,舒莫突然一拳打在了面前的培养巢上,蛛网般的裂痕缓缓扩散开来,却没有将其完全打破,其中的也没有任何动静,它并非活物,只是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 “舒莫!”贪婪眼瞳微缩,将舒莫的手强硬地拖了过来,他的绿眸中溢出鲜艳的色彩,看上去极为渗人。 “我没事。”舒莫这么说着,感觉心口堵着的一口气稍微呼出去了一些,但这个时候,贪婪却面露不悦:“你怎么可以伤害你自己呢?” 男人的手指在舒莫的手背上抚过,指尖就染上了一点血色,他望着手指上的血,神情似哀似悲:“只有我可以伤害你。” 刚刚还有些感动的舒莫:“……” 他想要从贪婪手中抽回手,男人却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腕,紫发男人低头看向他,那眼神让人心惊肉跳:“不要再这么做了,舒莫。” “看到你受伤,我会很不高兴。”贪婪伸出手,含着指尖上的那点血迹,笑得漂亮:“我会很难过。” 那笑容就犹如一朵盛放开来的罂粟一般,只想让人望见其更多殷丽的姿态,贪婪的样子看上去既疯狂,又带着极其强烈的侵蚀欲,舒莫手背上的伤口在下一秒复原,他早就知道贪婪的性格不正常,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队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贪婪一眼,明智地什么都没说。 他只知道他们很相爱就好了,至于其他东西,那不是他该管的事。 几个人又向着生命工厂的内部走去,越走,这里就变得越发诡异起来,一个又一个狰狞畸形的怪物或是被关在培养巢内,或是在解剖台上,它们的躯体看上去似人似怪物,不算是完全的污染物,但同时也并不是人类。 舒莫走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五层的污染物数量如此庞大,绝不可能是正常情况,而二层和四层的污染物数量则少得多,如此抽丝剥茧之下,舒莫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但那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一些。 总不会是审判所和生命工厂的人在以某种方式,将下层作为某种垃圾场般倾泻污秽吧? 尽管这个想法有些空穴来风,但舒莫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他又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五层净化过大批量的污染物,这么想来,如果生命工厂的人真的这么做的话,那舒莫几乎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给他们擦了屁股。 第263章 而审判所这些年来近乎疯狂地不断寻找圣者的踪迹,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实在是快兜不住了,而能够在短短一天内几乎将整个五层的污染物完全净化的圣者,是他们极度渴求的支援。 他们越走越深,而在终于来到核心处的这一刻,舒莫停下脚步,他说道:“我感应到了污染物的气息。” 舒莫看向队长,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紧张:“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父亲,你先做好准备。” 队长闭上眼睛,然后点了点头,他们继续往深处走出,这里是整个生命工厂最深的区域,同时也是他们最大的隐秘。 在推开门之前,舒莫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推开门后所看见的一切是如此惊悚。 整个宽阔的房间内,是一个个正在运行的机械装置,核心处的装置即使身处于荒诞戏剧的内部,也仍然在继续运行,在房间的中心是一个宽阔的水池,无数水母触须般的结构从水池中延伸而出,连接在各色装备上。 在水池的中心沉着一个紧闭着眼睛的身影,他一头红发,看上去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他的胸膛甚至还在微弱地起伏着,仿佛仍然有着呼吸,但那只是一种幻觉。 因为在他的腹部,是被完全剖开后裸露而出的内脏,那些触须便是从他的身体中延伸而出,红发青年被剖开后沉在淡蓝色的水池之中,面容安详地恍若沉睡,淡蓝色的水液将他完全笼罩在内,那水池给人一种宁静、亲和的感觉,望见它,仿佛就望见了高塔中的一切,仿佛那便是高塔的化身,大地的脉动。 然而在那漂亮的淡蓝色水液中,却在源源不断涌出污浊至极的漆黑液体,仿佛从地底涌出的沥青,给人一种极度恶心的抵触感,红发青年的身体就仿佛一个传输纽带一般,以他的身体为节点,那些污秽源源不断地被抽出,接着涌入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装置之中,再被那些装置转化、压缩,最终形成了一块又一块的漆黑晶体。 那些晶体从装置的另一端涌出,污浊的色彩在其中涌动着,它们表面粘稠,看似坚硬,在接触到的那一刻却有种异样的黏腻感,在指尖会缓缓地化开。在那之后,这些晶体就将运送到生命工厂内部,但这只是将高塔内的污秽抽离而出,并非使其消失。 如果将这种固态的污秽打破或遗弃,那么它们只会随着时间消逝,重新回归高塔,即使将其放置在这里,它们也会不断消散。 能够将固态污秽彻底吸收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让活物吞下,又或是将其嵌进对方的体内。 当然,智慧生灵,比没有神智的人造人更好,而人造人优于牲畜,毕竟,污染物的形成,是源自于人们内心的欲望和痛苦。 舒莫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而在这个房间内,有着数十个这样的水池,每一个水池之中,都沉睡着一个红发青年。 从他们身上延伸而出的所有导管,最终都齐齐连接在了房间最中心的巨大水池之中,那其中似乎飘荡着什么,即使是队长,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惊,他在生命工厂工作了那么久,却完全不曾想到过生命工厂的内幕会是如此。 而在这个时候,房间的暗处却缓缓走出了一个极其庞大的身影,队长望见那道身影的一瞬间就心跳加速到了极点,他甚至已经顾不上其他任何东西了,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那个朝着他们缓缓走来的,恐怖狰狞的怪物。 v-47-vi-编织者出现在了生命工厂的核心处,朝着队长的方向走来,它庞大的身躯从阴影中探出,才发现那是一道既高瘦纤细,又精干诡异的身影,它有着一头杂乱的黑发,在地面上犹如毛毯一般延伸,它的腹部开裂,几道悬空的骨头将它的上下两部分躯体强行拼接在一起,对方的下半身的一团团蠕动的触须状物质,它似乎和这个房间紧密相连,v-47-vi-编织者有着四双手,它的眼眸先是落到了面前的队长身上,接着,它望向了舒莫,下一秒,编织者的眼神落到了贪婪的身上,那一瞬间,这个恐怖怪物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它猛得伸出手,身边的几条大手便直接弹射而出,接着狠狠朝着队长的方向冲去。 “爸……?”队长的声音停滞了一瞬,感人的父子相见场景并非发生,他寻觅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的父亲并没有给儿子一个爱的拥抱,朝他迎面而来的,是两个逐渐逼近的大嘴巴子。 队长一脸茫然,他抬起手中的枪对准面前的人,却又实在下不去手。下一秒,贪婪手中出现一把巨镰,他将那苍白的骨镰举起,只是轻轻一甩,编织者的一条手臂就在半途被他直接斩断,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队长在一脸懵逼中,被编织者剩下的一只大手抓在手中,然后那个怪物看了贪婪一眼,眼中划过极深的恐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 “住手!” 舒莫的声音阻止了眼前的这场闹剧,编织者被切断的手臂啪得一下摔在地上,落进水池之中,接着在其中被迅速分解、侵蚀,最终化为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滴污秽。 舒莫看着这一幕,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眼前的编织者已经是一个四级污染物,而它的一条手臂,甚至看上去都没有多少分量。 而从生命工厂的机器中凝聚而出的黑色晶体内的污秽,则几乎是数百滴甚至数千滴的集合,光是这一颗小小的晶体,就能创造出一个多么恐怖的污染物? 第264章 编织者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它的气息浑浊,却很明显地是在维护着手中的队长,这个怪物的手臂重新生出,它握着手里的男人,像是在疑惑着什么似得,片刻后,编织者突然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它骤然爬到了天花板上,然后趁着舒莫不注意的情况下,带着它的儿子跑了。 “跟上去!” 舒莫和贪婪在它的屁股后面追,他们在生命工厂的内部左拐右拐,最终追着编织者来到了一个房间内,怪物进入自己的巢穴之中,将手中的男人放下,它在这里看上去显得轻松了很多,对着队长“嘶”“嘶”地叫着什么,但男人却没有回应。 他抬起脸,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在他的面前,是一整面或是悬挂在空中,或是摆放在地上的红发青年,它们躺在培养巢内,比起人类,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可以随时宰杀的货物。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编织者嘶了一声后,便用几双眼睛看着他,片刻后,怪物伸出手爪爬到了墙上,在它的巢穴内有着数百个类似的方格,编织者伸出手,便将一个培养巢取了下来,犹如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快递一般,它来到中心的管道之中,将培养巢放在上面,就要将其按下去。 而在下方,就是生命工厂的装置,在队长低头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被惊骇到失去呼吸,即使是他,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因为在管道之中涌动的并不是什么机械装置,而是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水母触手。 它们在下方缓缓涌动着,在队长走过、踩过的地板下方涌动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它们,下一秒,那些水母触须般的东西缓缓上翻,接着露出了层层叠叠的眼珠。 队长在那一瞬间完全失神了。 他突然想到了日记本上的一句话: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男人失了神一般地向后退去,突然发现在这个巢穴的墙壁后传来了类似于什么东西摩擦般的声响,队长在那一瞬间完全控制不住地脸色煞白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适,编织者将培养巢推开,第一次放弃了自己的任务,奔向面前的队长。 “我们要离开这里。”队长揪住祂的头发:“我们必须得立刻离开。” “嘶……” “为什么?”队长睁大眼睛,有些无法理解:“你要我跟我一起留下来?” “嘶嘶。” “外面的那个人很可怕,怎么可能,舒莫他的脾气很……”队长的话说到一般突然说不下去,他意识到,编织者好像并不是在说舒莫。 “不行,你必须要跟我离开!” 队长说道,但面前的怪物骤然用几双眼睛凝视着他,那和记忆中的父亲相似,却已经完全不同的面孔让队长生出了一丝陌生感,编织者的几双眼睛都犹如黑宝石般,它望着面前的队长,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的儿子,只是单纯地想要亲近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编织者只想要保护队长不遭受危险,它的巢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队长却一再想要离开。 想到这里,编织者已经对队长的话感到不耐烦,它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面前喋喋不休的人,怪物的力度很大,它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大把蜘蛛丝,将队长团团裹住后,便握住他走向了另外一边,似乎是想要将队长放置在那里。 然后,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响起:“队长,你在这里吗?” 编织者的动作骤然停下。 它转过脸,见青年的嘴被好好地捂住了,就松了口气,但下一秒,队长咬着牙拼命地挣扎,终于露出了一张嘴,然后就大声喊道:“舒莫救命!!!” 哪怕编织者及时重新将男人的嘴牢牢锁死,它巢穴的大门却还是骤然被轰开,双眼泛出纯白光芒的舒莫出现在编织者面前,他望着这一幕,即使是舒莫,也有些不太理解编织者在做些什么。 可能因为舒莫是一个父母俱在的孤儿,他有些不太理解其他人表达父爱和母爱的方式,难道,这就是队长和他父亲交流情感的手段吗? 黑发青年十分不解,但他还是说道:“把他放下。” “嘶,嘶!” 编织者护在队长身前,警惕地看着前方的贪婪,仿佛在看着什么怪物。 “嘶!” “你说,你见到过贪婪去到生命工厂的本部,然后和某个人沟通……?” 舒莫的话说到一半,身旁的紫发男人就笑着说道:“怎么可能,贪婪从来没有去过生命工厂。” “嘶!” 编织者继续嘶吼道,它见到过,它绝不会认错那股气息,那股即使是远远望见,也仿佛天灾一般,足以将它轻易捏死的气息。 即使面前的这个人换了一幅样子,它也……绝不会认错。 编织者对贪婪的恐惧,是离奇且本能的恐惧,舒莫和贪婪对视着,片刻后,紫发男人望着他,眨了眨那双水晶般的眼睛。 “贪婪真的没有去过。” 舒莫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似乎不像是怀疑,也不像是抵触,黑发青年移开了视线,他说道:“把队长放下。” “嘶!” “贪婪不会伤害你,我保证。”见编织者似乎快要发狂,舒莫的声音低了一些,哄道:“但如果你再不把人松开,那么我就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了。” 紫发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也跟着露出了和善一个笑容。 第265章 下一秒,编织者退后了一步,将手中的蜘蛛茧放在地上,队长摇摇晃晃地走下来,他的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发软,身体也在发抖,那些蜘蛛丝好像有着什么毒素,渗进了男人的皮肤里,这来自父亲的保护,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受。 他想象过很多自己重新见到编织者的场景,有感动的,也有悲伤的,但他绝没有想过这一幕,队长感到大脑发沉,下一秒,他直接晕厥在了地上,差点被编织者毒到晕厥。 再次醒来的时候,舒莫已经准备将核心处的所有晶体净化,他不可能看着这些污秽凝结体继续存在,这是舒莫第一次主动地准备使用自己的能力,黑发青年有些担心自己会再次失去控制,但他更担心的,是在他失去控制后,再次醒过来,见到的就是一刀捅进自己身体里,朝着他喊救救我的贪婪。 失去自我,只剩下本能的舒莫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却会在贪婪自残的时候骤然醒过来,但这不是什么好的对应手段,舒莫在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仍然会一抽一抽地疼,没有人会愿意看见自己最在意的人受伤。 “你能在意我,这样很好。” 贪婪低头吻着舒莫的头发,队长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看见舒莫和贪婪两个人黏在一起,比黑发青年还要高出一截的人将人抱紧,以舒莫的角度,队长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编织者守在他的身边,贪婪十分粘人,舒莫半推半就,一下犹豫后就被男人揽入怀中,接着轻轻吻着头发、脸颊。 男人的声音低了一些,却犹如大提琴般奏出低沉的旋律,他的面容完美,却微微勾着唇,一点点地用唇勾勒着黑发青年的面孔,舒莫并不排斥他这么做,但他有些保守,并不喜欢在其他人面前这番亲昵,若是队长醒过来,那么舒莫可能在下一秒就会直接从贪婪的怀里逃出去。 但此时只有他们,舒莫叹息一声,就很轻地回应着贪婪的吻,肌肤摩擦、唇齿相依的呢喃声带着很轻的低语在房间内飘散,舒莫在贪婪的手伸向他的腰部时挣脱出来,黑发青年白皙的脖颈都红了,耳垂更是红透了。 他说:“够了。” 贪婪望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对方可口到让他恨不得一口咽下,男人笑道:“不够。” 恰好在这个时候,队长刚刚好醒了过来,舒莫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衣服走向他,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贪婪的低语传入他的耳中:“我想舔遍你的全身。” 舒莫的耳朵一瞬间变得通红,完全红到滴血,但因为他的黑发将耳垂完全掩盖,所以其他人只能看见他微红的脖子,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绪一片乱糟糟,像缠绕在一起的线团,要把黑发青年自己锁死了。 贪婪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到了极致的靡色,他长得实在太过美丽,但那美丽现在却几乎要噬人一般,想要将猎物舔舐后一口吞噬,只可惜舒莫心硬如铁,只给他一个背影,但他长相帅气,眉目俊朗,宛如艺术品般,是非常符合大众眼中完美情人的样子,就算是一个背影,也看上去线条流畅悦目。 他的腰很窄,贪婪回味着那股触感,他微微眯起眼睛,片刻后,才吐出一口热气,低下头掩下眼中的神色。 “队长,”舒莫看着刚刚苏醒的队长,说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队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接着望着舒莫,片刻后,男人说道:“我打算带着我的父亲离开。” “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队长接着说道:“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编织者现在完全不认识我,它只是不会伤害我,但它仍然是一个恐怖的怪物,一个四级污染物。”队长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难看,但男人仍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我如果带它离开,那么一不小心,就会有人因它而死。” 编织者坐在一旁,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蓝发男人,它被掩盖在长发下的几双眼睛里,都装满了队长的身影,编织者在不工作的时候十分安静,甚至于,它其实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 但这绝不代表它不危险,不如说,四级污染物就算是单纯地站在那里,也会逐渐污染身旁的一切,接着杀死其中的所有。 “但我也不能让它留在生命工厂。” 队长握紧拳头,接着说道:“我可以将它送到研究所内吗?” 队长看着舒莫,黑发青年听完他的话,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舒莫望着队长,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看上去既冷酷,又有一种淡淡的悲悯感。 “你想过让我净化它吗?” 队长的心头一跳,舒莫说道:“我可以让它解脱。” 望着那双绿眸,队长站起身,接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舒莫,我才刚刚和我的家人团聚。” “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做。”队长说道:“只要能够带它离开生命工厂,实验所才是对它最好的地方。” 舒莫的绿眸下方已经隐隐透出白色,他眼眸中透出的情感无比的宽容、无比的悲悯,但与此同时,也象征着绝对的无情和秩序。 能够影响此时的他的,只有身旁的贪婪,而贪婪现在则一眨不眨地望着黑发青年,眼中满是爱慕。 队长望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个时候,他身旁的编织者缓缓站起,接着发出了嘶哑的叫声。 第266章 “嘶……” 编织者说道,它在舒莫的面前跪下。 “嘶。” “你不愿意被救赎吗?可是,这才是你获得解脱的方式。” “嘶,嘶。” “你想留下来陪在他身边?”舒莫说道:“但你的存在,会伤害其他人,你能保证吗?” “嘶……” 编织者低下头,不断地祈求着,队长看见这一幕,突然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坚持让编织者留下来,真的是正确的吗? 也许被舒莫净化才是真的解脱,队长想,但这么多年过去,他才终于找到他。 “好吧。”舒莫说道,他说:“我不会净化你,但你之后,也不能再伤害其他人。” 舒莫伸出手,一抹白光从他的指尖伸出,像某种限制一般落到了编织者的身上,下一秒,这庞大的怪物低吼一声,接着突然变得很小,一脸懵逼地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落到了队长的手中。 男人捧着手里的东西,和那几双眼睛对视着,这手捧养爸的一幕,让队长的脑子都快转不过弯了,没错,编织者并不是队长的亲生父亲,之前队长曾经想要说起却没有说出来的一件事是: 队长来自于五层。 而他的父母死于污染物的袭杀之中,之后的队长流落街头,被养父收养后培养成了猎人,这也是队长如此痛恨污染物的原因。 不过现在,他要尝试和污染物共存了,队长伸手摸了摸手里的怪物,对方迟疑了一瞬,用爪足贴上他的手指,男人看着他,眼眶微红,却到底没有哭出来,只是把编织者放进自己的衣兜里,黑色蜘蛛在他的衣兜里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用现在的视角看着面前的一切。 “谢谢你。”队长说:“我是真心的,我已经不是生命工厂的雇佣兵了,在离开这里之后,我可能会加入日冕组织,然后。”男人咬了咬牙,脸上骤然出现一抹厉色:“和这帮狗杂种拼了。” 日冕组织。 舒莫听到这句话,纯白的眼眸微微一闪,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的贪婪,而紫发男人依旧用着迷的、依恋的眼神看着他,像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舒莫不想说话了,他转过身,走向后方的核心处,望着眼前仍然在不断运行的污秽,黑发青年说道:“让我们开始吧。” 荒诞戏剧的领域中先是传出了一道爆破声,再然后,就是突然安静下来,一片死寂。 正在努力逃亡,亦或是寻求帮助离开这里的人群突然集体一顿,接着感受到了某件事情正在发生,那是一股本能般的触动,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极为强大的力量从某个方向爆发了出来,一股浑浊的、漆黑的暗色犹如心脏般骤然收缩,接着极速膨胀,从生命工厂的支部处爆发开来,化为一道纯黑的天幕,那片漆黑以极速向着远处不断扩散,将整个荒诞戏剧中的一切吞噬。 望见这一幕,甚至会让人联想到天灾、末日,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这完全化为漆黑的星空,仿佛灾劫降临,天之将倾,甚至有人恐惧到不断发抖,在那股气息下犹如受惊的动物般,那是从每一个生活在高塔之中的人心中所出现的,无法形容的恐惧。 但在下一秒,一股圣洁至极的白芒出现,他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将漆黑的天幕一点点压制、净化,这股气息在所有人的眼前僵持着,黑白两色不断胶着,无论是赌徒还是参赛者都在心中意识到这道白光象征着救赎,他们几乎在心中不断祈求,期望对方可以获胜。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抹白色一点点地压过漆黑,并在所有人的眼中不断扩张、膨胀,最终,圣洁的光芒碾压下最后一抹黑色,一股焕然一新的感觉出现,有人甚至喜极而泣,但他们脚下土地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一群人甚至只是眨了眨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荒诞戏剧的领域,来到了他们曾经的家。 “这是……神迹吗?”有人说道,惊疑不定的日冕组织抬起脸,也互相摇着头表示疑惑,可惜审判所的人现在不在,否则他们肯定会跳出来跪拜柱神。 而在他们陷入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时,天空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一头白发的身影,他看上去极为疲惫,只是眨了眨眼便突然两眼一闭,然后当场昏厥了过去,白发青年的一头长发在空中掀起,几乎是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所有人就意识到了他是救了他们的人。 “快接住他!” 有人望见他从空中摔落的样子想要冲上前接住对方,但一道紫色的身影比他们更快,一头紫发的贪婪跳跃到空中,将摇晃着落下的青年揽在怀中,他轻巧地落到地上,绸缎般的紫发被风掀起又落下,盖在怀中的人身上。 贪婪一眨不眨地看着怀中的人,想要用手抚摸他的脸颊,舒莫看上去累坏了,但在下一秒,他满是喜爱和怜惜的眼神骤然一变,男人缓缓抬起脸,就看见了前方出现的一群身影。 那是……审判所的圣女和教徒。 一身精致白袍的圣女眼神惊喜地望着他怀中的人,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狂喜。 贪婪望着她,突然说道:“贪婪不喜欢你的眼神。” “你再这样看着他,我就挖了你的眼睛。”贪婪说道。 圣女身旁的人听到这番话,似乎想要上前,却被女人伸手拦住,她摇了摇头,望着前方的紫发男人,声音轻柔甜美: 第267章 “我以圣女的身份请求你。” “将你怀中的人交给我们,可以吗?” 第84章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希说。” 圣女望着前方的贪婪,她的语气柔和,脖子上戴着一个精致的挂坠,上方散发出的气息温暖且治愈人心,她的一切都给人一种极其亲切的美感,仿佛见到了贴心的朋友、包容的亲人。 无论是什么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都会被其的气质吸引,接着产生下意识的好感,圣女的眼神从后方逐渐崩塌的荒诞戏剧之领域,再转过脸,望着前方的白发青年后,眼中已经完完全全地满是欢喜。 在它们的上方,一个庞大且精致的光环缓缓收缩,从中不断释放出圣洁的白芒,一点点地净化着地上最后残留的一丝污秽,那纯白色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难以形容沐浴在其中的感觉,仿佛回归了母体般,周身满是温暖柔和的温度。 在刚刚,o-17-fg-荒诞戏剧被完全净化了,包括其中残留的污秽结晶,这代表了什么,没有人比圣女更清楚。那洁白的光环缓缓合拢,吸收了最后一丝污秽后便收缩成一顶冠冕,最终缓缓飘落在白发青年的头上。 他看上去极其疲累,眼睛紧闭,近乎白到透明的肌肤上是一颗颗细密的汗珠,白发青年看上去简直像跌落尘世的半神般,他身上的强大力量和那股圣洁的气息让其他人有种膜拜的冲动,圣女望着他,心中想道:他们得尽快将青年接回审判所,对方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但是在这么做之前,他们还得搞定面前这条恶犬。 贪婪的眼神不善,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面前的一群人,完全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排斥。圣女身旁的侍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她伸手拦住,女人仍然在微笑: “这位大人现在很累。”圣女说:“审判所可以给他提供最好的休养环境,和最优越的待遇。” 贪婪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仿佛抱着自己的所有物,他的这番姿态看得圣女微微皱起眉,下一秒,她就听见面前的男人说道:“他是我的。” 面前的男人不像是恶犬在维护主人,反而更像是死死抱着自己的所有物,像着其他人呲牙咧嘴的恶兽,贪婪的外表如此美丽,其行为却令人诧异,他的眼神执拗,仿佛要从男人的怀里夺走青年,除了杀死他后踩在他的尸体上将青年带走以外,别无他法。 看着其他人的眼神不住地往舒莫身上望,眼中有惊叹,也有控制不住的崇拜、贪欲、欣赏,这些视线让贪婪大为不快,某种阴暗的情绪在他的某种沉淀,男人低下头,在舒莫的耳边与其耳鬓厮磨,亲密地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恋人般: “他们看着你的眼神好讨厌。” 贪婪用悦耳的声音说道:“贪婪把他们都杀光,好不好?” 他的手指温柔地在舒莫的脸上抚过,掌心微凉,肌肤摩擦间生出微热的触感,舒莫身上的温度渗透在他的掌心里,接着蔓延到了他的身上,贪婪痴迷地望着昏睡中的人,眼中热切到让旁观者都为之心惊肉跳,这绝不是追随者看主人的眼神,紫发男人望着的目光,更像是在看自己最重要的一切。 怀里的人似乎对于他来说胜过了生命,所以当有其他人来争抢他的时候,贪婪的第一反应是暴怒,但舒莫绝不会有错,所以都是其他人的错,只要他将那些人都处理掉,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们了。 “你想独占他。” 圣女站在一旁,突然精准地指出了贪婪的想法,这很正常,因为紫发男人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他像是含着一块糖般笑了起来,那张脸上露出如此漂亮的笑意,竟然有种魔魅的美感:“他本来就是我的。”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男人说:“我也是属于他的。” 他是如此正大光明,且向着其他所有人宣告了这件事,沉睡中的舒莫无法对此做出反应,而圣女脸上的笑容仍然柔和: “七罪之贪婪,审判所唯一出逃的七罪。”女人轻声道:“仅仅只是作为七罪的你,没有资格独占这位大人。” “请放开他,让我将他迎回审判所。”圣女接着说道:“你在他的身边追随了很久,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回到审判所,但你不能再继续停留在他身边。” 听到这番话,贪婪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美丽的笑,但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那一瞬间,男人的表情狞恶到了极致,他似乎被气笑了,到了最后,也只是缓缓收敛起表情,接着温和地说:“那你们就试试看吧。” 紫发男人轻轻地呼唤道:“荒诞戏剧。” 一阵污染物的波动出现,一只通体由黄金所铸,身上嵌满宝石,长着钻石翅膀的小蜘蛛缓缓飞出,荒诞戏剧的领域已经被舒莫净化,但它到底还是苟下来了一条命,但它现在的唯一用途,就是变成贪婪的专属道具,这只小蜘蛛缓缓飞到贪婪的身上,接着张开爪足,身型涨大一圈后,它的几根爪足在男人纤长的脖颈处圈紧,化为了一个精致的摆设,又仿佛另类的项圈。 下一秒,贪婪的一头紫发完全化为漆黑,黑紫色的火焰在他的发尾处燃烧,他抬起手,一把巨镰就从天而降,要将面前的圣女斩首。 圣女微微颦眉,她看着贪婪的眼神仿佛是在叹息一般,下一秒,女人的手中多出了一把脊骨剑,她握着这把脊骨形状的武器,轻声说道:“母亲,请和我一起战斗吧。” 第268章 贪婪的巨镰被他拦下,两双眼神遥遥对视着,互相不肯有任何退让,片刻后,圣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说:“我们不能任由你离开。” “请将圣者大人还给审判所。” 圣女说道。 就算是贪婪,也有那么一瞬间被她的无耻所震惊,可能是没见过比自己还厚颜无耻的人,贪婪在圣女面前都有点维持不了仪态,他抱着白发青年说道:“舒莫,他们都好恶心。” 舒莫的眉头颤了颤,却没有醒来。 男人完全不舍得放手,圣女则害怕伤到他怀中的人,几番僵持后,圣女轻叹一声:“抱歉,但我们必须这么做。” 她的话音未落,守在旁边等候多时的审判所一帮人就齐齐围绕上来,准备群殴。荒诞戏剧加持下的贪婪即使可以勉强和圣女僵持,但却在如此多人的群殴下有些吃力,即使他已经斩首了不下几个教士,但圣女在旁辅助的情况下,他只是一个不察,就差点被夺走怀中的人。 贪婪的眉头轻颤了几下,难以形容的愤懑在他的眼中缓缓沉淀,他原本绿色如水晶般的眼眸此时几乎犹如淬了毒一般,男人的目光让面前的教士都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吞噬。 下一秒,这种预感成真,男人轻笑了一声,突然停了下来,他手中犹如死神般夺走其他人生命的镰刀也停顿下来。 “你们都要跟我抢他。”贪婪说:“你们都该死。” “我希望你们都去死。” 他的话仿佛一种祈愿,一种期望,荒诞戏剧轻颤了一下,身上镶嵌着的几颗珠宝突然脱落,仿佛遭受到了某种重创,贪婪眯起眼睛,笑得极其好看、漂亮到让人足以失去呼吸。 “这就是我的愿望。” 一道前所未有的,让人脚底发软的恐怖波动传来,男人的一头黑发狂乱地挥动着,犹如某种触须般飞舞,他的眸光猩红,一双眼眸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都去死!去死!” 眼睁睁看着这副样子的贪婪,即使是圣女也忍不住脸颊一抽,她的右手抬起,手中泛起的光芒护住了身旁的人,但还是有几十个站在她的身边,没有来得及被光环笼罩的教士突然身体一僵,下一秒,他们齐齐跪在地上,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一把镰刀从他们的脖颈处划过,教士的血肉瞬间犹如血花般爆炸开来,碎末砸在光罩上,犹如漫天的血雾。 这些人,全部都是审判所的精英。 现在有这么多人折损在这里,即使是圣女,也有一种心在滴血般的痛苦。贪婪捂着脸笑起来,笑得肆意,他的一双红眸划过在场的所有人,让人无端心头发寒,仿佛在望着一个发疯的恶兽。 “我们以后会有机会见面的。”贪婪说道,他转过身,抱着怀里的人准备离开,圣女在他的身后,眼中划过一瞬间的犹豫,下一秒就被坚定所取代。 “我祈愿。”圣女在贪婪的身后说道,她脖子上的挂坠破裂开来,化为一道浮光,在其中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在那道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她身旁的所有人齐齐跪下,以表对柱神的朝拜。 “愿柱神降下惩戒,惩戒前方的叛逆之人。” 随着那枚水晶的不断收缩,水晶的上方露出贪婪的身影,下一秒,贪婪突然停下脚步,他低下头,就突然发现,他的胸膛被一道光柱贯穿,那道光柱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炙热,仿佛从贪婪的身体内部涌出,下一秒,男人的口中呕出一口鲜血,一滴滴滴落在舒莫的脸上。 他的身体开始摇晃,却望着这一幕,伸出手擦拭着青年脸上的血迹,不能把舒莫弄脏了,贪婪执拗地擦拭着他的脸,仿佛在擦拭自己心爱珍宝上的污垢,然而男人再怎么擦拭,却发现舒莫的脸还是越来越脏,怎么也擦不干净。 圣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她用手中的脊骨剑将贪婪的胸膛贯穿:“愿神原谅你的不敬。” 女人的脸上满是悲悯的表情,她似乎已经见到贪婪被吸干血后倒下的样子,然而男人却一动不动地站着。 “……?” 她诧异了一瞬,便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下一秒,贪婪怀中的白发青年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中还有着淡淡的疲惫,似乎仍然处于某种沉睡之中,但由于感应到了身边人的痛苦,所以强行醒来。 然后他就感受了贪婪身上的伤势。 一滴、两滴,贪婪的血溅到他的身上,舒莫伸手摸了摸,然后手指开始颤动起来。 “舒莫。”看着他平静下透出惊骇的表情,原本并不在乎自己伤势的贪婪眼珠一转,突然低下头,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他蹭着青年的脸,说道:“他们要杀了我。” “贪婪只是想保护你……” 男人将脸贴在怀中人的脸上,委屈地哼哼,舒莫看着他胸口处的伤势,几乎目眦欲裂。 下一秒,黑发男人将舒莫放到地上,圣女惊疑不定地拔出手中的脊骨剑,舒莫的表情看似平静,然而当他的视线从身后的审判所一行人,再落到面前的圣女身上时,那一瞬间,圣女几乎有种冷汗直流的感觉。 舒莫的脸色苍白,看上去还显得极其疲惫,困倦,他帅气的面孔此时很冷,白发青年伸出手,一言不发地一点点修复着贪婪身上的伤,刚刚还犹如魔神般的恶兽此时抱着人不住地挨蹭,一直到贪婪胸口处的伤势几乎愈合,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消除最后的一道血痕时,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舒莫才将手移开,他现在不说话的原因,只是因为青年的心中有着近乎恐怖的怒火。 第269章 “圣者大人,”见到舒莫的目光望过来,圣女说道:“我们只是想邀请您去审判所休息。” “谁干的?” 舒莫说道:“谁干的。” 圣女没有回答,但舒莫已经不想再听答案了,他抬起手,突然指向女人手中的脊骨剑,那由上代圣女的遗骸所打造的武器在圣女有些错愕的表情中,突然缓缓勾勒出一个头颅,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女人看着她,接着张开嘴,咔咔地笑了起来。 “你伤了他。”舒莫的精神仍然有些疲倦,但盛怒支撑着他继续站在这里,他说道:“你就该死。” 下一秒,圣女手中的武器突然活了过来,开始攻击她,并直接贯穿女人的胸膛,圣女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她的武器怎么可能攻击她? 即使圣女及时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掰断了这根陪伴她多年的武器,但对方的一部分也仍然牢牢卡在她的体内,因这股力量与她同源,所以对她的伤害更深。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地说:“我死了之后,一切都是你的,你又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闭嘴。”圣女皱起眉,难得地有些狼狈,她身后的人都冲了过来围在她的身边,舒莫也仿佛有些泄力一般,几乎要稳不住身形,他被贪婪牢牢护住,两个人的目光划过审判所的一波人,贪婪将他重新抱起后便要转身离开,来日方长。 “必须要,留下他们。”圣女说道:“这是吾主的命令!” “可是……” “柱神降下惩戒,贪婪已经无法再使用他的镰刀。”圣女脸色苍白:“圣者大人也撑不了多久,不能让他们离开。” “必须要将他带回审判所……”圣女踉跄地站起来,贪婪在前方狂奔,就像是圣女说的,舒莫现在又有点昏昏欲睡,他实在太累了。 但他们现在又能逃到哪里去?舒莫在男人怀里发出很轻微的喘息,下一秒,他沉甸甸的眼皮突然掀开了一些,那双绿眸显得很亮,他伸出手抓住贪婪的衣服,说道:“去那边……” 贪婪的脚步一顿,突然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去,审判所的人即将追上,而在贪婪的前方,日冕组织的人蹲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扎着马尾辫的黑发女人面无表情:“但是我打不过圣女,我们上去就是死。” “你打不过,但是不代表我打不过。”壮汉说道:“妈的,最讨厌这帮道貌岸然的东西了。” 女人望向他,那眼神让男人一瞪眼:“你什么意思?” “十个你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你上去打圣女,是想过去找死?” “胡说八道。”壮汉呸了一口:“你顶多就打八个我。” “十个。”“八个!”“二十个!”“……?” 壮汉一瞪眼,可能是怕女人把他吊起来打,男人勉强闭了嘴,但眼中还是难掩忧虑,于情于理来说,他们都不希望看见圣者被审判所的人带走。 但是,对不起,(对比圣女那一层级来说)他们太弱了。 “没办法了。”女人的眼中也难掩忧虑,但下一秒,她刚准备咬着牙站起身,女人突然微微一愣,然后直接重新坐了下来。 “?” 一旁的人看着她,女人轻咳一声后笑道:“没我们的事了,等会回去洗洗睡吧。”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局势就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请您随我们回审判所。” 伤势不断加重的圣女硬撑追逐着贪婪,带着审判所的人将他们困住,接着说道:“柱神需要您,圣者大人。” “是吗?祂需要我这个亵神者?”贪婪转过身,不让他们看见舒莫的样子,将怀里的人包住,像是护着宝物的巨龙般,舒莫从他的怀里探出头,其他人只能看见他逐渐变回原样的黑发:“你们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要杀了我吗?” “那只是误会。”圣女说道,舒莫即使有气无力,也忍不住笑起来:“我可不觉得是误会。” 他们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但没有关系,圣女想,回到审判所后,神的威仪就会让圣者归心。 “动手吧。” 她一声令下,在所有人即将冲向舒莫的那一瞬间,审判所的人脚步一顿,接着同时听见了一道空灵的声音: “跪下。” 来人没有现身,甚至没有做其他任何事,只是很短的两个字,一道权杖敲在地面上的轻响后,审判所的所有人在那一瞬间跪倒在地,圣女不断地挣扎着、坚持着,但随着她的脊骨被一点点压弯、碾碎,女人咬着牙,最终也不得不在来人面前倒下,却不是跪下,而是直接倒在地上。 “日柱希……?” 圣女咬着牙,口中呕出一口黑血,她的血液颜色很奇特,是黑色的。 一轮耀眼的日冕出现在半空中,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传来,见到这一幕,所有日冕组织的成员都微微俯身,将手举到胸前,做出恭敬的姿态,希在平时是不需要其他人跪伏他的,当然,敌人就无所谓了。 一道身高极高,一头白发的身影在日环的中心被勾勒而出,他仿佛就是太阳的化身,又似浑身被阳光所铸,手握暴君权杖的希一脚踏出,他纯白的瞳孔只是扫了一圈底下的人,所有审判所的教士们便在那一瞬间身体一僵,接着化为阳光照耀下的灰尘般散去。 第270章 只有圣女的身体倒在地上,还在竭力呼吸。她想要咬牙自尽,却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圣女身上的情报对日冕来说会有点用处,男人这么想着,圣女的挣扎却突然停下,她的眼眸中流出一道眼泪:“柱神……” 女人的身上突然自动燃起无形的火焰,圣女在其中被燃烧成灰烬,她原本想要怨恨,最终却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被那团火焰彻底摧毁,死在了审判所的手上。 仅剩的火焰勾勒出一段话:‘希,我们会再见面的。’ 希望着那段话,眼中并无任何情绪,他的披风随风摇晃着,男人暖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勾勒出七彩的绚烂光芒,希的侧脸美若天神,他的睫毛长而卷密,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被世间的一切所青睐。 那种美是让世界为之轻叹的美,希长得极高,比贪婪还要高出一截,他的体型修长高挑,穿着一身精致的华袍,身后的披风摇晃出华丽的金色涟漪。 男人转过脸,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的黑发青年,舒莫在贪婪的怀中挣扎着睁开眼睛,对着他露出一个难以控制喜悦的笑容,在刚刚,舒莫感受到了希的气息,无需任何话语,在看见希的那一瞬间,舒莫就感到了绝对安全的安全感,那是胜过其他一切的信赖。 “跟我来。” “希……” 舒莫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希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接着转身走进了后方的通道中。舒莫示意贪婪将他放下来,两个人跟在希的身后走了进去,但进去之后,希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他们走在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通道里愣了一瞬,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希说。 在审判所的人即将将他带走的那一瞬间,看见希出现的时候,舒莫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他转过身,就看见身后除了贪婪以外没有跟上其他人,他们在长长的通道里前进着,片刻后,舒莫说:“希怎么不见了?” “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贪婪跟在他的身后,男人的胸口还有着浅浅的伤,此时听见舒莫的话也只是眼珠微微转动着,没有回话,两个人并肩而行,舒莫看不见贪婪的表情,只能感受到身旁人身上不断散发出的某种危险气息。 “如果不是希来了,那么我就真的危险了,幸好他一直在保护我。” 舒莫接着说道,可能是因为现在身边没有其他人,他也就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倾述着对希的仰慕和感激:“这样真好,不是吗?” 一向多话的贪婪此时难得地一言不发,他的长发垂下,盖住了自己的脸:“贪婪……也有在保护你。” “嗯,我知道。” 舒莫的话落在贪婪的耳中,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引起应有的喜悦感,反而极为刺耳,男人的眼眸渐深,却还是专注地、受虐一般地听着身旁的人继续说道: “我很感激你,也很感激希。” “我一直觉得我很幸运,可以遇到希。” “我有的时候会想,希是我这辈子最感激、也是最重要的人。” 舒莫说:“我有很多话,一直都想和他当面说。” “但我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这些话仿佛已经在舒莫的心里酝酿了很久,但他却一直没有找到时机,贪婪的眼珠转动着,他盯着身旁的人,很想询问一句:那么我呢? 贪婪在他的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你想对希说些什么?” 贪婪控制不住自己,问出了这句话,舒莫说:“我只想说给他听。” 贪婪不再说话了,他身上的气息压抑到了极致。他们在通道内走了很久,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光点,仿佛就是尽头,舒莫突然停下脚步,接着看向身边似乎已经眼珠通红,隐隐爆发的贪婪,黑发青年和那双血眸对视着,片刻后,舒莫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温暖的笑。 “——所以我现在就想说给他听。” 舒莫伸出手,示意贪婪凑过来,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片刻后,贪婪低下头,舒莫抚摸着他的脸,突然凑上前,很轻地吻了吻他的侧脸。 “谢谢你。” 他开心地,脸上带着喜悦至极的笑容,仿佛已经暗自了忍耐很久很久,才在此时此刻,在贪婪的面前,说出了那个名字: “希。” 第85章 你是在恐惧吗? 寂静的通道内,舒莫和贪婪对视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贪婪可以看清舒莫的表情,而舒莫能够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在这样的距离下,两个人近乎贴在一起,彼此都可以看清对方的一切,贪婪原本还在笑着,被舒莫亲了一下后脸上还露出了开心的漂亮笑容,然而下一秒,男人的笑容却骤然僵住。 一秒、两秒。 贪婪的绿眸紧紧凝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而舒莫则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他眨了眨眼睛,贪婪可以望见那双绿眸,而其中的温色像一汪清泉一般,让人想要一口饮尽。 舒莫大概是有些紧张,帅气的青年比贪婪矮上一截,现在仰起脸看着他,脖颈和下巴扬成一条弧线,将自己脆弱的喉咙完全暴露在贪婪的面前,如果一口咬上去,将他的肌肤撕扯开来后一点点地咀嚼下那甜美的血液,舒莫就会像是一颗长得恰到好处的果实般被他嚼干净,连渣都不剩。 第271章 “你为什么……不说话?” 舒莫微微垂下眼睛,眼角下压了一瞬,然后又笑起来,他这个姿势十分适合亲吻,男人静静地凝视着他,所以也就仿佛被引诱了一般那么做了。 “唔?!” 舒莫吃了一惊,因为贪婪突然掐住他的下巴开始吻他,这个吻从一开始的浅尝即止,再到后面的逐渐深入,仿佛掀开了某种表象一般,从最开始的温和一点点压近、压迫,宛如一位压抑自己许久才终于得以暂时释放一番的暴君一般,贪婪,又或者说是希正撕咬着舒莫的唇舌,宛如大军压境,对着其中仿徨失措的居民冲锋,舒莫很快就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他的眼睛亮得可怕,却又像是身处某种梦境之中,显得又软,又有一种蜜糖般的甜蜜感,两个人在这个狭隘的通道之中忘我地接着吻,舒莫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只需要紧紧抱住面前的人接受即可,紫发男人不断换着角度深入着,不给他任何思考的余地,舒莫感到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颤、发软,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兴奋到了极致,所以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满头是汗,在几乎窒息的那一瞬间,贪婪就会恰到好处地松开他,垂下眼睛看着猎物喘息几声后再次悄无声息地覆盖上去,他将舒莫牢牢困在自己的掌心似得,对舒莫的一切了如指掌,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无法承受、什么时候会失去呼吸,在舒莫即将在自己怀里溺毙的那一瞬间松开人,掐着他死亡的那条线掌握着舒莫的一切。 看着黑发青年在自己怀中完全不反抗地情动时,贪婪才感觉自己彻底掌握了面前的人,他感到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男人终于移开唇,舒莫已经手脚无力,累得只能被他抱住,其实舒莫可以挣开,但他太信任面前的人,无论是什么都全盘接受。 黑发青年在人怀里侧着脸,露出半张白皙的侧脸,舒莫低声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的舌头还在发麻,这不像是接吻,像是在杀人般,对方在倾泻着某种情感,而他只能全盘接受。 “咳咳!” 他又抵着脑袋咳嗽了两声,感觉喉咙沙沙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连舌根都在发麻,钝痛。贪婪静静地看着他,他现在的神色,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表情和神态的细微变化而已,面前的人给人的感觉就已完全不同。 紫发男人的眼睛微微眨动,他伸出手拍着舒莫的脊背,漫不经心地安抚一番后,才说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 舒莫仍然在咳嗽,贪婪帮他顺着气,男人望着他,手指伸出,抚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在实验所里,还是在荒诞戏剧的领域内?” 贪婪低下身,悦耳的声音一时之间竟有种空灵的感觉,他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如水晶般的绿眸莹莹发亮,却在深处反射出了淡淡的辉光,犹如反射出太阳曦光的镜子。 “说呀。”男人突然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却没有用力,只是用唇摩挲着,声音又软又温和,似一汪水,要化了。 但舒莫却微微皱眉,他抬头看了希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你不高兴吗?” 贪婪看着他,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不,我很高兴。” 他说这句话时的口吻很平静,但舒莫却感觉那笑容中隐隐藏着什么似得,舒莫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其实我犹豫了很久,但是在前段时间,我才突然确定了。” 也是在那段时间后,舒莫才突然对贪婪变得异常亲密起来,不仅仅是容许对方跟在自己身后,甚至对于贪婪的各种行为,都有种异于常人的纵容。 “希,你一直都在保护我。” 舒莫对着贪婪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男人垂下眼眸望着他,那片绿色又亮又耀眼,此时却仿佛日光下的水晶般,如一点白光晃得人移不开眼。 舒莫的心跳得很快:“我很高兴。” 他对着贪婪露出一个笑容,男人却迟迟没有回应,片刻后,他又掐住舒莫的下巴想要再次吻上来,仿佛想要借此安抚心中的焦躁,舒莫被他亲的腿现在还在颤,他向后退开,一边推拒一边说:“够了,我真的不行了,希……” 舒莫颇有些心惊胆战的意思,他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差点因为亲吻而窒息,但是贪婪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他就仿佛在男人的手下被压榨出了全部的精力和一切,被压迫到了极点,对方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舒莫有几个瞬间都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心跳加快,身体紧绷到了极点,像是在人怀里死了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仅仅是贪婪的一个吻,而男人还在接着索取。 贪婪按上他的唇摩挲着,有些用力,他的手指将舒莫的肌肤压出几个指印,贪婪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下意识地松开,然后又暗着眼眸贴上去,轻轻抚摸着黑发青年的脸。 “……是在实验所的时候吗?”贪婪似乎在是单纯地回忆着:“那一次之后,你就允许我进入你的房间了。” 舒莫一愣,他望着面前的人皱起眉,这下是真的感觉不太对劲。 “……你不希望我认出你吗?” 黑发青年和男人对视着,沉浸在喜悦中的大脑渐渐地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但贪婪望着他,却突然勾起唇笑起来。 他又重新贴上来,吻了吻舒莫的唇角:“在我还在操纵人偶的时候,你却已经意识到了我是谁,而我还投入其中。”贪婪亲着他的脸,呢喃道:“小坏蛋。” 第272章 “我简直就像是在被你一直戏弄似得,而你一直看在眼里。”贪婪眯起眼睛微笑道,舒莫这才意识到他的不快是因为这些,黑发青年目露狐疑:“这么说的话,你一直扮成贪婪的样子待在我身边,才更像是戏弄人的那个吧!”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贪婪脸上的暗色慢慢褪去,重新恢复成温和的模样时,舒莫才感觉自己心头的不安缓缓褪去,刚刚的贪婪看上去……实在太陌生了。 “抱歉。”贪婪说道:“我留在所长的研究所里,是有原因的,但我之前也是想要保护你。” 他的眼睛微微眨动着,询问道:“所长那家伙很敏锐,如果我露出破绽,他很快就会发现我。” 说到所长,舒莫就有些不太自在,因为他和所长的关系太过古怪,而贪婪却一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于希的脾气,舒莫已经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在对方看似温和的表象下,是霸道到了极点,且近乎毫无人性般的独裁,舒莫知晓希可能真的就是只在他的面前露出温和的模样罢了,所以对于所长的事,在贪婪的面前,舒莫就显得不太敢多说话,他只能含糊地说:“辛苦你了。” “所长那家伙的脾气确实很一言难尽。” 听到他的话,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男人眼眸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如果有些心虚的舒莫现在抬起脸,他就会发现此刻的贪婪别说是眨眼,从之前到现在,他的眼睛都未曾有一瞬的眨动,那一眨不眨的绿眸甚至给人一种非人感: “这么说。” “你讨厌他?” 贪婪偏了偏头,笑容漂亮。舒莫感觉话题越发危险起来,他抬起脸说道: “我只在意你。” “……真好。” 贪婪勾起唇笑了起来,舒莫也跟着笑了。男人低下头,突然舔了舔他的眼睛,黏腻的触感一闪而过,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舒莫有些微愣,但下一秒,男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含着自己的舌尖吮了吮味道,接着说道:“真好。” 舒莫看着他,突然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简直就犹如在一尊极其恐怖的怪物被其舔舐着,品尝着他肌肤的触感和滋味,低低的声音在暗中徘徊:“真好。” 舒莫望着面前的男人,绿眸中映出他的脸,那张完美、漂亮,明明正在微笑,但那笑意却仿佛渗进了某种毒液一般,沁出一层淡淡微凉感的笑意,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却又因为感到恐惧,所以下意识抱住对方,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怎么这么粘人?”贪婪说,他抱着舒莫的肩膀,语气却仿佛是在炫耀似得,舒莫在他的怀里颤抖了一会,接着镇定下来,他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审判所的人会来找你。”贪婪说道:“我不会让你被其他人夺走,所以过来接你。” “我的人偶会保护你,”贪婪继续说着:“但贪婪太弱了。” 他的语气淡淡,仿佛刚刚还能以一敌审判所一帮人还险些反杀的贪婪实际上是个脆弱的废物似得,但想起希是谁,舒莫的心里又多了一分释然,但他仍然反驳道:“贪婪很好。”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贪婪笑起来:“关于我人偶的话题之后再聊,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带你去我的宫殿。”男人说:“你会喜欢那里的。” 他这么说着,转身向前走去,示意舒莫跟上,黑发青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贪婪的背影,对方的样子看上去明明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却又已经完全不同了。 快要走到尽头的那一瞬间,舒莫突然停下脚步,黑发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希。” 舒莫说道:“你是在因为我指出了你是谁,而感到不高兴吗?” “还是说,你在恐惧……还是不快?” 贪婪的脚步停了一瞬,他回过头望着身后的人,男人即使露出半张侧脸,也美丽得仿佛梦幻中的场景,他的前方是通道的入口,明亮的光芒从外映入其中,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紫发微扬,浅浅的金芒覆盖在那上方,仿佛将他的发丝变得透明、纯白。 “怎么会呢?” 他对着舒莫露出温和的笑,一双绿眸中映出浅浅的金,他的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另外半张脸则完全隐没在黑暗中:“你是我的。” 在那一瞬间,舒莫的心头狂跳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被面前的这一幕所迷得神魂颠倒,还是因为贪婪身上的某种怪异之处而感到战栗,但这就犹如某种禁忌一般,不能说,也不能点出来,因为一旦惊动深渊,就会被其一口吞噬。 希的一切都让舒莫深深着迷,但对方回应他的方式,却并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他们走出了这个地方,在完全走到阳光下的那一瞬间,贪婪的神色又变成了那个会守在舒莫身后叫他主人的恶犬,紫发男人转过身,似乎是想要将舒莫抱出来,舒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眼看见了眼前的一幕,然后不说话了。 在他的面前,两位星柱,四位月柱正围在一起,似乎举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奇异的魔方般的存在正缓缓地将自身拼装起来,每一次的缓缓移动,都仿佛会随时打开一道不受控制的时空裂缝,这道裂缝会通向不知名的方位,将其他恐怖狰狞的怪物引来。 第273章 而在它完全合拢的一瞬间,舒莫身后浮现的一道裂缝骤然合拢,k-55-ui-空之匙发出一阵轻颤,接着落了下来,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希!” 整个世界在颤抖着、因为某位存在的暴怒而近乎要被其撕碎一般,舒莫抬起脸,他的表情就呆了一瞬,因为在那里,一个通体苍白透明,身体宛如一道道光芒组成的十六面水晶般的存在缓缓降落,祂所发出的每一声咆哮,就可以轻易撕碎在场其他人的身体。 “你不得好死!” 对方发出诅咒般的呐喊声,一位一头羊角的怪物从水晶中伸出手,祂刚一出现,整个世界就瞬间化为黑夜,仿佛对方的犄角上就点缀着世界的星辰。 希缓缓将手中的空之匙收起,然后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中的光剑贯穿了祂的胸膛。 对方即使被斩断头颅、斩成碎末之后,也仍然散发出骇人的威势,甚至于,祂被切下后的躯体也仍然长出了手脚,然后朝着在场的几位支柱重冲来,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关注舒莫的样子,就急着应对眼前从希的手下逃出的几块碎屑,舒莫眼睁睁地看着一块长着翅膀的肉块朝着他飞了过来,黑发青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祂,那一刻,一股毛骨悚然般的威势几乎压得舒莫当场跪下,他触碰到那肉块的手似乎都在因此产生某种畸变,整个身体要被其扭曲、畸化,转变成某种诡异的生物。 但他仍然与其对抗着,那只翅膀在肉块的背后张开,似乎想要从他手中飞走,舒莫紧紧盯着那只翅膀,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这看上去……怎么和夕的翅膀那么像? 他的眼中溢出白芒,下一秒,舒莫的手中爆发出圣洁的气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块肉块净化了,那只翅膀缓缓地掉落下来,仿佛原本就不属于对方似得,在脱落之后还泛着诡异的生命力。 这一瞬间,被肉块一脚踢开,胸膛差点被踹成一团肉泥的星柱1望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狐疑、茫然、不敢置信。 其他人望见这一幕,原本正在战斗的人骤然瞪大眼睛,然后就是飞速地闪过一丝震撼,他的脸上戴着面具,手中拿着一把月刃,脑后的银发飘散着,男人上下打量着舒莫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对劲。” 一片混战中,整个小世界摇摇欲坠,近乎被那个存在残余的尸体打穿,即使是祂的一点残骸逃到外面,都可以轻易掀起一场灾难,舒莫望着这一幕颇有些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的颤抖,因为他感觉,面前的这个怪物……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怪物,祂甚至不算是污染物,不,应该说是,污染物根本无法形容祂。 就在这一瞬间,希伸出手,轻轻敲击了一下手中的瓶子,下一秒,所有正在嘶吼的肉块就被他吸入其中,男人望着手中的东西,接着面无表情地将其收起。 几位支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其中最严重的星柱甚至连脑袋都已经被肉块咬掉了大半,他的脖子近乎贴在肩膀上,男人无奈地把自己的头颅按回去,因为没有字幕,也没有前情提要,所以舒莫看着希收起东西朝着他走过来时候的样子,舒莫犹豫了很久,也才敢问出一句: “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似乎都沉默了一瞬。令人尴尬到窒息的气氛中,月柱3缓缓张开自己手中的扇子,凝视着面前不请自来的黑发青年: “希,你刚刚突然离开,就是为了……去找他?” “你知不知道你的突然离开,让柱神差点突破封印?”月柱3的手隐隐颤抖起来:“祂若是离开封印,那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恐怕只有她敢这么开口质问希,但其他人也并未出口,实在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太茫然了:在他们跟着希拼尽全力终于封印了目标的时候,作为镇压柱神核心的希突然用k-55-ui-空之匙打开通道,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领域。 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群人近乎在风中凌乱,但希的气场实在太过骇人,以至于在他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完全不敢有任何抱怨。 “柱神的本体已经被我斩断。”希说:“你的意思是,你们连祂的残骸都无法压制?” 月柱3缓缓将自己的扇子合拢,星柱1将自己的脑袋重新安上,结果按反了,他犹豫了一瞬,直接将自己的脑子手动归位,其他人很想反驳希的话,但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戴着面具的月柱7说:“你这么说,感觉好尴尬啊。” “不过我们好像确实没打过。”月柱7又嘀咕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月柱5维斯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完成任务了吗?” “你们可以离开了。”希突然下了逐客令,对于他离开去做了什么,对于舒莫是谁,他不会对其他人做任何解释。 维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下一秒,他的身影直接消失,急着赶回家陪弟弟;其他支柱的身影也一一消散,只有月柱3留在原地,视线从舒莫身前的翅膀上扫过后,她刚想开口,希却头也不回地说:“离开。” 片刻后,女人的眼神从舒莫的身上划过后,便也掀开扇子缓缓离开。 整个残破的空间只剩下舒莫和希,贪婪站在舒莫的身后看着他,而希站在他的前方,也在盯着舒莫看。 第274章 黑发青年有些理清楚发生了什么,舒莫抬起脸看着他,说道:“不要紧吗?” “参与这场战斗本身就需要付出代价。”希说:“只要在之后分配了战利品,他们大概会很开心,并且会希望我继续下一次狩猎。” 舒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问些什么,类似于刚刚的那个怪物是谁,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希究竟在干什么,舒莫的脑中一片乱麻,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希常年忙碌,总是不见人影,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在想什么?”希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你刚刚有没有受伤?” 黑发青年伸出手,他沉默了一会后,最终询问道:“地上的那个翅膀。” 他看着那缓缓飘起,通体纯白的羽翼,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惊肉跳,那熟悉的质感,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温度,他曾经都亲手触碰过、也曾被其包裹在怀中,感受着上方羽毛划过脸颊的触感:“……是你的吗?” 第86章 “情动。” 舒莫其实有很多东西想问希。 例如刚刚出现的庞大怪物,以及眼前的这只翅膀,包括于贪婪的事,舒莫望着面前的男人,才忽得意识到,他好像一直不了解希。 他并不知道希的过去,也不知道希现在在做些什么。他不知晓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但对方却以另外一个身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凝视着他的所有,和他有着暧昧又莫名的关系,却一直不曾披露这件事。 如果他不主动说出来,那么希是否会一直这样下去?想到这里,舒莫莫名地打了个寒战,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询问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但我……能不能知道一些有关你的事?” 希用那双白眸静静地凝视着他,对方的目光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一整片寂静的白桦树,安静、空洞、在时光中腐朽枯竭般,已经死去,所以毫无活力。 带着一股淡淡的非人感。 如果将他的下半张脸遮住的话,那么舒莫赫然发现,面前的人即使看上去一直在笑,但实际上,他的眼中却一直没有任何情感,是空的。 希给人的感觉,就犹如披着一张单薄人皮的怪物,芯里只有空壳,舒莫并不想这么形容对方,但当他单独和希站在一起的时候,男人似乎像是有些懒得掩饰这一点般,在他面前没有多加掩藏自己的这一面,仿佛在期待着他主动去探索,发现。 希的眼眸骤然望到他的身上,和黑发青年对视着,短暂的两秒凝视后,男人笑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空灵、悦耳,白发男人的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背后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拂动着,轻盈、漂亮。 “你想知道我的事?”希轻笑着说:“夕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 “你都知道?”舒莫一惊,觉得希越来越神秘了,他犹豫了一瞬,又接着询问道:“你在用贪婪的身份和我对话的时候,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希眨了眨眼,他说:“只要你适应了,这些事情会很有趣的。” “操纵人偶就像是在操纵着另外一个你,”希说,在舒莫的身后,贪婪微笑着看着他,希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紫发男人和希就像是镜像一般,逐渐贴近,最终在舒莫的面前融为一体。 贪婪的身影彻底消失,化为一道浅光被希融合,男人站在原地,突然对着舒莫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和贪婪的表情一模一样:“就像是角色扮演一般,只要你与傀儡的同化值越高,其他人就越无法看出破绽,接着,你就可以一点点地将其的存在完全吞噬,直到你彻底取代对方。” “七罪之贪婪,曾经真实存在。”希轻声说:“我发现了审判所正在制作很有趣的东西,并趁着机会潜入其中,然后……取代了他。” 希说:“贪婪在未来,将会成为审判所的利刃,我不希望这件事发生,所以我提前阻断了这一点。” 希除掉一个未来可能出现敌人的手段很奇特,他并非直接杀死对方,而是与其同化,然后从概念上吞噬对方的一切,彻底取代对方。 “很有趣的能力,不是吗?”希说,他暖白色的瞳孔望着面前的人,浅色的眼眸中映出鲜明的亮色,像一轮小小的太阳:“‘提拉’曾经使用过这种能力,替代了高塔内的许多人,祂喜爱扮演他人,并融入到社会之中观察身边的一切,伪装成他人,是祂漫长生命中的乐趣。” “提拉是谁?” 舒莫咀嚼着那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黑发青年苦思冥想,突然回过了神:“提拉,不就是十二柱内的,其中一位柱神吗?” “万化之神提拉,我记得你们是这么称呼祂的。”希说:“祂将自己切成了几千份,祂的每一个傀儡,都可以让祂重新复活,并继承祂的力量。” 舒莫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希,就听见面前的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我杀死祂的时候,费了一些功夫。” 这番话听上去平平无奇,但仔细思索之后,舒莫却骤然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震撼,他不由得退后一步,望着前方的希说不出话:“你在弑神?” 不,是已经弑神,否则希不可能拥有提拉的能力,看着他后退,男人上前一步说道:“但祂仍然是最弱的那位柱神。” “别太高看他们,”希说:“在成为柱神之前,他们也只是人类,弑神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275章 如果这番话落入到外界,那么恐怖会引起一阵天翻地覆,高塔内的所有人从小到大都被教育神至高无上的概念,而现在,面前的人却说,他已经杀死了一位柱神。 不,或许不是一位。 舒莫抬起脸,就看见这个摇摇欲坠的空间似乎即将倾塌,因刚刚的十六面晶体被毁,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某种污血污染了一般,大地开裂,土地发出极度恶浊的气息,这处空间本就只是用来囚困,但在被柱神的恶血污染后,整个世界也即将彻底崩裂,它要死了。 希站在这里,似乎并不担心领域的崩塌,又或者说,他就是现在唯一支撑其不完全裂开的支柱,男人站在这里,就足以稳定其中的一切,希静静地看着他,男人的长发微扬,漂亮得让人只想去触碰一下,看看上面十分吸收着阳光的气息。 “提拉将自己分成了上千万份,但同时也因此而死。”希突然开口,他的话让舒莫回过神,舒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贴到希的身上,投入他的怀抱中,黑发青年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到希的时候,就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对方迷得有些神魂颠倒似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 “什么?”舒莫轻咳了一声,他此生从未见过柱神,更别提是其他高塔内的柱神了,所有的高塔彼此都互不相连,乃至于仿佛存在于其他几个维度般,只有柱神们偶尔会齐聚一堂,但也并不是离开高塔,只是用某种方式相会。 但祂们上一次的齐聚,也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时至今日,就连柱神们自己,都不知晓其他柱神们的近况了。 “若是仅操控数个傀儡,那么祂并不会迷失自我。”希说:“但祂太痴迷于此了,祂到最后甚至切割了自己的灵魂,分别扮演无数个角色,在其中彻底迷失,最终,祂遗忘了自己,傀儡们也遗忘了自己是谁,祂还是祂,却已经不完全是祂。” 舒莫心中一惊,他连忙握住希的手,上下打量着男人:“你现在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希低头望着他,片刻后,男人微微勾起唇,伸手握紧他的手:“我还记得你。” 希说:“只要我还爱着你,那么爱着你的就是我。” 希的话如此直白,让舒莫都微讶了一刻,男人的这番话几乎是将他当做自己定位的某种支柱,生命中的唯一核心,只要希不曾遗忘他,那么希就还是希。 但这句话却让舒莫无法理解,他没有为希做过什么,男人却对他说:你就是我的一切。 这样沉重的情感,毫不掩饰的爱意,让舒莫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舒莫感到自己的脸颊一暖,却是希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突然询问道:“你很害怕” 男人轻声说:“是我的感情让你厌恶,还是说,你在抵触我,不愿意接受我?” “不是的。”舒莫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只是,很激动。”舒莫说:“我很开心,开心到有些不知所措了,像是在做梦一样……” 希望着他,突然用力捏了捏青年的脸,舒莫顿时皱起眉,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伸手拍开他的手腕,希收回手低笑了一声:“现在,你已经知道贪婪的由来了。” 舒莫一愣,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是希在向他做解释,就像是舒莫询问的:“我想知道更多和你有关的事。”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希收回手,用一双白眸望着他,男人的脸上由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么现在,该我来询问你了。” “舒莫,”他轻声呼唤着舒莫的名字:“你喜欢我吗?” 面前的男人语气柔和,嗓音空灵,面容完美至极,他的唇色很淡,希长得极高,他低下头望着面前的人,所映下的阴影笼罩在舒莫身上的那一刻,都仿佛可以化为深渊,将人完全吞噬。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对舒莫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那么,你爱我吗?” 舒莫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直到很短暂的几秒后,当他的大脑终于迟钝地将希说的那句话彻底变为一段具现化的字符,然后用锤子一下下地敲进舒莫的脑中时,在希的眼皮底下,黑发青年的脸轰地一下红了起来,接着,他突然退后一步,耳垂都红到开始发烫,整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希,面红耳赤。 希皱着眉将他拉回来。 “回答我。”男人的声音柔和,他掀开舒莫脸颊上垂落的黑发,温柔中带着某种强势的压迫感。 “你……你再说一遍?” 好一会,舒莫才声音沙哑地询问出这句话,希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不清楚这句话有什么好重复的,但他还是耐心说道:“我爱你……” 轰地一声,舒莫整个人都完全炸开了,他的脸直接一路红到脖子,黑发青年凝视着那淡色的唇,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希在对他说,我爱你。 那一瞬间,舒莫的脑子都被完全轰开,变成漫天飞舞的碎屑,七零八落地掉下来,再被微皱起眉的希拢起来拼好,白发男人眯着眼睛,甚至在想:舒莫难道并不喜欢他的这番话,才会露出这副样子? 那一瞬间,希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变得异常,舒莫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再痴呆下去就会遭遇到什么异常不妙的事,他勉强拉回自己的理智,接着有些磕磕碰碰地说:“我、我也爱你。” 第276章 这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舒莫这辈子第一次开始结巴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是舒莫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告白,当他确定,自己不会对其他人再说出这句话,也不会再有现在的心情。 “我也喜欢你。”舒莫的语气小声了些,但有些担心希没有听清楚,所以在末尾又大了几分,反而像是在低声咆哮了,黑发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一惊一乍,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擒住,力道大得他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你也爱我。”希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难以形容那是什么表情,不像是在笑,反而更像是一个怪物,在欢欣自己擒获了自己最心仪的猎物,希脸上的淡笑第一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真实存在的、发自内心的快乐:“很好,很好。” 他点了点头,舒莫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的人,像是有一整罐蜜糖灌入了舒莫的身体内,在他的全身血管内流动起来,他此生从未对其他人有过这种感觉,像是希对他浅浅笑着,舒莫就有些晕头转向,移不开眼。 希对他说,我喜欢你。 心脏急速跳动起来,血液都变得热了,舒莫只感觉整个人高兴地几乎飞了起来,只想要在天空中漂浮,然后他就真的飘了起来。 “……希?” 黑发青年保持着有些茫然的表情,还沉寂在喜悦之中,就突然看着希一言不发地将他抱起,男人的臂弯很紧,硬得让人发疼,他低着头对舒莫微微一笑,唇色极淡且看上去如神祇般高高在上的人的笑容中,首次多出了一点异样,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就抱着舒莫走出了这个领域,在希离开的那一瞬间,这个枯竭的世界瞬间崩塌,其中似乎还传来了某个存在隐隐约约的怒吼和咆哮,下一秒,希抱着舒莫踏出了这个领域,来到了他的宫殿之中,再一步走过后,男人便带着舒莫来到了他的寝殿内。 寝殿十分宽敞、豪华。 具体的,舒莫只是一眼望见,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希将他丢到了床上。 希的房间很大。 希的床也很大。 希本人,也很大。 很大的希把舒莫放在很大的床上,黑发青年迎着那道眸光,慢慢地、慢慢地,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的小动物般,肤色很白的英俊青年在床上缓慢地抬起上半身,然后向后退去,但刚爬起来,帅气青年就突然一顿,因为他的脚踝被人扯住了。 希将他拉了过去,舒莫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望着那道眼神,青年才模糊地意识到:一个刚刚向他告白的、对他有着强烈爱意的、雄性男人在那之后突然抱住他,将他扔到了自己的床上,意味着对方想要做些什么? 答:他想要和舒莫进行一场纯洁无瑕的谈话,来庆祝他们感情的升华。 舒莫想到这里,几乎都要将自己说服了,寝殿内的灯光很亮,照在舒莫的身上,让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安全感。 下一秒,希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房间的灯便骤然暗了下来,在整个屋内唯一发着光的,只有男人柔顺的长发,以及那双漂亮的眼眸。 身高两米一,一头纯白长发流淌而下的庞然大物嗅着猎物身上的气息,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我想要你。” ……希的话,永远都是如此直接,如此直白。 希毫不掩饰自己的冲动,甚至于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但在这平静之下,却是压抑许久的暗潮汹涌。 舒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意识到,他刚刚答应了希的告白,但刚刚才确定关系,现在就如此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希说,他抬起手按住舒莫的手腕,看似温和,但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却满是青筋,男人的手指搭在舒莫的身上,眼眸如一个光圈,将人死死箍在其中:“我现在就想要你。” 那纯白的眼眸中本该映出暖光,此时却满是晦暗,舒莫抬眼看着男人的眼眸,在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圈在其中,好像被锁在里面,无处可逃般。 他莫名地打了个冷战,看着面前的男人缓缓靠近,要吃人了。 好像他苦心孤诣,等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短短的几句话,为了这一刻。 希的身影将舒莫完全笼罩,他看上去漂亮极了,希的外型无疑是吸引人的,他的身份、地位、外貌,都无可挑剔,只要希想要谁,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他,但舒莫在此之前,却从未听说过他有任何绯闻或暧昧对象,男人像是拒绝了其他所有人,却唯独等待着舒莫。 希的手指很白,骨节突出五指修长,他摘下了那双手套,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银神父化为的戒指戴在男人的无名指处,触碰到肌肤,微凉、发寒。 舒莫其实并不想拒绝他,黑发青年的心跳得很快,两个人的身体像磁铁般隐隐吸引,但不知为何,某些危机感挥之不去,舒莫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闪现了一幅画面,是他被贪婪亲吻到快要死了,而紫发男人仍然气息稳定,他望着舒莫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满足的意思,反而是越发贪婪、越发欲壑难填。 只是亲吻而已,他就差点死了。 舒莫的眼角直抽,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现在的舒莫已经不关心其他事了,而是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他接下去,会不会死在希的手上? 第277章 希看上去那么温柔,他应该……不至于那样的吧? 舒莫抬起脸,绿眸骤然望见了男人的神色,对方的表情仿佛从黑暗中探出一角的怪物一般,光是脸上淡淡的笑意就足以让人惊骇得浑身战栗,舒莫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那股温柔的气质了,希身上的那层人皮好像要完全脱落似得,迫不及待要冲出来享用他。 “没事的,”男人轻声说:“我会治愈你。” 舒莫看着他,背后突然渗出一股冷汗,实在是有点被希现在的表情吓到了:“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唔!” 希微笑着,身上的一切都如同太阳般闪闪发光,他的表情却仿佛是阳光之后的巨大阴影,漆黑,晦暗。 “说什么呢?”男人说:“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的眸光发亮,最终化为一轮坠落的日冕将人完全吞噬,彻底焚烧成了灰烬:“怎么可能会现在停下?” 希带着舒莫去做了一个木雕。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舒莫的额头冒汗,他有些不太适应,等到男人坐在他身后帮他伸手扶住木台的时候,他才有些回过神似得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办。” 希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他见舒莫只是伸手把木雕凿出形状,就累得有点喘不上气,男人伸出手扶住他的脊背,突然发现那段腰肢异常柔韧,又窄又饱满。 但他们只是在做木雕,所以希推了推舒莫,帮他扫开身上的木屑,男人说:“专心。” 舒莫的眼角一抽,差点就要开口说一句:“你搞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得,你不也是差点刻歪了?” 舒莫千辛万苦终于凿出来了一个小洞,他往旁边一看,突然面如死灰,希正在刻着他的雕塑,那是个精致又活灵活现的摆件,往那里一摆,就是个艺术品,可以拿出去让人惊叹,舒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雕塑,突然发现,之后他们想要把两个部件拼接在一起的唯一后果就是:看,这里有具木雕尸体,这是凶器! “你是对着你的手臂做的吗……?”舒莫突然说:“你放过我吧,希……” 黑发青年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他低头哀求道,护着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雕塑,要是被希无情地搞坏了,他连哭都没地方哭。 “希!” 舒莫欲哭无泪,希面无表情地将两个东西拼在一起,但他的力气太大,太用力了,导致舒莫手里的东西一瞬间差点裂开,黑发青年几乎当场就要昏厥过去,他竭力地挣扎,想从希的手里把他的雕塑夺回来:“你还给我!” 希的眉头轻轻挑了挑,很罕见地露出了另外一面,他的表情终于不是死水般的淡笑,男人看上去也有些意外:“我也是第一次做。” 他看着舒莫汗津津的样子,垂下眼睛,低头吻了吻他,算是安抚,男人的声音暗哑:“我们换个东西做。” 他们两个人又去做了泥塑,这次舒莫终于轻松点了,因为他只需要坐在希的身上,手指被希包裹着,接着一下一下地被希抚摸着,男人的动作很急,好像他急着想从舒莫身上获取什么似得,完全没有温柔的形象,舒莫感觉自己的四肢无力,软得无法抬起,黑发青年做到一半,突然流下了眼泪,希在不断亲他,舒莫却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因为他做坏了好几次泥塑,手里的东西坏了一次又一次,而希……却一直在平静地继续摆弄着。 他们坐在这里弄了这么久,希却在摆弄他的泥塑,没有任何完成的意思。 “希,”舒莫感觉腰很酸,他真的累了:“放开我吧。” “希……” 男人的表情无动于衷,片刻后,他的眼眸才好像终于落到了舒莫的身上,看着祈求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莫在那一瞬间,甚至看见了希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类似于冷笑般,毫无温柔之色的残暴表情。 “你能做到的。” 希说:“怎么做不到呢,你可是圣者大人啊。” 舒莫瞪大眼睛,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看花了眼,下一秒,男人却好像心疼似得,温柔地说:“很快就做好了。” “你……你刚刚在说些什么?” 舒莫望着他,希说:“啊,我在关心你呢。” “听话。”希伸手按住他,用力地按住舒莫的手,强迫他继续制作泥塑,他们在这里熬了很久,久到舒莫感到自己已经升天了,他的面色从一开始的绝望,到沉默,再到最后的平静,他数次昏迷,然后又被希叫起来做木雕,男人好像完全陷进去似得,非要做出一个最完美的雕塑。 但他又不允许舒莫不参与其中,舒莫硬生生被他逼醒过来,最后甚至差点哭出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希的性格是如此恶劣。 终于,在一天一夜后,舒莫才彻底昏厥,希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满是暗沉的神色,在确定舒莫真的昏厥了之后,他才捂着自己的脸,仿佛终于获得了自己心仪的宝物一般,面容从温和,再到面无表情,最终,暴戾和某种阴冷感破巢而出,希捂住自己的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在他的房间里,男人抱着舒莫,轻声说:“你是我的。”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舒莫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第278章 这灯火明亮,华丽精致的寝殿,是传说中的天堂。 而在他的面前,坐在一张高脚椅上,正伸手翻着书页,扶着自己的侧脸,低头专心阅读着的男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神吧。 舒莫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脑子里的脑浆都流光了,他这辈子,第一次生出了类似于劫后余生般的表情,下一秒,舒莫就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喉咙更是哑得可怕。 “水……” 嘶哑的声音响起,希抬起脸看着床上的人,表情温柔地仿佛在发光似得:“你醒了。” 第87章 希的身体内探出了狰狞的怪物(此章微克) 舒莫躺在床上,浑身无力。 他的四肢很软,身体像是不属于他似得,灵魂进不去躯壳内,要升天了。 现在听见希这么说话,舒莫的眼神中难言惊恐,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对希说:“水。” 希坐在那里看着他,眼神上下打量着现在的人,黑发青年昨天被折腾地狠了,现在连唇都是微肿的,带着被人吮湿后的痕迹,他的脖颈上覆着一层殷红色,细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红晕,而是吻痕。 舒莫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痒,他勉强抬起手看了一眼,就发现自己的小拇指上都有个牙印,又深又硬,泛着一股掩不掉的血味。 舒莫中途不是没有想给自己治愈,但是没用,医者不能自医,他到最后哑着声音求了很久,对方却还是在兴奋地、用力地吻着他,好像在借此确定着什么。 舒莫只听见希一直在重复两个字:“真好。” 男人吻着青年的耳廓,湿黏的触感如蛇一般钻入其中,很痒,他舔舐着、品尝着,最后轻声道:“真好。” 那两个字,就犹如某种梦魇一般,舒莫的手垂下,眼神呆滞,他和希对视着,暧昧的气息如气球般膨胀起来,里面装的却不是气体,而是粘稠的、甜腻的糖水,以无形的姿态逐渐将整个房间,整个世界缓缓填充,最终在舒莫的面前爆炸开来,将其中的两个人都染湿。 情事之后的彼此之间的每一次对视,每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仿佛像是扯不完的线头一般,一拉一扯之间,所有的感情都难以理清,一团乱麻。 舒莫甚至不太清楚他怎么一夜之间就和希变成了这种关系,但仔细想来,贪婪已经在他的身边停留了那么久,一开始显得那么恐怖、那么神经质的贪婪现在在他的眼中……也仍然还是有些、偏执。 但舒莫现在已经被心中汹涌的情感完全糊住,瞎了、傻了,圣者大人现在就是一个聋哑人,看见希,只觉得他哪里都是好的。 希走过来,他的手里端着一碗汤。 男人垂下眼睛,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他眉目如画,做着这样的事也给人一种矜贵的感觉,拿着的勺子都变成了金子,碗也变成了精雕玉琢的艺术品。 他拿起勺子,准备喂舒莫,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自己低头挖了一勺,吃了。 舒莫:“……” 男人端着碗站起身,不一会,他又端着碗回来,男人将舒莫扶起来,一勺勺地喂着他。 希低着眉,看着床上浑身无力的青年有些急切地吃着他给的东西,舒莫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毛骨悚然,他喝得急了,就有一些汤汁流下来,男人伸手擦掉,眼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看上去甚至有些享受。 喝到一半,舒莫感觉自己的身体回暖了些,他刚准备伸手接过碗自己喝,希却突然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舒莫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面前的人似乎因此不快似得,但他仍然伸手接过了碗,希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夺走了自己喂食的权力,男人的眼神莫名有些渗人,舒莫却没有说话的意思,把碗里的东西一口咽下后,舒莫这才畅快地松了一口气,说句实话,他之前差点感觉自己要死了。 舒莫刚把碗放下,希就突然凑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休息好了。”男人的神色温和:“那我们继续吧。” 舒莫:“……?” 舒莫突然伸出手指,把希的脸推开,男人撩撩眼皮,接着握住他的手,那意思是:“怎么了?” “别人谈恋爱是要钱,”舒莫说:“你谈恋爱是要命。” “祖宗,”舒莫的眼皮跳了跳:“你别折腾我了,昨天搞了那么久,你不累吗?” 希眨了眨眼,那张漂亮的脸静静地感觉他,面如冠玉的面孔覆上一层浅浅的暗色:“你拒绝我?” “我只是在为了我的性命着想。”舒莫决定坚决地捍卫自己的生命权,听到希说这句话,他的小腿肚都在打抖,不由自主地想到模糊的画面,例如嘶哑的求饶声,满肚子想要呕吐却呕吐不出来的痛苦,以及那舒服到了极点,只想要就这样和希一直抱在一起的水乳交融感,那是任何触碰、任何接吻都比不上的感觉。 那种触碰胜过其他的一切,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碰他的人是希。 但再是舒服,也不可能在精疲力尽之后再来一次,舒莫看着希认真的表情心惊胆战,他想要翻身下床,此处太过危险,男人却突然眨了眨眼睛,接着说:“你讨厌我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想?”舒莫发现希似乎没有什么安全感,男人坐回到了他的高脚椅上,双手交叠:“因为只有进入你,才能让我感觉安全。” 第279章 希说:“我只有确保你在我的身边,我才能够安心。” 舒莫听着他用平静的表情说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瞬间呆住,下一秒,他刚刚褪红的脖子又慢慢染上艳色,希看着,眸色就慢慢转深:“而且,我想要你。” “不,不行。”舒莫磕磕碰碰地说:“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 他被希的这番话说得有点晕头转向,但当人把手缓缓伸进来之后,舒莫就猛地回过了神,希的手被他按住,男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将手抽了出去。 “那好吧。”希最后说道,这让舒莫松了口气,但他的表情仍然是温和的:“但你要吻我。” 舒莫亲了亲他的眼睛。 希一眨不眨地看着人靠过来,感受到那股力道落在他的眼睛上,很软,带着某种难以自控的爱意,他模糊地捕捉到了这一点,随即露出一个笑容,他借此确定了舒莫爱着他,但既然爱着他,那么为什么舒莫还要拒绝他呢? 男人缓缓思索着,但他没有将这件事表露出来,希掐住舒莫的脸颊,接着也低头吻了上去,他这一吻,就要足足半个多小时才结束,舒莫感觉自己都快跟人黏在一起,撕都撕不开,被迫接受对方的一切。 “舒莫。”希的唇色很淡,他笑着说:“你真好。” 舒莫伸出手抱住他,在他怀里轻咳了一声,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这才分开,希再坐回到椅子上后,刚刚的旖旎气氛就缓缓散去,舒莫的眼睛还有点发红地看着他,就听见希突然说道:“审判所的人,在寻找你。” 希的话说得平静,却直接掩下了话后的暗潮汹涌以及一股洗不去的血色,审判所的人哪里是在找舒莫,他们是几乎要疯了,在听到希将舒莫带走之后,审判所几乎有种两眼一黑的冲动,他们当然已经知晓舒莫的身份,当发现亵神者和他们苦苦寻找的圣者就是同一个人的那一瞬间,审判所的人面面相觑,那感觉就像是在说: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但凡舒莫现在还在实验所,又或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审判所也会前来求请舒莫,他们倒也没有蠢到再对人喊打喊杀或拿捏人的态度,毕竟审判所确实只是坏,不是傻。 “审判所的主教声称,之前对你的一切追杀都只是误会。”男人翻着手中的书平静地说道:“只要你愿意同意他们的邀请,那么他们将会给予你与红衣主教相同的地位和权力,并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曾经被审判所喊打喊杀的罪人突然一夜之间变成了座上宾,这种转变既奇异,又给人一种淡淡的荒谬感,但在知晓了舒莫的所作所为后,这一切突然就变得合理起来。 毕竟,想要对一位刚刚净化了五级污染物荒诞戏剧领域以及生命工厂支部内残存的污秽结晶的狠人放狠话,也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们。更何况大家都不是蠢人,当舒莫展示了他的实力和力量后,审判所的态度一瞬间就产生了巨大转变,就差对着舒莫说:你就是我们急需的贵人啊! 听到这番话的舒莫:“……” 黑发青年摸了把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他倒是不是开心,而是单纯被这种荒谬的局势所震慑,笑了一会,他又说:“审判所的人还干了什么?” 希抬起脸,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这一瞬间,他看上去显得那么危险,危险得渗人:“他们带着礼物前来,邀请你去审判所一趟。” “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去。”男人轻笑道:“所以我就帮你处理了他们。” 舒莫看着他的表情,希的样子,简直就宛如守在自己的宝物身旁,将人完全圈禁起来的恶龙一般,他的神色中划过一瞬愠怒的神色,但随后又被温和取代: “我猜你不会喜欢他们的礼物,就帮你把人赶走了。”希说:“我还顺便处理了那些不请自来的人。” 那是日冕组织的人第一次看见希震怒到了这种程度。 实际上,他们和审判所的关系即使恶劣到了极点,但平日里也会有些许交流,在使者前来的时候,也不至于对着信使动手,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在听完信使的来意后,希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动手,将人埋进了日冕组织的后花园内。 直到现在,审判所的人仍然来一批就死一批,地板上满是洗不清的血痕,到了后来,使者都想开骂了,你又不是把圣者圈禁在了你的宫殿里,圣者也没有拒绝过他们,你在这里发什么脾气? 难不成,希还想把舒莫关起来独占不成,审判所的使者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那位日柱希会做出这种事? 在舒莫不知晓的情况下,希杀死了很多审判所的人,并对他们说:“舒莫不会前往审判所,永远也不可能。” 他替舒莫斩钉截铁地做了决定,但这件事舒莫现在才知道,他在床上眨了眨眼,希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男人犹如狩猎状态中的巨龙般缓缓探出头,轻声询问道:“你觉得我做得不好?” 舒莫这才回过神,他对着希露出一个笑:“不,我不会去见他们的。” 舒莫说:“就算他们说得再怎么好听,但审判所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黑发青年感慨一句:“只是可惜了他们带来的那些东西,毕竟我还挺穷的。” 有好东西不拿白不拿,舒莫想得很开,他怎么可能觉得审判所会真心实意地邀请他,舒莫说:“谢谢你,希。” 第280章 男人缓缓坐回去,眼睛眨了眨,露出一分诧异,简直就像是做了坏事后,以为自己会遭受责骂或厌恶的人却收获了嘉奖一般有些惊异,希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却收获了舒莫迷惑的一眼,他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审判所的人来了被希赶走了,这不就是很正常的事吗? 如果再被他们缠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希还把他们都赶走了,舒莫顿时松了口气,他实在是厌烦透了那帮人。 希这一瞬间,是真心实意地意识到了舒莫对他的纵容,男人睁大眼睛,接着轻声道:“实验所的人,也来找你了。” 舒莫:“咳咳,咳咳咳。” 希:“听说所长在不断寻找你的踪迹,审判所的人告诉他,我将你带走了。” 舒莫:“咳咳咳。” 希:“他似乎很在意你的安危,并让我将你放回实验所,否则,那位日柱2就会不请自来。” 舒莫的轻咳声继续不下去了,他听见面前的希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他真的很在乎你呢,舒莫。” 实际上,在这次的事件中,最茫然的、也最不知所措的,是还在实验所里等着舒莫回来的所长。 当审判所的人来到实验所,询问他圣者是否回到实验所时,所长的反应是:“我的实验所里,没有这个污染物。” 审判所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目露狐疑,接着说道:“可是,圣者大人,不就在你的实验所里工作吗?” 所长:“你在开玩笑吗?” 审判所的人终于确定,所长并不知晓舒莫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晓舒莫被希带走的事,他们的眼珠一转,当即将此事添油加醋地解说了起来,其中不乏有对希的指责和不满,所长当然不会被他们当枪使,但男人在眯起眼睛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是:他的所有准备,泡汤了。 一头雾蓝色长发的男人转过身,望着自己在收容室内准备好的“药”,那是他前不久刚从生命工厂内得到的份额,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个仍然在逐渐渗出血水的古匣看上去简陋、古朴,半开的盒子内却仿佛暗藏着什么东西般,心跳般的声音在其中鼓噪、跳动着,一点点地渗出血色。 所长将审判所的人请出去后,男人看着古匣的眼神极其复杂,像是在借此望着另外一个人,又仿佛在望着世上最重要的一切。 “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所长轻叹一声,将这有着舒莫气息的东西收起,他在这一刻心中才终于涌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压抑的不快,这一次,他几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审判所的人突然发现,希那边的态度恶劣,但所长这边,却好像可以争取一下,希一言不发地带走所长最看重的员工,并在所长要求后仍然不愿意将人还回去,让审判所的人开始旁观起来,他们倒是要看看,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舒莫听着希平静的声音,不知为何,在希谈起所长的时候,舒莫甚至感觉他的语气都有种淡淡的异样,男人明明没有多说些什么,眼神和表情看上去都很正常,但舒莫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舒莫轻咳一声,说道:“我是实验所的员工,所长过问一句,也很正常。” “他很愤怒。”希平静地开口:“愤怒到,他亲自联络了我,并要求我立刻马上将你放回实验所。” “我自然知道,你是不愿意的。”希淡淡一笑:“所以我拒绝了他。” 舒莫的眼角直抽,他认真说道:“他那么着急,也有可能是因为实验所的污染物出了什么问题。” 舒莫说道:“毕竟我在实验所里负责了很多危险的污染物,它们平时也需要我的安抚,我在实验所里可是优秀员工,管理着很多污染物。” 舒莫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骤然想起来,实验所里最危险的污染物,不就是夕吗? 黑发青年瞬间坐直了身体,他望着希,开口问道:“夕还在实验所里,他不会有事吧?” 他一幅急得要跳下床的样子,希看着这一幕,伸出手将他按下,男人却被舒莫推了推,他急道:“你说话啊。” “我还坐在这里。”希说:“他又怎么会有事?” 舒莫上下打量着他,突然伸出手,示意男人靠近过来,希贴过来,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住,舒莫的手按在他的手腕内侧,感受着他的身体状况,就赫然发现,希的身体十分健康,但他体内的一切却看上去……十分古怪。 简直就像是……舒莫皱起眉,不太能够分辨出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极其混乱似得,好像他所触碰的并不是一具人类的身体,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望不到尽头的大海,他所给予舒莫的回响,是空洞的、无边无际的。 舒莫不死心地又用力了些,希并非阻止他的探究,反而带着一丝纵容般的神色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舒莫越深入,就越惊恐地发现希的身体结构都和正常人完全不同,他的身体里,甚至没有内脏,就连血肉,似乎都暗藏着某种东西一般,回应着他古怪的粘稠感。 这个之前还抱着他,吻着他,进入他的男人的体内,甚至连心脏的跳动声都没有。 希的呼吸声很轻,打在舒莫的脸上,似乎是察觉到了舒莫发现了什么,下一秒,希的呼吸声骤然停了下来,他的一缕白发就那样垂落在男人的鼻子上,一动不动地垂在那里,仿佛一个冰冷的雕塑。 第281章 他的脸上缓缓勾起笑容,下一秒,希的手反扣住舒莫的掌心,舒莫顿时就感到自己的手上传来了湿黏的触感,就像是……什么东西舔了他一口,并将他吞了进去,用尖牙和利齿咬住他的手指。 “发现了什么?”男人的声音悦耳、空灵:“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舒莫的手被他死死抓住,犹如被食人花捕获般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他抬起脸,就和面前的人对视着,对方离得太近了,这个连心跳声都没有的怪物贴在他的身前,轻轻吻着他的眼睛。 “你在怕我吗?” 希呢喃着说道。 然后,他就看见了舒莫身体开始颤抖的样子,希的眼中泛起一抹暗色,舒莫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小声地叫了一声:“我的天。” “天哪……” 舒莫浑然不觉地喃喃着,眼中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喜悦和痴迷,他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得贴到了希的身上,抱紧了他。 “天哪。” 舒莫紧紧抱着面前的人,感受着自己的手掌、五指、手腕,似乎都在被希一点点地吞吃,但他却完全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反而是……激动到了极点。 “希……”舒莫的声音响起,他抚摸着希的白发,只感觉自己几乎在做梦似得:“我可以……” “我可以解剖你吗?” 这一瞬间,就算是希的动作,也突然一顿,他垂下眼睛,将舒莫拉开,就完完全全地看见了青年眼中的痴迷和喜爱,他像是被希迷得有些晕晕乎乎似得,看见男人抿着唇的模样,就是下意识地上前吻他的唇角。 “我好喜欢你啊,希。”在发现自己的恋人是怪物后,舒莫不仅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因此而激动起来,激动到发颤:“你是最棒的。” 希望着他,他的脸似乎都在那一瞬间从中间细细地裂开,某种细密的绒毛、发出窃窃私语的呓语,以及无数堆叠在一起的眼珠和望不见尽头的,精致又骇人的天梯一闪而过,希整个人,就是由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那绝美的面孔下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非人生物,然而这一闪而过的,足以让所有人陷入疯狂的画面,却只让舒莫更喜欢他了。 似乎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舒莫低下头,看着那从希的体内撕裂开来,不断涌出的纽虫触须般的细须,他的眼中满是喜爱,黑发青年拉起希的手,带着他的面前,低下头吻了吻希探出躯壳的那一部分本体,眼中满是爱意。 希看着这一幕,就算是他,也有一瞬间的迟疑,男人将手缓缓放到舒莫的脸上,望着面前的人,片刻后,希的手在舒莫眼前完全裂开,只是一只手掌的部分,在一层又一层地掀开之后,就在一瞬间蔓延到了寝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在墙壁、墙角、床底疯涨起来,甚至于一圈圈地缠绕在舒莫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团团包裹。 而站在这骇人之物内的包裹中,面容完美的男人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舒莫的样子,望着他不闪不躲的姿态,望着他喜爱的眼神,那一瞬间,希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一瞬间,他的心脏发紧、狂跳,明明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心脏,但在这一刻,他却感到那颗心脏在为了眼前的人而疯狂跳动着。 “舒莫……” 最终,男人张口看着面前的人,舒莫几乎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爱意,他望着希,两个人对视着,片刻后,他们就像是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般,张开手将对方抱进怀里,整个房间似乎都在发出一声喟叹,舒莫甚至能够感到那狰狞的触须正在他的身上蔓延,紧贴着他每一寸肌肤疯狂身上的触感,然而黑发青年并没有一丝厌恶,反而是拉住了希的手,接着吻上了他的唇。 “希。”舒莫说:“我好喜欢你。” 第88章 软禁 生命工厂的本部内,一头紫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正低头书写着什么。 他的气质儒雅斯文,给人一种浓重的书卷气,像是教授、导师,又或者是会出现在报刊上的学者,若是他单独出现在外界,任谁也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个人会是生命工厂的司政,同时也是提出‘盖亚’捕捉计划的实施者和践行者。 生命工厂便是由他所创,在没有任何人看好的情况下,男人一步步地将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发展成了如今这种境地,成为了贯通高塔上下层,且举足轻重的生命工厂,艾什特的成就足以令他人眼红艳羡,或是佩服其手段。 艾什特——生命工厂的司政一生中遇到过许多位贵人和敌手,他们或是在之后因为利益而产生分歧,又或是因为利益而成为朋友,这世间的一切,本就可以简单地用利益来划分,男人早些年起步时也曾经极其艰难,不过几乎没有人知晓的是,曾经的艾什特在从二层的中央学院毕业时,还只是一个苦恼于未来的小人物。 他那是最大的烦恼,便是该如何完成自己的学业,甚至于到了生活拮据的程度,但幸运又或是不幸的是,那时生活低迷的艾什特意外结识了一位友人,对方同样是一位对生活有着困惑的年轻人,对艾什特给予援手,那是一位年轻的画家,他的作品在生前不被人赏识,因遭受意外去世时,才终于获得了成功,而在他死后,这位画家的画作更是直接成为了赫赫有名的画师,受人追捧。 他一生所绘画作并不多,而据他人描述,画家生前绘制过一幅完美之作,那副作品是其呕心沥血所做,千金难求,且不知所踪。 第282章 司政抬起脸,看向办公室的后方,那里有一个密室,而在密室的墙壁上,则悬挂着一幅画。 画家的完美之作,就挂在他的房间里。 男人的紫眸沉沉,突然站起身,朝着密室走去,在他的秘密房间内来了一批不速之客,生命工厂的其中一位负责人和经理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左右观望了一番后,从自己的手中拿出了耗费了几年才终于拿到的钥匙副本。 他身旁的同伴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迟疑,男人推了推他,接着说道:“你怕什么?” “那个老怪物会发现的。”经理说道,虽然这么说,但他仍然在负责人身后黑进了这个密室的系统,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两个人都认为这其中暗藏着生命工厂最大的隐秘,在一番调查后,他们发现生命工厂的司政平日里甚至不怎么回到自己的家,而是一直停留在这个地方休息,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做些什么。 他留宿在这里的时间,甚至占据了他日程的三分之一,这越发让人觉得这里有鬼,原本他们暗中策划了那么多年,却也不敢做些什么,直到近段时间,生命工厂的支部出了问题,审判所的人问责司政,在震怒下质问对方做了什么,这让外界的所有人都认为,审判所的人并不知晓生命工厂的事,而司政也即将被他们责罚处理。 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若是在那之前找到了那个老怪物的秘密,那么他们或许就能取代对方,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经过几年的筹划,他们早就知道这个密室的系统与生命工厂的系统各自独立,随着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都感觉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机遇。 房间内漆黑一片。 昏暗。 阴翳。 有什么粘稠、嘶哑的声音响了一瞬,接着突然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连虫豸的声音都无影无踪。 面前的黑暗仿佛一张无形的巨口,要将他们一口吞没。 在这一瞬间,负责人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男人转过脸看向经理,心里想道,等会发生了什么,就将人推出去。 他的目光让经理一怔,因为他看懂了负责人的眼神,但不巧的是,他也是这么想的。 “你请。” “你先请。” 两个人你推我让,在此刻尽展友好,令人奇怪的是,这里并未有护卫,守卫在此处的卫兵也被他们强制关机,就好像司政自己也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个地方似得,犹如要将这里的一切都隐藏起来,然后独占。 对方的心思深沉,连和他相处最久的人,都无法揣摩他的喜怒,男人简直就像是一个不知年龄、也难辨脾性的老怪物,不,更像是一块墓碑,一块碑石,活得没有一丝人味,将一切心思都隐藏在那副淡笑的脸后,一个承载着他人生命的活化石。 要背叛这个老怪物需要一些勇气和野心,两个人咬了咬牙后,便并肩走进了密室内,令人诧异的是,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黑暗都远去了,屋内灯火通明,房屋的灯自动亮了起来,大片大片的亮色出现,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才赫然发现,这个房间被装修成了纯白的模样,角落里满是娇嫩鲜艳的花朵,整个房间整洁又明亮,完全不似什么恐怖至极的密室,反而像是一个温馨的家。 屋内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装饰,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得出司政平时是以何等耐心一点点地擦拭着房间内的一切,除了艾什特自己以外,其他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所以这里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打理,而男人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打扫着灰尘,让一切都显得如此赞新。 这个房间内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宽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两个人上前一看,就发现了司政离开前留下的档案,上面只写着一段话:【‘盖亚’的状态愈发不稳定,盖亚节点内涌出的污秽结晶需要尽快处理,否则高塔将迎来下一波的灾变。】 而第二封文件上则打着审判所的标识,似乎是某个存在和司政联系:“你需要尽快处理好这一次的变故,月蚀将至。” 经理望了一眼后,就迅速意识到这是极其重要的文件,他将这些东西收好,负责人则观看着书架,在上面,男人的目光扫过,突然脸颊一抽。 “黑魔法的应用。” “禁忌炼金术:复活术的施展方式与其基本原理。” “灵魂是否存在?真理将告知你答案。” 这些古籍上方都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息,仿佛沉淀许久,甚至于来自几个世纪之前般,但复活和炼金术?这都是绝对禁忌中的禁忌,生命工厂的司政每日待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这些? 男人感到十分荒谬,他往后退了几步,就撞到了什么似得,一道光芒出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就好像才意识到不对劲似得,看见了被笼罩在光芒之中,摆放在房间最中心的水晶棺。 而在这个巨大水晶棺的内部,则睡着一个年轻人。 他的肤色红润、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身旁摆放着新鲜的花朵,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密室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活人,让两个人都有些吃惊,但片刻后,两个人面面相觑,突然说道:“所以,司政的最大秘密,就是他在自己的密室内……金屋藏娇?” 第283章 负责人:“……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经理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种展开,他瞪着面前的水晶棺,突然眯起眼,发现了不对劲:“等等,你看,他好像没有呼吸。” 两个人回头仔细看去,发现水晶棺中的年轻人明明肤色红润有光泽、脖颈处带着淡淡的吻痕,他长相帅气阳光,眉目间却有着浅浅的阴郁感,就是这样看上去极其正常的人,在鼻尖上却悬立着一根头发。 那根发丝仿佛凝固在那里,也同时凝固了青年的时间。 负责人看着看着,突然回过头,看着书架上的古籍,心里出现了一个极度荒谬的念头。 “不管怎么样,”一旁的经理说道:“我们都得带走这里的东西,不管面前的这家伙是不是什么尸体,我们不能空手而归。” 毕竟,来都来了。 “就算带不走整具尸体,也得带走他的一部分。”经理说道。 “我感觉……”负责人委婉地表示拒绝,这不是他有什么良心,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太不对劲了,但经理却完全不管他在说些什么,男人望着水晶棺中的人,从手中拿出了一个器具,他刚将手里的东西贴到水晶棺上,看着这个仪器开始切割棺体,就突然听见了身后的人说道:“住手。” “我不管你要不要做,别来妨碍我,艾达。” 经理皱起眉。 “住手!” “你有完没完?我现在很忙。” “住手。” 经理的眉头紧缩,他刚想要开口训斥,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艾达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男人缓缓转过身,从怀中抽出防护罩,他刚准备开口,就被身后出现的画面一惊,血水顺着墙壁流淌下来,接着一路浸湿了他的皮鞋,男人呆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负责人此刻已经被墙壁吞吃了大半,他的半具身体陷入墙体中,只剩一个头颅暴露在外面,仿佛有什么力量操纵着这个头颅对他开口:“住手。” 仿佛血液流淌的声音传来,艾达的身影完全消失,经理这才发现,杀死他的并不是墙壁,而是一幅悬挂在上面的画。 那是一张很奇特的画,画中一片漆黑,只有一颗狰狞的、满是血丝的眼珠被黑羽包裹,透出一股瘆人的血腥味,经理缓缓退后一步,确定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画,因为在下一秒,那只眼珠就在他的面前缓慢地眨动起来,仿佛某种漆黑至极的物体流淌而出,黑色从画框内缓缓流下,那张画便变得一片空白,纯白的画面之下,是从画框内部流淌而出的猩红血色。 尖叫声伴随着咀嚼声传来,生命工厂的司政缓缓进入房间,他并未去管一片狼藉的地板,而是快步走到水晶棺前,将其中的人抱出后,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抱歉。”男人轻声说道:“我最近太忙了,才让这些人弄脏了你的地板。” “你不要生气。”司政轻声说,就好像怀里的人会回应他似得:“我这就把这里清理干净,你原谅我,好吗?” 男人将脸贴在青年的身上,片刻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脸上的怒色稍褪,他抱着人走向暗室,一边安抚一边和人聊着天,在他的后方,那张漆黑的画缓缓变化,最终定格成了一个年轻人的面孔,而那张脸,和司政的样子一模一样。 …… 和希拥抱在一起的感觉,让舒莫感到异常舒适。他看上去是真的不在乎希这副狰狞的模样,反而还伸出手抚摸着男人躯体内部偶尔浮现的部分,仿佛在借此触碰希的身躯。 “这是你的内脏吗?”黑发青年突然触碰到了什么,有些讶异,希突然咬住了他的手,舒莫伸手拔了拔,没有拔出来,也就任由希继续将他的手腕缠绕处。 一圈圈的结缔组织撕裂又愈合的声音传来,接着是飞速生长的肉瘤、和血肉不一样的是,希体内的一切是纯白色的,但却会在背面掀开血肉模糊的一面,但是男人将这一面掩藏了起来,看来希也会有点形象包袱。 狰狞的触须带着尖刺一圈圈地缠绕上来,但前段却是半透明的纯白色,那段触须将猎物紧紧包裹着,从尖刺中渗出似口涎般的液体,它仿佛极其依恋一般,将一小截尖端搭在舒莫的脖颈处,黏黏糊糊地摩擦着。 舒莫一瞬间就觉得,希的某些举动居然如此可爱。他握住那截尖端,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缠绕地更紧,简直就像是要被其一口吞下似得。 舒莫喜欢得紧,就不住地抚摸着,甚至张开口,任由其从唇边涌入他的喉咙之中,黑发青年看上去极其乖顺、甚至怀着爱意被死死包裹,但希却缓缓皱起眉,片刻后,他将自己的肢体收拢回来,又重新变回那个完美阳光的日柱。 “哈……嗯……” 舒莫喘息了一瞬,舌尖都被扯了出来,眼圈微红,这禁忌又刺激的游戏被希单方面中止,男人凝视着前方的人,伸出手,拽住那截舌尖抚摸着。 “别引诱我。”男人说:“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希细长的眉浅浅绷着,眉目严肃,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会忍不住,想要把你一口吞下去。” 舒莫的舌尖被他揉捏着,黑发青年见到他的这副样子,意识到希是认真的,他完全想象不出被希一口吞了是什么样子,舒莫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他不会再那么做了,希的眉目这才显得舒展了些,他看上去仍然是很好看的,无论是哪一面,在舒莫面前都是好看的。 第284章 希这才松开手,他望着自己的手指,当着舒莫的面舔了舔指尖,这次尴尬的人变成舒莫了,他说道:“你也不是在挑逗我吗?” 希:“是吗?可我什么都没做。” 舒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舒莫闭上眼睛,决定装死,他也在平复自己身体内的燥热,黑发青年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火舌舔过,太热了,热得他难受。 再这样下去,待在这里,他迟早会再次走火,希看着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对方毫不掩饰自己对舒莫的痴迷,他暖白色的眼中满是绚烂的日光,暖暖的,像是有蜜水在其中流淌。 “让我吃了你,怎么样?”见到他湿漉漉的眼神望过来,希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蠢蠢欲动,他的舌尖轻弹,声音空灵得仿佛天国的圣歌:“你会被我带到一个极其安全、温暖的地方,然后我们会融为一体。” 舒莫:“现在谈恋爱已经发展成吃人了吗?” 希好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似得,连眼神都变得越加缠绵起来,那犹如实质一般的美色扑面而来,舒莫咬了咬牙,才勉强从那种状态中挣脱,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一直有什么东西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散发着甜蜜的滋味,舒莫将那散发着香甜气息的东西从颈后抽出,对方就好像被抓了个正着似得“嗖”得一下溜走了,这并不会伤害舒莫的身体,只是会让舒莫感受到希身上的香味,并且觉得希的样子越发吸引人、越发让人头晕眼花。 难怪他每次见到希,都感觉自己好像在被面前的人蛊惑,舒莫眯起眼望向男人,希舔了舔唇,接着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捕食者狩猎时,都会散发气味,以迷惑……吸引猎物。” 舒莫:“你这话说得简直就像是在向我求偶似得。” 希似乎有一瞬间的惊异,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你终于察觉到这件事了吗?” 这家伙! 舒莫没脾气了,旖旎的气氛缓缓散去,灌入鼻腔的最后一丝甜味被肺部吸收,接着完全消散,舒莫的大脑好像清明了些,他再次睁开眼睛,就突然发现,面前的希还是那么的合他胃口。 “……” 他突然意识到,这好像确实不是气味的问题,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黑发青年警惕地退后一步,说道:“那一次,在实验所的时候,你说你想带我离开,就是想要把我吃了?” 希望着他,被舒莫抓包的这一瞬间,他的脸上不仅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反而还像是等待许久的捕食者终于被人发现了踪迹一般,享受着猎物脸上惊讶的表情。 男人眸光明亮,神色却仿佛盈满了某种暗藏的恶意般,在这一刻缓缓溢出,满是无法掩饰的喜悦。 舒莫看着他,犹豫了很久,似乎想骂一句什么,但最终只是说道:“你、你有点变态,你知道吗?” 希几乎要笑起来,这次他是真的在笑,男人说:“多谢夸奖。” 看着他愉悦的样子,舒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希望着他,将人扯进怀里安抚着:“但你还是喜欢我,不是吗?” 舒莫不想理他,但还是伸手抱住人,接着点了点头。男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好……” 有那么一瞬间,舒莫甚至感觉希的这副样子跟所长有的一拼,接着就像是同一个人似得,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子里过了很短的一瞬间,就被希的话打断: “对了,有件事,我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男人拉开他,接着温声细语地说:“我最近在思考一些事。” 希伸出手,握紧舒莫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轻声说道:“我杀死了我的几个敌人,祂们的部下也被我清理,但祂们还遗留下了很多信徒和一些无信仰者,我认为他们会碍事,但若是将那些人也全部杀光,似乎有些麻烦。” “你觉得我应该那么做吗?” 男人的语气温和,似乎是在单纯地阐述着什么,舒莫听着他的话,接着,黑发青年询问道:“那些人……做了什么?” “他们?他们没有做什么,但他们很碍事。” 舒莫沉默了,他犹豫了一会就说道:“那么我觉得,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希的一双白眸望着他,舒莫莫名感到一丝紧张,他的手被希紧紧握着,似乎的出了些汗:“你只需要处理好你的敌人就可以了,不需要牵连到其他人,不是吗?” “哦?”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不觉得我赶尽杀绝,会更方便些吗?” “希,你和你的敌人之间有什么很大的仇怨吗?” 希说:“不是祂们死,就是我死。” 舒莫思考了一会,接着说道:“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会站在你这边,但若是其他人的话,也许你可以放过他们?” 看着希的表情,舒莫的心跳莫名跳得很快,但他仍然继续说道:“希,我们可以报复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但是也不能随意制造杀戮。” “嗯。” 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但那又怎么样?” 舒莫沉默了,希看着他皱眉的样子,突然点了点头的鼻子:“开玩笑的,你不喜欢,那我就不那么做了。” 舒莫望着他,迟疑道:“你刚刚……应该只是在试探我,不是真的那么想的吧,希?” 第285章 希只是看着他,男人的脸上露出浅笑:“你不喜欢这样,所以我不会那么做。” “好了,今天的闲聊时间结束。”希给他打理着杂乱的衣服,抚摸着黑发青年白皙肌肤上的吻痕:“我怎么会那种事情呢?搞得我好像是一个只要觉得可以,就会选择赶尽杀绝的暴君似得。” 舒莫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似得,他紧紧抓住希的手,男人吻了吻他的脸颊,说道:“我去忙一些事情,你留在这里等我?” 舒莫这才回过神,他说:“我想出去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 “荒诞戏剧的领域被我清理干净了,我也应该回实验所看看,夕……” 希没有说话,他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拔出来,男人站在那里俯视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显得很陌生:“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里。” 舒莫正在思考着什么的脑子骤然一顿,他抬起脸,望着面前的白发男人,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片刻后,男人重复了一句:“留在这里陪着我。” “如果我……想出去看看呢?”舒莫试探着询问道:“我想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里。”希微笑道,他转过身离开,那笑容温和,却给人一种极深的恐怖感:“我会听你的话,你也应该听我的,不是吗?” 舒莫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男人对着他眨了眨眼,那一头白发的日柱就这样从房间内消失,舒莫站在原地,直到希的身体彻底消失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好像被希……软禁了。 第89章 希的母亲 舒莫收到了一位女士的邀请。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异性的邀请,但这其中却并没有任何旖旎的气氛,反而带着淡淡的压迫。 因为对方……是一位月柱。 面前的信使戴着一幅眼镜,他长得很高,身上的气势像一位忠诚的骑士般:“贝拉大人,邀请您一聚。” 舒莫沉默了整整两秒才询问道:“贝拉是谁?” 当着舒莫的面,信使露出温和的笑容:“贝拉大人,是希大人的生母。” 噔噔咚。 那一瞬间,舒莫的心里骤然一紧,他这边刚拐走了希,希的母亲就派人来邀请他,即使信使的样子看上去极其谦和,和最开始舒莫见到的星柱信使的态度截然不同,但这也不妨碍舒莫感到一丝紧张。 希虽然隐隐表露出了不允许舒莫离开的意思,但他并非真的囚禁了舒莫,只要舒莫不离开日冕组织的范围,那么他哪里都可以去。 甚至于,在希离开之后,他就立刻调遣了两位保镖前来保护舒莫,此时这个时候,那两位护卫应该也已经到了,舒莫听到动静打开门,结果来的不是护卫,而是不请自来的月柱信使。 他真是有点一个头两个大,但信使的态度却十分温和、谦卑,对舒莫隐隐恭敬,舒莫先是疑惑,在听到对方开始赞叹起他净化荒诞戏剧的举动时,黑发青年才意识到信使的尊敬来自于哪里。 强者,无论在哪里,总是会被人尊重的。 这并不是因为沾了希的光,而是因为舒莫自己。毕竟,光是为了处理与荒诞戏剧相同等级的o-16-nm-塞壬的诅咒以及o-18-yu-族群本能,都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的心力,且导致了多少人死去。 而他们在事后处理出逃的污染物,也不知要多么焦头烂额,而舒莫,却是完完全全地直接将荒诞戏剧净化。 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实验所曾经的同事,以及前几天舒莫见过的那几位支柱都是微微一愣,然后,他们开始苦思冥想。 他们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圣者吧……? 一群人苦思冥想后,还是没有得出结果,那是当然的,舒莫和他们素未相识,又怎么可能结怨,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些人送来了贺礼和谢礼,算是一种拉拢和交好,这些东西一部分送到了实验所内,另外一部分,则送到了希的宫殿之中。 舒莫还不知道有一堆东西等着他收,这段时间想要接触“舒莫”的牛鬼蛇神实在太多,这其中就包括了一位月柱。舒莫原本想要拒绝,他并不喜欢交际,但对方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了。 希的母亲。 这个字在舒莫脑中转了一圈,他想起,夕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称呼我为怪物。” 黑发青年的眉头皱起,他并不知道现在希和贝拉的关系如何,但却能够隐隐感受到说这番话时,夕身上传来的杀意。 信使望着前方的人,他锻炼出的眼色告诉他,面前的人下一秒就会开口拒绝,这让信使眼角微微抽了抽,但他甚至不能露出任何不满:面前的人并不是他能得罪的,舒莫哪怕有一丝不快,等希回来知道后,他可能会直接被希剥皮。 “贝拉大人说,有一些消息,是您需要知道的。” 信使这么说着,从戒指中取出一封信,将其交到舒莫的手上,黑发青年接过后,原本平静的表情被打破,仿佛在一片湖泊中投下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在舒莫手中的画上,是一位银发银眸,长相漂亮到惊心动魄,即使面无表情,也仍然让人移不开眼的少年。 他的面容稚嫩,在舒莫望见那张脸的那一瞬间,黑发青年的瞳孔微张,惊讶道:“希……?” 第286章 这简直就像是少年时期的希,但却长着一头银发,眼眸是纯粹的银色,冷得犹如冰霜般凝结,又似一团毫无生机的、沉进眸中的银汞,不知为何,舒莫在他的身上隐隐看见了希和夕的影子,仿佛这两个人彻底融合为一体后,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他长得很可爱…… 舒莫心中划过一个念头,甚至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很久,直到他终于回过神,黑发青年转过眼,才终于看见,小小的希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而是和另外一人站在一起,紧紧牵着对方的手。 而在舒莫的视线转移到那道身影上后,他却骤然一怔。 因为那个一头白发,穿着华服的身影即使面容被抹去,身型也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一般透明,但也熟悉到让人骇然,熟悉到让人惊心动魄。 简直就像是……舒莫本人。 “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舒莫的声音干哑,他将照片翻过来,就看见了后方的背面,上面写着一段话: 【你应该知晓那些被埋没的过去。】 舒莫看着这行字,眼神闪烁,见状,信使扶了扶眼镜,缓缓退下:“贝拉大人,在议会厅等您。” 贝拉给出了一个舒莫无法拒绝的理由,舒莫将那张照片收起,心里突然想道,希的身上,确实有很多秘密。 负责保护舒莫的保镖终于来了,舒莫定睛一看,发现还是之前的熟人。 一头红发的那度和一头银发的玛雅闪亮登场,这两个人的出场方式,比较特别,他们是在空中打开了一个传送阵点,然后犹如两枚被高速发射而出的导弹般冲出,两道熟悉的身影在空中旋转了360度后啪地一下砸在了地上,舒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红发男人,那度刚准备抬起身子,就突然惊叫道:“不好!” 下一秒,玛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了那度的身上,红发男人的眼睛骤然瞪圆,他朝着舒莫的方向抬起满是绷带的手,差点从喉咙里呕出一口老血,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玛雅缓缓抬起手,他揉了揉脖子,感觉自己的运气很好,在降落时居然有坐垫,身下软软的,银发男人抬起脸看了看,望见了舒莫后便自然而然地询问道:“舒莫大人,请问你看见玛雅在哪里吗?就是那个红发的红猎人。” 舒莫伸出手,示意他向下看,玛雅缓缓低下头,就望见同僚愤怒的眼神:“老子,老子在你下面!” 这两个人的出场方式,还是那么的让人眼前一亮。至于舒莫对他们有没有印象,那当然是有的,希将他们派来,可能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更何况,舒莫的眼神在玛雅的身上转了一圈,此时这个银发男人正被那度揪着衣服友好交流,玛雅缩了缩脑袋,被骂得狗血淋头,看见舒莫望过来,就投以求救的目光。 “你看上去……有些眼熟。”舒莫望着他,突然说道,他总感觉什么时候遇到过对方,不是之前,而是前段时间,甚至是前两天。 玛雅说:“舒莫大人,我们曾经奉希大人的命令,将您接到二层的实验所。” 舒莫和玛雅的红眸对视了一瞬,接着,银发男人缓缓移开了视线,看着他的样子,舒莫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那是他前几天被希带走时,在那片空间中和希一同狩猎柱神的支柱们之中的一道身影。 对方也是一头银发,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在场的其他人中,只有他的脸上戴着面具,也不知道是因为其行事作风,还是因为要掩人耳目。 舒莫张了张嘴,却只是说道:“就是你们两位猎人,要来保护我?” 玛雅莫名松了一口气,那度放开他的衣服,这位红发猎人在正式场合显得很严肃:“是的,舒莫大人,在我们死前,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您。” 舒莫:“你们也不用这么严肃,我们之前也认识。” 说到这里,那度和玛雅对视一眼,也有种莫名的荒谬和感慨,之前曾经在四层的一位清洁工,在来到二层后,突然一跃成为了传说中的圣者,还净化了一个让审判所和日冕都极为头疼的五级污染物。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舒莫之前能够去到实验所,都可以算是运道极佳,到了现在,之前的一切甚至就跟做梦似得。 听说在舒莫离开实验所之后,实验所的员工为了安抚那些被舒莫照顾得很好的污染物,都近乎有些焦头烂额。对于这一点,那度是服气的。他当然知道荒诞戏剧意味着什么,所以才更明白舒莫现在的地位。 玛雅:“那就让我们来照顾舒莫大人吧。” 他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份上层日报,接着塞给了面前的舒莫,舒莫接过后看了他一眼,突然询问道:“希让你们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吩咐过其他事?” 他轻描淡写地说:“他有没有让你们监视我,让我不要离开日冕组织的范围?” 那度:“咳咳咳。” 舒莫眯起眼睛,狐疑道:“他是不是还说了其他东西,如果弄丢了我的踪迹,你们会受到责罚?” 玛雅:“咳咳咳。” 那度说道:“我们是来照顾您的,您想去哪里,都是您的自由,除了离开日冕组织的范围,因为审判所目前虎视眈眈,外面实在太过危险,不适合您离开。” 舒莫打开手中的日报,在展开报纸的那一瞬间,他看见的,最显眼的消息是: 第287章 【o-17-fg-荒诞戏剧被镇压,审判所之圣物在其领域内大发光彩,荒诞剧院皇后为何消失?一切解释,皆在今日日报!】 舒莫:“……” 看到这段话的那一瞬间,就算是舒莫的第一反应都是,审判所的圣物似乎与荒诞戏剧的消失有着某种关联,即使实际上舒莫确实是从审判所的手中拿回了他的冠冕,但这种与事实截然相反又仿佛确有其事的感觉,让舒莫无语凝噎,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毋庸置疑,今日日报所刊登的一切,都一定有着审判所的授意,否则这其中不会只出现对审判所有利的话题,更是将圣女前往荒诞戏剧领域的消息放出,但很可惜,圣女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然后,舒莫就看到一行大字:【圣女大人恳求日冕组织将圣者释放,审判所的人一直在等待他的回归。】 舒莫:“……” 他缓缓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面前的两个人,询问道:“审判所,有两位圣女?” 玛雅和那度面面相觑,片刻后,他们说道:“圣女只有一位,嗯,当代圣女,只有一位。” 那度继续说:“但在前任圣女死后,就会立即有着新的圣女出现,毕竟,审判所需要一位圣女,来帮助他们清除污秽。” 舒莫:合着这圣女,是量产的吗? “审判所的人一直在寻找您,并向日冕施压,想要我们交出您,又或是派人来接触您。” 玛雅说:“所以希大人做出了应对。” 舒莫眼中划过一抹疑惑,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再接触到审判所的人,看见他的样子,玛雅轻咳了一声,继续解释道:“希大人做了一些事。” “他做了什么?” 玛雅含糊地说道:“他放出了一个消息,告知所有人,他找到了f-36-i9-始祖的所在,并在其的领域之中,找到了审判所曾经所做过的一切。” 看着舒莫迷茫的神色,那度也有些迟疑道:“我们曾经在下层遇到过始祖,你还记得吗?” “在四层的那片森林中,我们就曾经遇见过始祖的躯壳,它曾经向着您行礼,希大人前往四层,接着收服了它。” 舒莫愣了一瞬,接着说:“希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玛雅和那度对视一眼:“他可能之后会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舒莫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茫然,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舒莫完全不清楚,即使那些事和他有关,但希却从未告诉过他,是因为希不想打扰他,还是因为希认为这些只是小事? 舒莫说:“你们继续。” 玛雅有点不敢接着说下去,他是真的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被希直接拧断脖子,但哄好面前这位大爷才是要紧事,犹豫了一瞬,玛雅接着说: “希大人在始祖的领域中,发现了审判所进行过的‘大屠杀’。” 男人用平静的语气,说着骇人听闻的话: “236年前,柱神下达神谕,要求审判所的人清理掉在那一年出生的所有新生儿,与不足十岁的,身上带有先天性残疾的孩子。” 就算是舒莫,也被他这短短的一句话所震惊了一瞬,黑发青年皱眉道:“祂怎么……祂怎么会下达这种命令,祂疯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柱神为何突然下达这种指令,也不知晓对方为什么会表现地那么疯狂、歇斯底里,不折手段。仿佛就算是要用整个高塔所有人的血来达成祂的目的,祂也要不顾一切地做这件事。 然后,审判所的人便在祂的指示下进行了大清洗,那是整个高塔最黑暗的一天,无论是六层还是二层,整个世界都被一股血色笼罩,天空一片阴霾,月光明亮,却染上了一层血色,连太阳的光辉都开始畸变、恶化,仿佛整座高塔都即将倾塌。 “星坠代表支柱们逐渐倾倒、月泯象征着月柱开始偏离柱神,而最后的日蚀,则代表柱神的神位不稳,旧神将逝。” 玛雅低声说道,这是连那度也不清楚的隐秘,望着面前的舒莫,玛雅以平淡的语气说:“那个时候的高塔,在大清洗之下,就几乎要迎来日蚀。” 所以柱神最终还是放弃了。 整个高塔都遭受到了近乎绝望的清洗,而这惨痛的过去,则被审判所加以掩盖。历史在他们的手中是小女孩的涂鸦,可以被肆意摆弄,最终,柱神下达命令:此后降世的新生儿中若是有身上携带魔纹,便是前来摧毁高塔的亵神者,需要被审判所清除。 舒莫听完他的话,突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腿。 然后,黑发青年缓缓掀起裤管,望见了生长在自己的腿部,挥之不去的魔纹。 “原来是因为这样。”舒莫想笑,那笑容中却满是愤怒,与不理解:“祂疯了。” 舒莫说:“祂疯了。” 这段审判所千辛万苦想要隐藏,且在两百年后的今天被刻意遗忘的过去,在希的安排下,被直接揭露而出。 始祖的存在,就是那场大清洗的最好证明,也是唯一留下的血证。 因为在那次的月泯中,在血月笼罩下死去的所有人的亡魂,都被困在这个污染物的领域之内,以仇视的眼神,望着审判所的所有人。 这跨越了几百年的恨意,终于在这个时刻,以最疯狂的方式倾泻而出,向着他们所恨的人伸出手,试图将他们拖入地狱。 第288章 现在的审判所,已经没有空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他们焦头烂额,正忙着处理始祖带来的危险,这可不是几百年前,审判所的地位最超然,掌握高塔一切的时候,日冕组织的人,可是一直在旁边蠢蠢欲动呢。 而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审判所曾经亲手犯下的罪孽,若是只有他们还好,他们可以用其他方法再次掩盖过去,始祖也可以被七诫再次扼杀,但是他们现在最大的敌手并不是始祖,而是希。 审判所被希狠狠扇了一巴掌,现在正在咬着牙往嘴里咽,即使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但昔日经历过血月的受害者家属们还活着,见到这一幕,以往本就极度仇视审判所,却无能为力的他们立刻马上站了出来,加入了日冕,接着抡起稿子恨不得把人当场锤死,那是真的往死里锤。 舒莫摸着自己的腿,即使过去了半个小时,他的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反胃和恶心,审判所于他而言,是死敌,更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给予他痛苦的根源所在,舒莫一直不理解,自己为何会被称为亵神者,在知晓了始祖的来源后,他更加不理解,却也完全不想理解了。 玛雅和那度站在他的身边,也对审判所的所作所为、又或者是柱神的所作所为感到不理解,那度抿着唇,他想到自己曾经还险些加入审判所成为教士时,就忍不住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误入歧途,那里哪里是什么光鲜亮丽的好地方,是看上去装扮地极其精致,结果真的走进去时,就发现这里是一滩污水,一群人还接连不断地跳入其中,要不然死,要不然就只能跟着他们在污水里自由仰泳,然后大口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贝拉的信使再次前来,他先是前来觐见舒莫,眼神扫过那度和玛雅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在玛雅的身上凝固了一瞬后,男人狐疑地移开视线,接着说道:“贝拉大人在等候您。” 舒莫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两个人立刻马上犹如左右门神般贴在舒莫的身后,一左一右地凝视着面前的信使,眼镜男的眼角一抽,接着委婉地说道:“贝拉大人,只邀请了舒莫大人。” “我们只是在保护他。”那度说道。 “难道你的意思是,舒莫大人连保镖都不能带?”玛雅目露狐疑,像是在说:这怕不是鸿门宴吧。 信使无语凝噎,接着带着他们走了,一群人坐上车,随着悬浮车开动的声音,信使带着他们下了车,在一处豪华的建筑前方,信使为舒莫拉开门,黑发青年缓缓走下,跟随在他的身后,看着面前嵌满了各色宝石的大门一扇接一扇地打开后,等到舒莫跨过第五扇门时,他才终于在其中看见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一头银发的贝拉夫人将手中的扇子缓缓放下,她转过脸,就露出了一双异色的瞳孔,仔细看去,她的模样和希有三分相似,只是一双异色的眼眸微妙地破坏了那种平衡感,让她整体有些失衡。 舒莫望着她,更仔细地说,是在望着她的那只右眼。 那只暖白色的异色眼珠。 舒莫静静地凝视着她,贝拉夫人也在远处端详着来人,两个人在此刻,居然殴打没有开口,片刻后,舒莫才缓缓抬起手,说道: “你的眼睛。” 贝拉眯起眼,啪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扇子,掩盖自己的表情。 “你的右眼,是怎么回事?” 舒莫说道。 第90章 “我要回研究所。” 贝拉夫人坐在那里端详着他,那眼神让人极不舒服。 就像是在看着一件物品,一个摆设。 舒莫感到非常不舒服,若不是贝拉递来的那张照片,那么舒莫改变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在她望见舒莫的脸的那一瞬间,女人的眼中就划过了一抹清晰可见的杀意,舒莫有些不理解,他询问道:“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玛雅和那度被留在了门外,但只要舒莫一声令下,左右门神就会直接冲出,面前女人的身上传出一股压迫感,女人的一头银发上,月华如霜般闪烁,在那股阴冷的光芒下,一股太阳的气息却隐隐给舒莫一股熟悉感,舒莫的眼神在她的右眼上划过,女人展开扇子,那片阴影就盖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接着,她微微眯起眼睛,突然说道: “你已经看见那封信了吧?” 舒莫在一旁的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他的右腿在正常情况下仍然是一瘸一拐的,只有佩戴冠冕的时候才能够自如地行走,见到这一幕,贝拉夫人的眼眸微微眯起,眼中多了一丝势在必得,她勾起唇,笑得异常明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还刚刚好,都是传说中的‘圣者’。” 贝拉夫人的话看似是在感慨,实际上却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就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似得。舒莫刚一坐下,手边的茶杯里就自动倒上了两杯红茶,醇香的味道从茶杯中散发出来,贝拉伸手拿起一杯,吹了口气:“我的孩子,生来便是日柱。” 见她喝了一口,舒莫也端起红茶在唇边抿了抿,很香,入口甘甜,他对茶类没什么见解,只觉得单纯好喝,但他突然想起来,希好像对他说过,他最讨厌的其中一样东西,就是红茶。 现在看来,希和贝拉的关系,真的挺一言难尽。黑发青年一言不发地把茶杯放下,不知道贝拉的来意,干脆顺着她的话说:“照片上的人……和希,是什么关系?” 第289章 他最在意的,也唯一在意的东西就是这个。听到他的话,贝拉唇边的笑意更深,她看得出来身边的人对希有着很深的情愫,也看得出来希对黑发青年的偏爱,但这种偏爱,最终会化为一把利刃,将两个人的关系斩出一道深深的鸿沟。 “我听说,希命令其他人看护好你,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接触你,也不允许你离开实验所。”女人伸出手,将唇边的红茶放到桌上:“他一向都是如此的专制、霸道,让人无可奈何,你若是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就必须得承受这一切,变成他实现目的,又或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向来如此,以至于令人生厌。” 舒莫没有回话。 他脑中的cpu,在这一瞬间,几乎要转爆了。 就算知晓贝拉和希的关系十分恶劣,但贝拉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就几乎差点干爆他的大脑,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现在的这种展开:在他和希上床后,过了几天,希作为月柱的母亲用一封信将他叫到了她的庄园中。 然后开始和他说起希的坏话。 短短的几分钟内,舒莫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脸色越加冷漠,但这种冷漠,却让贝拉确定他确实在感到不快,贝拉很早就知道,希的性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的。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贝拉此时应该对舒莫说一句离开我的儿子,然后给舒莫一个狠狠地下马威。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贝拉在说完希的坏话后,转而感慨道: “但无论如何,他对你一定是有特别的优待,他会给予你所想要的一切,给予你庇护,对你表露出一丝宽容,对你有所偏爱。” 黑发青年抬起脸,那双绿眸落到了贝拉的身上,舒莫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又像是被戳中了事实,询问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不觉得好奇吗?”贝拉说:“传闻中的日柱,高高在上的新神,居然会对你突然表露爱意,你与他只有几面之缘,这从天而降的偏爱,让你在很短的几个瞬间,感到过疑惑和不解吗?” 贝拉望着他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些怜悯,仿佛接下去会揭露的事实和真相会伤透舒莫的心,但舒莫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好意,又或者说,从一开始,贝拉就抱着其他目的而来。 舒莫略一思考后,终于意识到了她在说些什么。 在排除了贪婪的身份,以及其他只有舒莫和希知晓的情况后,其他人眼里对他们关系的认知就是: 一个从四层来的,平平无奇的清洁工,突然有朝一日获得了日柱的偏爱,并在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传说中的圣者,接着被希带到了他的城堡之中,然后被其囚禁。 贝拉即使知道一些隐情,猜测希一定做了其他事,但所能够知晓的情报,也就是如此,想通了这一点后,就算是舒莫,也有一瞬间的无语凝噎。 他酝酿了一瞬,黑发青年再次抬起脸,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被戳中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心事,舒莫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面容英俊,肤色苍白,冷着一张脸时也给人一种异样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看看他更加痛苦的模样,最好是打破他脸上强撑的姿态。 “我只是不想一个无辜的人,被那个怪物迷惑心神,更何况,你还是现任圣者。” 贝拉说道,却在最后半句话的现任圣者上顿了顿。舒莫望着她,已经有些察觉到她的意图,但他仍然有些不解: “你是……希的母亲。”舒莫几乎轻声询问道:“你为什么会称呼你的孩子,是怪物?” 一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贝拉表情一顿,她望着舒莫,突然收起了笑容:“他就是个怪物。” 女人说:“一个毫无人性的,没有感情的怪物。” 舒莫定定地看着她,接着低下眼睛:“可我不这么觉得。” 舒莫说:“他很好。” 贝拉望着他,女人的眼中突然多出了一丝怜悯:“你和上一任圣者长得很像。” “曾经的圣者在希刚出生一段时间时,就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予了他祝福。”贝拉说:“他的能力让希在年轻时就获得了许多利益,这百年来,他也一直在寻找圣者的踪迹。” 舒莫的心头一跳,他望着贝拉,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你的意思是,上一任圣者,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并且,对方也曾经留在希的身份辅助他,舒莫想到这里,已经意识到贝拉在暗示些什么,但他仍然有些不敢确定:在百年前的希身边,有一位长得和舒莫一模一样的人。 百年前……百年…… 舒莫一瞬间停顿了下来,接着,他缓缓放下手,狐疑道:“百年前。” 贝拉看着他破碎的表情,唇边刚露出一丝笑意,黑发青年就舔了舔唇,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希今年,已经一百多岁了?” 贝拉的动作一顿。 这件事很重要吗?为什么要专门提起,舒莫不是应该更在乎另外一件事吗! 为什么这位圣者,要在这种小事上突然执着。 “不好意思,”舒莫说:“我只是想问一句,希今年几岁?” 这句话似乎让空气都凝滞了一瞬,贝拉有些回不过神:“这很重要?” 舒莫说道:“我只是在满足我的好奇心。” 第290章 贝拉将扇子压在脸上,她微微皱起细眉,最终还是说道:“希今年126岁。” 那一瞬间,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但为了掩饰这一点,他迅速说道:“希他……希他……一直在寻找前任圣者的踪影。” “那么他来找我,也只是为了寻找那个人……?” 126岁。 舒莫抽了抽脸,他其实并不在意希的年龄,他最多只是认为,希就算和他有些许年龄上的差距,那也顶多是在床上叫哥哥、或者叫爸爸的区别。 结果现在,他应该叫希,祖宗。 情趣play是玩不成了,舒莫眼前一黑,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称呼。 看着他现在的表现,贝拉心里才慢慢感到事态重新回到掌握之中,这样才正常,毕竟,谁在得知自己是其他人的替身时,能够冷静地下来呢? 更何况舒莫看上去比希蛊惑得已经失去理智似得,这样的感情在遭到背叛时,才会更加绝望、扭曲。 “他可能、他可能也是有苦衷的。”舒莫冷静了一瞬后,突然说:“这些不能代表什么。” 那一瞬间,贝拉眼角抽了抽,她面上露出一个淡笑:“哪怕他一直在欺骗你?” “他没有欺骗我,他只是没有开口。”舒莫这么说着,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贝拉,发现笑容温和姿态从容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好像凝滞了一瞬,片刻后,女人继续浅笑着说道:“那么恭喜你,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告诉你真相。” “我不希望看见你再被他利用,更何况,作为圣者的你,不能一直被他欺瞒。” “你知道前任圣者为他做了什么吗?”贝拉说道:“他一直在寻找圣者的踪迹,不仅仅是为了找到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也是想要寻找他,然后再次利用他。” “他现在甚至限制了你的自由。”贝拉继续说着:“你认为他是真心对你好?就连实验所的人,都被他赶了出去。” 舒莫听着她的话,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黑发青年似乎陷入了挣扎,接着,他抬起脸,眼中划过一抹坚定:“前任圣者已经消失了,他现在找到我,是因为他喜欢我。” 贝拉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似乎在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某种冲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劝慰道:“冥顽不灵,希是个唯我、残暴、专制的暴君,他就是个纯粹的疯子,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什么人都可以杀,就算是血流成河,他也会踩在尸山上继续前进。 你落在他的手上,只会被他利用到死,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舒莫听着她的话,沉默了一瞬,片刻后,黑发青年真情实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确实很对……” 还没等贝拉舒出一口气,她就听见舒莫继续说道:“可是,可是他说他喜欢我。” 那一瞬间,女人的手成爪状抬起,她面上仍然温和,手却在伸向舒莫的那一瞬间硬生生停下,接着,贝拉默不作声地将手放在扶手上,在悄无声息间,那截扶手被她单手捏碎了一截。 舒莫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这一幕,他垂下头又抬起脸,眼圈微红,却执拗地说道:“他不会那么做的。” 贝拉:“他已经这么做了,否则,他为什么会找到你?” 舒莫:“我不听。” 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贝拉用扇子挡住脸温和地笑,舒莫闭上眼睛,继续说道:“我不听!” 咔嚓一声,那截扶手被贝拉捏得粉碎,也难为贝拉还能接着忍受舒莫的恋爱脑,女人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你很爱他。” “只可惜,他不值得你这么对待。”贝拉说:“圣者大人,请回吧,就当做我今天没有邀请过你。” 听到她的这番话,舒莫似乎想要站起身离开,却在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住,他没有回头,黑发青年的背影单薄削瘦,行走时的样子也是一瘸一拐的,和前任圣者相似,又完全不同。 贝拉还记得那位一头白发的男人身姿矫健地从空中落下,满头长发圣洁,对方头戴冠冕,神色慈悲无情,眼神疲倦,有如岁月洗礼下暴露出的荒河,是死的,又显得那样惊心动魄。 他挡在希的面前,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警告敌人再上前一步,就会捏碎他们的脑袋。 那模样平静,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再上前一步,而面前这位现任圣者,贝拉手中的扇子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的半张脸染黑:只是希手中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被对方哄得失了神,被蒙蔽在希的温和中,却完全看不出对方外表下的内里。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却是这一代的圣者。 贝拉叹了口气,她收敛心里的心思,重新露出笑容,舒莫的声音传来:“那位圣者,真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贝拉说道:“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舒莫回过头望着她,眼神中露出一丝挣扎,看来他也不是真的无药可救,舒莫望着她,突然询问道:“你对我说这些,又是因为什么呢?” “希是你的孩子,”舒莫说道:“就算再怎么样,我也不相信你会因为外人而针对他。” 贝拉说道:“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舒莫看着她,像是有些相信她的话,又在给自己寻找借口:“那么你就是在骗我。” “你只是,想要借此让我离开他。” 贝拉:“……” 第291章 贝拉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椅子,示意舒莫回来坐下,她看着坐回原位的黑发青年,终于道出了高塔中最隐秘的隐私: “你知道高塔的由来吗?” 贝拉突然说了一句和希不相干的话,舒莫缓缓摇了摇头,他出生时,高塔就已经存在。 “在上一个纪元结束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已经近乎枯竭,‘天灾’即将淹没一切。”贝拉说:“大洪水来临,将世界淹没,接着重新开启新的纪元。” “为了在洪水中存活下来,幸存者们用尽了所有办法,最终,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奇迹之石,幸存者中的十二位领袖聚在一起,共同许下了一个愿望。” “那便是希望他们可以带着其他人一起活下来。” 舒莫看着她,就听见贝拉继续说道:“于是,高塔出现了。” “十二位领袖带领着其他种族,进入了十二座高塔,并让那些种族在高塔中繁衍,在大洪水来临后,分别占据一座高塔的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柱神。” 贝拉说:“因十二领袖中,人族最强,所以在这座高塔中,人族的地位最高,且其他种族的存在很少;而在以非人族的高塔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其他种族。” “而我们高塔中的这位柱神,则也是所有高塔中,最强大的柱神。” 上个纪元的隐秘在舒莫的面前掀开,黑发青年显然察觉到了一件事:“……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其他种族?” “当然。”贝拉说道:“只不过,这座高塔里没有,但在这座塔内,不也有龙族吗?” “月柱7一脉,就是跟随柱神进入高塔的银龙。” 站在门外和那度一起充当左右门神的玛雅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些跟希有什么关系?” 贝拉看着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舒莫没有催促,他表露出的意思,是只在乎希身上发生的事。 “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贝拉说:“你迟早会知道的。” 女人轻轻敲打着手中的扇子,说道:“希在出生的那一刻,另外一座高塔中的预言之神,以及高塔内部的预言者们,突然同时预言到了一个消息。” “未来将要诞生的高塔日柱,也是会成为柱神的新神,将是高塔的毁灭者,同时也是毁灭一切的灭世之人。”贝拉说道:“他不止是会毁灭这座高塔,而是将其他柱神,包括它们所在的高塔一同毁灭!” 这番话说出后,舒莫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按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敢置信:“这怎么……这怎么可能?” 舒莫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毁灭所有高塔?希没有这么做的意义,他难道要灭世吗?” “预言之神甚至预言了他将来所扼杀的第一位柱神,也曾预言了其他柱神的死亡。”贝拉叹息道:“很不敢置信?我原本也没有资格知晓这件事,但是……我是他的生母。” “希从出生开始,就表露出了暴戾、疯狂、视人命如草芥的一面。”贝拉回忆着过去:“那个时候的他,曾扬言他迟早会屠戮一切。” “但从某个时刻开始,他突然变了。” 贝拉说道:“预言……预言也不一定会成真,只要能够改变预言,证明预言是假象,那么预言也只是虚妄……” 贝拉说着说着,已经彻底遗忘了舒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舒莫不得不打断她的自言自语,接着说道:“这就是……你针对希的原因?” 贝拉骤然回过神,脸上是被打扰的不快和傲慢,片刻后,她挑了挑眉:“当然,当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贝拉说:“但不必惊慌,预言也不一定会成真。”贝拉叹息道,脸上还露出了快意的笑容:“我们能够改变未来,不是吗?” 舒莫的心跳得很快,他望着贝拉,似乎是单纯的疑惑:“你们为什么这么确定?” 贝拉的眼神骤然望过来,打量着、观察着,舒莫捂住脸,似乎有些惊慌,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更多的还是不确信:“你们就那么有把握?” “你曾经见过夕吧?”贝拉突然念出这个名字,看见舒莫惊讶的表情:“不必害怕,夕的存在曾经让你畏惧?但它很快就要消失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贝拉眯起眼,却没有说出更多,她微笑道:“现在看来,你是相信我的话了?” 黑发青年睁大眼睛看着她:“你说,夕很快就会消失?” 舒莫说道:“这怎么可能,我曾经见到过祂,祂明明……” “它明明一直被困在笼子里,从未离开过实验所,被囚困在那个牢笼中。”贝拉说道:“它又怎么获得自己想要的食粮,又怎么跑出来毁灭一切呢?” 贝拉的话,让舒莫的眼瞳收缩了一瞬,他的身体看上去都有一瞬间的摇摇欲坠,黑发青年缓缓眯起眼,疑惑道:“你们瞒下了这件事?” 他怎么也不肯相信,希会任由这件事发生,贝拉望着他的反应,突然说道:“就算到了现在,你还对希抱有幻想?” 舒莫低下头,贝拉说:“你难道没有见过那个恐怖的怪物?那个恶心的怪物。”她退后一步,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无法理解,舒莫说:“祂曾经突破过收容,想要将我带走。” 第292章 “我对他们来说很有用吗?”舒莫说道。 那是当然,你可是圣者。贝拉想到这里不由得嗤笑一声,她不也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所以才会靠近他。 “这就对了。”贝拉说:“它那么对待你、恐吓你、甚至伤害你,都只是为了利用你罢了。” 舒莫整个人好像深受打击一般,身形摇摇欲坠,片刻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但眼睛仍然微红:“你刚刚说……你们确定未来已经改变了?” 舒莫看着她,像是自嘲般说道:“我其实也不敢相信希会做出这种事情,太不可置信了,不是吗?” “预言之神曾预言,未来死在希手中的第一位柱神,将会引发后续的神战。”贝拉缓缓开口:“但你也看见了。” “希在不久前,杀死了的那位柱神,和预言并不相符。” “那就是……柱神?”舒莫的声音很轻,贝拉点了点头,接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听见舒莫询问道:“那么预言中的第一位柱神,原来应该是谁?” 贝拉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而说道:“和你聊了这么久,你也应该知晓希了吧?” “他利用你、欺骗你,还会毁灭未来的一切。”贝拉说道:“多么可恶,不是吗?” 舒莫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要选择站在他那边?” 舒莫犹豫了一瞬,接着点了点头。 他看着贝拉,眼神复杂:“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他一巴掌就能拍死我……” 贝拉:“我没有让你背叛他。”女人的眼神奇异:“你只需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就好。” “我们只需要等待时机……但你也必须知道真相,不是吗?” 舒莫看着她,突然皱了皱眉:“你告诉我这些,又要让我留在他的身边。” 舒莫说:“我怎么可能还能继续隐忍下去,我现在光是想到他,我就……” 他话说到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这副样子才让贝拉重新露出笑容,如果舒莫表现地太过爽快,又太过激动,那反而才不正常。 “你只需要记得,他一直在利用你。”贝拉说,舒莫仍然不太理解她究竟要做些什么,但仍然心情复杂,表情也有些难看。 “圣者大人,你先回去静一静吧。”女人开门送客,她这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欲速则不达。 舒莫脚步迟缓地离开,就在他出门前的最后一刻,贝拉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终于回答了他之前提出的问题: “提拉。” 女人说:“预言中所提到的第一个柱神,叫做提拉。” 舒莫转过脸,就看见那扇大门缓缓关闭。他心里清楚,贝拉之后还会再来寻找他的,但这些东西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夕现在的情况。 听到贝拉的那番话后,舒莫的脑中就一片乱麻,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在想什么,无论贝拉出于什么目的,无论她是否在欺骗他,她的话,也确实给了舒莫一番惊天动地的刺激。 夕……要消失了。 夕会消失? 那一瞬间,舒莫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勉强走出庄园,左右护法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被吓了一跳,玛雅更是不知道贝拉对他做了什么,差点感觉自己浑身的鳞片要离他而去。 这位祖宗要是出了一丁点的差池,他怕不是会被希直接拿去剥皮。 玛雅的眼角抽了抽,舒莫浑浑噩噩,一句话都没说,在他们即将回日冕组织的路上,舒莫却突然张口,黑发青年缓缓抬起脸,说道: “我们不能回日冕。” 悬浮车猛得停下,在旁边喝水的玛雅听到这句话,一口水差点当场喷出来。 他透过镜子,看见了舒莫面无表情的脸,那一瞬间,黑发青年的眸光冷厉,几乎到了让人心惊的程度。 “我们回实验所。” 车内的气氛一片死寂。 前面的两个人像是会喘气的木偶一样,都闭着嘴,突然哑巴。 “我们回实验所。”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黑发青年说道:“你听到了吗?” “呃,这个,舒莫大人……这件事情,可能得先问过希大人。” 舒莫望着他,那眼神让人莫名一跳,接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听到了吗?希?” “我现在,不就在问他吗?” 他的目光落到玛雅身上,银发男人的手指刚刚隐秘地按在手腕上,就突然身体一僵,不动了。 片刻后,一道代表日柱的符文突然不再隐藏,而是正大光明地出现,那道符号似乎在和黑发青年对视着,它一言不发地燃尽,那度扶了扶自己的耳机,接着握住方向盘360度大飘移后,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开去。 悬浮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行驶到了一处空无一人的山坡上,舒莫从车上走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一道身影。 对方迎着日光,狂风拂过他的长发,掀起满头的白发,纯白的披风在他身后飘动,逆着光,舒莫看不清他的脸,也见不到对方的表情。 黑发青年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左右护法刚想跟上,舒莫就回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最好不要过来。” 舒莫说:“希现在很生气,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就好,跟我过来,是想被他骂吗?” 玛雅一瞬间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拽了一把那度,两个人飞速朝着悬浮车跑去,然后钻进里面开着车头也不回地倒着车就走了,舒莫站在原地,都被两个人麻利的速度震惊了一瞬,扬起的灰尘差点飞了他一脸,舒莫咳嗽了几下,这才朝着希的方向走去。 第293章 他走了一段时间,由始至终,希都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舒莫第一次感觉,希和他的距离居然这么遥远,直到他靠近对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才缓缓回头,他们凝视着彼此,片刻后,舒莫才开口说道: “我要回研究所。” 第91章 病态疯狂的感情 希站在他的面前,男人的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微风吹动他的长发,让那张原本便以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显得更加漂亮,但在希的身上,一股阴翳之色悄无声息地凝聚着,噬人一般,让见者忍不住退却。 即使是已经跑得远远的那度和玛雅两个人,都能感受到那渐渐加深的重压,空气仿佛都变得燥热起来,太阳的温度如影随行,却不是带来光与热,而是让人恐惧的威仪。 希微微低下头,他现在仍然能保持这副温柔的神色,但这已经是男人最后的耐性:“跟我回我的宫殿。” “然后,不要再离开那里。” 希说,他暖白色的眼眸渐渐加深,高温灼烧着空气,发出略微焦灼的嘶嘶声,隐约还有什么东西被炙烤到发爆的咔嚓声传来,很轻,但接二连三。 “希。”然而舒莫看着他,却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想要知道一件事。” “你究竟想要对夕做些什么?”舒莫凝视着他,接着说道:“夕一直被关在实验所里,是你的命令,对吗?” “回寝殿去。”希说:“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离开房间。” “你要把我关起来吗?”舒莫轻声询问道:“像关着一个宠物?” 他这么说着,上前一步,越是靠近希,舒莫就越感到有一股炽热的温度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散发而出,希长得太高了,高得他需要抬起脸才能看清男人的表情,而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复柔和,脸上虽然有着笑意,但却显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舒莫说道,黑发青年看着面前的日柱:“我只是在询问你,你却拒绝沟通,甚至不愿意多做一句解释。” 希定定地看着他,面前的人是他此生最重要的存在,希不能容忍,也无法容忍舒莫在和他亲密接触后再离开他,若不是他最近几天要忙的事情实在太过危险,希真的会拿条链子把他和舒莫连在一起,然后把舒莫绑在身边。 在自己所圈定的范围内给予舒莫一定的自由,已经是希能够做到的最大让步,希的眸光落在舒莫的身上,眼神从他的手、脚上缓缓移动,唇边带笑地凝视着,眼神有一瞬间让人望而生畏。 但他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说道:“解释?” “你想要我做出什么解释?”希说:“你想问我什么?” “你明明什么事情,都可以来问我。”男人伸出手,抚摸着舒莫的头发,整理他有些杂乱的黑发:“又为什么要去询问其他人呢?” 希淡淡笑着,身上的压迫感挥之不去。舒莫沉默了一瞬,询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夕关在实验所里?” 贝拉和他说了那么那么多话,但最终,能够引起舒莫反应的,也就只有这件事,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对他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希说:“祂是我的影子,从我的体内脱离后,便成为了最恐怖的污染物,并被实验所收容。” 而贪婪作为希的木偶,则停留在实验所内看守对方,夕当然知晓这件事,实际上,在舒莫没有来到实验所之前,贪婪和夕只见过一面,而那一面的相处也并不是很愉快,夕一直都想捏死贪婪,哪怕祂知道贪婪的存在有其他用处。 “祂和我分离后,便一直想着从实验所逃出去。”希用那双暖色眼眸望着他,表情温和:“你不是也阻止了祂逃走?” “你也觉得,祂被关在实验所里,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希轻轻笑道,舒莫不太理解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那张脸明明就在眼前,结果却让人感到迷茫和陌生。 “我只是担心祂离开实验所后,会去毁灭高塔中的一切。”舒莫的声音干哑,夕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并从未掩饰过自己身上,对于其他人、对于这世上一切东西的恶意,这让舒莫觉得,祂被留在实验所里,才是对这个世界来说最安全的手段。 但现在,舒莫却发现自己错了。 错的不是他对夕的理解,而是希对夕的态度。 “嗯。”希点了点头:“对,祂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祂被关在那里最好,”希用手中的权杖点了点地面,说出的话都带着一股压迫感,让人想要不由自主地臣服、屈从,u-03-di-暴君在很久之前就被希得到,并成为了他的武器之一,和舒莫不同的是,暴君之所以遵从希的命令,完完全全是因为它契合希,并且它无法忤逆希。 这柄一直蛊惑使用者屈服于它的权杖,终于找到了可以让它服从的主人。 “对所有人、对你、对我,都好。”希说,他轻笑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舒莫望着他,眼神缓慢地眨动着,那双绿眸中的光泽明灭不定,有如一片寂静的森林在那双眼眸中吞吐呼吸,不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华。 英俊青年的脸庞有一瞬间的苍白,他退后一步,突然说道:“我错了。” 舒莫闭上眼睛,接着说:“我错了。” 第294章 希缓缓歪着头,似乎在观察着面前人的表情,他说道:“亲爱的,你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希说:“你那么爱我,一直在帮助我。” 他的胸膛中发出一声轻笑,接着说道:“你怎么会有错呢?” 舒莫像是有些崩溃一般,眼睛缓缓合上,身体都在希的面前战栗着,男人怜惜地看着他,伸出手安抚着黑发青年的身体,甚至想要把他拖进怀里拥抱,舒莫的身高,是刚刚好可以被他抱在怀里的高度,那个角度十分适合亲吻,希的呼吸可以打在舒莫的身上,然后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吻到下巴,湿漉漉地一路吃着他的气息,再将他的唇含进嘴中。 那个时候,舒莫就会像是被擒住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但又舍不得挣开他,于是只能睁着眼望着他,眼中尽是喜爱和乖顺。 品尝过肉味的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忘记那股味道的,希顿时就有些无法自控,但他的眼珠微微眨动着,眼角的冷色一闪而过,就压下了心里的蠢蠢欲动。 “我错了。”恰好在这个时候,舒莫才哽咽了一瞬,接着睁开眼,刚刚那种脆弱无助,又好像有些崩溃般的神色从他的脸上退却,剑眉星眸的人眼神坚韧,即使手指仍然在轻颤,脸上的表情也在逐渐变得稳定起来:“你和夕的关系,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舒莫自嘲一般笑了笑,他现在脸上的笑容很难看,明明在笑,却看着在哭。 希望着他,神色仍然是温和的,仿佛舒莫下一秒就要被他抱进怀里,躺在他的掌心里打滚,那温暖的气息和脸上的神色,让他看上去只显现出一股近乎惊人的宠溺感。 “你……想要杀了夕。” “对吗?” 舒莫退后一般,他像是受惊一般,一边喘息,一边为自己脑中的想法感到震惊、惊讶,迟迟不敢确定,但这个念头却根深蒂固,这并不是一时兴起的无稽之谈,而是从他以前在实验所的生活中、和夕的相处中、以及现在和希的接触中,都得出的结论。 怎么可能呢。 舒莫看着希,只想要希在下一秒反驳他,连舒莫自己都不清楚现在他的样子看上去有多么茫然,像是一直被豢养在笼中的小狗,突然有一天来到外界,看着屋外的一切感到陌生,他之前可能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件事:那可是夕啊,夕就是希自己,他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了夕? 希望着他,男人的唇角缓缓勾起,暴戾且神经质的气息一闪而过,像是被眼前的猎物勾引得完全兴奋起来般,要掩盖不住身上的那身人皮,但男人强行压下了那股即将破土而出的笑容,依旧温和地说: “怎么可能呢?”希说:“我和祂是一体的,嗯,曾经是。” 希说:“我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了祂?那么做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希停顿一瞬,他伸出手,银色的手套合起,接着轻轻拍了拍:“亲爱的,这就是你想要听的答案对吗?” 男人的神色温和:“现在我说完了,你该和我回家了。” 听着他的话,舒莫感到一种近乎被戏弄般的感觉,男人脸上的神色仍然温和,却显得那样刺眼,舒莫握紧拳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抓住希的衣领大声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会回去。”舒莫退后一步,像是要离面前的人远一点,然而他往后退去,希就紧贴上来,一步又一步地步步紧逼,像在逼迫一个落入陷阱,无路可退的猎物。 舒莫望着希,接着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想要对夕动手?” “看看你,”希说:“我很心疼,舒莫,你现在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愤怒。” 男人上前一步,突然弯下腰,凑到舒莫的身边,他身上灼热的温度瞬间传递到了舒莫的身上,几乎将他的半边身体烤得微微发热起来,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是因为你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从我手上逃走,所以只能这么逼问我吗?” “亲爱的,你还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希说:“我可以重复说给你无数遍,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录下来说给你听。” 舒莫的身体被他压在阴影中,希望着黑发青年的侧脸,那白皙的肌肤似乎被他身上的温度烤得有些难受了,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皮肤上滚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脸颊被熏出一层淡红色,看上去极其可口,希垂下眼睛,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耳垂,那里看上去似乎都是软的、甜的,舒莫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带着一股垂涎的意味,但当希将要抚摸到黑发青年藏在发丝后的耳垂时,舒莫的耳朵突然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红色,像是要被烫伤了。 希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他将已经递到舒莫耳边的手指放下,但在这个时候,舒莫却突然咬着牙般说了一句: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舒莫猛得上前一步,他的眼眸因为怒色而发亮起来,整个人仿佛被逼到炸毛的黑狼一般,黑发青年一把揪住希的衣领,因指尖触及希的皮肤,他的右手瞬间就传出类似于高温灼烧般的痛楚,皮肤被点燃地通红,即使希及时反应过来想要迅速退开,但舒莫的眼中泛起白芒,希的脚步一顿,就看见黑发青年压过来,对他低吼道: “你到底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啊?!” 第295章 高温产生的热度让舒莫的肌肤完全赤红起来,舒莫感受到了,但他在盛怒下完全不在乎这点小伤,希的眼瞳却收缩了一瞬间,他望着黑发青年通红的手,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像是这么久以来首次失去笑容,转而露出真实的怒容。 “……放手。” “我为什么要放开?”舒莫说道:“我不管你和夕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管你想要对夕做什么,但是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们之间互相自相残杀。” “放手。” 希向后退去,他在降低自己的体温,但舒莫仍然用力抓住他,可能是认为希不愿听他的话,舒莫反而抓得更紧了,看见这一幕,希白到近乎透明的瞳孔缓缓收缩着,在眼眸内锐化到几乎消散,一股难以形容的怒意缓慢地从眼底沁出,希的手指发抖起来,他的目光从舒莫的手臂上扫过后,细细的裂缝从男人的面容中间缓缓裂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张皮囊下方发出低吼。 “我不允许,也不能接受你伤害……”舒莫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听见面前的男人发出一声轻笑,那笑意和之前的一切感觉都截然不同,从头到尾,即使是在刚刚,都没有对希生出过什么畏惧感的舒莫听到这声笑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一般,他几乎难以形容那种从心底里产生的毛骨悚然感,直到面前的人缓缓拉下他的手,接着握住那条手臂时,舒莫才听见希低声说了一句:“你受伤了。” 舒莫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烧伤,他看着希伸出指尖在那条手臂上划过,脸上的表情让他都有些不寒而栗,黑发青年的气势一弱:“你不要转移话题……” “这只是一点小伤。”他越是说,就听见希又是一笑,舒莫身上的汗毛肉眼可见地竖了起来,他连忙想要治愈自己的伤势,却这才回过神似得:他并不能治愈自己,他只能救赎其他人。 “果然还是关起来好。”希的手指颤抖着,在舒莫的手臂上一遍遍抚摸着,男人的指尖散发出一股白芒,那片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就只是高温灼烧下的小伤很快便痊愈,舒莫的怒气卡在胸膛间发泄到一般,现在不上不下,堵得慌。 “我要把你关在房间里,”希说:“用最好的链子把你锁起来,再给你铺上地毯,来确保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舒莫看着他,黑发青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像是没有搞明白现在的局势。 “等等,你先等等。”舒莫想要把手拔出来,但希的力气极大,别说是收回来了,他甚至差点被男人之间拖入怀中:不是像之前的拥抱,而是硬生生地拽进怀里。 “是我在质问你吧……?”舒莫说道:“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在质问你,你先放手,希!” “嗯,我知道。”希说:“但你又能怎么样呢?” 舒莫的动作凝滞了一瞬,像是有些不理解,又或者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希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般,他抬起脸,就看着这面容完美的人抚摸着他的手臂,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却覆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狞色,以至于显得格外扭曲起来:“但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亲爱的。” “我就算是要杀了夕,你又能做什么吗?”希停顿了一瞬,接着继续用那种温和的、空灵的声音说道:“我将他放逐,一点点地夺取他的力量,将他关进没有任何食粮的牢笼之中,让他一点点慢性死亡。” 希说着残忍的话,面上的笑容仍然漂亮:“夕都不能拿我怎么样。” “你又能做些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希牵过舒莫的手,将他死死扼住,黑发青年犹豫了一瞬,第一次开始挣扎起来,但无论他怎么用力,在没有完全佩戴上冠冕的时候,舒莫却无法从他的手中挣脱,一切的挣扎都仿佛是石沉大海,希仅仅伸出一只手,就将他想要拿起冠冕的另外一只手握住,接着,舒莫的两双手被他按在一起。 希的一只手握着黄金权杖,另外一只手握住舒莫的手腕,黑发青年的两只手被他擒住,男人的手指很长,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化作牢不可破的镣铐,将舒莫死死扼住,任其拼命挣扎也动弹不得。 舒莫用力挣扎着,希的神色如烟雨,明明是温和的,却带来淡淡的寒意,从背后缓缓深入脊椎之中,舒莫从未见到过他这副样子,即使一直以来都清楚他的性格,但像现在这种情况,几乎是犹如撕破脸一般,不给舒莫任何挣扎的余地。 为什么?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甚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就因为他说的话? “你想怎么做?”希说,他手中的暴君迟疑了一瞬,接着骤然爆发出一阵光芒,黄金色的触须伸出,似乎是想要延伸而出帮助舒莫挣脱束缚,但希的五指收容,那片在外界可以轻易毁灭一座城市的金色就颤颤巍巍地破碎开来,黄金权杖上的光芒完全黯淡,几乎在刚刚被希捏碎。 这句话的语气明明仍然柔和,却几乎犹如嘲讽般了,舒莫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完全无法理解希为何会如此对待他。 “放开我。”舒莫勉强冷静下来,但脑中还是一阵阵地不敢置信、不可思议,疑惑,茫然,这一切都反应在舒莫的脸上:“放开我。” 舒莫摇着头,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再次挣扎了一瞬,就感到希的手指只是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就让他浑身的力气都泄了下来,舒莫终于有些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希真的要将他关起来? 第296章 “你疯了……?” 舒莫说道:“你真的要把我关起来。” 这句话连舒莫自己,都是用一种笃定的语气,接着,黑发青年说:“就因为我让你不要伤害夕?” 希望着他,说道:“你太脆弱了。”男人说:“如此轻易地就会受伤、如此轻易地就会陷入危险。” “我不能再忍受你受伤。” 希用空灵的语气说:“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舒莫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那里光洁如新,刚刚的痛楚甚至只是持续了一瞬,即使是他,也目露狐疑了一瞬,接着,黑发青年说道:“这是借口,对吗?” 希没有说话。 “这是借口,对吧。” 希说:“我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开什么玩笑……”舒莫挣扎着,怒意上涌,他说道:“就因为这种小事,你要把我锁起来,要剥夺我自由的权力?” “你就算是把我关进狗笼里,把整个房间都铺上地毯,用锁链捆绑起来,我的身上还是会出现伤口。” “不会的,”希解释道:“我会保护你的。” “不是因为你能不能保护我,”舒莫说道:“是因为受伤就是人的天性,只要我还能够行走,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遭受意外,除非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我还是会生病,会受伤,因为这就是生活,这是世界上最普通的小事!” “那么我就把你锁在床上,把你抱在怀里喂食,饲养你、成为你的手脚。”希说:“其他任何靠近你的人,我都会杀死他们。” 舒莫:“……你疯了?” 他听着这些话,突然想起,这似乎是贪婪曾经说过的话,但当这些话从希的嘴里重新说出来的时候,舒莫才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在开玩笑,并且,今天的事似乎只是一个导火索,希并不是突然就决定这么做,舒莫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切,突然悚然一惊:“你是不是一直想要这么做,只是今天的事给了你一个借口?” “你一直都想把我关起来?”舒莫摇着头:“不,我不能接受。” “而且,你也绝对不能对夕动手。”舒莫说道:“你们是同一个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不可?” “就算我要杀他,你又能怎么办?”希说。 “那我打你一顿。” 希沉默了一瞬,接着,他说道:“夕也想杀我,你以为他不想这么做?” “那我连他也打!” “希,放手。”舒莫站直身体,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仔细看去,他的眼角似乎有些微红:“你这么做,只会让我讨厌你。” “讨厌我?”希咀嚼着他的话,突然反问道:“你开始厌烦我了?” “是你在逼迫我讨厌你!”舒莫说道:“我喜欢你啊,我怎么可能会厌烦你?” “你只能喜欢我。”希的声音空灵、悦耳,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慢慢地、慢慢地褪去了表面上的掩饰,变得既漠然、又苍白,没有一丝人味,隐藏在空灵之下的,是绝对的空洞:“你只能爱我。” 希松开手中的权杖,他伸出手,抚摸着黑发青年的脸颊,带着爱意和占有欲,接着说道:“因为你只能选择我。” “你只能选择成为我的妻子,或是成为我的狗。” 希说:“除此之外,你没有其他选择。” 舒莫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见到男人细细抚摸着他的举动,黑发青年的眼睛一亮,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他当场就咬了希一口。 咬死你这个混蛋。 舒莫咬得十分用力,但希却一动不动,甚至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咬穿都面无表情。当嘴里的血腥味溢出的时候,舒莫沉默了一瞬,松开了嘴,男人却勾起唇,接着捏住他的下巴,将那处伤口重新伸进去,手指卡进他的喉咙里。 “继续咬啊。”希说:“只要你开心,我们之后可以天天这么做。” “gu顾……滚!” 舒莫的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他这是被气的,希捏着他的舌头玩弄着,男人说道:“要是你再不咬,那么我们现在就回寝殿吧。”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希的话让舒莫瞪大眼睛,面前这家伙绝对早有准备,不,舒莫甚至怀疑最开始,希应该就是想要这么做。 “你会喜欢那里的。” 希这么说着,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露出一个温情的笑容,仿佛一个刚刚和妻子度蜜月,正沉浸在甜蜜爱情中的丈夫般。 然后这个好丈夫就带着妻子出门游玩、带着他旅游,接着将他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突然背后袭击了对方,一边将人迷晕一边温情地说:我知道你喜欢黑色,乖,我给你准备了黑金色的奢华锁链,你要乖。 舒莫缓缓闭上眼睛,下一秒,他的手中爆发出一片白芒,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身上也爆发出一股气息,纯白的圣洁色彩与强势且充满暴戾气息的黄金色冲击在一起,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势从两个人的脚底下散发而出,互相碾压、对抗。 轰地一声,希和舒莫所在的山坡在重压下缓缓下压,不断倾塌,两种颜色不肯有丝毫让步,希的长发和舒莫的白发一同掀起,一股光波骤然炸开,远处正远远望着他们,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的玛雅和那度缓缓从车里走出,抬头一看,天都塌了。 第297章 是真的塌了。 “……这就是情侣吵架的威力吗?” 那度迷茫地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幕,玛雅突然将他直接扛起,是真的如同麻袋般扛起,红发男人惊了一瞬,就看见玛雅扛着他飞速狂奔,那两道光芒袭来,以势不可挡的恐怖姿态压过,下一秒,那度那辆陪伴他多年的八手悬浮车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直接碎成满地残渣。 “——我的车!” 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传来,舒莫看着希,接着转过头一步步地离开,在他的身后,希叹息一声,接着,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枚若隐若现的光刃。 那道光刃在男人的手中散发出近乎恐怖的威慑感,如水晶般剔透,又如雾气般空灵,仅能从空气扭曲的形态来判断它的模样。 “你爱我吗?舒莫。” 青年的脚步一顿,下一秒,希就自问自答地说:“你爱我。” “你要对我动手?” 希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接着温声解释道:“我手里的武器,叫做‘裁决’,如果用它贯穿一个人的命核,即使是高高在上的柱神,也会在短时间内被其扼杀。” “如果想要拔出它,必须以日柱以上的存在才能将其拔出,但若是在对方的躯体内残留一部分,那么那个人就将收到难以承受的痛苦,并在和另一人产生联系后,如果对方离开他一段距离,收到裁决所伤的人便会慢慢枯竭而死。” 舒莫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拳头,希却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被裁决命中的人,只有极短的一段时间可以得到救援。” 下一秒,希淡淡地笑着,接着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这把光刃插入自己的命脉。 一股惊天动地的恐怖威势爆发而出,因裁决所命中的人如此强大,所以它爆发出的力量也格外猛烈,舒莫的身体一顿,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希手上,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反应。 如果裁决挥出,舒莫却没有受伤,那么对方命中的人……会是谁? 舒莫的呼吸一窒,他转过脸,就看见了让他近乎昏厥的一幕,希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他,一头白发的男人微笑着,从他的胸膛中涌出的,是纯金色的神血。 他双手交叠,脸色渐渐苍白,身体也在逐渐变得透明。 男人说:“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 第92章 你真的准备好接受真正的希了吗? 金色的神血撒在空气之中,一瞬间化为纯净的金色火焰燃烧起来,舒莫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希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身形在一点点地透明、消散。 他胸前的裁决散发出璀璨的光华,正在一点点夺走希身上的气息,舒莫的手脚发软、四肢无力,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又一阵地发晕、近乎有些喘不过气。 “你疯了吗?” 他说道:“你疯了吗?!” 这种拿自己生命来威胁其他人的事,只会让人感到一言难尽,对于其他人来说,希是死是活都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有人期盼着他早点去死,他能威胁谁? 除非,对方比希更加在乎他的安危。 舒莫朝着希的方向跑去,很短的几步,他看上去就快要昏厥了。舒莫手脚无力地伸出手,攀到男人的身上,想要拔出他胸口的裁决,但他伸手却落了空:只有日柱才可以握住裁决,而舒莫并不是日柱,他的耳坠发出一阵光亮,星柱的力量倾泻而出,但却没有用。 “希!”舒莫的手按在希的身上,眼睛已经彻底红了:“我错了,我错了。” 黑发青年有些崩溃地说道:“把它拔出来,希。”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们可以有其他解决方法。”舒莫看着裁决中涌动的神血,金色的血液纯净至极,被其一点点摄出,希的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不。”男人说道:“你要离开我。” “你想抛弃我去找另外一个人。”希说,他的身形越发单薄起来,男人在这个情况下甚至还微微颦起眉:“如果要看着你离开,还不如我现在消失。” 舒莫听着他的话,几乎感到大脑都要爆炸了,盛怒之下,他甚至差点一拳砸在希的脸上,男人抱住他温柔地说:“他和我之间,你总得选择一个。” “我为什么要选?”舒莫暴怒道:“我为什么不能全都要?!老子全都要!” 希的表情冷淡下来,将舒莫推开:“我消失之后,夕会得到我全部的力量,你走吧。” “拔出来,求你了,希。”舒莫看着他的表情,他持续不断地狂怒、暴躁,几乎想要歇斯底里地咆哮,但最后,黑发青年趴在他的身上,乞求道:“拔出来。”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不能失去你。”舒莫说:“你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你是我的。”希轻声说:“你只能是我的。” 舒莫的身体不断颤抖起来,在最后一刻,希终于伸出手,拔下了自己胸膛中的裁决,金色的神血朝着他的体内涌出,舒莫感到男人掐住他的脸,接着伸出手,命令他喝掉那些血。 “结下血契后,你作为受体,无论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希温柔地说:“好不好?”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黑发青年的眼神首次有些让希不敢直视,他看着男人,说道:“你就不怕我不在乎你?” 第298章 “那么我就只能去死了呢。”希说,他甚至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当然,在死前,我会杀了你。” 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都得跟我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舒莫看着他,黑发青年缓缓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神血直接饮下,男人由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舒莫感到自己的胸口发烫、眼神失神了一瞬,他眼前的希似乎还在说些什么,男人像是在对他说: “是你先要来招惹我的。” 希说:“是你要来救我的。” 男人的面容完美,却给人极深的晦暗感,仿佛被某种诡异、粘稠的东西缠上,舒莫的眼前一黑,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看见了一口井。 井里涌动着漆黑的液体,那颜色漆黑,将周围的一切光线完全吞入,黑色的淤泥之中时不时地伸出一根根虚幻的触须,惨白色的骨手从其中伸出,先是一只,然后是另外一只。 一个一头银发的男人缓缓从井内抬起身,他的面容完美精致,犹如坠入人间的精灵一般,漂亮得让人失去呼吸,男人连眼眸都是纯净的银色,像一汪银水。 清澈、冷冽。 祂坐在那里,一双双惨白色的骨手从祂的后背伸出,男人的躯体十分庞大,他望着舒莫,让他走过来。 舒莫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茫然地朝着对方的方向走去,男人伸出手抱住他,那一瞬间,舒莫像是被整个深渊所拥抱,无数的触须涌动起来,光洁的银发落在舒莫的肩头,他的耳垂被人吻住。 “我抓住你了。” 舒莫低下头,就看见无数的触须缠绕上来,他这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从对方的体内涌出,就仿佛里面这个面容精致的男人只是一个黑暗中的诱饵、吸引猎物的陷阱。 而真正的祂,是这一片空间本身,是完全的黑暗,舒莫被祂抓住,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就看见整个世界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球和肉泥,黑暗中传来尖牙摩擦的声音,一双双手叠在一起,远处,还有类似于无数头颅堆叠在一起不断生长的模样。 “别看。”男人捂住他的眼睛:“你不喜欢,不是吗?” 祂的声音清冷空灵,像是希的声音,夕的温度,有种冰冷至极的感觉,舒莫感到无数触须缠绕在他的身上,宛如捕食草捕获了自己的猎物般,将他拖入巢穴,黑发青年甚至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拽入了黑暗之中。 他睁开眼睛,气息有些微乱,舒莫从梦中醒来,感觉自己好像大病了一场似得,手指都软得抬不起来。 然后,他就想起来。 刚刚希当着他的面自杀。 因为他想要回实验所找夕。 ……现在谈恋爱,已经需要喊打喊杀了? 舒莫有点害怕。 他这是这辈子第一次谈恋爱。 然而还没等他沉浸在恋爱的酸臭味中溺死,希就突然伸出手,然后拽着他跳进了沼泽里,一边拽还一边说:“我爱你啊,舒莫,你也爱我。” 舒莫感觉自己的精神很疲倦。 谈一次恋爱,感觉好像要折寿。 以后,还是不要再跟希吵架了吧。 吵一次架折寿十年,感觉有些经不起折腾。 舒莫想,希的精神状况……实在太有问题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希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舒莫的心里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心,以及无法克制的拯救欲,不过他是圣者,对于在做梦的时候都会梦游去拯救其他人的舒莫来说,出现这种想法,实属正常。 因为这就是他的本能。 “睡醒了吗?” 舒莫躺在床上转过脸,就听见了一道温柔空灵的声音传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么熟悉的声音,却让舒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扭过头,就看见希正坐在他的那把高脚椅上,男人长得很高、这个漂亮的庞然大物坐在那里,低着头翻阅着手中的古籍。 他的气息沉稳、平静,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和热度,面容完美,宛如光芒细细地揉碎后撒在他的长发上,连发丝都流转着七彩的色泽。 屋外没有任何声响,连鸟禽和昆虫的声音都消失,阳光从窗户外撒入,绚烂、完美。 即使看了多少遍,希只要出现在舒莫面前,他就有些移不开眼,太完美、太美好了,犹如一个精心设计的、美好到只能存在于幻想中的完美存在。 舒莫望着面前的人,就看见希放下手中的书,唇边微微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他暖白色的眼眸落在舒莫的身上,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脸。 在那双手即将摸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舒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开口,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数字: “126.” 那一瞬间,舒莫清晰地看见希的手骤然停下,空气一片寂静,屋内温暖的温度都下降了一瞬。 舒莫闭上眼睛躺回床上,这家伙浑身发光,看得眼睛刺痛,他还是闭上眼睛歇会吧。 看着他的动作,希缓缓收回手,男人坐在那里沉默了一瞬,开口: “贝拉告诉你的? ” 舒莫没有回话,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是一块石头,他没有感情,也没长耳朵。 希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或是去靠近舒莫,希的神色看上去是温柔的、隐隐还有一丝喜悦。 第299章 但那抹暗藏的喜悦还没有完全发酵出来,就被舒莫突如其来的几个字吓退了,希并没有表现地非常在意,他只是说道:“你以后,不要再去和她接触。” “为什么?” “她会伤害你。” 舒莫睁开眼睛坐起来:“整个世界都要伤害我,只有你在保护我,对吗?” 希看着舒莫,然后欣慰地点了点头,舒莫已经生不起气了,他看着希,接着对他勾了勾手指,男人走过来,坐在他的床边,舒莫伸出手似乎要抱住他,看上去乖得很,主动贴进希的怀抱里,白发男人被他的乖巧迷晕了,直到舒莫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完全治愈了很,舒莫才说道: “你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 下一秒,舒莫直接将人推开,正浓情蜜意,低着头吻他头发的希一顿,他的身体岿然不动地坐在床上,接着,希缓缓抬起脸,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恐怖,无论是他的气息,还是他所做的事。 “你怕我。” 希突然说道,他望着舒莫,似乎很是疑惑:“我从未伤害过你,我爱你,没有你我就会死。” “但你还是怕我。”希说完,男人伸手捏住舒莫的下巴,抚摸着他脖颈处的皮肤,那里很软,只需要稍稍下移,就可以握住舒莫的脖颈:“为什么?” 希轻声说,温文尔雅,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恐怖,他的一切都给人一种非人感,和他讲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也是在纯粹浪费时间的行为。 舒莫在这个时候,才终于理解这个道理,黑发青年望着他,说道:“你吓到我了。” “哦?”希说,他的手缓缓下移,抚摸着黑发青年的锁骨、肩膀,舒莫的衣服很宽敞,全程,舒莫都坐在那里任由他将手伸进去:“为什么?” 希的手张开,一边说话,一边捏住了什么,舒莫的身体颤了颤,他皱着眉,伸手想要推开希,又实在推不动人:“你当着我的面做出这种事,让我很害怕。” “我做了什么?”希说,他的力度加重了一些,可能将人的身体捏出印子了,毕竟舒莫的肤色比较浅,身体羸弱:“你怎么会怕我呢?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之间,都透出了对舒莫的强烈爱意,那是病态的、近乎让人畏惧的感情,像一滩粘稠的黑水,只是望着它,就有可能被其包裹,夺去呼吸。 希说:“不准怕我。”他的手缓缓下移,抚摸到了一截柔韧的腰线,舒莫的衣服被他扯开,坐在那里露出肩头,希的目光落在那里,眸色变深了些,他还记得自己在那里留下过印记,青年很热情,被他咬住也只会伸出手回抱住他,那个时候的舒莫眼中满是他的倒影,希很喜欢他的那副样子,像是舒莫的全部都属于他。 舒莫任由他动作,这让希的心更软了些,黑发青年微微皱起眉,似乎心思不在他的身上,男人原本已经勾起的唇微顿了顿,他说:“在想和我无关的事吗?” “我在想你。”舒莫开口说道,这让希的心情大好,对付希,得顺毛摸,舒莫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因为他是疯不过希的。 他只是个正常人,正常人,没有办法疯过一个会拿着刀捅自己,然后要在死前将他掐死的神经病。 挺可怕的,舒莫想,他转而又想到,在经历这一切后还想着和希在一起的他好像也挺可怕。 舒莫陷入沉思,他拉开自己的衣服,这一幕简直宛如邀请,但是舒莫在那之后就低下头,然后看见了自己下腹处的符号。 那个符号的形状极其特殊。 像是一轮太阳,但那太阳的外围,却是一只又一只牵在一起的骨手。 那是希的标识。 那纹路印在舒莫的身上,是洗不掉的痕迹,即使他将这块皮挖下来,将肉切开,这个纹路也会嵌入血肉之中,切去血肉,就印到骨头上,转移到另外一块地方,无法抹除。 如果是仇恨希的人,那么这道血印就是洗不去的屈辱,会让人疯狂,但舒莫望着这个符号,他抬起脸,就看见希愉悦地望着那一处,希平时的淡笑极其虚伪,现在这个笑看上去,就真切许多。 舒莫看了一会,其实他挺喜欢,但想到这个符号的来源,舒莫的心骤然一痛,他又有些不高兴起来,但黑发青年没有表露出这一点,他抬起脸看着希,说道:“想摸摸看吗?” 希眨着眼睛,就看见舒莫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按在这上面,那一瞬间,希似乎都发出了一声喟叹,满足到近乎叹息的程度,希的手指如白玉一般,按在舒莫印着他标识的小腹上,庞大漂亮的手压在苍白的肌肤上,映出一点情//色感。 希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一幕,舒莫的手指压进他的手指尖,缠绕在他的手指上,两个人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就控制不住地吻在了一起。 舒莫和希彼此亲吻着,有那么一瞬间,舒莫心里想,这也太变态了,他被希以这种方式印上了标识,就像是留下了印子似得,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些开心。 这也太奇怪了,但想到希比他更变态,舒莫便感到一丝释然。 两个人亲了又亲,粘在一起就掀不开,吻着吻着,希的手越来越用力,在舒莫的肌肤上窜动着,舒莫一边被他按住,一边调笑般说道:“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你的印记……” 第300章 舒莫低沉的声音传来,他面容英俊至极,侧脸都给人一种移不开眼的帅气感,这样的人被希按住,敞开一切任人玩弄的时候,让希的眼神都产生了些许变化,他像是恨不得将人一口咽下。 “我很喜欢。”舒莫说:“你喜欢吗?” 希望着他,然后点了点头,男人就听见舒莫又说道:“我也想给你留下一点东西。” 舒莫牵起他的手:“在你的手腕刻下名字,然后证明你是我的,好不好?” 希的眼瞳骤然一缩,他像是从未想到过这一点,男人望着他,眼珠不断转动着,然后,希眨了眨眼睛,这才说道:“好……好啊。” “我在你的身上,留下我的名字,然后你在我的身上也留下了印记。”舒莫说着,希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几乎快要爆发出精光,舒莫的话极大地取悦了面前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是开出了希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要把我的名字印在这里。”希伸出手按压了一下,舒莫发出一声闷哼:“标记你。” 男人说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起来,舒莫对着他微笑,希的眼神看上去都有些着迷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舔了舔唇。 “我给你准备一个礼物,给你做个戒指,你要天天戴着,向其他人证明你是我的。”舒莫说,希望着他,好像有些受宠若惊似得点了点头,见男人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想将他按在床上,舒莫接着说: “等我从实验所回来,就给你做,好不好?” 那一瞬间,希的动作一顿,室内的温度骤然炙热起来,但希的指尖却仍然是微凉的,他身上刚刚有些活跃起来的喜色骤然黯淡下去,希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舒莫却没有回避。 希突然伸出手,用力握紧他的腰。 舒莫抿起唇,接着又笑起来:“我会给我们做一对戒指……唔。” “你现在就可以给我做。”希说:“我现在就要。” “不行,我得回去之后,再回来……” 希没有松开手,他说:“你爱我……” “希,你爱我吗?” 舒莫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抢在希的前面说道,这让希顿了顿,接着,男人说:“我很爱你,舒莫。” “你是我的。”男人望着他,重复道:“你只能是我的。” “我也爱你,希,所以我想要得到你的全部。”舒莫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想法很正常,不是吗?” 希点了点头,舒莫接着说:“所以我为什么要失去夕呢?” 希:“……” 舒莫:“你和他我全都要,我凭什么要失去他?” 希说:“你有我就够了,不是吗?” 舒莫:“不够,我觉得我可以贪心一点,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全都要。” 希静静地望着他,舒莫的眼珠一转:“你可以得到我的全部,但是我却要失去一部分的你,这不公平。” “公平?”希说:“这就是你要的公平?” 希突然站了起来,似乎要去什么地方,舒莫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希转过身看着他,温声说:“我现在去杀了夕。”希说:“将祂杀死后,再做出一个傀儡。” “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做多少。”希淡淡笑着:“你可以拥有无数个我,这样,对你很公平。” 舒莫:“回来!” 希似乎没有管他的意思,但舒莫死死拽住他,男人不得不坐下来,无奈道:“你还想要什么?” 仿佛舒莫不懂事般,而他非常无奈,舒莫望着他,强行忍耐和他理论的冲动,转而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夕不可?” 舒莫说:“他明明也是你,贪婪也是你,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互相残杀?” 希说:“不一样,贪婪,是我的傀儡。”他伸出手,一头白发变成紫发,贪婪的面容和他融为一体,格外妖洽:“贪婪触碰你,就是我在触碰你。” “但夕不是我的傀儡。” 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发丝也变为白色:“你去见他,就一定会被他玩弄。” 也许是希的声音实在太过冷静了,导致他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舒莫都有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希又说:“他会进入你的身体,然后狠狠品尝你。” 舒莫:“……” 希:“我怎么可以容忍,你和其他人做这种事?” 希的目光落到舒莫的身上,接着说:“将你放走,看着你和夕亲吻,和他做这些事?” 舒莫:“可是……” 希:“没有可是。” 对于希来说,夕的存在,简直就像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并且对方的存在可以完全取代他,在舒莫心中地位完全一致的伪物,一个奸夫。 他怎么可能把舒莫放走,然后看着他和奸夫相会,更何况,希从心底完全清楚,夕是真的可以取代他的一切,只要他一死,舒莫就自动变成夕的了。 只是想到这里,希的心里就有一股戾气上涌,舒莫终于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希的想法,他皱起眉,突然说道:“如果他离开,那么你们就会互相攻击对方,互相厮杀?” 舒莫不可置信:“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们可以融为一体!” 希闭上眼睛,他的样子中透出拒绝:“不可能。” 第301章 舒莫:“是你们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需要什么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们。” 希说:“不可能。” 他的声音中透出绝对的拒绝,舒莫慢慢冷静下来,望着他,他开口说道: “你们……其实一直可以互相融合,对吗?” “只是你不愿意。” “不,”舒莫说:“你和他,都不愿意再彼此融合。” 他对希的了解,让舒莫终于猜测出了真相,但这实在太荒谬了:互为一体的两个人在分开后,却拒绝重新融合,甚至想要互相厮杀,彼此分出胜负。 舒莫不能接受,更何况,希和夕的关系并不是真的完全分开,他们甚至连喜好和性格都完全一致,他们并不是两个人,而是同一个人,就算是他们自己,也无法否认这一点,甚至要彼此承认。 “这样不好吗?”希说:“等我们分出胜负,你还是可以得到我们之中的其中一个。” “但你是更爱我一点的,对吗?”希说:“祂是被我分离出来的暗面,承载了我不好的那一面,除掉祂,我就不会再有污点。” “不,我爱他。”舒莫飞速回复道:“我爱他和爱你是一样的,你对我很重要。” 希的整张脸都微微抖了抖,舒莫回答地如此坚决,让希感到隐隐不快,下一秒,舒莫就狐疑地说:“难道你想听我说,我恨他、厌恶他、讨厌他?” 舒莫眯起眼睛,接着说道:“我讨厌夕讨厌的要死了,我看见他就恶心,我想离得他远远的,只要看见他的样子和那张脸,我就心烦。” 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舒莫望着他的举动,接着说: “其实我要是讨厌他,那么我确实能说出很多原因。” 黑发青年叹了口气:“毕竟,听他的母亲说,夕今年已经126岁了,我才24岁,他活了那么久一定经历过很多事,也遇到过很多人。” “而我只遇到了他短短几个月,”舒莫说道:“也许他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我,说爱我,只是为了骗我把他放出来。” “不是这样的。”希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在他的漫长生命中,只是个突然出现的过客。”舒莫说:“你觉得他真的爱我吗?” “闭嘴。”希的手指用力了一些,舒莫这才好像回过神似得,惊讶道:“天哪,你们不是两个人吗,我在怀疑他,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希说,他死死扼住舒莫的手腕:“你是我的!” 舒莫看着他,终于说道:“我相信你。” 希听着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才好像松了一口气似得要凑上来吻他,但舒莫却避开了他的亲吻:“那你为什么不体谅一下我呢?” “夕被困在实验所里,他会死,对吗?” 希没有说话,舒莫说:“我要去救他。” 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能失去你,任何一个你都不行。” 这是舒莫的底线,希可以在底线上对他做出任何事,但一旦触及到这条底线,舒莫也会选择翻脸,他的坚定让希终于让开了一步,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笑起来。 他笑得那么温和,却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鬼祟感,仿佛阳光在那一刻褪去了,整个世界都沉在黑暗之中。 “你真的……想要看见我们融合在一起?” 希说:“现在的‘我’,是最冷静的时刻。”希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你连现在的我都害怕。” 男人望着他,似乎有些怜惜:“你真的准备好接受真正的希吗?” 那一瞬间,舒莫抿起唇,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张银发银眸的面孔,从那个男人体内伸出的触须侵蚀了一切,也将他拖入井内。 “你真的准备好接受真正的我吗?”希说:“好好想想,舒莫。” 他满怀爱意地看着面前的人:“好好想想。” 第93章 “终究是现在才想起我” 研究所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例如,生命工厂的支部出了问题,导致运送到实验所的饲料大量减少,这些只有生命工厂可以产出的饲料内似乎混入了什么东西,可以满足污染物的基本食欲。 因某些原因,想要持续不断地收容污染物,除了满足其存在规则以外,就是需要将出逃的污染物镇压,而那些诡异的污染物所需求的东西又极其血腥、诡谲。 在无法满足其需求的情况下,那些狰狞的污染物便开始蠢蠢欲动,所幸的是,这问题既重要,又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过程和手段如何,所长并不在意,他有着大量收藏品,在将h-98-ij取出后,只要定期清理其溢出的能量,那么它所产出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替代生命工厂的饲料,就算它突然暴动,那么守在它身边的猎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其产生的污秽清除,短短一个星期内,h-98-ij便两次突破了收容 也许就算是对于污染物来说,007也是不能承受的痛苦吧。 但在猎人们以理服人的劝慰下,此事得到了完美解决,一切圆满。 还有第二件事。 不知为何,从某个时刻开始,二层乃至于下层的污染物的数量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了许多,实验所几乎每天都要接收那些从各地组织里收集起来不得不送往这里的污染物,所有的收容室内都挤满了形态各异的怪物,实验员和猎人们忙得不可开交。 第302章 而那些污染物并不十分乖巧,甚至会造成许多伤亡,但就算是在这样高强度的运转下,实验所内的污染物却还是越来越多,猎人们近乎有些分身乏术,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在某个时刻被突然打开了一般,原本生活优渥、享受着宁静的二层贵族们突然发现,危险几乎就在他们的身边。 审判所和日冕在这个时候同时出手,难得地都只是在做着自己的工作,双方即使仍然有竞争关系,却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再产生太大的争执:二层可是他们的家园。 但微妙的,有着圣女存在,可以净化并吸收污秽的权杖存在,审判所却在处理污染物的局面中,略微低了日冕组织一头。 甚至于,他们还隐隐落入了下风,这是在以往的情况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 但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日冕组织的人最近都快骑到审判所的头上,他们的嘴都快笑裂开。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实验所的一位员工有关。 这就是第三件事。 实验所刚入职不到半年的新员工舒莫,在实验所暴乱时飞在空中脚踩白光拯救了所有人(所长口述认证)的那位实验所新星,在离开实验所去镇压o-17-fg-荒诞戏剧后,就失去了音讯。 就在所有人心中狐疑他的安危时,舒莫的消息突然传来。 他飞在空中,当着o-17-fg-荒诞戏剧领域内所有人的面,将那个在新诞生的五级污染物中最棘手、最恐怖的那个污染物净化了。 没错,在o-16-nm-塞壬的诅咒、o-17-fg-荒诞戏剧和o-18-yu-族群本能之中,荒诞戏剧,是最强的那一个。 听闻这个消息的实验所员工风中凌乱了。 还没等他们震惊多久,另外一个消息传来:舒莫的真实身份,好像、应该、可能,就是那位在十几年前出现在五层,净化了五层所有污染物的……圣者。 听闻这个消息的始教和圣蝉教立刻马上坐不稳,听说始教的创始人似乎都飞速从下层赶来,所有人都想要见他一面,就连舒莫曾经待过的实验所,都差点被找上门来的记者踏平。 当然,在所长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出言不逊且不肯离开的几个闹事者捏死后,这种混乱的局面得以解决。 为了防止他们背后的主事者报复,未雨绸缪的所长派遣下属,先去灭了那些人背后的组织。 实验所的大门骤然安静下来,门可罗雀。 所长最近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实验所的猎人和员工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这种同事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超级明星的感觉虽然很让人心情复杂,但随之迎来的最大问题是:舒莫离开后,实验所内原本安分守己的污染物们,一个个又开始变得狂暴起来。 不断镇压出逃污染物的猎人刚想抱怨,就突然想起,实际上这样的污染物,才是它们的本性,而实验所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经历过这样焦头烂额的情况了。 因为这些会对着他们龇牙咧嘴,甚至于毫不留情残杀他们的怪物,在舒莫面前,却乖得就像是一群晃着尾巴的狗。 即使再恐怖的污染物,到了舒莫面前,仿佛都会乖乖听话,安静地待在收容室内,在舒莫来到实验所后,当地的死亡率骤降,但在舒莫离开后,猎人们再想要去安抚那些怪物,就不能喊一句舒莫救命,就可以解决的事了。 想到这里,再看着最近面对污染物时突然显得游刃有余的日冕组织,实验所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就是最重要的第三件事: 在舒莫被揭露了圣者的身份后,日冕组织的日柱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留在了日冕组织中,所长就算亲自开口要求他们将自己的员工放回来,也被日冕婉拒: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圣者大人想要去哪里都是他自己的意愿,有什么事,希大人之后会再来和您交流,您还有什么吩咐,小的在此。 所长沉默不语,下一秒,他转身去了一个收容室,宽敞黑暗的房间内只悬空挂着一个巨茧,几双翅膀带着圣洁的光泽,包裹着那具躯体,屋内一片安静,片刻后,所长说道:“看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 “哦?”夕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显得略低了些,隐隐透出一丝虚弱之色,但男人没有现身,祂只是回答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清楚,他回来的唯一理由,就是我在实验所里?” 说完这句话后,夕很轻地笑了一声,接着就再次陷入沉睡,所长静静地凝视着他,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人却突然赶来,对方的眼神完全不敢落到前方的夕身上,甚至像是在趋吉避凶一般,下意识地避开前方那片让他的大脑都产生幻痛感的黑暗,猎人站在所长身边,接着语气激动地说道: “所长大人,舒莫回来了。” 拥有一头雾蓝长发的男人微微偏过脸,他的侧脸白皙,在灯光下显出一股陶瓷般温润的青色,所长微微眯起眼,下一秒,他勾起唇,一只小蜘蛛从他的眼眶中落了下来,朝着某个方向急匆匆地赶去。 一股空间波动传来,刚刚踏入实验所的舒莫感到耳边传来一阵风声,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就看见一只小蜘蛛从天而降,接着啪得一下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叽!叽叽叽!!” 第303章 匕修的那只金眸睁大了一些,眼中尽是渴望,它小心翼翼地朝着舒莫靠近,接着蹭了蹭黑发青年的掌心,舒莫望着他伸出手,抚摸着它伸出的爪足,匕修顿时就好像激动地要跳起来了一般,在舒莫的手中不断跳动着。 “叽叽!叽叽叽!” 匕修急切地说着什么,接着贴着舒莫的手指叽叽叫了起来,像是十分委屈。正在它诉苦的时候,一只背后长着钻石翅膀的小蜘蛛忽然飞到了舒莫的手腕上,和匕修对视了一眼。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 “叽!!!” 舒莫:“你听我解释……等等我为什么要解释。” “叽!!!!” 舒莫松开手,就看见匕修和荒诞戏剧一同落到了地上,两只蜘蛛似乎有些互看不对眼,舒莫刚想劝阻,就听见耳边传来了所长的声音: “看来你离开实验所后,做了很多事。” 舒莫转过脸,就突然心头一跳。 一头雾蓝长发,拥有一只殷红血眸的所长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 男人的眼神粘稠、像刚刚切开伤口,从其中流出的鲜血,他站在那里,如蛇一般鬼祟、吐着信子,阴翳又慵懒。 “嗯。”看着他,舒莫微微眯起眼睛,总感觉他的样子有些熟悉,但舒莫一时之间想不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当是久别重逢的错觉,所长望着他,突然发现,舒莫好像没有那么畏惧他了。 “我回来了。”黑发青年说道,他的肤色白皙青润,宛如白玉一般,漆黑的短发仿佛浸在墨中刚刚取出,在太阳光下一照,就显得更加幽深。 而在那片黑色下,则是一双漂亮的、犹如森林般的绿眸。 他清澈的眼眸中映出所长的样子,刀刻一般,一点点刻出男人勾起的唇角。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所长朝着他走来,这个漂亮的庞然大物刚走了几步,一道飞在空中的影子突然划过,是刚刚被匕修揍了一拳,直接飞去的荒诞戏剧。 “叽!叽叽!” 匕修犹如一个拳击手般左右蹦跶,伸出前段的两个爪足挥动着,连叽叽声都变得激动了很多,荒诞戏剧摇摇晃晃地飞起来,显然是有点被打懵了,它刚准备发怒,一只白皙的手就朝着它伸了过来,所长捏起它,仿佛捏起什么玩具似得,说道:“你在回实验所的路上,还给我带了新的收藏品?” 荒诞戏剧:“……” 男人显然是感觉有些有趣,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舒莫,没有看见贪婪的身影,却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对于他来说,只要舒莫回来了就好。 浑身嵌满各色宝石的荒诞戏剧在所长手里,跟着精致的摆件似得,舒莫伸出手,所长就把它丢了回去,实际上,舒莫也是准备将荒诞戏剧收容起来的,希已经不准备再将贪婪放出来了,所以荒诞戏剧最好尽快收容。 对于这件事,所长的态度是不置可否。他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眼神微微晃动着,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拽住面前的人,却被舒莫微微侧过身避开。 所长在那一瞬似乎有些微微的怔愣,但舒莫却面色如常,离开实验所再回来后,舒莫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所长微微眯起眼睛和他对视着,黑发青年却没有退却的意思,他的眼神平静地和所长对视着,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沉稳和平静,并非来自于外物,而是来自于他自己。 不是因为有希的庇护,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人,舒莫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地望着所长,那种姿态像是一根逐渐生长、慢慢成型,最终在所长的面前缓缓挺直腰板,接着沉默地立于风雨中的青竹,像是宝石被擦干了灰尘,绽放出原本就应该拥有的光彩,所长在那一瞬间只感受到面前人身上绽放出的神采,宛如天翻地覆,焕然一新。 仅仅只是将他放出了实验所,舒莫的改变,就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蜕变。 仿佛看见之前还被他圈养在怀中的猎物缓缓挣脱了束缚,正在远处凝视着他,所长却并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微微抿起唇,唇边是几乎要掀起的弧度。 “你在离开实验所后,好像经历了很多事呢,舒莫。” 所长的眼神落在青年的脖子上,突然微微眯起眼睛,舒莫在来之前将自己身上的痕迹都掩盖地很好,但他并不确定,所长是否在衣物的狭缝间、布料的掩盖下,望见了那未藏好的一丝痕迹。 但他并不感到慌张,只是说道:“我见到了很多人,也遇到了一些事。” 舒莫顿了顿,接着说:“实际上,在离开实验所前,我也没有预料过会发生这些事。” “这多亏了你。”舒莫眨了眨眼:“毕竟,是你放我离开实验所的。” “哦?”所长说,他看着面前的人,两个人的寒暄仿佛是在闲聊一般,像久别重逢的朋友:“放?” “你这样说得,好像你是从我手里逃出去似得。”男人的语气平淡:“可是你说要走,我也并未阻拦你不是吗?” 所长轻声说,匕修顺着舒莫的小腿一路爬到他的肩膀上,好奇地观察着黑发青年耳垂下佩戴的耳饰,那红色的宝石内部仿佛正在燃烧一般,嵌在舒莫的耳朵上,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它身上戳了戳,就仿佛听见其中传来了一声怒吼。匕修退后一步,舒莫看了它一眼,却并未在意。 第304章 “是吗?”舒莫说:“那是我一不小心说错了。” 所长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实验所走去,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 “回来就好。”男人的长发居然没有绑起来,而是散落在背后,犹如一片氤氲的雾色,全部倾倒在他的身后,所长悦耳粘稠的声音传来:“圣者大人……是吧?” “在你离开之后,实验所可是发生了不少的事呢。” 听到他的话,舒莫一时之间居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他原本以为所长会做些什么,又或者说些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结果所长的态度……却似乎有些温和。 他抬起手,将匕修从肩膀上拿下来,黑发青年看着不解的匕修,开口询问道: “你知道我的笔记本在哪里吗?” “叽~” 匕修叫了一声,接着哒哒哒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舒莫跟在它的身后,一路走啊走,走进了研究所内,踏入这里的那一瞬间,舒莫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即使他在这里待了不到一年,但实验所的每条道路,他却异常熟悉。 “舒莫!”欧亚揉了揉眼,一路走来,所有看见舒莫样子的人都显得十分惊喜,正在扫地的男人更是丢了扫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上来:“你终于回来了——” 舒莫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袭击,男人险些撞到墙上,舒莫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人,就听见欧亚说道:“你不在的时候,实验所里的那些怪物,都在发脾气。” “你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对我做了什么。”欧亚说:“生命工厂的饲料还出了问题,所长说,我们以后就用实验所自己的饲料了。” 生命工厂。 舒莫听到这个词的那一瞬间微微一愣,下一秒,他突然点了点头:“所长做得好。” “生命工厂的东西,不是那么好用的。”舒莫说道,欧亚一愣:“所长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里,舒莫垂下眼睛,他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作为日柱2的,实验所的所长,不可能完全不知晓生命工厂的秘密,舒莫不清楚所长到底知道什么,但从这件事来说,所长也一定对生命工厂有些了解。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实验所和生命工厂,有什么联系吗?” 欧亚苦思冥想,然后他摇了摇头:“没有,所长只是从他们那里收取饲料,生命工厂的人之前不是还尝试来实验所推销……呸,介绍他们的新产品,但好像被人阻止了。” 欧亚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那个把生命工厂的员工赶走的人,不就是舒莫吗? “……你知道所长和生命工厂有什么联系吗?” 欧亚狐疑地看着舒莫,这让舒莫甚至以为所长做了什么,然后,男人就说:“你的这句话,是在问我吗?” 舒莫:“……” 欧亚:“就算真的要问,也应该是我来问你吧?”男人上下打量着他:“整个实验所里,只有你可以靠近所长,难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可以整天和所长待在一起,出入他的办公室?” “他是真的很欣赏你。”欧亚叹息道:“听说审判所的人来实验所索要你的资料,还有人上门闹事,又或是想要见你一面,却都被所长赶走了。” “他说,你是实验所的员工,谁想要过来找你,又或是想要做些什么,都得先问过他的意见。” 欧亚的神色古怪,他接着说道:“就算是审判所的人来了,也被所长赶走了。” 男人的话说到一半,舒莫就抿了抿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没跟我说过。” 舒莫的声音很轻,欧亚没有听清,他挠了挠耳朵,接着说:“所长是不是曾经救过你?我记得那个时候,猩红王冠已经被他收容了,但是为了救你,所以所长戴上了猩红王冠。” “那个样子的所长太吓人了。”欧亚说道:“简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欧亚的话说道一半,舒莫就已经不说话了,所长戴着王冠的样子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对这个人的感情很复杂,所长似乎做了很多事,却从未对他说过,也许他是认为无所谓,又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事情。 舒莫最后抿了抿唇,说道:“原来是这样。” 舒莫看了欧亚一眼,男人退后一步,有些莫名其妙,他回头看了看,询问道:“贪婪呢?贪婪怎么没在你的身边。” “……他现在很忙。”舒莫的脑中划过希的样子,欧亚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样的事,可以让贪婪抛下舒莫一个人离开,这是天要塌了吗? 和欧亚交谈几句后,舒莫继续朝着匕修的方向走去,他在实验所内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异常熟悉的道路,黑发青年的脚步慢了很多,最终,他一脸狐疑地站在所长的办公室前,就看见前方的门框后冒出一个小影子,匕修脚步略快一些地走到舒莫面前昂起头颅,说道:“叽叽叽!” “我的笔记本,在这里……?” “叽!”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走到门口,通过验证后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就看见屋内原本应该十分忙碌的实验员们不知所踪,而他抬起脸,就在所长的桌子上,看见了一本异常熟悉的笔记本。 舒莫:“……” 舒莫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本子走去,桌上甚至还泡着一杯绿茶,带着淡淡茶香的余温从中溢出,在桌子的右手边,还摆放着一个古朴的盒子,半遮半掩,其中的血色缓缓流淌。 第305章 舒莫站在桌子前,接着不动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他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 那是属于他的字迹。 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 【6.16日,晴。 所长的样子看上去越来越好看了,我刚刚是在一直看他吗?真奇怪。 但是我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每次回过头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他同样在看着我。 我们明明一直在互相看着彼此,却又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也许我该好好想想,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舒莫看着这些话,完全不敢想象那个男人是怎么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这本笔记本的,又或者说,他的脑中其实已经完全可以勾勒出所长的表情,甚至于,对方的神色都清晰可见。 他究竟对所长的样子熟悉到了什么程度? 舒莫突然有些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确实有在望着所长,这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所长的样子在某些时刻,让他觉得非常熟悉。 就连那副性格,也熟悉得让他时不时地恍惚。 但这都不是这本笔记本可以这么写的原因。 舒莫伸出手,抓向这本书,黑红色的笔记本在他手中爆发出一阵光芒,上方的字迹一阵变换、扭曲,鲜红的血色浮现,不知为何,这本笔记本的样子从最开始的简陋、普通,再到现在的越发厚实、越发华丽,就连书本的封面,都仿佛隐隐浮现着花纹一般,变得精致又细腻。 那血色的书页一页页翻动着,转而,整个笔记本变为一本黑封白纸的普通书籍,他的内录翻开到其中一页,漆黑的字迹在上方浮现。 宛如有什么人握着笔,在上方用华丽优美的字迹一字一句地写着: 【终究是现在才想起我。】 第94章 让我再看一眼你的翅膀吧 舒莫看着手中的笔记本,眼神“和善”。似乎是感应到了一股恶意,真理的代价在舒莫的手中伸出了一根根猩红色的触须,带着韧劲的触须缠绕在舒莫的指尖、手腕上不断增生,极短的一瞬间,舒莫仿佛就感到自己在被眼前的书籍完全吞噬,被一圈又一圈的猩红须足包裹,接着裹进了一片血色之中。 但那只是在一瞬间出现的幻觉,舒莫清醒的一瞬间就意识到,真理的代价似乎比起最开始遇到他时更加强大,也更加诡谲,仿佛随着他的成长,这个污染物也在随着他一同变换。 在书页的封皮处,已经隐隐出现了一只圣蝉的形状,舒莫沉默了一瞬,说道: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协助你,留在你的身边,这就是我的使命。】 “按照你的描述,你应该留在希的身边。”舒莫说道:“无论怎么看,希才更像是新的柱神。” 真理的代价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片刻后,它缓缓翻动着,每一页书页翻动的时候都仿佛有粘稠、猩红的血色涌过,片刻后,书页的上方缓缓浮现一个字符: 【?】 舒莫:“?” 真理的代价继续翻动着: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却让舒莫眼神一凝。 【将■从笼中释放后,祂将展开自己的领域,并将半个二层包裹在内,届时,高塔的一切将被其吞噬; 若选择将其继续囚困,■便会逐渐衰歇死去,并成为■的养分。】 真理的代价仿佛看见了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分支,并给出了预言,它的能力确实变强了,现在甚至可以去预言有关夕的未来,在之前,真理的代价完全不敢和夕有任何接触。 它并未表明哪个选择更好,只是告知了舒莫有这样两个未来。 二选一。 希和夕之间,他要选谁?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舒莫的脸色有些冷:“你知道我会选什么,别装糊涂。” 真理的代价在舒莫的手中缓缓翻动着,他给人一种极其显明的感觉,那就是这个东西……是有生命的活物。 舒莫的态度极其强硬,且没有通融的余地般,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让希和夕融合,哪怕是他们自己也不行。 漆黑的封面缓缓勾勒出圣蝉的形态,在那里,这只纯白色的蝉微微颤动着,接着缓缓长出了 另外一只翅膀。 仅有单翼的圣蝉左背上,一面纯白色的蝉翼缓缓生出,在悄无声息间补足了后背的残缺。 此时此刻,他终于变得完整。 真理的代价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思考着、迟疑着,但只有很短的时间。 书页再次翻动起来,映出一行猩红的小字: 【这就是你的选择?】 舒莫皱起眉,不等他回应,真理的代价就继续说道: 【融合的关键,在于你的选择,也在于你的蜕变。】 【而蜕变,则需要献祭和祭品。】 舒莫:“……” 舒莫:“什么献祭?” 他的心跳逐渐加快起来,那猩红的文字仿佛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色,让人心中发瘆。 真理的代价缓缓翻过一页,在上方出现了另外一行字: 【你将要变得完整了,舒莫。】 那句话犹如情人的呢喃,又仿佛是某种不可改变的命运,猩红色的触须猛得从书页内部伸出,在猝不及防下包裹住了舒莫的身体,触须伸展后又收缩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仿佛被捕捉的蝉般,眼瞳收缩了一瞬,身体被无处不在的血色触须紧紧包裹,血肉涌动的声音传来,仿佛一朵血色的花盛放开来,真理的代价缓缓展开到了极致,在它的内部,一朵血色的花蕊缓缓绽放开来,带着狞恶又肮脏的美感,仿佛是暴力与美的结合。 第306章 在舒莫的注视下,花蕊的中心伸出一只苍白的、骨节修长的手,他的手中似乎托着一颗眼珠,当着他的面,舒莫的挣扎被按下,那只手就那样按在他的唇上,接着将掌心的一只眼珠喂给了他。 仿佛奉献,又仿佛是某种血腥的仪式。 咕噜一声,舒莫感到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他咽了下去,黑发青年甚至有种窒息般的错觉,再然后便是难以形容的刺痛感,他踉跄着差点倒在地上,感到喉咙里满是血腥味,黑发青年咳嗽了一声,这才发现,他在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将手中的笔记本撕扯下来,吃了一大半。 舒莫感到自己的喉头都是粘稠的血腥味,在他的手中,真理的代价半死不活地垂着,书页的边缘犹如破碎的伤口般不断滴着血水,舒莫缓缓退后一步,刚刚,他宛如失去理智一般撕开面前的污染物,将手中的书页一页页地撕扯下来,如同吃着某种珍馐美味一般吃进了嘴里。 黑发青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饿,他饿到快要失去理智了,突然之间爆发开来,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般的饥饿。 他突如其来的食欲犹如饕餮一般,让他控制不住地将真理的代价吃了大半,全程,对方都一动不动地毫无反抗,仿佛引颈受戮般任由舒莫动作。 等到清醒过来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的唇边还沾着血,黑发青年摇了摇手里的书,真理的代价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这刚刚还显得如此鲜活的书页,此时却仿佛死了般悄无声息,舒莫的瞳孔微缩,他抖着手里的书,不断说道: “你没事吧?” “喂,你刚刚做了什么。” 舒莫托着这本漆黑的书籍,向其中不断灌入力量试图治愈对方,却收效甚微。 “你给我吃了什么……?” 舒莫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发生某种变化般,他的身体开始发热起来,真理的代价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被撕开的书页之中只映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祭品。 舒莫看着手里的书,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黑发青年的额头渗出细汗,他的眼眸泛起一阵热度,头痛欲裂,这是和获得冠冕时相似的感觉,仿佛他的某一个部分在吸收着某种力量,变得完整。 饥饿的食欲再次传来,舒莫的手伸出,似乎还想要撕下一页书页,但在即将伸手时,他却顿住了。 真理的代价是极其特殊的污染物,它和其他五级污染物,有着根本性的区别,但即使是它,也不足以让舒莫完全蜕变。 黑发青年的指尖都在颤抖,前所未有的剧痛感传来,他寻找着那痛楚的来源,接着就发现,是他的后背。 他的左背上传来了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仿佛有一道伤口在后方扩张,并缓缓撕扯开来,从内部渗出鲜血。 湿润的触感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传出,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温热的血水就浸湿了舒莫背部的衣服。 真理的代价在意识到了舒莫的选择后,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献祭。 他的动作迅速,没有给舒莫反应的时间,但同时,它又仿佛不足以让舒莫完全蜕变,这几乎像是一种失误。 但很快,舒莫就意识到了真理的代价在做什么。 就在黑发青年已经控制不住撕扯自己衣物的时候,房间的大门缓缓打开,此时此刻,除了舒莫以外唯一能走进这里的另外一个男人缓缓走入其中,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让屋内的舒莫一顿。 “你在做些什么?”所长的声音传来,他挑了挑眉,冰冷的面孔上罕见地出现一瞬间的惊讶。 因为此时此刻的舒莫,正半跪在地上,赤裸着上半身,伸出手,啃食着桌子上的盒子。 从那个古朴的小盒中传来的心跳声渐渐停下,接着完全失去生机。 但它同时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因为从头到尾,这个盒子,本身就是给舒莫准备的。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动用自己的权限将实验室完全锁死,于是整个房间就变成了无法进去的牢笼,在牢笼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男人的红眸微微睁动着,绯红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兴味,望着面前连他的到来都毫不在意,跪在地上吃着食物的舒莫。 “舒莫。” 男人粘稠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某种琴弦般勾出让人耳膜发软的悦耳声音,即使是如此惑人,隐隐带着催眠般让人大脑发昏的声音,也无法让此时沉迷进食的舒莫回头。 舔舐着伤口,不断咀嚼的声音传来,舒莫捧着手中的盒子,专注到遗忘其他的一切,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彻底走到他的身边,黑发青年才缓缓抬起头,望向突然出现的所长。 那一瞬间,所长的眼眸微微张大,仿佛被眼前的一幕摄得失了魂。 一头黑发、长相英俊的青年弓着腰,他的上身赤裸,衣物半褪,仿佛是在刚刚因为剧烈的痛苦,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暴躁地撕扯着自己的衣物,在灯光的照耀下,他半裸的躯体透出一股病态的白皙,未见阳光的皮肤被冷白的灯光一照,反而透出一股晃眼的青韵来。 他的手上捧着一个盒子。 唇上沾着血,粘稠的血水站在漆黑的发丝上,在那张脸上拖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舒莫的一双绿眸澄澈,却又仿佛失了神般,映出了所长的面孔,却印不出他眸中的神采。 第307章 在黑发青年的左背处,一道狭长的、柔软的伤口缓缓裂开,温热的血水从中涌出,而在其中,一点点圣洁的白光若隐若现,纯白色的翅膀似乎将要完全展开,从□□的束缚中挣脱。 所长望着这一幕。 外界的宣传中,救赎世人、被所有人推崇的圣者,此时半裸着身体,跪在房间里。 撕扯着生命工厂给所长准备好的“药”。 如果不是舒莫此时的状态肉眼可见地不对劲,且舒莫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 所长真的会误认为。 舒莫此时回来,进入他的办公室,就是为了在这里……诱惑他。 一滴殷红的血水滴落在舒莫的眼角上,仿佛一颗卧在眼尾的红痣。 小而精致,犹如天生就长在那里般,细细看去才能发现,有些晃眼,让人看了,想要含住那颗红痣,轻轻舔舐着亲吻。 “舒莫。”所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弯下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轻声说:“所以你现在露出这副样子。” “是在引诱我吗?” 舒莫望着他,那双眼眸里空空荡荡,只有进食的本能。 饿。 很饿。 即使将盒子里的东西挖出来吃掉,即使大口大口地吞咽,但还是饿。 胃部仿佛一个大洞般,想要将所有东西都吞入其中,舒莫就算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部吞下,也似乎无法满足。 面前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淡色的唇一张一合,那毫无瑕疵的脸在舒莫面前晃啊晃的。 看上去非常美味。 物理上的美味。 舒莫舔了舔唇,他的舌尖在所长面前扫过,黑发青年望着所长的目光都变得灼热起来,他眼角的痣弯了一瞬,对着所长勾起唇。 就算是所长,在看见这样的舒莫时,都愣了一瞬。 他真的几乎要认为,舒莫好像非常、非常地渴望他,渴望到下一秒仿佛就会扑上来投怀送抱般,眼中满是渴望到极致的颜色。 “你怎么吃了这个?”所长看向舒莫手中的盒子,语气不像是在训斥:“不过,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呵呵。” 男人抬起身子,雾蓝色的长发便顺着肩头落下:“这可是我从生命工厂那里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东西,舒莫。” 所长微微勾起唇,他的眼眸绯红,背着光的情况下,是红到让人发瘆的眼睛:“你喜欢它的味道吗?舒莫。” 看着男人的笑脸,舒莫似乎被勾引得有些无法自控一般,他丢下手里的东西,接着抬起身朝着所长走去。 蓝发男人站在原地冷冷地凝视着,带着一股圣洁气息,身上有着干净味道的黑发青年张开手,接着将他抱住。 舒莫仅仅地抱着面前的人,生怕所长下一秒就会逃跑一般,双手在他的背后锁紧,看见男人并未挣扎,舒莫仿佛十分满足似得,连喉头都涌出欢欣的笑,接着,他将头按在男人的胸口处,蓬松的黑发蹭着所长的白大褂。 所长微微低下头,然后,男人沉默了。 “你把我的白大褂弄脏了。” 舒莫仍然不停地蹭着脑袋,小狗般哼哼着,所长对他现在的状态很感兴趣——当然,是想要将舒莫关进收容室里,接着一点点解剖研究的兴趣。 这种冲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所长低下头,就看见了一幅美景:舒莫的衣服几乎被他完全撕开,此时的黑发青年上半身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而在他的后背处,那道狭长的缝隙微微扩张,血肉模糊中,那道伤口慢慢延伸开来,圣洁的、新生的翅膀即将从中挣脱而出。 仿佛急切的催促着什么般,舒莫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男人却没有去管此刻的他,所长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舒莫后方的伤口处,隐隐看见了翅膀的边缘。 纯白色的光芒轻轻颤动着,被血肉包裹在其中,舒莫的眸光沉沉的,所长轻声呵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在舒莫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后方的伤口。 “你真是让我惊喜,舒莫……”所长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笑意,那只眼眸中的血色越发深沉,犹如大片大片的罂粟般盛放开来、冰冷又艳丽。 舒莫抬起脸,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以他的视角和高度,却刚刚好可以看见男人那白皙的脖颈。 他的唇似乎都能贴到所长细腻的肌肤上,触碰到地方躯体的感觉,却仿佛不是在接触一个活物。 冰冷。 坚硬。 望着所长这细长的脖颈,舒莫仿佛十分渴望一般,将唇压在上方,不住地发出哼声,他抱着所长的手越来越用力,最终,仿佛无法克制一般,舒莫伸出舌头舔了舔,接着就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所长的手指在这一刻,也插入到了他的伤口之中,接触触碰到了那圣洁的翅膀,那一瞬间,舒莫的整个人仿佛都受到了极度恐怖的刺激一般发狂了起来,他的眼底发红,牙齿紧紧咬住所长的脖子,要咬开他的喉咙,撕开他的皮肤,撕咬他的血肉。 然后。 他什么都没有咬到。 所长的手指缓缓移动了一下,触碰着那已经透出一截的翅膀,手感奇妙、舒适,让人只想要得到更多更多,但就这个时候,舒莫却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哼声,他缓缓退开一步,望着面前的男人,双眼通红,不可置信。 第308章 他的嘴还张着,牙齿发酸,手指颤抖的望着所长的脖子。 只留下两个牙印的脖子。 “让我好好摸摸。”男人的嗓音发痒、发沉:“嗯?” 舒莫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委屈,看了所长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冲去,被他抛弃在原地的所长目露愠色,他伸出手将人拉回来困在臂弯中:“继续咬我。” 男人说道:“留在这里不要动,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翅膀……” 舒莫听着他的话,眼神落到他的脖子上,男人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似得,他眯起眼睛又松开,露出笑容:“咬不动,就换个地方。” 所长伸出手,将手腕放到舒莫的面前,眼神却落在他的后背处,舒莫犹豫了一会才张口咬上去,所长刚准备将他翻过身好好玩弄,就看见青年一瞬间松开嘴,接着眼睛更红了。 所长:“……”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两个牙印,男人的眼神狐疑,他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舒莫,黑发青年一拳打在他的身上转身离开,所长倒是不在乎他的动作,男人将他按在原地,他见舒莫还想挣扎,就冷声道: “别动。” 看见黑发青年的样子,所长缓缓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腕割开,他的血液粘稠、颜色是接近黑蓝的奇特色彩,仔细看去,所长的伤口甚至在缓慢地自我愈合,诡异地不似活物。 “喝吧。”所长将手腕递到舒莫的唇边,黑发青年似乎迟疑了一下,所长看着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在被面前的人嫌弃。 所长耐心地等待着,舒莫仿佛试毒一般,伸出舌头警惕地尝了尝味道,发现他没被毒死,活得好好的,黑发青年这才抱着所长的手小口小口地啄饮着,一边舔舐着所长的伤口,一边抱着他的手臂,仿佛害怕别人争抢。 “喝吧,乖孩子。”所长低声说道,他将舒莫在怀中转了个身,就如愿看见了眼前发生的一幕: 在舒莫的左背处,那精致的、纯白色的蝉翼缓缓伸出,以一种缓慢却不断向外伸展的速度从伤口中蔓延出来,这景色完美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所长的目光痴迷,落在上方的感觉几乎像是男人随时会去舔舐那处伤口,他的呼吸都停滞了,在看到那只翅膀以缓慢的速度颤颤巍巍地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瞬间,所长整个人几乎即将失神一般,神魂颠倒、如坠梦境。 “真是太完美了……” 他的口中泄出一丝轻叹,男人缓缓伸出手,这一刻,所长的心中没有其他任何感觉,只是想要去亲手触碰、去抚摸面前这让他无比痴迷的翅膀。 背后的压迫感传来,空气划过的风感落到初生的翅膀上,让舒莫的精神骤然一颤,难以形容的剧痛感传来,舒莫仿佛回过了神,松开了手中的手臂,他回过头,就看见所长的脸上正微笑着伸出手,将要触碰他的翅膀。 触碰、他的、翅膀。 舒莫:“……” 嗖得一声,所长的手指一顿,贴在了光洁的背上。 舒莫转过脸,和男人对视着。 在他的身后,那圣洁的蝉翼似乎只是昙花一现,仿佛一场幻觉般消失,所长几乎将要触及,却终究眼睁睁看着它消散。 男人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他缓缓低下头,就看见黑发青年的唇边还沾着血,他的口腔里都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涩味。 舒莫望着面前的所长,露出一个浅笑: “谢谢你,所长。” “我刚刚好像失控了……” 所长的身体压近,在这一刻,他身上的气息太过恐怖:“很感谢你所长!我刚刚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真是不好意思,我会补偿……呜!” 舒莫瞪大眼睛,看着所长低下头,接着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的手掌握紧,手指在他的后背上来回抚摸着,并不是色情的按压,而是仿佛在寻找什么般、不断地抚摸着、试探着。 “真美。”所长呢喃着、叹息着:“真的很美。” “让我再看一眼吧,舒莫。”所长握住他的腰,他望着舒莫的绿眸,着迷般地恳求道:“让我再看看你的翅膀……” 男人仿佛失了魂般,抱着舒莫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真美……” 第95章 夕:是希强迫你的,对吗? 所长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很凉。 舒莫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所长的手,他的四肢无力,身体因为刚刚的蜕变而有些虚弱,上半身还暴露在空气中,舒莫能够感受到所长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犹如实质般扫过。 舒莫知道自己很反感其他人的接触,甚至在不久前,他也仍然反感所长的一举一动,但也许是因为所长的目光即使灼热至极,也让舒莫生不起多少厌烦。 因为他察觉到,面前的人眼中涌现的情绪,比起情欲。 更像是想要把他放到实验台上解剖般、让人心惊胆战,仿佛小白鼠面对冰冷手术刀的感觉。 黑发青年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他的唇色都浅了几分,漆黑的短发上渗着一层汗,沾在他的侧脸上。 他上身不着寸缕,身形削瘦却挺拔修长,脖颈处还落着刚刚溅落的血,在白皙的皮肤上溅开。 望着所长的眼神,舒莫有些担心自己身体的安危。 仿佛回到了刚进入实验所的时候,担心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所长手里的实验品。 第309章 但青年又突然想起,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最开始的他,而现在的所长,也不是最开始的所长。 他警惕般略微缩紧的肩头一松,所长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见到这一幕,男人说道:“让我看看你的翅膀。” 实际上,舒莫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翅膀。 但他的脑中划过模糊的景象,就仿佛……他曾经也看见过这样的翅膀似得,在他身上,但是仅仅只有一只。 而那个时候的他,是残缺的、脆弱的,现在的舒莫则归于完整,他的一双翅膀都已经长得整齐,仿佛从出生开始就存在的缺陷在此刻终于得到满足一般,让他的身体都产生了某种变化。 舒莫有些出了神,却发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肩胛骨上,黑发青年瞬间回了神,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说句实话,刚刚如果不是所长及时出现,那么舒莫可能会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将真理的代价完全吞噬,又或是冲出房间,那玩笑就开大了。 连舒莫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会做出什么,但换句话说,这是不是可以认为,真理的代价已经预知了后续的发展,并在那个时候就做出了对应的举动? 就像是无论如何,所长都会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然后帮助舒莫度过蜕变似得。 所长的眼神轻掀,他说:“你只是出门一趟,就变得不乖了。” 舒莫望向他,黑发青年眨着眼睛,那双绿眸和所长对视着,所长的口吻是会让人厌恶和抵触的语气,舒莫张开嘴,却突然说道: “在你眼里,离开实验所前的我,看上去很乖巧吗?” 所长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男人摇了摇头:“才不。” 舒莫忍不住勾了勾唇,但很快他就望见了男人的飞速变脸:“转过身。” 所长的眼神殷红如血:“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 那一瞬间,刚刚在话语交谈间短暂出现的宠溺感如风一般消散了,所长伸出手,点了点舒莫的眉心,他的指尖仍然是凉的、冷的。舒莫知道所长的性格,也知道对方可能在下一秒就会翻脸,但黑发青年却仍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怎么做。” 舒莫说道,他的语气看上去很真切:“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所长的眼神暗了暗,他将青年翻过身,就看见对方略微低着身,仿佛有些不太适应暴露在其他人目光下的姿态,舒莫蜷起腿,强迫自己不做出太过抵触的姿势,但还是在所长伸出手按住他肩头的那一瞬间瑟缩了一下。 “痛。”舒莫忍不住说道,所长按压着手底下那块柔韧的软肉,舒莫的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反而将整条弧度优美的腰线暴露而出,黑发青年的半边身子都被所长的阴影覆盖,如同衣不蔽体的羔羊。 男人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从舒莫的身上扫过,舒莫真的确定,身后的人此刻对于自己……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所以他任由所长将手放在他的脊背上,按住了那块刚刚出现,现在却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 在那里,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带着粉嫩的质感,也如同一道流尽了血,即将完全合拢的伤痕般,被所长的指尖扫过。 舒莫瑟缩了一下。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长该不会尝试按在他的伤口上,接着将他的翅膀硬生生挖出来吧……? 黑发青年的眼角抽了抽,说道:“不要挖!” 所长的手指一顿,蓝发男人的指腹按在那里,平淡地开口:“总得做个尝试,不是吗?” 他如玉的手指上蓄着整齐的指甲,此时正压在那块嫩肉上方,似乎下一秒就会挖进其中,毫不犹豫地摧毁面前的这道伤口,只为了将刚刚望见的翅膀重现。 那如梦似幻的美景似乎已经将所长迷得失了魂,他以商量般的语气说道:“我会治愈你的,怎么样?” “听上去不怎么样。”舒莫说道:“你换个方法。” “哦?我认为这是最快的方式。” “你要是那么做,我会直接痛死在你面前。”舒莫说道:“我死了之后会变成冤魂索命,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的,”男人听完他的话,好整以暇地说道:“你吃了生命工厂的‘药’,就算真的死了,你也只会重新复活,然后被我囚……照顾。” “你刚刚好像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词语。”舒莫缓缓皱起眉,狐疑道。 “你是想说,我刚刚在说如果你死了,我就将你囚禁起来圈养,给你准备最好的收容室和房间,然后抱着你给你喂食吗?” “嗯,这么一说,听上去也不错。” “……是我听错了。”舒莫缓缓后退一步,他听见身后的人轻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容却给人一种极其冰冷的感觉。从头到尾,即使经历了再多事,所长这个人仍然还是那么的……变态。 “舒莫,”男人轻声说:“你很有趣。” “你一直都是最有趣的。”所长低下头,舒莫看不见身后的场景,只能感受到某种柔韧的、有韧性的东西“嗖”地一下甩了出来,所长的口部缓缓裂开了些,他的独眼缓慢地眨动着,在那张美丽的面孔下方,是一根缓缓伸出,通体黑蓝的舌头,尖端分叉的肉舌缓缓贴到青年肌肤的一瞬间,所长就品尝到了一股从伤口内部渗出的、令人愉悦的甘甜味道。 第310章 舒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缓缓冒出来了,身后诡异的触感让他皱起眉,他下意识想要回头,但却在所长所投下的倒影中,看见了那狰狞的画面。 舒莫沉默了一瞬,最终选择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男人的舌头在那道伤口上舔舐着,又痒又麻,且让人身体微微发抖的触感传来,所长仿佛是在舔舐着他被切开的肉,一点点地渗入其中,在上方涂抹着一层晶莹的口水。 “好甜……” 所长似乎发出了喟叹,舒莫感觉坐立不安,他终于控制不住想要站起身,却在那一瞬间被男人扼住,更用力地舔舐着:“别乱动。” 蛇一般的嘶嘶声传来,舒莫抿着唇,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抬起,眼中渗出点点白芒,就在他的忍耐度即将归零时,所长终于抬起身,接着,他抚摸着那条细长的伤口,已经变为竖瞳的眼睛睁大一些,往其中注入了些许力量。 犹如血肉破碎,又似蝉翼不断扇动时的嗡鸣声传来。 舒莫的喉咙发出一声闷哼,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去,就望见了在这冰冷的实验室中,从他的背后伸出,在后方展开,层层叠叠、犹如梦幻般的蝉翼。 那翅膀上方散发出的纯白光芒,比头顶的白炽灯还要更加明亮,却是柔和的、温暖的。 那是宛如艺术品般,从黑发青年的背后伸出,在半空中轻轻挥动的蝉翼。 舒莫怔怔地望着这一幕,连他自己都片刻地失了神,但一股落在翅膀上方的力度,却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所长发出了一声闷笑,是兴奋到了极点后,犹如冰冷捕食者望见猎物般的笑容。 他的舌头缓缓伸出,蓝黑色的长舌泛起油亮的光芒,在空中延展而出,丑陋又狰狞的舌头,就那样径直地落在了舒莫的翅膀上,带着难以形容的贪婪欲望。 这一幕犹如在亵神般,狞恶的肉舌包裹着舒莫的蝉翼,在那层层叠叠的纯白翅膀上留下湿黏的痕迹,舒莫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死死按住,刚刚还显得冷静如同机械般的男人此时却掐着他的腰,接着伸出舌头,在他的翅膀上一遍遍地舔舐着。 每一次的接触和肉舌的划过,都让舒莫的眼瞳紧缩,身体紧绷到了极点,难以形容的剧痛和刺激感传来,舒莫望着面前的这张脸,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地将人直接推开。 犹如捕获了心爱猎物,正享受着舒莫身上甘甜滋味的所长被骤然掀开,他的竖瞳缓缓睁大,整个人已经如同一条盘旋的毒蛇般,沾着血水的白大褂上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紫青颜色,污浊又肮脏。 “我不喜欢这样。”舒莫缓缓站起身,他的眼眸已经变成白色,和所长对峙着:“别过来。” 身后的翅膀仿佛还在传来应激般的刺痛,有那么一瞬间,所长的眼神从他身上剐过,像是要将他直接抓住然后揪下他的翅膀似得,舒莫望着那只竖瞳,却没有服软的意思。 “舒莫。”男人将自己的舌头缓缓收回,但声音却仍然犹如蛇类般嘶嘶作响:“我们做个交易。” 男人眯起眼睛,轻声说道:“你把你的翅膀给我,好不好?” 舒莫:“你把你的眼睛给我,好不好?” “好。” 所长望着他,男人勾起唇,下一秒就直接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挖向自己的眼睛,舒莫的语气原本是微嘲的,现在看见这一幕,当即伸出手制住了所长的动作,他看着面前已经将手指刺入眼眶的男人,就听见所长说:“我只有一只眼睛,我用这只眼睛换你的一只翅膀,好不好?” “不好!”舒莫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变态两个字在舌尖徘徊一圈,最终被舒莫咽下:“这么激动。” “可我想要,舒莫。”男人说道:“我要你的翅膀,作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 “我会好好保存它的。”所长的声音愉悦:“这样不好吗?” 舒莫:“……” 舒莫:“我觉得不好。” 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说:“我会很痛,很难受。” 他站在那里,极其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受伤,你的眼睛还是长在你自己身上最好看,不是吗?”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竖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舒莫,终于,男人缓缓放下手,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你说得对。” “这双翅膀只有长在你的身上,才是最完美的收藏品。” 所长说道,室内的温度一变,终于不再阴冷、潮湿,舒莫身上浅浅的水汽也缓缓消散,他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现,对现在的这种情况,他已经有些习以为常,甚至于得心应手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所长的气息变为正常,他走到舒莫面前,望着他赤裸的上半身,男人取出一件白大褂披到他的身上:“好好休息吧。” 男人说道:“你现在回到实验所,可是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所长说着就转身离开,对舒莫的异样毫不在意,甚至没有盘问的意思。就像是他说的,舒莫只要回到实验所,那么他就可以在实验所里做任何事。 这种全盘的信任、毫无理由的偏袒让舒莫感到越发熟悉,黑发青年的眼眸低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舒莫叫住所长,然后当着他的面,为他治愈他体内的伤势。 第311章 所长伸出手,让舒莫握住他的手腕细细调理着他的身体,舒莫一边治愈,一边忍不住皱起眉,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医生般,望着面前的患者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你体内的暗伤甚至已经开始压迫你的内脏。”舒莫说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吗?” “是吗?”所长不以为然:“战斗,总是会留下伤势的。” 能够治愈的他早就治愈了,至于无法治愈的那一部分,舒莫也在此刻皱着眉头帮他治疗,隐隐之间,他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你在战斗的时候从来不考虑自己的身体安危,这样下去,你只会伤得越来越重!” 所长垂下眼睛看了他一眼,舒莫没有避让的意思,男人这才转过眼,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舒莫:“你必须得好好爱护你的身体……”舒莫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他意识到,所长的伤势都源自于他和污染物的战斗,而和污染物交战,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 更何况,面前的人还要以他自己作为核心镇压这里的所有污染物,所长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这不是还有你吗?” “作为圣者的你,应该可以做到治愈我的伤势吧?”所长说,舒莫微微一怔,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所长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突然说道:“这么说起来,你在实验所的工资也该涨一涨了。” 舒莫:“?”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无论舒莫现在的地位如何,听到涨工资时,所有人的反应应该都是如此激动。 所长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串0,是的,整整一串。 舒莫看见那串0的时候,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抹了抹眼睛,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那一瞬间,喜悦的笑容,出现在了黑发青年的脸上。 “等过两天,我给你放个假。”所长看着他的样子,轻声说道:“大剧院的皇后很快就要出演新的舞台剧了。” “舒莫,和我一起去吧。” 所长说道,他的声音让舒莫回过神,男人的语气微软了些,仿佛在向舒莫做出邀请。 但舒莫在这一瞬间,脑中唯一出现的念头却是: 在那个时候,面前的所长,将会离开实验所。 舒莫眨了眨眼,他望着面前的男人,询问道:“舞台剧,什么时候开始?” 所长似乎认为他同意了,男人握住他的手,似乎是第一次邀请其他人,那一瞬间,蓝发男人的血眸似乎都褪去些许冰冷,犹如阳光照射而出,露出柔和的色彩:“后天。” 所长说道:“后天的大剧院,我会在那里等你,舒莫。” 黑发青年的绿眸望向面前的所在,两个人的视线交汇,舒莫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然后,舒莫看见自己点了点头。 “好。”舒莫说道,他顿了顿,接着狐疑地询问道:“是带薪休假吗?” 所长:“……” 舒莫站在偌大的收容室内,看着前方挂在高空中、近乎挂在天花板上的巨茧。 他甚至必须得仰起头,才能看见巨茧的一角,舒莫的眼睛都有点酸了,夕挂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 实际上,刚刚收容室的大门,都是舒莫强行撬开的。 笑死。 夕甚至不愿意给他开门。 “夕……”舒莫大声喊道:“你下来吧,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他的声音在收容室内回荡,下一秒,舒莫听见轻轻的一声冷哼,他的身体就突然不受控制地飞起,接着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舒莫:“等等,夕,不要赶我走!” 舒莫不断地挣扎着,不知道夕为什么这么生气,不就是他一言不发地离开实验所,不就是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不就是他在回来之后,身上还带着希的痕迹和标识…… 舒莫沉默了,这些问题加在一起,他突然感觉,夕还愿意搭理他,已经是对方脾气很不错了。 “我不走。”舒莫在大门前挣扎着,一直巨手向他抓来,像抓住一只小虫子般,黑发青年被抓了起来,递到了巨茧的前方。 下一秒,数双翅膀缓缓展开,苍白的骨手凭空出现,托住自己的主人。 夕的身影缓缓从茧内走出,纯白的面具盖住了他的脸,男人手指一抬,舒莫就飞到他的面前。 然后被他掐住了脖子。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你掌心的玩物,你可以肆意摆弄的对象?” 夕说:“你的身上甚至还带着希的气息,你在和他□□后,还敢带着他留下的印记,来到我的面前?” 夕的手缓缓用力握紧,似乎下一秒就会扼住舒莫的喉咙,将他掐死一般:“我不如现在就这样扭断你的喉咙,然后再吃了你的尸体,这样,你还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舒莫感到自己的喉咙慢慢传来剧痛,像是下一秒就会被其扼杀,夕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在看见舒莫的身上有希气息的那一瞬间,他脑中唯一产生的念头,就是将舒莫吃掉。 将他吞入腹中、彻底吞噬,这样一来,舒莫就会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只属于他。 夕的两双手缓缓抬起,用力握紧了面前的人,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不用怕,等你死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第312章 舒莫似乎在说些什么,夕不想听见他的求饶声,也不想听见他的谩骂,但男人还是松开了手,就听见舒莫断断续续地说道:“高……” “好高……” 黑发青年的声音颤抖,身体都在打着哆嗦,就算是夕,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片刻后,这拥有漂亮羽翼的怪物便缓缓降落到了地面上,他没有握住舒莫的手,只是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给舒莫解释的机会: “是希强迫你的,对吗?” 夕低声询问道,舒莫落到地上后,才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他被人紧紧握着,看着面前的大怪物站在前方,正低下头俯视着他,几只巨大的骨手也漂浮在他的身后,示意他赶快解释。 在夕的面前,舒莫眨了眨眼睛,说道: “不。”黑发青年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自愿的。” 夕的手在那一瞬间握紧,用力到几乎要从中爆出骨头般,他身后的骨手也做出了慌张的样子,不断地摆着手,仓皇又无措。 “我是自愿和他做的,”舒莫继续说道:“我和他说,在一切结束后,我会给他一份礼物。” “啪”地一声,整个房间的地面似乎都在缓缓下沉,犹如流沙一般向下蔓延、倾泻,站在舒莫面前的夕一言不发,只是拖着他的身体,要将他一起拖入不断下坠的黑暗中。 “我还跟他说我喜欢他。” “轰”地一声,整个收容室的玻璃在那一瞬完全炸裂开来,爆破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夕纯白色,毫无瑕疵的面具发出咔嚓一声,接着缓缓地、犹如蜘蛛网般不断裂开,破碎成一片白点。 在那破碎的面具后,是一张和希一模一样,正在微笑的脸。 “你很好。”男人说:“很好。” 舒莫和他渐渐下坠、下沉,仿佛要在此直接坠入深渊般,被下方的黑暗吞没,在即将坠入其中的最后一刻,舒莫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夕的眼睛缓缓眨动,他微微眯起眼,舒莫微笑着看着他,男人眯起眼睛,他此时的模样,几乎狞恶到让人止不住地战栗,但在夕缓缓伸出手,抚摸着黑发青年脖子的时候,舒莫却并没有避让的意思,反而是低下头,吻了吻他的手指。 下一秒,夕周身的气势一顿,男人张开翅膀将他抱住,接着一同飞出这片深渊,夕落在地面上,看着怀中的人,确认道: “你说得……是认真的?” 第96章 “你先去剧院等我,好不好?” 舒莫被他抱在怀里,似乎有些难受的轻咳了一声。 他的脖子上还有着深浅不一的掐痕,有的时候,舒莫给人的感觉顺从如羔羊般,在夕的面前几乎乖顺到了极点,他这么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夕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势,呼吸微重。 既有一丝心疼、懊恼,又有一丝克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想到舒莫会和他死在一起,夕眼眸轻眨,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舒莫应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夕想,如果他可以离开这个牢笼,那么他就会把全世界都递到他的面前。 夕伸出手,轻轻抚摸过青年的脖颈,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疼吗?” 他从来都是这样,性格乖戾,阴晴不定,上一秒还要拉着舒莫去死,下一秒又变得十分温情,舒莫感到自己身上浅浅的伤被治愈,他说:“你下次可以不用这么激动……” “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就……” 夕浅浅笑着:“舒莫,你是在说,我的行为太过偏激吗?” “可我就是这样的。”男人移开手,舒莫的身体完全痊愈,他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此时被男人压着,还出现一丝浅浅的红色。 从舒莫的皮肤上传来一股暖意,让夕止不住地想要留恋:“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希,是一样的。” 男人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见他仅仅只是皱起眉,似乎有些无奈、有些习惯,夕若有所思,接着说:“看来,你已经体会过希的性格了。” “这就是真正的我们。”夕说:“害怕吗?” 舒莫抬起脸望着他,接着点了点头。 夕微微眯起眼,用手抚摸着舒莫的侧脸,黑发青年并未避开,夕轻声叹息着: “有的时候,我会讨厌你的诚实。” “如果我说假话,你可能反而更加不高兴。”舒莫推开他的手,夕就又浅笑起来:“是啊。” 他坦然地承认了:“我就是这样的东西。” 但舒莫爱他,舒莫还会把他从这个牢笼里救出去。 夕的眼神落在舒莫的身上,说道:“你真的要将我放出去?” 夕说:“我还以为,你会想要把我永远关在这里,毕竟,我可是会为高塔带来威胁的怪物。” 夕似乎在说着与他无关的话题,男人甚至到现在,都从未掩饰过自己身上的恶意,他的恶意,是针对高塔的一切、针对其他所有存在的恶意。 夕一旦离开实验所,那么他就会直接将世间的一切洗牌,舒莫望着他:“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 夕长卷的睫毛垂下,那一瞬间,这纯白圣洁的庞然大物低下头,他完美的脸庞缓缓靠近,近得几乎要吻上舒莫的脸。 危险的气息传来,夕说:“那么,你为什么又要对我说,你要放我出去呢?” 第313章 “你不怕我残害一切,将你爱着的希一并杀死吗?” 男人长得那样高,他的语气似乎是在调笑般,声音都是柔和的,但他却轻轻咬着舒莫的鼻尖,往他的脸上吹气:“你不怕吗?你不是说,你怕我?” 舒莫抬起脸,他的眼眸流转,那双绿眸犹如最完美的绿宝石般,让夕看得失了神,说来神奇,舒莫每次在看见夕的样子后总是会时不时地失神,而夕则也会在舒莫的每一次靠近时都被其勾得神魂颠倒。 两个人都沉浸在对方的美色之中,片刻后,舒莫犹豫了一瞬,闻着面前隐隐传来的香气,青年忍不住上前,就吻上了夕向他压下的淡唇。 舒莫忍不住亲了夕一口,他的心脏怦怦跳,心想这一次他只是被蛊惑了,但在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舒莫看着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被人抱进了怀里,等回过神的时候,夕已经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了。 舒莫:“……” 两个人就像是一块磁铁一般,光是看一眼,都会忍不住贴得紧紧地,撕都撕不开,舒莫好一会才终于从夕的身上下来,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贴在一起,片刻后,舒莫才说道: “你说得对。” 夕正贴着他的身体抚摸着,感受着青年皮肤的触感,然后,他就听见舒莫说:“但我已经想到解决的方法。” “哦?”夕说:“什么方法?” 他的两双手压在对方的身上,细细触碰着,像在勾勒自己心爱珍宝的弧度,在这样浓情蜜意般的时刻中,夕就突然听见这乖顺地敞开任由他动作的伴侣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想要那么做,”舒莫说:“那么我就阻止你。” 夕:“……” 夕:“哦?那你要怎么阻止我呢?” 男人的语气微微上挑,舒莫却拉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打你一顿。” 夕:“……” 夕:“那如果我还要继续做下去呢?” 舒莫:“那么我就接着打你。” 舒莫:“打到你不会或者不能那么做。” 夕微微眯起眼,他的六指抬起,缓缓敲着自己的太阳穴,男人的手在舒莫的身上移动着,张开的手掌都几乎可以直接握住舒莫的腰。 舒莫眼中毫无退让的意思,反而和夕对峙着,片刻后,他感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一股凉意,夕低下头,沉重的呼吸覆盖上来,又凉又寒,浓得像即将凝聚的冰。 “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做。”夕似笑非笑地说:“我可是等着你将我放出去啊,亲爱的。” 那副神色狞恶又暴戾,却带着微微温柔般的色彩,像一尊渗出血水的慈悲神像。夕抬起手,就将一张面具重新盖在了自己的脸上,舒莫看着他的样子想,他还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在之前,舒莫肯定自己没有办法制住面前的这个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污染物。 但在他的翅膀长出来后,舒莫已经拥有了制止夕的能力。否则,他还确实不敢轻易将人放出去,但现在,却已经到了一种不得不这么做的程度。 舒莫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握住夕的手腕,男人的身体犹如一尊骨做的雕塑般,皮肤都是骨玉般的色彩,摸上去触感也极其奇异,不似人类。 不,他本就不是人类。 舒莫握紧他的手,说道:“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如果一直留在这里,”舒莫说:“你会消失,对吗?” 夕的手缓缓张开,接着反转过来,在那一瞬间紧紧扣住他的手,宛如一只冰冷的蜘蛛,他的六指将舒莫紧紧压住,男人这才说道: “希一直都在等待着我的死亡,将我困在这里,准备夺走我的一切。” “但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们……” “嘘。” 夕轻轻扬起一根手指,所以舒莫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不会死的,也不会如他所愿。” 在他的面前,这戴着纯白面具的怪物轻声说道:“因为你会帮我,你会站在我这边,对吗?” “舒莫。” 舒莫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抿起唇,接着低下头,在夕的掌心写着:“我会救你。” “呵……” 足以让耳膜发软、大脑眩晕的笑声传来,夕将舒莫抱紧,发出一声喟叹:“你是最好的,舒莫。” 漂亮的庞然大物抱着自己心爱的宝物,很轻地吻着他,舒莫感觉自己的脚被轻轻抬起,先是脚后跟扬起、接着是前脚、最后是脚尖艰难地蹭动着地板,勉力寻找着支点。 再然后,他的双腿完全脱离了地面,在空中不断摇晃着,如两条无处可依的藤蔓,亦或是两根悬在空中的青竹,在摇晃了一段时间后,他的两条长腿绷直,然后弯曲,像是无法承受一般胡乱挣扎了一番,最终攀附到了一处供他支撑的支点,接着乖顺地缠绕上去。 这两条腿不断摇晃、摇摆,从下方望去,白得晃眼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舒莫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见压抑又粘稠的声响,充斥着整个世界,在他的脑中如海浪般一层又一层地掀起。而他无处可依,只能攀附在这唯一的浮木上,看着自己浮沉、浮沉,像杯子中不断下降又升起的一枚茶叶,漂浮摇晃,上下沉浮。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被放下来,像在海上漂泊却晕了船的水手,触及地面的那一瞬间,就止不住地弯下腰。 第314章 “怎么这样就站不稳了?”温和的声音传来,似乎在担忧一般:“你看看你,连腿都软了。” 舒莫看都不想看他,推开男人的手,听着夕发出的呵笑声,才一步步一瘸一拐地走出收容室。 舒莫走出房间后,才感觉自己身上的痛楚稍微褪去了一些,他的绿眸殷亮,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舒莫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牙印,他突然低下头,嘶了一声,就看见自己的唇边流出一点点的血水。 又腥又咸。 舒莫知道夕一定还在看着他,他没有回头,而是向前走去,想要救出夕,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因为除了要对付所长,更重要的事情是: 实验所的阵法核心。 如果不找到阵法核心的钥匙,那么就算是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挣脱,无法离开实验所。 但这是只有所长才知道秘密,钥匙的所在,也只能他自己知道,所长从未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至于舒莫开口去询问所长。 ……呵呵。 舒莫略微思考,就想到了真理的代价,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黑发青年回到自己的房间,缓缓拿出一本残破的、破旧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本看上去给人一种极其凄惨可怜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开又撕毁了大半一般,显现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模样。 让人见之伤心,闻之落泪。 似乎是感觉到了舒莫的视线,仅剩下几页书页的笔记本有气无力地翻了翻,在上方艰难地书写出一行小字,但还没等舒莫看清,真理的代价突然一抽,然后就好像要咽气一般,过去了。 “不要死!!!” 舒莫差点要跪在地上给真理的代价抢救:“我发誓我之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你清醒一点!” 舒莫看着眼前凄惨可怜的污染物,说道:“要做什么才可以救你,你说话,你不要不吱声啊!” 舒莫一个劲地往书内倾泻力量,然而却仿佛在一个已经破得漏水的水袋里不断灌水一般,舒莫能够感受到力量不断从真理的代价体内流出,他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因为他担心再这样下去,真理的代价会第一个变成被他的治愈之力撑爆的污染物。 俗称:补过头了。 【血……你的血……】 书页翻动着,上方的字迹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歪扭起来,但看上去仍然是华丽的,都快死了,真理的代价居然还在用花体字:【你的……命运……】 撕拉一声,舒莫用手中的匕首划开他的手掌,血水瞬间从掌心溢出,迅速地流淌下来,在还没有滴落到地面上时就被从笔记本飞速涌出的触须不断地汲取、吸收。 一条条狰狞的猩红触须犹如沥青般拉长又断裂,接着在空中缓缓连接,犹如海葵般的须足则在空中不断向前伸展,接住从掌心偶尔漏出的血珠。 书页不断翻动着,上方划过一抹亮色,犹如吸收了某种极其美味的食粮般,贪婪到疯狂的渴求感划过,真理的代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连书页的厚度都在增加,空气中漏出香甜的滋味,还未扩散开来,黑红色的书页就骤然翻动着,将飘散的血雾都尽数吞噬。 大片大片的触须顺着舒莫的手腕蔓延到了他的身上、脸上,舒莫的唇色淡了几分,失血过多让他的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眨着眼睛,仿佛出了幻觉一般,看见眼前的东西并不是一本书籍,而是一团狞恶的、肮脏的血肉触须,它就仿佛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般,从体内蔓延出一根根血管,连接在舒莫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这来之不易的美味。 “呵……” 恍惚间,舒莫听见一声欲壑难填的轻笑,从血肉中挤出的一颗颗眼珠凝视着他,贪婪地似乎恨不得将他一口咽下。 “多谢款待。” 似乎有什么人在他耳边说着,下一秒,舒莫的身体一软,几乎要倒在地上,他竭力扶住墙,不露出狼狈的样子,脑中的嗡鸣声以及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传来,但黑发青年死死握住手中的匕首,就看见那团心脏消失不见,下一秒,一本黑红色的书籍落在了他的面前,漂浮在空中,连封面的黑色都越发浓郁,犹如深渊。 真理的代价在他的面前翻动着,片刻后,它的书页停在某一页上,露出了上方的一页: 【你所寻找的,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望着在书页上出现的画面,舒莫无神的眼睛缓缓睁大一些,现在的真理的代价,已经进化到了能够直接画出图案的程度了吗。 真是……先进…… 舒莫的眼前一黑,身体无力,他贴着墙,缓缓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却还被他死死握着,在他即将完全摔落的那一瞬间,真理的代价缓缓上前,犹如血肉之花般裂开,从中伸出的大量触须朝着黑发青年蔓延而去。 滑腻粘稠的声音传出,昏睡中的舒莫被牢牢包裹,他察觉到了危险,却不知为何生不起反击的想法,等到屋内的一切安静下来后,舒莫就已经被转移到了床上,并盖好了被子。 黑红色的笔记本漂浮在空中,连空气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暗色染湿,他缓缓翻动着,下一秒,这本笔记本合拢起来,也随之摔落在了床上。 舒莫缓缓从梦中苏醒。 第315章 这睡眠质量真好,就好像一觉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似得。 舒莫从床上爬起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需要准备好,应该如何把夕救出来。 同时,他也没有想到。 实验所的核心,居然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又仿佛理所当然。 舒莫站起身,却突然看见了时间,骤然想到,今天,似乎就是他和所长约定好的日子。 男人实际上很少离开实验所,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离开,事务繁忙的时候,所长也会短暂地离开实验所处理繁琐的工作。 虽然所长平时看上去无所事事,但是实际上,所长所要处理的东西往往超出普通员工的想象,他收到了一个消息:日冕和审判所,似乎即将开战了。 男人绯红的眼眸转动一圈,接着开口:“退下吧。” “可是,审判所的主教大人正在等候你。”侍从说道:“日冕组织的几位猎人也邀请您前去一聚。” “退下。”所长没有理会的意思,他缓缓从床上爬起,难得地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一套精致的服饰,他的性格懒散,平时几乎懒得换衣服,但今天的情况不同,男人将自己的长发披散开来,雾蓝色的发丝落在造价昂贵的布料上,几乎犹如一匹更加精致的绸缎,所长拉开抽屉,取出一枚戒指戴上,他的气质骤然一变,穿着纯白大衣的男人从房间内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场骤然溢出,让侍从的腿开始发抖。 他抬起脸,却在那一瞬间被所长的样子惊得失神,就算是对方现在将他一巴掌拍死,侍从都几乎无法移开视线,犹如被那种惊心动魄的美紧紧扼住喉咙。 所长平时就长得极其漂亮,现在,却漂亮地让人窒息,男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我可不会去管他们在干什么。”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所长从门框下走出,他长得高挑,装饰用的金属护肘在行走时发出的敲击声勉强让侍从回过神,然后再次被面前的美色所震慑。 因为,所长在笑。 “我今天有个约会。”男人说:“我可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我。” 所长抬起脸,准备去迎接自己的约会对象,在二层的大剧院内,皇后与歌者们盛装打扮,在几天前,他们就收到了通知。 今天的剧院内,会来两位身份尊贵的贵客。 他们必须得做到最完美的演出,所有人都在为此激动着。 “如果普尼亚在的话,他或许就会是现在的歌者了。”有人说道,但很快,另外几道声音就嗤笑一声:“他?他已经那么久没有出现了,谁知道他去了哪里,赫尼亚家族惹上了大麻烦,难道,他还敢出现在这里不成?” 众人又笑起来,接着换了一个话题,普尼亚的事在他们这里很快便翻了篇,他们也不会知道,对方永远也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在为此次的演出而准备着,所长的耳坠叮当作响,一路上,所有人看见他此时的样子都有些失神,那种美已经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而是实质性的武器。 “舒莫在哪里?” 所长没有见到自己想找的人,询问身边的员工,对方愣了足足两秒才回答:“舒莫大人,好像去处理污染物的暴动了。” 所长微微挑起眉,就看见了从收容室内走出的黑发青年,那一瞬间,其他的一切都已经被所长忽视,舒莫也换了一套衣服,他轻咳了两声,身上还沾染着些许污染物造成的污秽,舒莫显然没有想到今天的污染物会突然暴乱,他踌躇了一下,刚准备去换衣服,就看见所长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一瞬间,舒莫都愣了一瞬,太漂亮了,今天的所长,这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美,对方现在简直犹如塞壬一般,身穿华丽的服饰,仅仅只是露出半张侧脸,就可以轻易蛊惑其他的所有人,让他们犹如失了神的傀儡般被他夺去呼吸。 所长浑身纯白,手套却偏偏是湛蓝色,蓝到近乎要在视网膜上划过,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捏住舒莫的下巴,舒莫回过神,接着往后避开。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他今天的心情看上去确实很不错,男人说:“跟我走。” “我的衣服脏了。” 舒莫说,所长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拍掉他肩膀上的脏污:“不用。” “这样很好。” 所长的声音微哑,他的血眸都显得更加明亮,殷红,温柔之色几乎从中溢出: “我们走吧。” 舒莫望着那张脸,精神恍惚地点头。所长轻笑一声,他拉起舒莫的手,黑发青年似乎犹豫了一瞬,想要挣开,却被所长死死握着,男人压下这小小的挣扎,唇角浅浅勾起,刚准备将他带走,就看见几个猎人踌躇了一瞬,接着咬了咬牙走了过来。 “圣者大人……”猎人说道:“有几个五级污染物突然暴乱了,它们的状态很不妙。” 似乎已经感受到所长的隐隐不悦,猎人压根不敢看所长,而是用眼神祈求着面前的黑发青年:你也不想看见污染物暴动,然后跑出来大杀四方吧? 舒莫,救命啊! 舒莫站在所长身边,听见从男人喉咙里传出的一声冷哼,黑发青年松开他的手,说道:“我留在这里处理一下污染物。” 舒莫和那只红眸对视着:“你先去剧院等我,好不好?” 第316章 第97章 夕:谢谢你救我,舒莫 光辉亮丽的歌剧院内,身披华袍、头戴王冠的“皇后”正在舞台上唱着歌。 她的歌声给人一种奇异的美感,犹如金色的旋律,带来心灵的洗涤,这是二层最负盛名,也是最赫赫有名的皇后,她的光辉照耀着整个舞台,剧院内的所有人都感到自己仿佛进入了天堂,被那天籁般的声音一路上升,在光中化为天使。 在她的面前,其实歌者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天地间只剩下这优美的声音,以及她身上所绽放的光辉,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光辉,也无法压过高台上的一位看客。 一身纯白服饰的所长坐在那里,身边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座椅。 他双腿交叠,连座椅都比常人更大一些,男人的一头蓝发垂落,他的视线落在舞台上,像是沉浸其中,但又仿佛只是看着。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都似乎比舞台上的皇后更加耀眼、更加迷人,甚至有些观众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精神恍惚了起来,连舞台上的一切都望不见了。就算是沉浸在演出中的皇后,在看见所长的那一瞬间,也在那一刻被夺去了呼吸。 哪怕所长并未出现在舞台上,但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将除他以外的一切变成了空白,只有他的所在之处被架在高台之上,其余人只能俯视着他,并为此感到惊叹。 太美了。 那种美丽,就是一种摄人的利器。 即将是皇后,也在努力地歌唱着,竭尽所能地卖力表演,只想让高台上的那一位多看她一眼,歌者们都投入了自己此生最完美的一次演出之中,然而高台上的所长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的单眸落在舞台上,看似在观赏,歌者们的演出、皇后的歌声,却一丝都没有落入他的世界。 男人的手微微抬起,这是他坐在这里到现在为止做的最多的动作,然后,他看见了时间。 演出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所长的手搭在一旁空缺的座位上,眼睛微微眯起:而他所要等待的人,却始终没有来。 为什么? 所长喃喃自语,他身旁的气息变得有些危险起来,男人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但一向唯我,且性格恶劣至极的人,却在此刻选择了等待。 等待一个注定不会来的人。 所长的目光深邃,犹如一颗从水中捞出的血色宝石,变得越发鲜红、夺目。他在来之前,为舒莫准备了一份礼物,这也是他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 按照计划,他会在和舒莫一起看完演出,带着他去庄园教他骑马,想到黑发青年说自己从未骑过马,所长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舒莫不会的事,他会一点点地教导他,对方学不会也不要紧,所长可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前,然后载着他一起骑马。 然后,所长会将自己准备好的戒指掏出来。 接着向舒莫求婚。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所长的性格向来如此,喜欢的东西就要绝对掌握;想要的东西就要归他所有,并被他握在手心,遇到感兴趣的人,就要将其一口吞噬,紧紧缠绕。 更何况,他也不能一直让舒莫只当一个实验所的员工,那样太委屈他了。 在和舒莫有了这么多次的亲密接触后,所长当然要将他牢牢抓紧,这跟舒莫是何身份,没有多少关系。 准确来说,舒莫是不是所谓的圣者,所长的态度都没有多少变化。 顶多是舒莫在回来后,变得更加强势了一些。 拥有了力量的人,是会下意识拥有更多自信的。 这样的舒莫在面对所长时,反而像是一颗被擦拭了灰尘的宝石一般,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色彩,所长自然而然地被他的光芒所吸引,接着感到了一丝可惜。 可惜他所准备的药,已经派不上用场。 但没有关系,所长会用其他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只要舒莫和他结婚,那么他在另一个层面上,也是所长的所有物。 至于舒莫愿不愿意。 他会愿意的。 所长做好了准备,甚至于想过很多情况,他猜想过舒莫的反应,也猜想过对方会拒绝。 同时,他也猜想过……舒莫拒绝他的邀请。 但他却没有猜到自己会怎么做。 男人的心思深沉,将一切可能都思索过,却唯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反应,否则,他现在就应该直接回到实验所,而不是继续坐在这里等待。 所长在缓慢地思考着,而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尊敬的日柱2大人,您……是在等待什么人吗?” 悦耳的声音传来,却是一道女声,这不是舒莫的声音。所长没有转过身,却还是看见一道穿着白袍的身影走了过来,审判所的新任圣女站在所长的身侧,望着面前这位实验所的所长。 同时也是高塔内地位最尊贵的、仅次于日柱1的日柱。 日柱2,尤加厄莱拉。 实验所的所长,在审判所和日冕即将开战时,并未选择任何一方的中立派。 所长从最开始,就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这原本会是一个极为棘手的敌人,又或是他们应该争夺的同盟,但审判所和日冕却对所长的中立表示沉默。 因为作为日柱2的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新柱神,而哪一方败了,所长也可以继续做日柱2,新神和旧神之间的斗争,似乎永远不能影响他,他只需在旁观望,就可以稳坐一方。 第317章 这样的所长如果加入任何一方,都会对另外一方造成致命的打击,但他却始终没有站队的意思,这个男人既无肆意杀生,以虐杀为喜好的恶习;又自身已经站在了权力和财富的最巅峰,在无法更进一步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吸引他,也没有东西能威胁他。 他坐镇着实验所,日冕和审判所都不愿意轻易打扰他的情况下,所长却独自一人出现在了歌剧院内。 并且看上去……还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是个机会,圣女走上前,她刚刚上位,需要一个盟友,女人的神色温和,像月光般轻柔、和煦,不会给人任何的威胁感,只会给人带来一丝亲切。 但她说了这句话后,所长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舞台。 圣女继续浅笑着:“真是荣幸,能够偶遇到您,我可以和您谈谈吗?” “神使大人寻找到了您所需要的‘奇迹之石’,如果您在演出后有时间的话,我可以随时将这颗奇迹之石带给您观赏。” 一直沉默的所长终于抬起脸,他望着身后的人,说道:“滚。” “审判所的神使,也不敢轻易打扰我。”所长说:“你算什么东西?” “噗嗤。”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日冕组织的女猎人抬起头,她在今天也刚好来这里观看表演,现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女人顿时消声了:“对,对不起,所长大人。” 女人慌张地站起身,吓得都有点哆嗦:“我只是觉得她说的话很有趣。” 男人望着他,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满是悄无声息的阴翳之色:“希的部下也应该好好管教了。” “或者说,他没有好好教育过你们?”所长说道:“如果他不愿意,那么我可以代为教导。” “这就不劳烦您了,大人。”女猎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赶紧让开了身子,走到所长的身后乖乖站着,两个人如同遇到了地位尊贵的长辈般不敢再搭话,期间和圣女用眼神搏杀了无数次,恨不得用目光将其杀死。 她们一起出现在这里,既是意外,又不是意外,但这对所长来说都毫无意义,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女猎人狠狠揪着圣女的手臂,对方也不甘示弱,用小腿踢了她一脚。 所长的存在都快被她们遗忘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她们都差点要出门约架的时候,蓝发男人才突然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很淡,却如同惊雷般响起,两个人今天出现的目的,都是绝不能让另外一方拉拢到这位日柱,但在所长突然轻轻开口,对着空气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的时候,圣女和女猎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便突然一起选择了告退,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因为对方说的话是:“你为什么还不来?” 所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般,没有去管身后的两个人,甚至是不在乎其他的任何人,他面无表情的脸仿佛染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阴翳般,手搭在扶手上,将座椅捏得咔咔作响。 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周围的观众为之一震,在看到这股气势的源头时,所有人都面带冷汗地迅速离开,即使是歌剧院的工作人员都不敢有任何上前询问的意思,他们甚至只能祈祷歌剧院不会在今天毁于盛怒的日柱之下。 没有人敢喧哗,甚至没有人敢闹事,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赶紧逃离了现场,整个剧院很快只剩下舞台上的歌者和皇后还在继续演出,在所长出声前,他们甚至不敢停下。 “为什么要骗我?” 随着咔嚓一声,所长脚底下方的地板缓缓开裂,优美的歌声在一瞬间带上颤音,接着又迅速稳定下来,所长双腿交叠,姿态懒散地靠在座椅上,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歌剧院里就空无一人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个被黑暗笼罩的剧院,压抑、恐怖的气氛不断溢出,所长却只是在疑惑,单纯的疑惑。 舒莫在畏惧他吗? 所长想。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然后,男人面无表情地勾着唇,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不,不会的。 因为舒莫从头到尾都并没有真的在意过他,那个满口谎话,口口声声说崇拜他的骗子,实际上从未真正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即使所长做了再疯狂、恐怖的事,舒莫也从未真正思考过所长的用意,以及纠结他的偏执:因为舒莫并不在乎他。 那个满口谎话的、应该会寻找借口或其他理由,来躲避这次邀请的家伙,却突然开口答应了所长。 然后,对方欺骗他,接着独自一人留在了实验所里。 所长闭上了眼睛,但在某一个瞬间,他的怒火犹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却又很快熄灭,在燃烧的过程中逐渐化为灰烬,所长的理智很快就压过了一切:舒莫不会来的,他不可能来。 因为他要留在实验所里,借着这个理由支开他,让所长待在剧院里,好做他想要做的事。 男人甚至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舒莫的想法: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那么就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因为所长几乎不会离开研究所。 “骗子。”所长垂下眼睛,接着准备起身,却在那一瞬间突然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男人的动作微微一顿,已经确定舒莫不可能来的情况下,他却下意识地望向了剧院的入口,仿佛在期待着谁的出现。 第318章 ……也许舒莫只是晚来了一步? 所长望着门口渐渐出现的一道人影,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那是实验所的猎人,对方顶着所长的压迫以及剧院的压抑气氛赶了过来,就是因为实验所出了问题: “所长大人!”这名猎人说道:“实验所被人入侵了!” “是始教,是之前的始教。”男人说道:“他们冲进了实验所,猎人们正在拦截他们。” 所长望着他,不知为何,男人的目光很平静:“让我想想。” “他们是来释放五级污染物的,对吗?”所长说:“除非你们都是废物,否则他们不可能进入五级污染物的迷宫内,也不可能在里面找到路。” 猎人一愣,不知为何,他好像有点不太敢继续说话。 “哦?他们进入了迷宫?”所长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脸上甚至并无怒色,他只是突然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条烟,随着“啪”地一声轻响,一缕火焰从他的指尖升起,男人将烟点燃,放到嘴边抽着,他这一次,并未拿出自己的烟枪。 烟雾扩散开来,遮掩住了所长的表情,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那就不怪你们了。” “是有人里应外合,才让他们进入了迷宫。” “舒莫在哪里?”所长说道,望着他的表情,猎人犹豫了一瞬回答:“舒莫大人,在控制暴乱的污染物。” “哦?那看来,夕有些等不及了。” 所长微微眯起眼,他手上的烟燃烧地很快,男人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随手弹着手里的烟灰,猎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甚至不清楚远在剧院里的所长是怎么知道实验所的状态的。 而男人甚至没有给出更多指令,在说出那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后便不再发言,良久,所长才说道:“让猎人和实验员们都退出去。” “?” 猎人猛得抬起头,心想,所长疯了? “现在就去。”男人的眸光冰冷,猎人颤抖了一瞬,接着命令实验所里的所有人都退出实验所,这样一来,实验所里就只剩下了冲入其中的始教成员,以及无论是饲养员,还是猎人们,都在收到命令后匆匆忙忙地离开,只有欧亚还犹豫了一瞬,但舒莫并不在这里,为了护住其他人,舒莫指挥着污染物们,挡下了始教的成员。 舒莫也收到了命令,但他没有离开,其他人也始终没有见到男人的身影,始教的成员刚刚进入实验所,收到神谕的他们,刚准备撬开五级污染物收容室的大门,就被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挡住,再然后,实验所的猎人和实验员们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下一群人在面面相觑。 身穿黑色大衣的舒莫坐在收容室的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而出,均匀地覆盖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都在隐隐发光般,连那双绿眸都隐约让人不敢直视。 始教的人望着面前的这位圣者,隐隐有些畏惧,他明明都没有做,只是很轻地看了他们一眼,刚刚从收容室内逃离而出的猩红王冠就微微一颤,接着沉默不语地漂浮在黑发青年的身后。 始教的人看着面前的人,舒莫的外表也是完美的、俊美至极的面孔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平静之色,英俊到近乎邪气的脸庞白得几乎发光,在阳光下呈现温玉般的色泽。 “你也是实验室的员工。”其中一位始教成员摘下自己的兜帽:“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开吗?” “也许,”出乎意料的是,舒莫居然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他们是急着回家吃饭吧。” 始教:“……” 始教:“这位圣者大人……”他们面面相觑,最终选择对着舒莫躬身:“请原谅我们的不敬,但您是污染物的救赎者,作为圣者的您,为何要加入实验所,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伟大的存在受苦,被囚困于牢笼之中?” 舒莫望着他们,黑发青年似乎也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回答道:“没有啊,我看它们很喜欢待在收容室里,毕竟,外面那么危险,能够好好地待在房间里,不是很好吗?” “你说对吗?猩红。” 舒莫转过脸,看向身后的猩红王冠,猩红王冠沉默不语,接着,在所有始教成员的注视下,这浑身沾染着猩红色彩的王冠缓缓漂浮着进入了自己的收容室,随着咔嚓一声,收容室的大门啪地一下关上,猩红王冠还反锁了房门。 “你看,它们是自愿待在收容室里的。”舒莫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始教成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个刚刚从自己的收容室里爬出的狰狞怪物刚刚发出近乎疯狂的狂笑声,黑发青年的眸光从它身上扫过的那一瞬间,怪物的身体一僵。 甚至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威慑,啪啪啪! 所有从收容室里跑出的怪物们全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始教成员想要拽它们出来,还差点被反咬了一口,慌乱之间,可能是太着急了,g-45-hj还跑进了另外一个污染物的房间里,和它的死敌躲在了一起。 希望它们没事。 外面的世界对于污染物来说,太危险了。 还是收容室更适合它们居住。 始教的成员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几乎完全破碎。 舒莫仍然坐在那里望着他们,他的眸子很亮,异常深邃,舒莫望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他的头上就戴上了一轮精致的冠冕。 第319章 在那一瞬,坐在地上的人一头短发变为长发,他的发丝如绸缎般黑亮,发如鸠羽,黑发青年的一身长袍也变得更加精致,在他的身后,一对犹如艺术品般漂亮,层层叠叠如梦幻般的翅膀缓缓勾勒而出,舒莫仍然坐在那里,他的双手交叠,英俊邪佞,但又圣洁优雅,矛盾的气质和脸庞揉捏在一起,就是坐姿太过随意, 他说道: “是夕让你们过来的?” “你怎敢直呼神//的//名讳……” 有人开口,但很快就闭上了嘴,不敢再挑衅面前的舒莫,舒莫倒是没有在乎这些小事,他说:“所长让所有人都离开了。” “你们也应该走了。” “不,我们要放出我们的神!”始教的人说道,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说:“我们要寻找实验所的核心,神已经将核心的所长告知了我们,那就是一只蜘蛛般的怪物,就像是面前的这个东西一样……?” “叽叽!” 空荡荡的实验所内,匕修突然从天而降,犹如最开始遇到舒莫的时候一般,落在了他的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 “叽叽叽!” 匕修像是在询问:你为什么不去赴约? “叽!” 匕修的爪足在地面上抓挠着,首次表现出愤怒的模样,光洁的地板都被它划出一道道划痕,匕修似乎气得不行了,始教的人却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好半天才回过神,接着说道:“抓住它!” “叽!” 匕修在空中一个跳跃,接着就出现在了另外一边,叽叽地叫着,小小的身体甚至在上下摇晃着嘲笑,始教的人在看了舒莫一眼后便冲向了它,匕修不避不闪,却在几个人的围攻下突然一跃,接着再次出现在了另外一边。 “叽叽叽~” 匕修发出一声嗤笑,始教的成员气得大脑充血,所有人都扑向了它,却一无所获。匕修可以在实验所内随意穿梭,甚至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它的金眸眨动着,始教的成员目露厉色,在下一秒冲到它的面前,用某种仪器夹住了它。 “叽!” 匕修望着面前的男人,金眸缓缓眨动,下一秒,这名始教的成员便被那只金眸点燃,他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如同被烈火烧灼过一般倒在地上,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尝试救他,却毫无用处。 “叽叽叽!” 匕修的声音传来,用爪足贯穿他的眼珠,始教的成员发出凄惨的声音,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不可能抓得住匕修,这可是所长的眼睛。 黑发青年却没有在看他们,始教的成员想要高塔毁灭,并不断犯下恶行,并放出了很多污染物。舒莫对他们既无怜悯,也不在意,但在他们想要继续行动的时候,黑发青年却突然说道:“都走吧。” “你们不应该留在这里。” “不,我们必须要这么做!” “好吧。” 舒莫缓缓站起身,他望着前方的匕修,却没有伸手捕捉它的意思,匕修警惕地看着他,听见黑发青年说道:“匕修,过来。” 不需要舒莫去抓住它,也不需要舒莫做些什么,黑发青年只是轻声呼唤着它的名字,匕修的那只金眸紧紧地盯着他,那只眼睛缓缓闭上又睁开,最终从中凝聚出了一个男人的形象。 那是所长的脸。 “你真的要这么做?”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所长的声音很轻,舒莫没有回答,他只是张开手,对匕修说:“过来。” 匕修警惕地望着他,似乎将要逃走,舒莫耐心地等待着,最终,小蜘蛛一步步试探般的前进,慢慢地靠近了黑发青年,从他的脚踝一路向上爬动,落到了黑发青年的手上。 舒莫低下头望着他,如此简单、如此轻易地,就拿到了实验所的钥匙。 也是这个实验所内,最重要的核心。 “舒莫。”在身后的收容室里传出了夕的声音,羽翼扇动的风声传来,一根根纯白色的羽毛从舒莫的身后飞出,却在落到地面的那一瞬变成黑色。 “打开实验所的核心法阵。” “咔咔咔。” 收容室的大门发出轻响,最终完全崩裂,夕的身影从中出现,但却并不是纯白色,而是一片漆黑。 祂所在的地方,连空气都被黑暗吞没,深渊从祂的脚下蔓延而出,祂的存在就是黑暗的延伸。 实际上,这扇大门拦不住夕,这个收容室也拦不住夕,从头到尾能够真正意义上囚困祂的东西,是祂身上的锁链,以及研究所的法阵和所长。 而现在,是祂脱困的时候了。 见到祂的身影,始教的成员们都跪在地上。舒莫并未说话,他只是看着手中的钥匙,眼神却不是在看着匕修,而是在看着其中的所长。 歌剧院内,男人脚边的烟灰落了一地,皇后和歌者们都唱到失去力气,声音断断续续地唱着,最后也只能离开,整个剧院里只剩下所长一个人,他将最后一根烟点燃,接着说道:“你真的决定好,要这么做了吗?” 舒莫和他对视着,黑发青年说:“抱歉。” 所长的手指一顿,他没有再抽下去,而是直接将整根烟揉成一团,舒莫握紧手中的钥匙,黑暗的气息从他的身后涌来,两双骨手从后方伸出,抚摸着他的侧脸。 “好孩子。”祂说:“拉开我胸膛的锁链。” 第320章 “只有你可以做到这件事。” 夕低低地说,祂的手指从后方抚摸着舒莫的脸颊、脖颈:“你应该把我放出来了,我已经等待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抱歉。”舒莫对着匕修说道,小蜘蛛望着他,很轻地叫了一声:“叽!” 下一秒,它的身体破碎开来,金属般的身躯完全破裂,在片刻后融为一体,变成一把钥匙,舒莫握住它,黑发青年低下头,在地板上寻找着,最终,他找到了一处凹陷,将手中的钥匙插了进去。 严丝合缝。 “呵呵呵……” 随着舒莫缓缓转动钥匙,整个实验所都仿佛遭受到了近乎恐怖的刺激一般,围绕在这个实验所外围,将整个实验所困在其中的牢笼浮现而出,这偌大的实验所伴随着地面的开裂,被一股力量强行抽出,带着接连不断的声响缓缓上升,最终直接漂浮在了空中,并还在不断向上悬浮。 舒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无法挽回,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做得异常坚决,身后的夕发出轻笑:“来,拔出我的锁链吧。” 黑暗的气息不断涌现,夕的领域在那一瞬完全扩散开来,直接将整个实验所侵吞,但在下一秒,纯白的光芒浮现,与这股暗色不断摩擦、搏斗,还留在实验所里的几十个实验员茫然了一瞬,黑色的触须刚刚出现,犹如毒蛇般要将他们一口吞噬,一抹白光闪过,他们就连人带物地被丢出了这漆黑的领域,接着一脸无措地摔落在了草地上。 “发生了什么,woc!”有人还没睡醒,但在抬头看着飞在空中的实验所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只剩下震惊。 “实验所……升天了?” @所长。 你的实验所为什么在天上飞。 夕并未在乎这些低等的虫子,祂发出一声喟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舒服,脚下的漆黑不断向外扩散着,仅仅几秒,整个实验所就彻底化为了属于祂的烈狱,其中的污染物也被男人囚困,这些……都是祂的食粮。 美味的自助餐。 但现在并不是享受自由的时候,夕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来。” 男人的声音悦耳,空灵的圣歌在这一刻奏响到了极点:“拔出这条锁链吧。” “这是希当初为我留下的限制,你听见他心脏的声音了吗?” “砰砰、砰砰。”夕说:“他多么狡猾,以至于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拔出它。” “因为只有他所爱之人,才可以将这条锁链拔出。” 夕对他眨着眼睛:“舒莫,你看。”魔轻声说着:“只有你能救我。” 舒莫的手指落到那条锁链上,他闭上眼睛,听见了从中传来的心跳声,原来希的心脏藏在这里,难怪在之前,他从未听见过希胸膛中的心跳。 砰砰砰。 心脏鼓动的声音传来。 舒莫伸出手,用力握住了那条锁链,在这一刻,坐在城堡内批阅文件,正在听着属下汇报的希缓缓抬起脸,他似乎在看着某个方向,歌剧院内的所长也不再抽烟,他抬起脸,在男人空荡荡的右眼处,一颗黄金色的眼珠缓缓凝聚,血从其中渗出。 这拥有一金一红异眸的男人伸出手,擦拭着脸上的血痕,他刚刚亲眼望见了舒莫的所作所为,男人不仅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反而在笑。 在轻声地笑。 “舒莫,”他轻轻地念着那个名字:“你真的很有趣。” “等下次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会杀了你。” 锁链的摩擦声传来,舒莫望着夕的眼睛,两个人在光与暗的交汇中互相对视着,终于,黑发青年用力地拔出了夕胸膛中的锁链,夕望着他,发出了轻笑、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意、疯狂,犹如终于获得解脱,从牢笼中冲出的怪物一般,发出了狂笑声。 原来就像是其他从收容室里逃出的污染物般,即使是夕,也会如此欣喜。 “舒莫,舒莫。”他喟叹道:“我该怎么感谢你?” “我该怎么感谢你?” 男人这么说着,下一秒,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舒莫的侧脸,身体却骤然裂开,低声嘶吼起来:“让我感谢你吧,好孩子……”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眼角一抽,在耳边的笑声中,舒莫头顶的冠冕发出亮色,接着,舒莫抬起手,在即将被面前的怪物一口吞噬前,狠狠地扇在了祂向他伸来的骨手上。 第98章 “……嗝。” 【你的名字叫做舒莫。】 【你今年24岁,是一所■■■的员工,你的主要工作,是为■■■制作机械装置。】 【你有一个心爱的丈夫,你们彼此相爱,他是你最爱的人。】 【他有事要办,所以暂时离开,但他很快就会回来。】 一头黑发的青年抬起脸,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舒莫抬起脸,无数的纯白羽毛从空中掉落,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变为黑色,化为一片污水融入地面,整个世界都漫天的羽毛覆盖,邪恶又圣洁。 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这黑色之中,舒莫感到一块阴影笼罩在自己的身上,他甚至以为天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黑影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飞在空中的、正张开翅膀伸出触须,和什么东西厮杀的怪物。 第321章 舒莫低下头,望着漂浮在空中的书本,缓缓张口: “道理我都懂。” 黑发青年说道:“但是你先解释一下,那个飞在空中的、长着几双翅膀、还有着几双手几个脑袋还有一对角的怪物,是什么东西?” 书页似乎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他缓缓翻动着,粘稠的,犹如血肉拉丝般的声音出现,黑红色的笔记本飘在空中,用华丽的字迹写下几个大字: 【你老公。】 舒莫:“……?” “哈哈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舒莫沉默了。 他,24岁,男。 一觉睡醒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个老公。 这对于已经单身20多年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次迎头痛击,他明明记得有崇拜的喜爱的对象,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 青年眉头一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得,又抬起头看了空中的怪物一眼。 虽然那个怪物已经消失了,屋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刚刚空中飘落的黑羽好像一瞬间消失了一般,但舒莫却还记得,那个怪物……好像就是他所崇拜的对象? 偶像突然变成了丈夫.jpg 这么一想,这好像不是当头一棒,而是天降喜事啊! 舒莫恍然大悟,接着彻底释然,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却总感觉自己好像还是遗忘了什么事情,黑发青年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工牌,这才意识到: 他好像要迟到了。 这么一想,黑发青年顿时一惊,他连忙想要寻找出租车的踪影,下意识认为自己赶不上了,因为他跑不快,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去公司…… 想到这里,舒莫却突然一愣: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他是个瘸子? 但是,黑发青年低头看了自己的右腿一样,然后,犹如不太熟练一般,舒莫抬起头,有些不自然地跑了两步,在短暂的犹豫后,舒莫便慢慢地加快了脚步,接着开始越跑越快、身体完全沉浸在这种喜悦之中。 他刚刚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过任何腿疾。 现在的舒莫,只是一个普通的、赶着去公司上班的员工。 急匆匆地赶到了公司后,舒莫按下电梯,却突然听见了耳边传来的啜泣声,黑发青年回过头,才发现角落里居然窝着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 对方戴着同样漆黑的毛绒帽,在现在这个天气,居然用厚实的大衣将自己死死包裹,男人似乎非常怕生,他贴着墙,甚至不敢转过身,只是一个劲地啜泣着。 舒莫看了他一眼,这让男人害怕得整个人都在打哆嗦似得,黑发青年看着他,出于礼貌,他询问道:“你要去几楼?” “谢……谢谢……” 舒莫望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可是你还没说楼层。” “谢……谢谢你……艾利也谢……你……” 男人抹着眼泪,似乎极为畏惧外界的一切,不知为何,在他啜泣的时候,隐隐约约有着乌鸦尖叫的声音传来,嘶哑又难听。 舒莫听见了,却只觉得是幻觉,电梯里怎么可能有鸦叫,黑发青年朝着他靠近了一步,不知为何觉得对方看上去年龄不大似得,即使是身体长大成熟,但心智还停留在幼年时期,得语气柔和地哄。 想到这里,舒莫就莫名一愣,他又不会看面相,怎么就莫名其妙说别人心智不成熟,挺奇怪的。 “没关系,”舒莫说道:“你们能好好生活就可以了。” “非常感激您。”清脆的声音传来,却更像是少年的声线,舒莫一愣,他茫然地望过去,这才发现被男人挡住了身子的少年,对方的肤色苍白发暗,只有一双眼睛极为清澈,从某个角度看去,他几乎像是和男人死死连接在一起,犹如失去了下半身,整个躯体从男人的身体里爬出来的一般。 少年望着舒莫,轻声说道:“埃里尔到现在,也很害怕接触陌生人,请按3楼吧,您的楼层也要到了。” 舒莫按下了三楼,电梯缓慢地上行着,少年似乎是在轻声安抚着男人,见到这一幕,舒莫感觉他们的感情很好:“你是他的弟弟吧?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 在舒莫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沉默了,不知为何,少年似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身躯枯槁瘦弱,手指如同白桦树般粗糙,那埋在黑色大衣的层层包裹中所露出的一双眼睛幽幽的,片刻后,少年似乎是叹了口气。 “按照年龄来说,我才是他的哥哥。” 舒莫:“……” 片刻后,电梯到了,男人缓慢地移动着步伐,朝着电梯口缓缓走去,不知为何,舒莫的眼神落到下方,只看见男人的双腿缓缓前进,而少年则始终在他怀中。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又进来了一群人,孩童般的嬉笑声传来,几个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们从外涌入,手牵着手,几乎将舒莫围在了中心。 “大哥哥,”他看见其中一位女孩仰起脸,声音甜美:“你觉得眼前看见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舒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听到他的话,几个人像是有些不高兴,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站在一起交头接耳:“他说得好像是实话。”“要朝他扔石子吗?”“不许对■■大人不敬!” 第322章 几个人又嘻嘻笑了起来,她们明明离得舒莫这么近,他却始终看不清这几个人的脸,也许是他熬夜太久眼神有些花了,舒莫想:“你们是来这里找父母的吗?” 舒莫摸了摸她们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的掌心擦过,几个人看见这一幕,接二连三地过来蹭他的掌心,舒莫一视同仁都摸了摸,她们这才心满意足:“我们是这里的员工。” 舒莫心头一震。 这家公司,居然还雇佣童工! 电梯门打开,几个人走了出去,一脸阳光灿烂、仿佛人生都得到了洗礼般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刚走进来看见舒莫,就啪得一下给舒莫跪下了,然后拉开嗓子就喊:“谢谢您,多谢您释放吾主!” 舒莫:“你在干什么,你先起来,不要过来啊!” “感谢您,啊……多亏了您的存在,吾主的光辉才能照耀整个世界!” 舒莫:“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多么伟大的存在啊……”男人跪在他的面前,近乎将脸低伏在地面上,却不敢靠近舒莫分毫,仿佛生怕对他有所亵渎似得:“感恩您,也感谢您为我们带来了如此完美的天国。” 舒莫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黑发青年缓缓缩到墙角,脑中的唯一一个想法就是:救命。 但所幸的是,对方只是发出了几声狂笑后,就缓缓倒退着爬出了电梯,舒莫在上班的路上,实在是遇到太多奇怪的人了,皮肤犹如蜡烛般,唱着圣歌蹦蹦跳跳地走进电梯里的少年们,在他们离开之后,整个电梯都满是莫名的雾气;大白天在室内打伞,从黑伞下方不断坠落雨滴将他打湿,用伞将自己整张脸挡住的怪人;以及缓缓从门外走出电梯内,刚想要踏入其中,却突然一顿的奇怪男人。 他站在门外抬起脸,明明身形削瘦,电梯却发出了警报:“过载、过载,请乘客离开电梯。” 一双双眼眸从衣兜下方骤然睁大,接着,男人发出一声尖啸,他想发怒,却看见了电梯内的舒莫,那声咆哮只能被他硬生生重新憋回去,男人不甘心地原地转了一圈,才从天花板上爬走了。 舒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缓缓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人类居然可以爬到天花板上吗? 这位大哥,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了。 舒莫低下头,想要翻看自己的照片,却突然一愣,因为在照片之中,出现的并不是刚刚的男人,而是一团杂乱的、缠绕在一起的黑发。 而在那些发丝之间,则是一只又一只睁大的眼珠,它们围绕在一起,正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直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 舒莫犹豫着,留下了这张照片。 怪吓人的。 但很有趣。 黑发青年这么想着,电梯终于停在了他的楼层,舒莫一打开门,就看见了正低着头,一边假意工作,一边低头看报的银发男人。 对方的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玛雅?” 银发男人惊了一瞬,他宛如被点名的学生般以极其娴熟的动作将报纸塞进桌子里,然后抬起脸,看着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男人和他对视着,银发男人望着,一向挺直的腰忍不住慢慢弯了下来,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老板娘好。” “您今天还是如此的容光焕发啊,哈哈哈!” 玛雅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对着舒莫说:“我只是想要,咳,摸个鱼,您该不会扣我的奖金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舒莫看着他,嘴像是控制不住地问了一句,玛雅愣了一瞬似得:“我不在这里上班,那么我应该去哪里?” “不对,哪里不太对劲……” 舒莫望着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存在的、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骤然爆发,眼前的世界像是在逐渐融化一般,似乎要缓缓掀开其被隐藏的一面,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是一头红发的那度瞪了玛雅一眼,接着走到舒莫的身边说道: “舒莫大人,您所准备的,可以用于高塔旅行的飞艇,已经快要完工了!” 那度对着舒莫说道,舒莫甚至呆了一瞬,他逐渐变长的发丝才慢慢变为原样:“……飞艇?” 那度奇怪地看着他,干脆拉着舒莫向实验室走去,在那里,一架格外精致的、已经即将施工完成的小型飞艇正坐落在房间内,和舒莫曾经想要制作却始终无法做出的那辆飞艇……一模一样。 舒莫望着这个精致的飞艇,沉默良久,久到那度都快以为他是不是失败了的时候,黑发青年才勾起唇笑道:“太好了……”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做不出来了。”舒莫上前一步,抚摸着面前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梦想,没想到今天居然可以看见成品!” 对了,舒莫想起来,这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渴望过的东西,但他却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做,也一直没有机会去实现。 “这是老板让我给您准备的礼物。”那度拿出打火机,示意他能不能抽根烟,舒莫点了点头,男人这才把烟点燃:“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了,真不容易。” “在这里制作的时候,我简直感觉一天就跟六个月一样漫长,真奇怪。”那度说:“明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公司,却感觉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似得。” 第323章 听到他的话,舒莫的脑中莫名划过一句话:在污染物的领域内,时间的流速是不稳定的。 污染物……是什么东西? 舒莫皱起眉,他总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 那度抽着烟,继续说道:“有点时候我感觉我明明已经加班了很久,但一觉睡醒,却好像只过去了一天。”仔细看去,男人的眼皮发青、声音也有些疲倦,简直好像是作为社畜被丧良心的老板狠狠压榨了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唉。” 舒莫看着他,那目光让那度缓缓后退了一步,男人警惕道:“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你感觉时间漫长混乱、身体发软无力、四肢酸痛,特别是腰,感觉整个人都被压榨了一样发虚?” 那度眉头紧锁地思索了一番,突然想到:这好像是肾虚啊。 那一瞬间,男人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他说:“不不不,我好得很。” 舒莫:“如果你有什么身体不适,或感觉生活中有些不对劲的话,就跟我说。” 那度:“不不不老板娘,我真的很好,我感觉自己非常精神。”就算真的有一个人要肾虚,那也不应该是他。 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的玛雅突然打了个喷嚏。 舒莫皱起眉,狐疑地看着他,男人一改之前的样子,目光坚定地点头,这让舒莫只能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转而说道:“你为什么叫我老板娘?” “啊?”那度茫然地望着他,接着感到背后传来一丝凉意:“您,您的意思是。” “您难道和老板闹矛盾了吗……?” 舒莫看着他,就见到那度缓缓翻开桌子上的海报,上面出现一张极其具有震慑力的面孔,一位一头纯白长发,容貌完美至极的男人面带笑意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何,舒莫在望到那张海报的那一瞬间,就感到画面上的人眼珠似乎动了动。 粘稠的、狂热的,犹如将他整个人缓缓舔舐一般的视线凝视着他,那度完全没有感觉到不对劲,他对着这张海报说:“这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板。” “您作为他明媒正娶的爱人,我们当然得叫你,老板娘。” 舒莫:“……” 舒莫似乎面露难色。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黑发青年张了张嘴,说道: “你说的这个老板。” “他平时会在天上飞吗?” 那度:“……?” 奇怪的公司,奇怪的员工。 舒莫想,但不知为何,他望着前方的飞艇,却莫名感到了一丝喜悦。 这是夕送给他的礼物。 舒莫抚摸着面前的飞艇,犹如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收到了礼物一般,心中满是欢喜,当然,他也没有遗忘这位劳苦功高的员工,舒莫让那度离开公司去休息,因为他怀疑那度再这样下去,就好像会在办公室里猝死似得。 听到舒莫的话,那度感动到几乎要落泪了:“你是不知道啊,舒莫。” “我明明记得我每次都要离开公司了,结果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我还在这里修飞艇,简直就跟做梦似得。” 那度抹着眼泪:“玛雅虽然是白猎人,但是他压根不会修理这些东西,这个混账只会帮倒忙!” 他哭诉着,舒莫却缓缓愣了下来,黑发青年看着面前的那度,像是十分疑惑般询问道: “白猎人是什么东西?” 那度听见他的话,看着舒莫茫然的神色,那度张嘴想要回答,却感觉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刚刚还清晰存在的东西,被一块橡皮擦缓缓抹去、擦出,他明明记得他和玛雅奉命前来实验所调查,但是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后,却被空中的一片黑羽击中,然后……然后他们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但是,实验所又是什么地方呢? 那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答,整个人却突然颤抖起来,接着痛苦地皱起眉,从嘴角呕出一点黑血,见到他的样子,舒莫赶紧过去,黑发青年的掌心涌现白芒,他说:“你太辛苦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不能再熬夜工作了,去好好休息吧,那度。” 在黑发青年的掌心按在他身上后,那度才感觉自己的身体缓解了一些,他站直身体,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黯淡了几分,一滴滴纯黑色的黑水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地板上,男人却好像看不见似得,对着舒莫点头:“对,我应该去睡一觉……” 那度这么说着,转身准备离开,一边走一边感慨:“明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结果却好像力不从心,人生啊。” 他伸了个懒腰,手上一直缠绕着的绷带消失了,那度虽然疲惫,但现在的生活却让他十分安心:因为这就是他的梦想。 不用再担心和污染物战斗,不用担心会不会在某一次的战斗中死于污染物的口中,只是平静的生活着,没有负债和危险,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这不是很好吗? 男人哼着歌离开,舒莫却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屋外的阳光灿烂,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至极的笑容,舒莫走在马路上,都能看见这座城市内人们的民风淳朴。 一个在路上爬行的,只有上半身却拥有多双眼睛的男人被一名拥有几条腿的人踩到了脚,他们不但没有产生争执,反而还各自退让,一个男人挖出了自己的眼睛赠与对方,而另一方则客客气气地掰下自己的两条大腿送给他,下一秒,两个人都各自拥有了眼睛和腿,双方和睦共处,互相笑着离开。 第324章 在过马路时,一位小女孩扶着飘在空中的老奶奶行走,因为担心对方飘走,小女孩用自己的头发绑住了老奶奶,犹如牵气球般将她牵在手中,就连路上的红绿灯在看见这一幕后,都闭上了自己的另外两只眼睛,让她们可以顺利通过。 舒莫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表现出一种幸福又满足的模样,他们朝着他打招呼,跪在他的面前,对他说:“■■大人早安。” 所有人都好像非常幸福,就连舒莫,也仿佛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他修理着自己心爱的飞艇,直到快下班时才准备回家,但在白天纷纷攘攘的行人,却在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就算是那度和玛雅也是急忙的在收拾东西,对他说: “我们必须得在天黑之前到家!” “为什么?” “因为天黑之后,老板就会回来。” “?” 舒莫有些不解,但看见他们慌张的样子也让员工下了班,所有人都好像死死地躲在家里,生怕黑暗的到来,看得舒莫甚至有些好笑起来,天黑了而已,能发生什么事? 虽然如此,舒莫也准备回家,他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的家,像是习惯性一般从门前的垫子下方拿出钥匙,但在那一瞬间,他却突然愣了一瞬。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习惯了。 为什么? 因为他住进了实验所吗……? 面前的大门看上去十分熟悉,却又好像有些陌生起来,舒莫眯起眼睛,望着这扇大门,再三确定这似乎是他的家后,青年才将钥匙插入其中,伴随着咔嚓一声,门开了。 屋内的一切让舒莫微微一愣,他的家里满是第二个人生活的气息,成套的鞋子、衣服、茶杯,哪怕是床都大得离谱,没有一张床,会像舒莫所看见的这样大。 他对着床尾比划了一下,发现。 这张床至少有四米长,三米宽。 简直就像是躺在这上面的……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尺寸般,就连另外一人的椅子,都比舒莫大了一号。 ……什么东西需要四米长的床? 舒莫有些微愣,这个时候,屋外的天完全黑了下来,一道一头长发的身影从空中落下,祂的翅膀缓缓展开,接着收拢起来。 无尽的黑羽从空中坠落,上方的天空变得一片漆黑,一场小雨接二连三地落下,砸在男人的羽翼上,犹如一滴滴血色的水滴从祂的翅膀上滑落,却无法沾染分毫。 这些水珠折射出鲜红的色彩,宛如一场血雨般,但抬头望去,才能发现是空中的一轮血月,让这些水滴都呈现出了红色。 整个世界都被男人的翅膀染黑,所有居民都躲在自己的房间中,不敢说话。 在这个时候,舒莫身边的笔记本缓缓翻动着,说道: 【他回来了。】 舒莫微微一愣。 他抬头看去,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的这位老公似乎很忙,好像天黑了才肯回家。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舒莫准备去开门,他的心里,是有一股莫名的怒火的,但这怒意都来得让他十分茫然,当当的敲门声响起,门前的人弯下腰,不急不缓地敲着门。 “舒莫。”悦耳的圣歌传来,仿佛站在那里的人,就是深渊的延伸:“我回来啦。” 从房门的下方缝隙处,一条条黑色的触须从外涌入,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嘶哑地笑了起来,仿佛一个被囚困多年的囚犯终于得以肆意进食,张开的嘴中还回响着猎物死前的尖叫。 “亲爱的,”天籁般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想我了吗?” 舒莫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堪称惊恐的这一幕,但他眨了眨眼后,那些狰狞的触手就都突然消失,门还是那扇门,房间也还是那个房间。 黑发青年犹豫了一瞬,最终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黑暗的气息涌入,一头纯白长发的男人站在门前,用深邃的眼神凝视着他。 舒莫的眼神在望见他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屋外为何一片漆黑,并不是因为天黑了。 而是因为夕的到来。 他的心脏加速、身体发软,面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和气息,深邃地犹如从深渊中爬出的怪物,又似整个世界最大的恶,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恐惧到发出尖叫,舒莫甚至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这样恐怖、这样狰狞的东西,居然是……是他的…… “亲爱的。”夕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说道:“你在想什么?” 舒莫眼珠转动着,他的脸颊微红,黑发青年原本想要生气,又像是想要怒斥他,但在他伸出手的时候,舒莫却张开嘴,说道:“欢迎……回家。” 夕眯起眼,然后缓缓笑了:“好。” 随着他的回话,舒莫再抬起眼时,看见的就不是什么恐怖的怪物,而是一个一头长发被水淋湿,站在门前湿漉漉的,低头望着他的男人。 “既然回来了,就先去洗个澡吧。” 舒莫说道,夕轻声嗯了一声,他弯下腰从门框里钻进来,他明明可以把门设置地高一点,结果每次都要自己钻进来。 “如果把设置地再高一些,对你来说就太大了。”男人似乎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温声道:“那样就太突兀了不是吗?” 舒莫看着家里的大号家具、大号的床、大号的杯子沉默了。 第325章 “哦,门只是外物,在家里,当然还是要找最适合的。”夕低下头轻吻着舒莫的额头,舒莫抬起脸,被他掐着下巴,闭着眼睛任由他吻着,吻着吻着,舒莫就感觉夕的两只手在他的身上来回抚摸着,真奇怪,他怎么会觉得夕有两双手。 然后,舒莫就感到自己的眼睛被男人舔了又舔,舒莫睁开眼睛,就望见夕用一种平静的表情伸出长而柔韧的舌头,接着舔舐着他的眼珠。 黑发青年犹如被握在手心里一般,眼瞳微缩,感到自己的眼球被男人缓缓舔过,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却被人牢牢按住,夕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于连一丝强烈的情绪都没有,但是就是这种平静,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就好像舒莫本身就是他的所有物一般,肆意地玩弄着。 轻轻地一声,舒莫的眼睛被粘住了,人的舌头会发出这种声音吗? “啊……”夕说道:“抱歉,我有些太激动了。” 他微微笑着,舌头从舒莫的眼睛上移开,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床上等我。” 舒莫站在原地,过了很久,他的心跳极快,仿佛是恐惧,又不似恐惧。黑发青年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片刻后,才脱掉衣服,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夕轻轻哼着歌,洗完澡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也钻进了被窝,男人的长发在被子下涌动着,然后,缠住了他的腰。 舒莫背对着他,犹如蜷缩在卵内的蝉,又似被献祭的羔羊。 他的肌肤白皙,黑发漆黑,面容英俊。 夕很轻地笑了起来,舒莫的手脚发软,他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最终,夕缓缓压上他的时候,男人却突然顿住,沉默片刻后,夕尝试压下,又无法压下,控制不住地顿在那里。 然后。 “嗝。” 夕:“……” 舒莫:“……” 夕愣在了原地,片刻后,舒莫紧绷的蝴蝶骨轻颤起来,黑发青年转过身,看着呆愣的夕,他抬起身吻了吻他的侧脸,说道:“睡吧。” 舒莫关了灯躺了回去,夕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凑了过去,把舒莫揽进他的怀里,低声哼了一声。 第99章 银色的头颅被捧在手上 猎人们抬起头,犹如仰望天幕一般,仰望着这漂浮在空中的实验所。 在他们的眼中,整个实验所犹如空中岛屿一般,周身被漆黑的黑幕所覆盖,这一幕犹如末日来临前的宣告,又似已经从囚牢中冲出,正肆意妄为地屠杀一切的天灾。 漆黑的羽毛从空中缓缓落下,猎人们舔了舔唇,眼神都有些茫然地望着天空中的一道虚影划过,仅仅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就足以让心智不坚定的猎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有些平民甚至忘记逃跑,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这甚至不是对污染物的恐惧,而是一种接近于畏惧天灾、畏惧大自然的威能般,面对洪水和海啸的恐惧。 实验所中所囚困的最强大、也是最恐怖的污染物,0号,在昨天从囚牢中脱困。 祂在那一瞬间,就展开领域,将整个实验所拖入了祂的天国,并将自己的天国升到了空中。 不解、绝望、茫然。 平民们甚至忘记呼喊,直到犹如梦中惊醒般,所有人才发出尖叫后逃离,但不知为何,这原本应该在一瞬间就将半个二层吞没的天灾,却始终被困在实验所内没有离去,日冕组织的人很快便前来疏散平民并控制事态,审判所的人却在此时并未出现,仿佛是弃平民于不顾。 但是实际上,他们只是自顾不暇,就算是审判所的人也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唯一使得他们没有及时赶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后院里一直存在的那个定时炸弹终于兜不住,炸得他们差点上天。 生命工厂的本部,在一夜之间,突然暴动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处于生命工厂的最核心处,正在从“盖亚”最核心的节点中抽取污秽的机器突然一顿,淡蓝色的水池中,和周围水池的人一模一样,红发红眸的青年突然睁开眼睛,在那一瞬,他被剖开的腹部呈现出令人恐惧的颜色,青年茫然地低下头,就一览无余地看见了自己的内脏。 他是在做梦吗? 四肢无力,手腕上有着手术痕迹的青年想,他的身体颤抖着,脑中最后的回忆,是一群人突然闯入了他的家中,并称呼他为:盖亚之子。 然后是一头紫发,拥有一双灰眸的男人缓缓低下头看着他,对方的眼神即使只是短暂地在记忆中划过,就足以让他的身体发颤、崩溃,尖叫。 那是多么冰冷的一双灰眸。 生命工厂的司政看着绑在实验所里的他,就像是在看着会说话的器具。 他们围了上来,剖开了他的身体,寻找着他体内的核心,冰冷的器械在他的体内来回划动着,青年在不断挣扎,却因为他的挣扎可能耽误实验的进展,就被切除了手筋和脚筋。 断断续续的记忆涌入,青年的眼中溢出泪水,却很快就消散在水中,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艰难地在水中划动着,在扭过头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同样沉在水中,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盖亚子嗣”。 同时,也是他的复制品。 而就在这一刻,那些闭着眼睛,犹如尸体般的复制品们却都齐齐睁开了双眼,数不清数量的、一模一样的红眸睁大,空洞的眼神、苍白的皮肤,它们缓缓从水中爬出,拔掉自己身上的导管,犹如一具具尸体般,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第326章 青年听见了这些动静,他转过脸,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一群又一群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都纷纷围在他的水池边,朝着他笑。 “主教大人有令,将盖亚之子的本体带走后,销毁所有支部和本部内的复制品!” 一群审判所的教徒们冲向这个房间,但在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却齐齐愣住了。 红发红眸,或是身体残缺、或是长得更高、更瘦、更矮的盖亚子嗣的复制品们爬在天花板上、低伏在地上,犹如野兽般呵呵笑着,它们的内脏掉了一地,却似乎毫不在意,身体开始不断增生,之前驻守在此的员工早就被它们撕成了碎片,在教徒们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这些怪物们齐齐抬起脸,接着看向了他们。 一股毛骨悚然的,被一群非人怪物所凝视的触感传来,这些人……不,这些东西只是毫无理智的怪物罢了,所有复制品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神智,它们嘶吼了一声便朝着教徒冲来,但处于最中心的池子里却已经没有身影:盖亚之子的本体消失了! “救救我……” 红发青年在地上竭力挣扎着,他的手脚软绵绵的,腹部的伤势在缓缓愈合,作为盖亚之子的他,自然有着盖亚的恩赐,他不会老去、身体被盖亚永远凝固在了赐福的那一天,却不代表他不会死亡,不会受伤,只是会随着时间不断还原。 但就算是这样的他,在被生命工厂以压榨般的形式用于处于污秽后,也即将达到自己的极限,眼泪从青年的眼角落下,他被一群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包围着,恐惧到近乎发抖。 一声很轻的叹息传来。 盖亚之子眨了眨眼,他抬起脸,就望见了那覆盖在整个天花板上方密密麻麻如水母般的触须,那触须呈半透明状,三分之二的部分已经完全被漆黑所侵染,它有如大地的脉动般,牵连着整座高塔的一切,望见它,就仿佛望见了这片土地。 随着树根生长般的声音传来,这些触须不断汇聚在一起,最终凝聚成了一道漂浮在空中的庞大虚影,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片大地的具现化,通体纯白空灵,让人心生亲切。 但就在红发青年的面前,这具纯白的美人躯体却在一瞬间化为了漆黑色,只剩发丝残留着些许白色,盖亚之子张了张嘴,却又声音干哑,他敏锐地察觉到,父亲……好像不太一样了。 “父亲……” 但即使如此,青年还是向祂求救着,竭力地抬起手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但他混在一群红发的怪物中,显得那样不起眼,盖亚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祂的眼神都变得和从前截然不同,显得那样冷漠。 青年望着陌生的盖亚,整个房间内,只有他能够看见对方,但他害怕父亲看不见自己,青年想要出声,声音却被其他人淹没,盖亚的眼神似乎从他身上扫过了,却没有停留。 “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青年艰难地爬动着:“父亲,我在这里!” 那一瞬间,他和盖亚的距离如此遥远,红发青年被眼眸在怪物之中,甚至连他自己的视线都被遮挡,他并未绝望,仍然在爬动着,身体却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父亲……” 青年低声呼唤着,触须生长的声音传来,在房间内的其他人,无论是复制品亦或是审判所的教徒,都被漆黑的树根所贯穿,作为大地之父的盖亚在刚刚无差别地攻击了屋内的所有人,祂的树根将室内的活物缠绕,却在即将贯穿红发青年的那一瞬间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 盖尔可以杀死所有人,却唯独不会伤害祂最心爱的孩子。 虚影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不是找到了吗?” 祂轻轻抬起手,似乎不害怕自己孩子会在刚刚的杀戮中受伤,无数树根缠绕在青年的身上,将他举起送到祂的面前,男人伸出手抚摸着青年的脸颊,将他珍重地抱起后,无视了身后的一切,身影从房间内消失。 一头金发的男人在之后缓缓踏入房间内,就看见了满地被贯穿在地面上,瞪着眼睛的尸体,他的发丝如阳光般耀眼,金发金眸的男人望见这一幕,只是轻声道:“我们来晚了。” “盖亚会去哪里?”身后的主教低声道:“我们必须得尽快抓住祂。” 加里沉默了,他闭上眼睛捕捉着盖亚的位置,接着睁开眼睛,眼神微暗。 女人眼角抽了抽,就看见加里说道:“祂去了0号所创建的天国。” 主教顿时面如死灰。 “不止是盖亚,”加里似乎还嫌她今天遭受到的刺激不够多似得,接着补充道:“无论是二层还是四层,整个高塔内所有的污染物,都在被0号的天国所吸收。” o-02-ll-天国,就是实验所现在的编号。 “这些污秽之物,被困在牢笼之中的污染物们,寻找到了它们的天国。” “你的意思是,这些污染物们,将0号视为它们的神吗?”主教缓缓眯起眼,这个称呼让她有些不快。 “不,当然不是,0号即使能够操控它们、命令它们,但也绝不是它们所崇拜的对象。”加里说:“那位圣者大人,现在可还在实验所内呢。” 金发的男人走出生命工厂的本部,望着天空中的那座城市,语气莫测: “你猜,为什么0号明明脱困,却并没有冲出天国残杀一切,而那些污染物们不远万里地前往天国,难道真的要去朝拜祂?” 第327章 在那漆黑的天幕之中,一抹纯白之色从阴影中探出,像是庇护,又仿佛是囚困那些怪物的牢笼,但和实验所的牢笼有着巨大区别的地方是:那道纯白的光幕并未伤害它们,甚至会给予它们解脱。 加里的话让其他人面面相觑,在这一刻,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0号迄今为止并未作乱的唯一原因,并不是祂有多么心善。 而是祂,和那些恐怖的污染物们都被圣者所束缚,若没有舒莫,那么它们早就冲出天国,大杀四方。 想到这里,主教就心中一沉,要是他们之前可以捕捉到圣者,又或是将他请回审判所…… “准备作战吧。”前方的男人缓缓停下脚步,声音悦耳,他的话让审判所的人都清醒了过来,几个人并未开口质疑,而是第一时间摆出了战斗姿势,然后,他们就看见日冕组织的猎人们朝着他们缓缓靠近,当主教望见最前方满身疮痍的男人时,她眯起眼睛再睁开,说道: “日冕组织的领头猎人……?” “你不是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被日冕组织所封印了吗?” 男人听见她的话,他的右眼和半张脸都完全溃烂了,身上还散发着隐隐的恶臭,但跟在他身后的猎人都对他异常恭敬,只因为对方为了镇压一个五级污染物,就可以面不改色地以自身为容器,忍受无法理解的痛苦。 而现在,这个应该已经永远无法出现的人,却突然从日冕组织后走了出来,他剩下的半张脸还隐约可以看见曾经英俊的模样,男人摸着自己的脸,说道: “嗯,是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也有点奇怪:“我镇压的那个污染物突然离开了我的身体,要去某个地方朝拜什么什么圣、圣……?” “圣者。”后方的猎人轻声提示道。 “哦哦哦,圣者。” 男人说完这句话,忍不住感慨道:“果然啊,我老了,不像希大人那样,他才一百多岁,那么年轻。” 身后的猎人们对视了一眼,最终选择默契地将此事遗忘。 “那家伙离开后,我就无事可做了。”男人说道:“唉,毕竟跟它共存了这么久,空下来之后我还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现在就只能出来逛逛街,然后杀杀人了。” 主教缓缓拔出自己手中的长刀,男人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也笑了起来:“还是年轻人有活力,不像我,这么多年没有动手,连杀气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话音一落,一股浑浊的、赤红的杀气犹如实质般溢出,这股杀气让审判所的教徒们面色一抖,男人在即将出手前想起,希对他们说:已经不需要再继续忍耐了。 那就杀个干净吧,杀干净之后,就什么都好了。 “拿下他们!” 猎人和教徒们冲到了一起,喊杀声伴随着冲天的赤红杀气汹涌,就像此时的战斗一般,日冕组织的猎人们突然出现,并对审判所展开了袭击,所有的污染物都前去天国朝拜圣者了,不需要再镇压污染物的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限制。 希只是看了漂浮在空中的天国一眼,就当机立断地下了决断:趁这个时机、这个机会,对审判所展开围剿。 “……以什么理由?” 他身旁的猎人询问道。 希转过脸看着他,那一瞬间,男人的眼神让其他人望而生畏。在希的手中,一个老旧的电话出现,随着希的指示,一个一头粉发的女人跑了过来,在地上画上坐标后,便打开了一处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 在漫长的通道之中,马蹄行走时的声响传来,黑暗中,一匹巨大的麋鹿踏着沥青而来,在行走的地面上留下了漆黑的痕迹,它的巨角上,成串的头颅发出嬉笑声,仿佛在为了此刻而感到欢欣喜悦。 f-36-i9-始祖的核心在希这里,所以它并未前往天国,看着这从通道内走出的污染物,猎人们缓缓后退一步,即使努力不想露怯,却还是有些被吓到发抖。 但在他的面前,这庞大的污染物却走出了通道,接着,它望着前方的希,对他缓缓低下头颅,屈身朝拜。 “——复仇。” 污染物的声音里,仿佛有成千上万人的声音在一同呼唤,他们已经等待这个机会,等得太久、太久。 在所有人都为了突然降临的天国而惶恐不安,平民们纷纷撤出城市,被日冕组织的人所保护起来的时候,日冕组织的人却突然趁着这个机会,对审判所的人展开袭击,他们纷纷攻袭了审判所的各处支部和教廷,让教士们都感到了措手不及。 因为实际上的他们,也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但他们的动作晚了一步。 毕竟,希可是一直在下达指令,而审判所的神使到现在,都没能联系上他们的柱神。 原本就势均力敌的两波人在一方获得了更大的优势后,天平就不可避免地向着那一方倾倒,审判所的人当然在拼死挣扎,并且誓不背叛,但随着局势的越发混乱,有的人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其他的心思,只是这些心思现在都还被深深压抑着,不敢爆发。 毕竟,柱神还活着。 只要柱神还活着,那么希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柱神。但对于希来说,这些都毫无意义。 “还不准备出手吗?”希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的审判所,男人的笑容很温和,但眼眸中却无一丝情绪:“还是说,你不能动手吗?” 第328章 “普尔纳。”他轻轻念着柱神的名字,语气中却只有杀意。男人说完这句话后,感到某个存在仿佛听见了,又似乎毫无察觉。 希缓缓眯起眼睛,却并不在意,他抬头转向另外一个方向,希站在楼顶上,风吹过他身后的披风,让他的样子呈现出一种阳光照耀而出的明亮感,像是他这个人,就是太阳的化身。 与上方的黑色天国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色彩。 希望着上方的天国,似乎在透过那道天幕,看着其中的某个身影。 “你一定要这么做。”男人似乎在喃喃自语:“我又怎么敢阻拦你呢,舒莫。” 坐在房间内的舒莫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的身体发着颤,肩头还留着几个吻痕,一路蔓延进他的衣服深处,被尽头的暗色吞没。粘稠的、让人耳膜发烫的声音传出,舒莫的耳尖发红了些,对身后的人咬着牙说道:“拔出去。” “亲爱的。”男人覆盖上来,很大一只,压得舒莫整个人都在疼,他推了推,没推动:“和我一直生活在这样,好不好?” 夕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蛊惑,他含着舒莫的耳垂,那股又凉又冷的触感像一块铁烙上来,将舒莫的皮肤粘住,然后两个人就此完全融合在一起。 舒莫整个人像是被夕完全嵌入怀中似得,男人的手臂箍着他,是仿佛用任何东西来挖、来铲,都没有办法把人从他的怀里铲出去的力道。舒莫被他折腾得很累,黑发青年的身体很烫,对着夕说:“让我休息一会。” 夕那张精致的脸搭在他的肩膀上,软软的、软得甚至像是要融化般,某种又柔软又粘稠的触感传来,舒莫头也不回地推了推,只想从男人怀里挣开,他是真的被搞怕了。 但就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舒莫却骤然停下。 刚刚夕的脸,简直就好像从他的身上落下来了似得……? 黑发青年的手一顿,他心里毛毛的,手指几乎不敢再往前伸去,空气一片压抑,身后的夕也顿住不再说话,片刻后,他抬起身,朝着舒莫的耳朵吹了口气,黑发青年就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脸颊,整个人都僵住了。 夕舔着他的耳垂,要吃人似得,很粘人,食欲旺盛:“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关多久?”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你该好好哄哄我才对。” 夕轻声说道。 舒莫说:“我哪里关着你了。” 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住,夕美如冠玉的一张脸就凑了过来,男人的脸很白,如骨一般:“哦?那就是我在关着你了?” 舒莫看着他自顾自地笑了笑,舒莫感觉很冤:“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缠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太重了,还太沉了。”舒莫说道:“简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缠在我身上似得,很难受。” 夕:“……” 夕:“我下次注意。” 舒莫看见他的样子,凑过去蹭了蹭男人的脸,夕也过来舔了舔他,他好像总是喜欢舔人:“我最近吃得很饱。” 是吗?舒莫想,可是夕最近明明没有在吃东西。 想到这里,黑发青年一顿,夕确实没有在他面前吃过东西,但是在舒莫沉睡后,又或是在他工作的时候,夕似乎也会离开忙碌,舒莫不知道祂吃了什么,也不知道祂在吃什么,只能在男人每次回来的时候看见祂满足的表情,仿佛刚刚咽下了某种珍馐,而那道美食还在祂的肚子里发出惨叫。 那个时候,夕的表情总是满意的,舒莫甚至看见过夕和他抱在一起,接着趁他不注意的情况下拿出什么东西咔嚓咔嚓地咀嚼着,夕似乎很喜欢吃,又像是饿得很了,就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很可爱。 两个人在一起抱了一会,夕今天却没有出门的意思,而是对舒莫说:“你在这里也生活了一段时间。” “陪我出去走走?” 舒莫望着他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起身出门逛街,此时正值傍晚,夕阳即将吞噬一切,远处的黑色天幕犹如活物般不断靠近,周围的光线黯淡,舒莫走在路上,望着前方的夕,像是在暗地里观察着什么,直到夕突然停下脚步的时候,黑发青年才回过神停下。 “你一直在看着我,”男人的声音传来:“是在观察着什么呢?” 舒莫一顿,接着,黑发青年眼神飘忽了一瞬,说出了一句违背良心的话:“我在看你好看。” “哦?”夕回过头,他的那张脸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而是足以让人失魂落魄、神魂颠倒。 他自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淡淡地笑着:“既然好看,你就多看一会。” 男人伸出手拉过他,让舒莫站在他的身边,黑发青年时不时扭过头瞧着他,那眼神不像是抵触,不像是厌恶,更像是…… 见到了很喜欢,又好像很震惊三观的东西似得。 两个人走着走着,舒莫的手不小心凑过夕的手掌,他微微一顿,接着低下头看着夕的手,仿佛不在意一般向前走去,夕的眼神一直牢牢地凝聚在他的身上,即使是在舒莫认为他的目光落在别处的时候,夕的眼神也一直在暗处、他所不可见之处,贪婪地、狂热地舔舐着他。 然后,夕就看见黑发青年表情平静地正视前方。 接着仿佛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手,然后缓缓握住了他的手掌。 第329章 仅仅只是肌肤和肌肤之间的触碰,夕却好像获得了什么极大的奖励一般开心地笑了起来,舒莫的眼神闪烁,却没有松开他的手,权当是夕没发现。 然后,夕的手挣开,舒莫一顿,就感受到那只又冰又凉的大手犹如蜘蛛般缓缓张开,接着用力地握紧了他。 将他的整个手掌,都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我抓到你了。” 男人说笑般地说道。 “所以你现在是我的猎物。”夕说:“我该怎么对付你呢?” “造个笼子,然后把你关进去怎么样?” 舒莫:“……” 他抽出自己的手,然后覆盖到夕的手上,和他对视着说:“那么现在,是我给你造笼子了。” 夕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舒莫说道:“笑什么笑,给你造笼子还需要那么多的材料费。” 舒莫上下打量着他,说道:“还得是加大加厚款。” “你需要的东西都得定制,我养不起你了。” 夕:“……我很好养的。” “真的吗?” 夕说:“嗯。” 舒莫有些狐疑,但还是询问道:“那你一天需要吃几顿?” 夕:“一顿。” 他的话斩钉截铁,让舒莫一时不好判断真假,两个人牵着手继续前进着,天慢慢黑了,舒莫抬起脸看了一眼,感慨道:“如果是白天就好了。” 在这一刻,他身旁的脚步声也停顿了下来,夕整个人仿佛都陷入黑暗之中,阳光像是从他的身上掠过,却映不出半点光亮。 “你觉得阳光很好?”男人的语气听上去仍然很温和,致命的温和:“可是我觉得黑暗才是所有人的归宿,只能沉睡于寂静之中,所有人都归于死亡,带来最纯粹的安详。” 舒莫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番话,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只感觉,在夕说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刻摇摇欲坠,仿佛某种幻象一点点破碎开来,眼前的街道不再干净、整洁,而是满地杂乱,破碎的玻璃撒了满地,怪物们在街道的每一寸涌动着、嘶吼着,互相厮杀,彼此吞噬,仿佛沉浸在一个只属于它们的乐园之中,陷入狂乱。 风吹起一角,仿佛掀起这个世界的暗面,夕的声音传来:“我觉得黑暗才更适合你,亲爱的。” 舒莫站在他的身旁,他的表情仍然平静,黑发青年甚至没有反驳的意思,还点了点头:“我也喜欢黑暗。” “我很喜欢你,夕。”舒莫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你真好。” “太阳不适合你,舒莫。”夕说:“你应该和我一起,沉浸在绝对的黑暗中。” 男人仍然淡淡地笑着,眼中的暗色却在慢慢褪去,舒莫低着头,接着说: “不,”他摇了摇头,没有去管身旁一瞬间掀开的眼睛:“我还要多晒太阳多运动。”黑发青年说道:“老是在家里待着,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的。” 夕:“……” 舒莫:“而且白天和夜晚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他继续说着,没有去管身旁人的表情:“有光就有影,强行分开,对他们都没有好处,我全都要。” 夕没有说话,片刻后,他的声音传来:“太狡猾了。” “你只能选择一个。”夕说:“或是活在阳光下,或是永远待在黑暗之中。” 舒莫看了他一眼,没有退却的意思:“不,我白天要出门,晚上要睡觉,你想让我只选一个,才是太狡猾了。” 夕垂下眼睛俯视着他,片刻后,男人才移开视线,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终于退到一边。 “舒莫。”夕在这个时候下了命令,语气不容拒绝:“吻我。” “可是这里还有人。”舒莫说:“我们不能回家先吗?” 夕没有说话,可是在他的阴影之中,却有触须缓缓伸出,明明是没有人的街道上却骤然传来了尖叫声,舒莫无奈地说道:“好好好,你低下头。” 夕这才转过脸望着他,那双纯色的白眸毫无感情地凝视着他,矜贵又美丽的男人望着人,接着缓缓低下头让舒莫吻他,黑发青年望着面前的人,似乎无可奈何一般凑上去,亲了亲夕的侧脸。 “稍等。” 夕轻笑一声,舒莫重新站直,又抬起脸看着他,只过了几秒的时间后,夕抬起手看着他,说道:“再来一次……” 舒莫犹豫了一瞬。 美丽的庞然大物看着他,低声轻笑,眼中却划过一丝幽暗的颜色:“还是说,你不喜欢我?” “……别闹。” 舒莫踮起脚,吻上了那张淡色的唇。此时此刻,整个世界仿佛被掀开一角,一头黑发的青年亲吻着面前的白发男人,一切都显得是那样温馨。 但在风吹过的那一瞬间,地面上破碎的玻璃映出了眼前的一幕: 在玻璃的碎片之中,一头黑发、头生巨角,满头黑发缠绕在角上,同时披散在身后的庞然大物有着两双手,三只翅膀。 祂缓缓睁开眼睛,在祂的胸膛中,一只只骨手撕开了那处空间,在黑暗之中捧着什么东西来到了舒莫的面前,黑发青年犹如献祭一般被祂擒住,肌肤白皙,身后垂落着一对层层叠叠、梦幻般的蝉翼。 当着舒莫的面,那只骨手从夕的胸膛中捧出一个一头银发的头颅,那个头颅有着和祂一模一样的脸,舒莫踮起脚,在夕的注视下,和那个头颅吻在了一起。 第330章 “……乖孩子。” 夕伸出手,抚摸着黑发青年的头发,舒莫的呼吸急促了些,和男人深吻着,感到整个人似乎都即将窒息一般,无数的骨手低伏在夕的身下,也随之攀爬上来,握住了黑发青年的身躯。 在他们的前方,一群恐怖的怪物远远地停顿在原地,既不敢离开,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连视线和气息,都不敢投入另外一边分毫,仿佛只要落到那里,就会被绝对的黑暗吞没。 “就是这样。”夕说,舒莫被吻得狠了,声音就有些发抖,鼻息越来越重,几乎是颤颤巍巍地被迫接受,但他却仍然没有停下来,而是换着角度继续投入着。 甜蜜的爱意在他们之间涌动着,银发头颅伸出舌头,舔舐着舒莫脸上的泪水,发出一声和夕一样的轻笑:“好孩子。” 第100章 夜晚 审判所的祭坛上,一位身穿长袍的女人跪在地上,虔诚地祷告着。 新上任的圣女日夜祈祷,将手中的宝石捧起,按在额头上,等待着柱神的回应,然而在以往会回应历代圣女的柱神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作为联络道具的宝石在她的手中破碎开来,像一滴溅落开来的血水,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尝试联系柱神,然而无论是圣女还是教徒,都只能模糊地感应到柱神的存在。 仿佛他们已经被柱神抛弃一般。 “吾主下达了什么指令?”七诫之一,金发蓝眸的阿卡纳缓缓靠近圣女,他的面容温和完美,犹如一汪温泉般:“日冕的威胁迫在眉睫,圣女大人,我们必须得做出应对。” 圣女没有回答。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她才刚上任一个星期。 而圣女在这个月,已经换了整整七任,上一任圣女死前,根本没有留给她任何有效的指导。 她有点慌,想起好友对她说的话和现在的局势,女人的眼神闪烁。 女猎人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回响:“希大人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你们的柱神呢?” “梅尔,你得为自己打算。” 圣女拍开自己身上的宝石碎屑,并没有回答七诫的问题:“我会再尝试联络吾主。”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得到任何主的指示,也无法联系上柱神?” 圣女没有回答,她在思考如何回应,但就在这个时候,阿卡纳却说道:“实际上,我也没有感应到主的气息。” 圣女一惊,但七诫却面色如常,此时的房间里只有几位教徒,而他们却对七诫如此大不敬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圣女低下头的时候,站在下方的加里甚至抬起脸,接着直接走上了台阶。 “我和七诫大人,都尝试过联系吾主。”加里说道:“我们甚至联系上了神使大人,但你知道他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柱神一直在看着我们,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待。” 悦耳的声音犹如一曲歌谣般,却给人带来微妙的触感,圣女光是听到他的话,就感觉心头一跳。 等待? 在日冕组织的希已经率领他的手下对审判所展开清算的时候,让他们等待吗? 等待什么。 等死? 就算是圣女,也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面色慈悲温和,仿佛没有被这番话影响任何思绪:“我们只需要相信吾主的……” “够了,别装了。”阿卡纳说:“你的前几任装得比你好多了,但是她们也被希捏死了。” 圣女的表情一顿,阿卡纳的笑意温柔,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你偷偷去联络日冕组织的女猎人了,是吗?” “她是你的朋友,我想,她应该在劝说里早日脱离教徒,你在寻找机会?也许你在想,你一个人离开不足以获得地位,你想要在离开之前从审判所内拿走一些东西?” “历代圣女的头颅?不好意思,第一任圣女和h-78-ji-光之女同归于尽前将自己的遗骸留给了审判所,希望我们可以借此净化更多污秽。” “她的遗骸只属于审判所,所以你是无法带走的。” 圣女有些气闷。 她知道自己是替补上位,死了好几个前任才轮到她,但是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办法触及第一任圣女的圣器,她这圣女当的,跟充话费送的一样。 而就在刚刚,圣女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作用,联络柱神倾听神谕这个能力失去用处后,圣女突然发现,她好像没有手段了。 在日冕组织步步紧逼,而柱神却偏偏选择袖手旁观的这个时候,一丝丝跳槽的想法,就不可避免地让圣女的心开始动摇。 “柱神已经失去威仪。”阿卡纳突然说道,圣女吃了一惊,但见到往日里会随时降下神罚的惩戒之力没有降下时,女人的心跳才慢慢恢复平静,再然后,就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就连作为七诫之一的阿卡纳,都表露出了这种态度,底下的教徒们又会怎么想? 一旁的加里同样露出微笑:“祂已不再是当初的柱神,在此时此刻都选择袖手旁观的祂,又有何资格再获得我们的信仰?” 加里轻声说道:“圣女大人,你还记得前几任圣女是怎么死的吗?” 她当然记得,但圣女能这么说吗。作为审判所明面上的代表,圣女垂下眼睛,目露坚定:“吾主会降下惩戒,危机自会接触。” 第331章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加里轻声说道,面对他的金眸,圣女眼角颤了颤,她张了张嘴,又飞速说道:“但柱神却并未降下神谕,我们……我们可能需要等待。 ” 就连作为七诫和教士的他们,都产生了这种想法,审判所的现状岌岌可危,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消息:面对日冕的突然袭击,审判所的人展开反击,并质问他们为何如此。 日冕组织的猎人们说:为了复仇。 他们带来了f-36-i9-始祖,这个恐怖的污染物展开了自己的领域,并将成千上万人的恨和痛苦展露而出,它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罪孽;猎人们冲进了生命工厂的支部,并将生命工厂的一切揭露而出,在这些年来,生命工厂一直被视为审判所的走狗,而他们所作的一切,自然也和审判所脱离不了干系。 当一项项罪证被揭露而出时,就犹如从天而降的铁拳一般,审判所被打得连连后退,差点当场跪下,但很快,他们便展开了反击,生命工厂的人声称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净化污秽,若不是他们的存在,那么高塔的一切早已被污秽污染。 日冕组织的猎人缓缓出现,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男人说道:“所以你们拯救高塔的方式,就是给我们创造一堆污染物?” “真是别出心裁的方法。”男人说道:“让人耳目一新啊。” 见反击没有效果,审判所的人将矛头指向希本人:“你说你是为了那些亵神者复仇,那作为未来柱神的你,又是否会在之后做出和柱神一样的事?” “亵神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神的亵渎,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吧,日柱1大人。” 这一番话让日冕组织的人都沉默了,即使他们并不相信希会做出这样的事,但谁会知道真正成为柱神后,希又会做些什么? 那可是因为有人忤逆他,就近乎血洗了一座城市的暴君。 面对这样的问题,希并未做出什么应对,这让审判所有了喘息的余地,但就在他们刚刚准备还击的时候,希却突然出现,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召开了会议,面对审判所的质疑,他并未辱骂审判所,又或是对其他人许诺他不会屠杀亵神者,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对着镜头,然后,他摘下了自己的手套。 “我说过,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复仇。” 高台上的男人轻声说道:“你们信不信任我,我都会这么做。”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在日光下,那只缠绕着狰狞魔纹,拥有不祥气息的手掌缓缓抬起,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 “因为,我就是审判所口中的亵神者。”希轻声道:“同时也是一位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的暴君。” “你们可以选择旁观,但我从最开始,便是你们中的一员。” 在那一瞬间,就算是日冕组织的人,都陷入了绝对的沉寂,他们仿佛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无法理解的荒谬事情所震撼,甚至于失去了理智。 开什么玩笑。 日柱希……是亵神者? 希说完这番话后便转身离开,在他的身后,日冕组织的猎人们跟随着他离去,所有人都接二连三地清醒了过来,在那之后,他们面面相觑,欢呼着希的名字,追随着他的脚步离开。 “希!”“希!” 他们高喊着希的名字,甚至于陷入了短暂的狂热之中,所有人的气势都陡然高涨了一截。 审判所的人远远望着这一幕,教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这是审判所到目前为止,脑中出现的唯一想法。 在那之后,就是恐惧,无法理解的恐惧。 因为当希的身份被揭露而出后,审判所所要面对的就不是舆论危机,而是彻头彻尾的一边倒,希在那一瞬间,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他们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就算是有,那也得是在柱神降临给予神谕后才能使用。 但现在,柱神却始终没有回应。 日冕组织势不可挡,始祖的出现、生命工厂的爆发,以及希的身份揭露,这三连击犹如三计重拳,让审判所已经快要跪了,但最重要的问题是: 柱神迟迟不出现。 而希却带着猎人们展开围剿,他根本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暴君本质,只要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被他拧断脑袋,接着碾进土中、被他手中的权杖碾压成肉泥。 审判所几乎溃不成军,他们快要惶恐了,对柱神的信仰摇摇欲坠,而在此时此刻,圣女日夜祷告,却没有迎来任何神谕。 “也许我们该换一种思路。”在这个时候,加里的声音传来:“你看。” 金发金眸的男人微笑道,笑容阳光得让人只想要信赖他的话: “审判所的存在,是效忠于柱神。” “但我们只需要效忠‘柱神’。”加里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不只是一个对象,不是吗?” 圣女的眼神闪烁:“日柱1大人,便是未来的新神。” “我们并没有背叛柱神。”阿卡纳也微笑起来:“我们只是选择了更好的一个。” 圣女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这位七诫之一似乎在很久以前公开反对过希的存在,但现在,却第一时间站出来背叛。 似乎是见到了圣女的眼神,阿卡纳仍然笑着,笑得温和,温和到令人隐隐发寒,他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隐隐发亮,圣女的眼神一闪而过,“啪”地一声,大门突然被推开,主教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她抬起脸,望着屋内的一群人,气氛陷入了沉寂。 第332章 “你们……都要背叛吾主?” 场内的三个人顿了顿,接着同时转过脸望向她,主教的面容平静、愤怒、最后到了一种几乎歇斯底里的程度:“你们都该死!” “阿卡纳!”她看向七诫:“你最开始的时候,曾经说过希成为新神只是谣言,现在你却打算投身日冕,不怕被希日后清算吗?” “别这么说嘛。” 男人听到她的话,微微笑起来,他抬起手,在圣女惊讶的表情中,露出了手指上佩戴的日冕组织的戒指,被太阳所包裹的圣蝉清晰可见,纯白的戒指在日冕中,也是地位颇高的存在,这代表了阿卡纳至少最开始就已经投身日冕,否则他无法得到这枚戒指。 圣女的脑子嗡嗡的,她指着阿卡纳的戒指,突然想到一件事: 很久很久以前,阿卡纳被派遣前去击杀被日柱2所庇护的圣者。 在那个时候,他最终选出了自己手下的手下前往实验所,接着被当场扼杀。 所有人都觉得,阿卡纳只是为了避免牺牲心腹而如此选择,又或是单纯走个过程,但直到现在,圣女看见他的戒指后,就突然茅塞顿开般,一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两个卧龙凤雏,当然是阿卡纳精心挑选出来的,确保他们一定会失败。 在那个时候的阿卡纳,也是这样对着其他人说: “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只是……谣言罢了。” 男人抬起手,在圣女和加里的旁观中,手握一把光刃,贯穿了主教的胸脯,扼杀了这曾经的同僚。 “……真是狡猾的老东西。”圣女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身旁的加里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准备离开,如他所料,审判所的溃败已成定居,但这不代表希必定会胜利,因为柱神刀现在为止,都没有做出任何应对。 是旁观,还是胸有成竹? 加里思考着,走出审判所的时候却仍然落入一片阴影之中,男人微微一顿,他抬起脸,看向那在空中漂浮着的“天国”,那掩盖了天幕,遮盖太阳的天国越发膨胀,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一般。 但加里望着它,却仿佛是在透过天幕,望向其中的某一道身影。 “好想见你……”男人低低地叹息:“舒莫。” 舒莫最近很悠闲。 他的生活过得非常平静舒适,城镇内的所有人都非常热心、善良,居民们互相友爱和谐,天空永远是阳光温暖的,街道干净整洁,空气清新。 他生活在这里,仿佛可以遗忘其他的一切痛苦,这里没有任何灾祸和危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安静的幸福小镇。 他仿佛过上了自己梦想的生活,小镇内的局面越来越多,玛雅和那度都逐渐适应了自己的生活,只是那度偶尔饿会鬼鬼祟祟地跟他说:一到晚上,玛雅就会突然失踪,找不到人。 舒莫的动作一顿,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度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他最近总是白天睡觉,到了晚上人就消失不见,身上还出现了很多伤口。” “到了晚上,居民们就应该不能离开家,但是玛雅却总是半夜偷偷离开,我本来想跟上去看看,但是……” 那度眉头一皱,接着说道:“但是我都莫名其妙地昏厥了。” 舒莫看着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他半夜偷跑出去的?” 那度:“咳咳咳。”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瞬,接着说:“我在毕业之后就在这家公司上班,市里的房子贵,所以我跟玛雅合租了。” “不至于吧,”舒莫说:“你的工资很高,应该可以租得起周围的房子?” “可是我还有很多债务要还,所以必须得节省……”那度嘟哝了一句,突然皱起眉:“不对啊,我明明毕业后就一直在这里上班,我怎么会欠下那么多债务?” 奇怪…… 见到话题越扯越开,舒莫干脆侧过脸,就看见银发男人趴在桌子睡得正香,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银发上似乎还沾染着些许血丝,但那度却对此偏偏视而不见,不只是玛雅,就连那度自己的下巴上都有些一点血迹,但男人却始终没有察觉,舒莫指了指他的下巴,那度低下头,疑惑道:“怎么这里会有番茄汁?” 舒莫看着他擦掉这点血迹,神色自然,舒莫没有继续深究,反而说道:“所以,你很担心他吗?” 那度一顿,红发男人说道:“当然,我们可是同僚。” 他们两个人从初见起,似乎就一直待在一起,感情很好,但又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同事关系,但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舒莫斜瞥了他一眼后,红发男人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脸,他说:“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不睡觉,然后出门看看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那度说:“我很担心他……” 舒莫放下手中的杯子,望着面前的红发男人,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度似乎有些惊讶,他连忙摇头,舒莫却说:“晚上不能离开家,我怕你遇到危险。” “更何况你要是出事了,我的飞艇就没人修了。” 舒莫直白的说道。 那度:“……” 夜晚总是很快到来,舒莫来到了那度的家里和他一起等待着,到了晚上,原本还待在家里的玛雅便突然神秘失踪,而身旁正准备守夜的那度也突然闭上眼睛接着直接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第333章 那一瞬间,舒莫都愣住了。 年轻就是好。 倒头就睡。 “醒醒,那度!”舒莫低下头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在他的两个大耳刮子下,那度总算缓缓清醒了过来,但让舒莫意外的是,苏醒后的那度在看见舒莫的第一眼后,就目露惊喜,然后握住他的手,说道: “圣者大人!”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红发男人一瞬间跳了起来,他的身姿矫健,脸上却隐隐刺痛,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想:为什么他的脸一片通红? “希大人让我们带您离开,你有见到过其他日冕组织的人吗?” 舒莫微微一愣,看着面前仿佛大变活人一般的那度,听着他的话,黑发青年缓缓后退一步,狐疑道:“你叫我什么?” 那度愣了一瞬,他看着舒莫,就听见黑发青年委婉地说道:“那度啊,我知道你加班很累,但是你也不能加班加出幻觉了啊。” 那度:“圣者大人……?” 他扭了扭脸,准备守在舒莫的身边,现在的舒莫情况十分不对劲,不,是这座城市本身就不对劲。 他做出战斗的姿势,身上的武器却都丢失了,那度只能去拿把消防斧装备上,黑发青年看着手持斧头的男人对着他说:“我会保护您的,舒莫大人,你有看见过玛雅在哪里吗?” 舒莫摇了摇头,指向门外,那度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在前方,接着打开门观察着屋外的环境,见外界十分安静,他才示意舒莫跟上,但就在两个人踏出房间,走到大街上之后,整个世界才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掀开了暗面一般,从内而外地发生了彻头彻尾的畸变。 地狱的火焰在街道上燃烧着,一边跳着舞,一边举着自己头颅唱歌的舞者对着他们轻笑,天空是犹如崩裂的火山般,暗沉、发红的色彩,空气发暗污浊,成群的怪物接二连三地从街道中走过,发出奇异的嘶吼声。 在舒莫的前方,一匹长着人手的绵羊落在地面上,用几双眼睛望着他,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叫声,空中仿佛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一个又一个怪物在激烈的交战中从空中坠落,涌出的鲜血侵染着道路的每一寸,又在渗血的地砖上长出成片的菌斑。 他们的耳边尽是嘶吼、尖叫还有狂笑,所见到的一切,都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噩梦,一条长着人脸的大虫从地底钻出,张开嘴,就要一口咬向前方的那度,它刚准备将男人一口吞没,几双小眼睛就突然看见了舒莫的身影,犹如看见了极度恐怖的怪物一般,那条长虫头也不回地仓皇离开了。 “这里tmd……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那度当即想要带着舒莫回到屋内,他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有点发愣:“舒莫大人,据我所知,似乎整个二层和四层,甚至是整个高塔的污染物都被囚困在了这个所谓的‘天国’里,我必须尽快带你离开这里!” 似乎是远远地听见了那度的话,天空中的一道黑影缓缓张开翅膀,在祂那层层叠叠的黑翼上,无数的黑羽落下,羽毛下方一层层的眼睛骤然睁开,接着低头朝他看了一眼,仅仅是这穿越了空间,浅浅落到那度身上的那一眼,都让男人的心脏一缩,犹如遭受到某种重击一般踉跄了一瞬,几乎倒在地上。 愤怒的龙吟声响起,舒莫上前扶住他,并止住那度继续说下来的嘴,他总感觉对方再说下去会发生什么很恐怖的事。 “龙吟声……?”舒莫突然皱起眉,说道:“这里哪里的龙吟声?” 舒莫抬起脸,就看见空中有一道浑身长满鳞片的庞大身影犹如遭受重创般骤然落下,整条街道因为他沉重的躯体抖了抖,层层叠叠的鳞片反射粼粼波光,勾勒出一匹银色的巨龙,他倒在地上,嘴里还撕咬着一个怪物,银龙将街道上的怪物压了一地,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狰狞的血口,一群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他的伤口之中,撕咬着他的血肉。 “吼!”银龙在地上翻动着,接着缓缓变成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男人,他踉跄着起身,睁开一双猩红的血眸,望向前方的两个人。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沉默了。 一头银发的男人看着前方的那度,沉默许久后,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度握紧拳头,银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但还不等他开口,那度就举起了斧头,接着朝着他冲了过去,仿佛要砍死他一般。 舒莫:“等等。” 那度向着长着龙尾的男人冲了过去,一边举起斧头,一边说道:“你这怪物!” 银龙望着他,一双红眸在听见他的话时,心都凉了,那度的眼中带着杀意,对着他怒吼道:“把玛雅还回来!!!” “你居然、你居然吃了玛雅,该死的混账,我要杀了你!” 银龙:“……” 舒莫:“……” 银龙原本心中抽痛,且感到无法呼吸的心一松,但又接着提了起来,他连忙举起手狼狈地逃窜:“等等,那度,住手,是我,真的是我!” “我要剥了你的皮!” “住手,那度,woc,你是不是脑子抽了……你这傻子!” 透过他们正在扭打的身影,舒莫偏过头,却突然看见了站在两个人的后方,在一群怪物之中静静地站着,正远远望着他的一个少年。 第334章 对方长着一头红发、眼眸是漂亮的琥珀色,他看上去干净、苍白,少年对着舒莫勾起唇笑了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个一头长发,面容模糊的男人却突然出现,他拥有一地的漆黑长发,只有末尾是中空的纯白,那发丝太长了,长到犹如与大地连接般,男人没有去看其他人,只是望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 “跟我走。”男人说道,红发少年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父亲大人。” 他的父亲张开手将他抱起,少年待在他的怀里,还侧过脸,对着舒莫挥了挥手:“再见!” “等等!” 舒莫向前走了一步,在他的身后,一头黑发的夕缓缓坠落在地上,他踩在地板上,脚下沾着粘稠的沥青,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漆黑发暗的痕迹。 这来自深渊般的非人怪物踩着漆黑的焰火朝着他的伴侣走去,舒莫的身体一顿,就听见身后的夕轻轻笑道:“你在看谁?” “亲爱的。”男人说:“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吗?” 第101章 柱神大人祂……疯了 审判所的暴动、“天国”的降临以及生命工厂中的混乱局势,都让这个在之前显得赫赫有名的公司陷入了舆论之中。 审判所急需一个替罪羊、日冕组织的人也急需查明真相、生命工厂本身,则急需一个代表人物受罪,一切的一切,都最终指向了生命工厂的司政,男人似乎已经走上了绝路,但他看上去并未慌乱,反而是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只待在自己的密室内,为沉睡中的青年梳着头发。 司政哼着歌,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整个人的面容已经显得十分成熟,像沉淀多年的葡萄酒,一头紫发垂落而下,眸光深邃。 他轻轻哼着歌,手指在怀中人的发丝中穿梭而过,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中,都透出了他对对方的细心呵护。就这样过了很久后,男人才好像感到满足一般,低下头,在青年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终于……要实现我的梦想了。” 司政有些干涩的声音响起,隐隐还有一丝无法控制的激动,究竟过了多久?他花费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不知多少精力,才终于即将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审判所的人认为司政建立生命工厂的原因,是为了笼络权势;日冕组织的人认为他是纯粹的反社会人格,这些话在司政的耳边拂过,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触动,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所做的一切、他犯下的所有恶行,都是为了将怀中的复活。 “艾拉。” 男人吻着他的耳廓,宛如情人般呢喃着:“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爱你的。” 其他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对方的名字,只剩下男人作为一座坟墓般,这几十年的努力都只为了对方而存在,司政缓缓闭上眼睛,回忆着过去的一切,唇边甚至勾起一丝沉浸其中的笑意,司政已经不知道自己最开始创造污染物时的样子了。 那个时候的他,似乎还有过犹豫。 但在目光触及到青年身上后,司政的思想逐渐畸变、腐烂,他决意犯下一切恶行,即使做出再多恶事,只要可以复活他的爱人,那么这一切的后果他都可以忍受。 只要是为了拯救对方而行动,那么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可以原谅的。 司政想。 而在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犯下如此多的罪行后,他所梦想的一切终于可以实现:生命工厂的核心,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生命精华,那是从员工的体内、从实验品的体内提取而出的东西,只要将其注入对方的体内,那么他心爱的人就会睁开眼睛,并重新看着他。 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司政的心中几乎快要发出激动的喟叹,以至于他甚至有些沉浸其中,为这种心中涌现的满足感而愣神,其他人不理解、没有人能理解,但也不需要他们理解。 司政轻声说:“只有我才能拯救你。” 他吻着青年的额头,说道:“只有我才是你的救世主。” 嘶哑的笑声缓缓响起,他甚至从未感到有任何愧疚,但就在男人正为自己的成果而得意时,他身后的画作突然划过一抹漆黑的液体,画像中的那道身影犹如一团污泥般朝着他延伸而来,接着……将他包裹在了其中,与他融为一体。 “?!” 司政在一瞬间回过了神,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生命工厂,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的鸟语花香以及阳光的温暖,没有引起他的任何一丝注意,紫发灰眸的男人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在发觉自己怀中的青年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顷刻间就涌现了血丝,一张脸在那一瞬间直接扭曲,犹如恶煞一般,连面部都开始不断溶解、虚幻。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成为一个恶鬼,但就在司政即将彻底扭曲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是仿佛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在他脑中回响的轻笑。 垂着头,紫发如蛇般扭曲的中年男人抬起脸,就看见了前方的花园中,正在荡着秋千的青年。 对方的身上还穿着他亲手定制的衣服,脖颈处还残忍着吻痕,但他的样子却如此鲜活、阳光,花园中盛开着的向日葵如一片从记忆中延伸而出的花海,青年一个人玩着,却突然感到身边有人靠近。 第335章 整个人几乎扭曲的司政朝着他缓缓逼近,正用一种陌生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望着他,青年和男人对视着,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对方的笑容是十分熟悉的,眼角都会弯起,像一轮月亮。 “艾什特,”艾拉停了下来,从秋千上跳下,身体还微微晃了晃,他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望着自己的挚友,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来啦。” 艾什特的半张脸被长发掩盖,气息阴翳,眼神阴暗偏执,犹如行走的恶鬼,艾拉却并不畏惧他,而是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瞬间,艾什特的手骤然伸出,死死握住面前人的手腕,但在接触到对方肌肤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突然飞速变换,变得更加年轻、成熟稳重,气质却阴邪冷酷的男人突然矮了一截,他眨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样子,就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最开始。 回到了他23的那一年。 “你实现了你的愿望吗?” 他最好的朋友在花园里为他绘画,他们一同商讨着未来的无限可能,艾拉想要成为一位画家,而艾什特则凑到好友的身边,被青年催促着说出他的梦想。 “我的梦想……?” 在那个时候,年轻时紫发青年的悦耳声音和现在成熟且嘶哑的声音缓缓重叠,艾什特凝视着面前的人,缓缓思索着。 那个时候的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呢?说了什么…… 艾什特终于想了起来。 他说:“我想要成为一名钢琴家。” 这就是创立了生命工厂,并犯下无数罪行的艾什特当时的梦想。 “那你做到了吗?”面前的青年笑着,艾什特的眼珠浑浊地转动着,片刻后,他也笑了起来:“我做到了。” 他点着头,在下一秒,突然伸出手,犹如恶鬼般擒住了青年的脖子,完全不在乎对方的颈骨在他的手中咔咔作响,几乎窒息,他的表情仍然是微笑着的,比起面前的艾拉,他反而更像是一具从坟墓中爬出的恶鬼。 “给我回来。”男人的身形缓缓抽长,又重新变回了那个一头长发的司政,他一边笑,一边用力地捏断了对方的脖子:“你想跑去哪里?” 随着他的满头长发吹起,身边温馨的场面一闪而过,如玻璃般碎裂,盘踞在他身上的阴影脱离而出,他从天国中坠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而在他的怀里是仍然紧闭着双眸的青年,刚刚发生的一切就犹如一场幻觉般,司政低下头看着他,眸光中又重新露出爱意,仿佛对方只有像现在这样待在他的怀里才能让他满足。 他并不在乎刚刚的小小插曲,刚准备将人放回水晶棺内,身体就突然一顿。 司政的眸光凝滞,他的手缓缓抬起,掀开青年过长的发丝,男人的灰眸望着他的脖子,就看见了停留在那里的,清晰可见的掌印。 和他的手中严丝合缝。 司政望着这一幕,他垂下眼,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继续将人放回去:“只有我能救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下,因为他看见了,在青年的脚上,不会存在于这里,清晰的、沾染着泥土和花瓣的脏污。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听见了身后的画像发出了低声的轻叹: “‘天国’可以让人实现自己的愿望,若是你将艾拉带去天国,那么他就能够在那里复……” “不可能!”司政骤然暴喝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有我能救他,只有我能做到这一切!”司政说。 “若是你的所作所为只为了复活他,那么为什么现在不选择前往天国?” “闭嘴!”司政转过脸,望着身后那缓缓蠕动,和他一致的那道黑影,眼眸通红:“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整个世界陷入了沉寂,片刻后,那道黑影的脸上裂出嘲讽的笑容,接着被艾什特一巴掌拍碎,他回过头,看着水晶棺内的人,视线不断徘徊着,这样的行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男人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他撕扯着自己的脸,身体逐渐开裂,一枚枚黑色的钉子从他的体内伸出,将对方钉死在了他的棺材之中。 “——只有我才能救你!” 无数的钉子牢牢扎在青年的身上,将他死死钉在水晶棺内,司政趴伏在上方,眼珠完全化为异色,无数的重眸从他的眼中慢慢挤出,他盘旋在房间之中,犹如守着宝物的怪物,又似贪婪的厉鬼一般,眨着眼睛嘶嘶吐着信子。 —— 舒莫感觉自己腰酸背痛,昨天被夕带回来后,男人就切切实实地发了一顿疯。 他一边发出轻笑,一边用自己的手当做牢笼,将舒莫困在掌心,这个庞然大物将青年牢牢擒住,若不是舒莫拦着,玛雅和那度差点被他一巴掌拍死。 舒莫被他按在身下,只听见对方一遍遍地重复着:不听话。 舒莫身上,属于希的标识被他不断抚摸、触碰,宛如看见了一个极为碍眼的东西,带着一股想要从舒莫身上挖出那团血肉后丢弃的狠劲,夕的心里可能已经不知道嫉恨了多久,他一口咬在舒莫的身上,让黑发青年有一种皮肤被刺穿般的错觉,男人的指尖转着圈似得划动着,在那里留下浅浅的血痕:“你对希真好。” “舒莫,”夕说道:“我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中等待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待在希的身边,享受着甜蜜的生活?” 第336章 舒莫被他压住,整个人挤得几乎要爆粗口,以他的体型,舒莫即使竭力挣扎,整个身体也被夕完全挡住,面容完美至极的怪物身上攀出的无数只骨手向着怀中的祭品伸去,将他一动不动地囚困在怀中,每当舒莫挣扎着却无法逃脱的时候,男人总会发出一声轻笑。 舒莫的整个人被死死盖住,甚至只能看见他竭力挣扎,却连抬都抬不起的一截小腿,片刻后,那截白皙的脚踝上也悄无声息地落上了一只只骨手,顺着青年溢出柔软弧度的小腿一路前进。 “你!”舒莫咬了咬牙,终于无法忍受似得咬了夕一口,这下是发了狠的,但舒莫很快就松开了,不是因为他心疼,而是因为再这样下去,他的牙就坏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青年的脸色微红,身体不断地打着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其他原因,整双绿眸都蒙上了一层水色,他显得又倔又可怜,身体被死死困住,连脖颈处都是夕留下的湿黏水痕。 “哦?”夕轻声说:“你难道要说,你没有喜欢过希?你没有亲昵地待在他身边,叫他老公,说你爱他?” 舒莫:“你简直是失心疯了。”他说完一个字,就要停顿下来咬着牙喘息,整个人的身体都被人握在手心把玩,往外不断漏着水:“从头到尾,从头到尾……” 舒莫掀开眼帘又闭上,英俊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怒色:“从头到尾,我喜欢的人,明明都是你。” 夕的长发垂落而下,无数的骨手纷纷簇拥着、涌动着,压在黑发青年的身上,如一场又急又快的雨,它们无孔不入,钻进任何可以侵入的空隙,并按住任何可以接触到的地方摩擦,眷恋着黑发青年的任何一丝情动的呼吸和呢喃,夕发出一声喟叹,甚至于在那一瞬间感到自己的血液都流动了起来,耳膜发烫。 “再说一遍。”男人低低地说着:“你喜欢我,舒莫。” 他说:“你爱我。” 舒莫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口腔就被狠狠侵入,舌尖被一只骨手捏住玩弄,他的眸光一厉,气得都有些狠了,一抹白芒划过,舒莫嘴里的东西被拍开,摔在地上发出啜泣般的声音,夕并未在意这些小事,他伸出手抚摸对方的脸,却被舒莫避开。 “我才不喜欢你。” 夕的手微微一顿,舒莫的声音颤抖,到这个时候都还在被人狠狠欺负,夕看着他,脸上露出轻笑:“你爱我。” 舒莫的眼珠一转,他说道:“我喜欢、我喜欢的人,是个傻子。” 夕:“……” 舒莫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你是傻子吗……?我看你就是个……哈、傻子!” 一只又一只手掌堆叠在一起,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压力和刺激,舒莫终于控制不住挣扎着要跳下去,夕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他,接着将人重新按在身下,青年的小腿艰难地挣扎着,他抬起脸,就望见了夕沉吟着,接着,男人点了点头: “我是傻子。” 舒莫:“……” 夕:“所以你喜欢我。” 夕望着他,那种漂亮的脸缓缓裂开,一个银发的头颅被一双手捧出,触目惊心的美、让人心跳加速的恐怖画面,夕的手缓缓伸出,按在舒莫的头上,强迫他和那个头颅亲吻。 “无论我是谁,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银发的头颅说道:“你只能喜欢我。” “滚一边去!”舒莫怒骂了一声,夕的手却压在他的腹部,他的神色淡淡,俯视着他,说道:“想和我接吻吗?” “滚,”舒莫说:“你还想我吻你,没门。” 夕浅浅笑着,发出了一声很低的哼笑,那笑意如同嘲讽一般,那漂亮的脸一阵冰冷骇人,脖颈处甚至还沾染着粘稠的黑色血液,在苍白手掌的边缘如丝般粘连,这美丽的头颅靠近了他,肌肤冰冷,如死物般骇人,又似神祇般圣洁美丽。 银色的发丝粘在舒莫的脸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夕身上的气息甚至是略带凉意的,让人熟悉的气味,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舒莫和这个头颅对视着,视线都恍惚了一瞬。 “你到底、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如蛇般的长舌缓缓伸出,舔上了舒莫的脸颊,在他的唇边轻点,黑发青年的双唇紧闭,脸上露出挣扎般的表情,片刻后,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缓缓张开嘴,任由那条舌头缓缓钻入他的齿缝间。 “我想要给你建立一个完美的天国。”夕说:“哪怕屠光世上的一切。” “你喜欢吗?”夕说:“所有的污染物,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实现他们的梦想,这里是属于我们的乐园。” 柔软的、非人般的粘稠触感传来,夕的声音很轻,舒莫却发现他并没有在说话,但他的声线却清晰地钻入了他的耳中,黑发青年睁大眼,才发现自己的耳边贴着两只骨手,那漂亮的手掌中心裂开,一张淡唇缓缓浮现,见到舒莫望向他,甚至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耳垂。 “你难道不喜欢吗?” 冰凉的、柔软的触感缓缓钻入他的唇中,舒莫犹如受戮的祭品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张开嘴巴任由对方动作,让那长到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舌头填充他的整个口腔,甚至望着更深处钻去。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夕轻笑着:“让人欢喜,不是吗?” 第337章 “你不应该……不应该这样控制……它们……” “你怎么知道它们不愿意呢?”夕轻笑着,咧开了唇,映出口中层层叠叠的牙齿和眼珠,那藏在暗处,即使在短短一瞬也将目光死死凝聚在舒莫身上的视线足以让其他人惊骇到发狂,但对于舒莫来说,却只是让他此时受到的刺激更加强烈。 “它们是无处可去的怪物、是被其他人所厌憎的存在,需要被人控制、需要被人管控、需要被我——统治。”夕不断地吻着他,那根舌头在柔软的口腔内涌动着,让舒莫的眼瞳无法承受般收缩起来。 那悦耳的、犹如天籁和世间真理般的声音涌入他的耳中,仿佛洗脑般来回盘旋,不断重复:“我并未做些什么,我只是让它们得到了可以栖息的庇护所。” “它们应该感激我的仁慈,”夕微笑着:“然后我会带着它们……毁灭一切。” “唔!” 舒莫发出一声呜咽,想要说些什么,却连喉咙都被完全堵住,黑发青年的小腿挣扎着,片刻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连最后的声音都被完全吞没。 “好孩子,和我一起。”夕的手指划过舒莫腹部的标识,指尖划动着,在那一轮日冕的中心,填充上了漆黑的、让人压抑的纯黑色彩,犹如一轮即将打开的身影。 光与暗完全结合,形成一轮正在燃烧的太阳,这轮太阳并非是仁慈的,而是傲慢、独裁、带着非人般的恐怖压迫感,让所有望见的人跪伏在这片烈日之下。 夕满意地看着这道标识,亲了亲舒莫的脸颊:“你会和我一起获得一切。” 舒莫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整个人被死死压住,夕微笑着,背后的翅膀张开,将他们完全包裹,无数的眼珠转动着,最终齐齐望向一个方向,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透出一股如同本能般的独占欲。 审判所仅存的七诫和主教聚在一起,侵袭了二层的中央电梯,他们走入其中,伸出手,要强行启动通往最高层,也是作为高塔最顶层神居的所在。 他们节节败退,以至于已经无路可退,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审判所却产生了内乱,七诫之一的阿卡纳、教士加里以及圣女在一起共同背叛了他们,局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他们并非不想背叛,但却已经被死死绑在了审判所的船上,因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参与了那一次的大清洗。 所以……他们必须找到退路。 局势落到这种程度,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但归根结底,这一切都归于柱神的冷眼旁观,这些人已经快要疯了,他们一定要找到柱神,或是祈求救援……又或是,结束这一切。 就在其中一个人即将按下电梯按钮的时候,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却突然传出,主教受惊般地朝后转去,接着拔出了武器,斩出的刀芒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 “是谁?!” 雾蓝色的长发垂在身后,一金一红的异眸犹如镶嵌在眼眶中的宝石,冰冷阴翳,又隐隐带着美艳气质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使是在这种局势下,都让其中的几个人呼吸一窒。 所长缓缓走出,他戴着蓝色手套的手捏住那道刀芒,伴随着咔咔的声响将其捏碎。男人优雅地拍着手,垂下眼眸望着面前的这些人时,就像是在看着一群走投无路的野狗。 他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都要绝望了,日柱2尤加厄莱拉,高塔内地位和实力仅低于柱神和希的存在,他捏死面前的这帮人,甚至可能只需要一只手。 所长的视线划过他们,眸中只有让人畏缩的冷漠,但他却并未出手,其中一位主教顿了顿,说道:“所长大人,您……想要做些什么?” “你们想去神居?” 所长开口,他的声音明明如此殷丽,语气却如机械般冰冷:“带我去。” “您想做什么?” “啪”地一声,开口的主教被所长随手一巴掌拍得粉碎,他身旁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血水溅了一声。 “我似乎没有在询问你们的意见。”所长收回手,他还穿着那件十年如一日的白大褂:“这是命令。” “我们……打不开电梯。”剩下的人说道:“神居并不是我们可以轻易入内的,只有收到神谕,才能进入其中。” “哦?”所长说道:“那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呢?” “说起来,我也确实很久没见到过普尔纳了。”所长轻声说道:“不,又或者说,我从未见过祂。” “到了这种时候,你们都没有办法联系上祂?”男人微微挑了挑眉:“难不成祂已经彻底抛弃了你们,还是另有打算?” “您来这里,就是为了羞辱我们的吗?”七罪玛门说道,他的长发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不,我只是有些事要和祂谈谈。” 所长说:“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被我羞辱?” 现在就在被狠狠羞辱的玛门:“……” 在最开始的愤怒后,玛门却在努力思索,他突然发现,在之前的战斗中,面前这位尊贵的所长,在自己的实验所升天后,就只能带着自己的手下建立新的基地,但他却并未加入任何一方,甚至公开拒绝了希的邀请。 而现在,一直袖手旁观的所长却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来此,似乎要前往神居。 一种难以理解的想法,突然出现在玛门的脑中。 第338章 这位所长大人,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准备下注了吧? 这怎么可能。 玛门自己都笑起来,然后他突然想到,那个将实验所的0号放出,并让实验所升天的圣者大人,与日柱希有着密切的关系。 玛门抬起脸,忍不住看了所长一眼。 对方满脸冷漠、气息阴冷、眸光冷冽,总而言之,活像是被狠狠背叛了般,整个人都显得极其压抑。 玛门沉默了。 他并未说话,只是缓缓后退了一步。 再联想到那位圣者在荒诞戏剧中和贪婪的相处,以及之后和希的纠葛,再到现在的所长,如此尊贵、地位如此特殊的几个人,都和对方有着某种牵连这件事,让玛门的眼角抽了抽。 “也就是说。” 身上气息隐隐不快的所长突然开口:“你们没有用,是吗?” 审判所的一群人缓缓靠近彼此,几乎就差当场抱在一起,那一金一红的异眸望着他们,那一瞬间,所长的模样完全模糊,他们仅能望见的,是对方眼中逐渐浮现的清晰杀意。 犹如死神即将挥下的镰刀。 就仿佛他们是刚刚好凑到所长的脸上,将要变成对方出气的替罪羊般,一种极度不妙的感觉缓缓浮现。 而就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身后的电梯,却突然亮了。 “……?” 所有人都微微一愣,转过脸,看向身后的电梯,那上方的按钮清晰显示着:并非是他们前往了上层,而是上层的电梯正在缓缓往下移动,逐渐下降。 审判所的人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般,既紧张又激动,而所长则缓缓眯起眼,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 在所有人的凝视下,电梯缓缓下沉、下沉,最终,这扇通往神居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一头长发的神使从内走出。 他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却犹如一盆凉水浇下般,让他们的心微微一颤。 满身狼藉、身体畸变的神使站在他们面前,说道: “是下层的审判所吗?” 神使向前挪动着,他的行动,只能用蠕动来形容,在他的身上,几张不同的脸缓缓浮现,接着又与其融为一体。 审判所的主教们缓缓后退,而神使则在慢慢前进。 “快……快告诉其他人……” 神使向前走着、走着,他越是前进,身上就钻出了越来越多的手脚、躯体,声音也开始发抖,逐渐变形。 “柱神祂……柱神大人祂……” “疯了。” 第102章 温和、仁慈的大地之父 神居的神使终于来了。 带来的却不是柱神的恩赐和帮助,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噩耗。 柱神疯了。 二层在风雨摇曳中仍然死死抵抗的审判所犹如遭受到了一拳重击般,那缕最后一丝的希望之火噗嗤一下,犹如一个屁一般,被放了出去。 彻底灭了。 审判所的人灵机一动,开始宣称希为日柱1,便是即将上任的新神,而他们将信仰希,奉他为主。 在现在的这种局势下,审判所的倒戈已经成为一种必然,他们甚至愿意为了希建立一个更大更辉煌的神殿:反正信仰柱神就行,至于是那一位柱神,又有谁在乎呢? 连最后一波负隅顽抗的人都在一瞬间表露出了这种意图,可以想象到柱神疯了这件事给审判所的人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在这一时刻,所有观望事态的旧贵族和中间派都表露出了投奔日冕的意图,他们纷纷开始赞扬起希的能力以及他作为柱神的正规地位和权能,仿佛之前口口声声说希是暴君的人一夜之间彻底消失了似的。 “希大人……” 侍从带着这个消息赶来,神色中难免有一丝担忧,他害怕希会接纳审判所的旧部,毕竟只要接受了他们的投诚,那么希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正统,理所当然地成为审判所景仰的柱神。 但希却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气息如深渊般深邃,即使是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支柱们,都不知晓他会怎么做。 在这样的局势下,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开口询问希的意思。希的一头白色长发流淌在桌面上,带着温热的气息,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面前的文件拆开,男人微微抬起眼望了一眼,就将上方的信息一览无余。 审判所的人宣布,他们承认了希是新的柱神,并奉他为主,这并不是口头声明,而是希如果接纳了这件事,那么审判所便将为希建立神像:但那样一来,希便不能再对他们赶尽杀绝,毕竟,神怎么可以向自己的信徒挥下屠刀。 但这也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审判所宣布,他们会为希主持一场宏大的加冕仪式,并向他献上信仰。 那双暖白色的眼眸注视着这封文件,下一秒,希随手将它丢到了桌子上。希抬头看向天边,那里“天国”的所在。 实际上,不止是审判所的人想要求和,而是除了日冕组织的一部分人以外二层的旧贵族、一些支柱、包括希的一些部下,都希望希可以表现地宽容一些,并放过审判所的人,在他们的簇拥下加冕。 这是很微妙的心态,但又显得有迹可循,审判所并不是一个标识,而是一个盘踞多年的组织,盘根错节,遍布八方。希现在只需稍稍妥协,那么便可以轻易获得他们的忠诚和信仰,如果在此刻赶尽杀绝,那么反而有可能会让一些人畏惧。 第339章 他们不畏惧犯下恶行的审判所,反而会开始畏惧做出这些事情的希。 “有多少人接见了审判所的主教?” 希突然开口,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月柱维斯突然出现在了希的身后,他犹如一道幽影般站立在那里,望着前方的希,眼神微妙。 希微微抬起身,仅仅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举动,就像是一具雄狮般缓缓扭过头,他身上的威势,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威严感,维斯按了按自己的围巾,他总感觉,即使是他,只要有一丝丝惹得面前的人不快,他都有可能被面前的人当场拧下脑袋。 太可怕了,维斯想,他可不希望变成那样,弟弟会嫌弃他的。 “星柱1、月柱11,还有……”说到这里,维斯顿了顿,即使是他,也有点不太理解对方的想法:“贝拉夫人,都去接见了审判所的主教,并接受了他们的礼物。” 希靠在靠背上,喜怒难辨:“如果我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对审判所赶尽杀绝,那么你们会怎么称呼我?” 维斯犹豫着,他挠了挠头,像是在思索似得,接着思索了好一会才说道: “这个问题听上去太危险了。”他说:“我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希转过脸望向他,维斯后退了一步,或许是感到不太安全,他又后退了一步,这位月柱就差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毫无二心了:“暴君。” 维斯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如果您执意要继续做下去的话,那么他们就会称呼你为——” “暴君。” 希侧过脸,那完美的脸庞浅浅晕着一层光,如天堂的垂影,即使是坐在那里都让人心生恍惚,望见了圣洁的神祇。 由始至终,男人的脸上都带着毫无变化的轻笑,他微微点着头,说道:“暴君?” “听上去很不错呢。” 男人伸出手指,黄金色的权杖上闪过耀眼的光华,并非有一丝愤怒的神色,却比表露愤怒来得更加让人胆寒。 他什么时候,不是个暴君? “星柱1、月柱11、月柱3.”他轻轻念着这几个名字,有如死神轻轻念着死亡名单般,语气仍然是温和的。他甚至将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包含在了其中,语气中无一丝偏袒和尊敬。 希的目光垂下,眼中划过一丝兴味,究竟是什么,才让其他人,或者说他的部下,甚至都会觉得他在这个情况下选择退让,选择妥协? 是因为必须他们觉得,想要成为柱神,就必须要经历审判所的加冕,需要信仰? “贝拉大人。”宽敞的房间内,贝拉夫人抚摸着自己的一头银发,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右眼之中,一枚白色的眼珠缓慢地眨动着,却时刻都仿佛要从眼眶中钻出一般,不断地挣扎着、排斥着她的身体。 女人伸出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她身后的男人抬起手,帮她梳理着头发,对方的语气关怀且温和:“您真的要这么做?” 贝拉没有回答,她的侍从也就垂着眼睛,很乖巧地侍奉着,直到女人突然开口:“跪下。” 侍从表情凝滞了一瞬,接着,他迅速跪在了贝拉夫人的脚边,然后看着女人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男人的眼镜歪了一瞬,他仍然在笑,没有一丝不悦,贝拉夫人看着他,右眼中缓缓渗出血水,侍从伸出手帮她擦拭着下巴,女人这才转过身,将那枚眼睛挖出。 “雷切尔,”贝拉说道:“你应该是知道的。” “这一切都是他欠我的。” 雷切尔张了张嘴,却只是将自己的眼镜扶正,温切地笑着:“我只是害怕您这样做,会让希大人不快。” “我做了什么?我在帮他,帮他更快地成为柱神。”贝拉说:“他应该感谢我才是,若是将审判所彻底剿灭,那么谁来帮他加冕?” 贝拉凑到镜子前,擦掉自己眼角的血痕,她的脸上露出笑容:“作为他的母亲,在他成为新柱神时,我会为他加冕,并获得高塔的馈赠,获得更进一步的资格。”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成为日柱。”贝拉说着,似乎心情终于好转了些,但当她扭过脸,看见桌面代表月柱的标识时,女人的眼眸一顿,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过去的那一天。 下一秒,那个铁盒被她一巴掌拍开,其中的眼珠在盒子中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侍从很快低身为她取回,贝拉的不快并不是一时之怒,而是源自于希最开始出生的那一天,她的家族费尽心力、苦心孤诣,在几十年的努力下,终于寻找到了日柱本源的踪迹。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了此生最痛苦的时刻:当她们一路来到距离太阳最近的沙漠最深处,并耗尽整个家族的力量,突破层层阻碍,终于在日初的那一刻,太阳刚刚现身的瞬间,捕捉到日柱本源的那一刻。 那悬挂在空中的太阳突然投下了阳光,犹如一轮小型的耀阳沉下,整个世界都近乎被它的光芒炙烤成一团焦炭,贝拉夫人和她的父亲在这股威势前摇摇欲坠,但贝拉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她向前爬动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颗太阳,却发现那象征着日柱的本源微微一晃,却径直朝着她的方向冲来,进入了她的体内。 在那一刻,贝拉夫人甚至认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只有被本源承认的人,才能容纳它,否则下场就是被本源摧毁,因无法容纳本源而亡。当日柱的标识进入她的身体,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惊讶又激动地望着她的那一瞬间,贝拉甚至感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权势就在她的面前。 第340章 然而她却并没有成为日柱。 她回到了家族中,不敢置信又激动难耐,但一天天过去,她却始终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反而感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多出了什么。 贝拉夫人怀孕了。 审判所的人知晓此事后,感应到日柱即将诞世的他们恭敬又谦卑地敲响了贝拉夫人的大门,一路来到她的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跪在她的面前,对她说: “恭喜您。” “您所孕育的、即将诞世的孩子,将会是在此时此刻,唯一存在的日柱。” 正沉浸在喜悦中的贝拉夫人微微一愣。 她像是无法理解,又或者不敢置信般望向自己的父亲,却望见那在不久前还宣称她是日柱的父亲正欣喜若狂,看着她的肚子,就像是在看着整个家族的期望。 “父亲大人?” 贝拉夫人说着,她的父亲却毫不在意她在说些什么,只是惊喜道:“贝拉,你做得很好。” 希还没有诞生。 但他却已经拥有了世上的一切。 因为他,贝拉这辈子再也没有成为日柱的机会,但由于希的存在,家族最终还是寻找到了月柱的本源,并将它带到了贝拉的面前,让她成为了月柱。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不能忍受,也无法忍受,她明明可以拥有更大的权柄,却因为怀上了这个孩子,而不得不居于下位? “贝拉。”她的父亲说道:“本源会寻找自己的主人,日柱本源并未选择你,而是选择了你的孩子,这就是家族的幸运,你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那么我就要忍受他夺走了我的一切?”贝拉望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才是未来的家主,我才应该获得家族的支持!” 她的父亲沉默了。 “贝拉。”男人说道:“我还没死。” “更何况,你认为你会成为家主,是因为你生来就是我的女儿,家族认可你。”男人说:“那么作为你的儿子,他又为什么不能获得家族的认可呢?” 贝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神色难辨。 男人看见了,但是并未去管,作为日柱的胎儿是不会轻易死去的,即使是想要强行伤害他,那么会发生的事只会是日柱强行诞生,而非是胎儿的死亡。 为了给贝拉补偿,安抚她的情绪,家族给了她月柱的本源、给了她地位和身份,但贝拉却仍然怨恨希夺走了她的一切。 而在希诞世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更像是陌生人,而非亲密的家人。 “不过是一个怪物。”贝拉的声音很低:“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新的柱神?” 恰好听见了她的声音,侍从跪伏在地上,脸上却并未有什么表情。贝拉和希真正的矛盾,是因为贝拉渴望更大的权势,而希却并不会被她操控。 贝拉对权力的渴望,是近乎疯狂的痴狂,但她的孩子却生来就拥有她渴望的一切,而她作为希的母亲,却无法因此获得更多权柄。 想到这里,贝拉的手指缓缓握紧,她伸手想要握住那个铁盒,却又感到右眼传来一阵刺痛,女人咬紧牙,将盒子又重新扔了出去:“滚,把它拿走!” 侍从捡起那个铁盒,想要将它送回去,却被贝拉呵斥,男人只能选择离开,他的面色如常,却在行走的时候听见盒子的声音。 “砰砰”、“砰砰”。 仿佛有什么人在对他窃窃私语,侍从感到怀中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铁盒,而是一块逐渐炙热、逐渐燃烧的烙铁,他将这个盒子取出,却突然发现在它的周边燃起了熊熊烈火,犹如太阳般的金色火焰。 贝拉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从这只眼睛中获得日柱的力量,却始终无法做到,侍从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贝拉承受着身体被太阳灼烧的痛苦也要佩戴这枚眼球,但他的心跳却逐渐加速起来,男人的眼神闪烁,最终无法自控地打开了铁盒,就看见其中缓缓爬出了些许触须。 那只纯白色的、漂亮的眼珠缓慢地爬出,有如活物般眨动着,它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侍从的心跳加快,心中一瞬间产生了恐惧,疑惑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希大人,饶——”他的话刚刚出口,那只眼睛就攀附到了他的手上,操纵着他的右手,让他抬起手,缓缓伸向了自己的眼睛。 血肉模糊的声音传来。 侍从的手上沾满了血,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他缓缓抬起脚,却并未朝着贝拉夫人的房间走去,而是望向了天空中的天国,眼神狂热。 片刻后,男人的身体仿佛被人操纵般,一瘸一拐地朝着日冕组织的方向走去。 希缓缓站起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尸体倒在了他的门前,希打开门,就听见了噗嗤一声,看着一颗纯白的眼珠从操纵的躯体中缓缓爬出,周边满是触须的眼睛发出欣喜的声音,它一点点地爬向希,就看见男人伸出手接过它,接着看着它钻进了他的掌心,和他融为一体。 “第十二个。”希轻叹一声,这倒是个意外,毕竟他原本打算在最后解决贝拉,只是没想到一直执着于此的贝拉突然放弃了这颗眼睛。 男人的脸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笑容,他缓缓扭了扭头,犹如检查着自己躯体的完整性一般,身体发出咔咔的声响,男人的影子在这一刻突然显现而出,这狰狞的倒影缓缓展开,显露出一个怪物的躯体,犹如深渊之物般慢慢张开翅膀,希缓缓放下手,而在他的背影中,那个庞大到占据了整个房间的怪物,有着四双翅膀、两双手,一双眼睛。 第341章 它空缺的部分,刚刚好和夕互相对应,若是将夕的躯体和它融合,那么这个怪物的身躯就将完全完整。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希抬头看向上层,男人垂着眼睛,面容完美无瑕的白发男人笑了笑,那笑容中终于露出一丝情感,却带着让人生畏的冷意。 舒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感到幸福吗?”几个手牵着手的小女孩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要靠近他,又不敢上前,只能扭扭捏捏地给他送了一朵花。 舒莫收了下来,它们就显得很开心似得,黑发青年望着手中的花朵,眼神却仿佛透过这株向日葵看见了它的真面目,花朵在他手中轻颤着,舒莫却没有扔开它,而是说道:“很好看。” 向日葵高兴地扭了扭,小女孩们也轻声笑了起来。 舒莫也跟着笑了,但笑着笑着,他却想起了它们刚刚询问的问题,黑发青年望着它们,突然询问道:“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询问我。” “但是现在,我想问问你们,”舒莫说:“你们觉得生活在这里,真的幸福吗?” 听到他的话,几个人似乎有些诧异,它们望着彼此,接着突然转过身窃窃私语起来,低声咕哝着什么。 “幸福是什么?”“可以吃吗?”“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夕说,他会创造一个新世界,并让所有污染物在这个天国中生存。”舒莫扶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脖子上还有残留的吻痕,又青又红,透出一股情事后的糜烂。 “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在这里生活地怎么样。”舒莫说。 他的眼神从温暖的阳光、温馨的街道,以及生活在其中的居民们身上扫过,幸福小镇的标语还贴在墙上,小女孩们讨论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得出结论,它们跺了跺脚,扭过头说道: “天国之主说,我们可以在这里生活,等待着注定的毁灭。”它们说道:“祂会带领我们毁灭世上的一切,并将他们都拖入天国。” 舒莫一愣,他的脸上并未露出惊异的表情,而是转而问道:“那你们觉得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意义吗?”它们似乎很疑惑:“我们只有这个选择。” 舒莫看着它们,接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黑发青年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男人几乎从未在白天出现,即使是在阳光最明媚的日子里,他所在的地方也像是一块不会被照耀的阴影。 夕就站在那片阴影之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朝着舒莫伸出手,舒莫就主动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走进了这片黑暗之中。 “你的飞艇已经做好了。”夕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舒莫露出惊喜的表情,夕看上去温和、儒雅,漆黑的发丝梳理地十分整齐,他望着自己心爱的伴侣,说道:“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 舒莫并不想拆他的台,但他的脑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张脸,那是仿佛被压榨到了极点,且随时都会一口气昏厥的脸庞,舒莫眼角抽了抽,说道:“很喜欢。” 黑发青年顿了顿,接着说:“但我更想和你一起做。” 夕闻言露出了异常温和的笑容,他是真情实意地在笑,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细细的眼角弯着,漆黑的瞳孔中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重瞳:“那我们之后可以一起做。” “我们之后有很漫长的时间,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夕低下身吻了吻他,舒莫回吻着他的侧脸,两个人像寻常的夫妻般走向公司,期间,一路上的所有员工看见夕的时候都是:微微一愣——屁滚尿流地准备逃命——突然停顿下来看见舒莫——然后转过身回头跟他们打招呼。 一路上所有人都艰难地露出了笑容,有的员工差点被当场吓出原型,舒莫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夕走着走着,一道同样漆黑,却面容模糊,脸庞一片灰白的男人牵着他的儿子走了过来,舒莫看着他手中的那个红发少年,就见到对方抬起脸跟他打着召唤。 “你好!”少年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父亲却突然侧身挡住了他,被拦在身后的少年露出了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男人却低声说道:“不要和陌生人接触。” “他们都会伤害你,”盖亚说道:“人类是不可信的。” 舒莫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只见到在他的工牌上写着男人的名字:盖亚。 舒莫的脑中,突然想起一句书上形容的话: 盖亚,大地之父,即使不喜交际,但对人类极为宽容、温和,是慈悲之父。 “所有的人类都该死。”男人的声音冷漠:“我不允许你接触任何人。” 宽容、温和的大地之父说道:“夕,你什么毁灭高塔的一切,我不会再成为高塔的地脉,等到我彻底脱离的那一天,高塔的大地就会彻底失衡。” 夕闻言,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工作的事稍后再谈。” 他的声音圣洁悦耳:“我要带我的妻子去参观一些东西,你可以过段时间再来询问。” 盖亚抬起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舒莫甚至感觉盖亚像是恨不得自己直接离开天国,然后冲过去把整个高塔的一切毁灭,但在身后的少年轻声咳嗽的时候,男人还是第一时间去抱起对方轻声哄着,红发少年被他抱着,眼神黯淡无光,从内脏中呕出大量的黑色污泥,一路呕吐到盖亚的身上。 第342章 “这个孩子。”舒莫突然开口,盖亚的眼神骤然抬起望向他,夕握着舒莫的手,同样望向了他。 “似乎有什么疾病。”舒莫说道:“我可以帮他。” 盖亚似乎并未听见他的话,少年拽住他的头发想要下去,却被男人死死抓住:“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 红发少年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可是,很痛,父亲……” 盖亚冷漠地说道:“我之后会帮你清理干净。” 他没有再去管身后的舒莫,而是转身就要离开,舒莫其实确实不太想管其他人的事,但是那个少年,他似乎曾经见到过。 在生命工厂的支部里。 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那对方迟早会彻底畸变,舒莫说:“他这样下去会很痛苦。” 盖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不会再相信人类。”盖亚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怀里抱着的少年不断挣扎着,眼神却一点点黯淡下去,舒莫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转过头,望向身旁的夕,说道: “夕,帮我个忙。” “哦?”夕说道:“是什么呢?” “抓住他。”舒莫指向前方的盖亚:“把他带到我面前。” 走得远远的但是还是听见舒莫的话的盖亚:“……” 第103章 “不是只有毁灭才可以的。” 夕的视线落到盖亚的身上,浅浅地看着,片刻后,男人转了回来,浅笑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男人一头黑色长发垂在身后,发尾处无风自动地缠绕在一起,发出嘶哑的声音,他仿佛是深渊的化身,斯文、儒雅,眼尾狭长,气质温润,笑意如刀。 “舒莫。”他抬起手,抚摸着舒莫的下巴:“你有那么多人要救,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为什么不来救救我呢?” 他这么说着,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散去,儒雅的气息如烟一般向前扩散,将掩藏在下方的厉色完全展露而出,这一瞬间,他和希的表相完全相反。 舒莫的眼神闪烁。 他按下夕的手,突然抬起脸,然后亲了他一口。 吧唧一下。 夕缓慢地眨着眼睛,无数重瞳在祂的眸中破碎,接着又一个个地生长而出,每一个眼珠每一个瞳孔之中,都映出了面前青年的样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犹如囚牢,又似一颗颗气泡,绽放开来的那一瞬间只为了映出舒莫的样子,夕的眼珠转了转,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 “吧唧。” 舒莫又亲了他一口。 黑发青年也不说话,只是吻着夕的侧脸,他的气息近了,是干净的、纯净的温暖气息,并不过于甜腻,却让人想要靠近。 夕张了张嘴,面色仍然是冷酷的:“盖亚可是我的合作伙伴,大地之父。” 男人说着,露出一个浅笑来,看着舒莫。 这句话的意思在舒莫脑中过了一遍,就自动翻译成了:得加钱。 舒莫眼神闪了闪,他凑上前,一口吻在夕的唇上,夕满意地含住他的唇,用舌头舔舐着。 这一笔支票打下去之后,夕的动作立刻就麻利了很多,盖亚冷冷地望着他,心中只有漠然,夕作为合作对象,能力出众、性格冷酷,一样视其他生灵为死物,盖亚原本是觉得他可靠的,却没想到夕遇到自己妻子的事就直接变了个样子,简直荒谬。 “父亲……咳!”正在此时,少年在他怀中叫了一声,对方连呼吸都是浅的,像一团下一秒就会破碎开来的水晶,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水雾:“好痛……” 盖亚一瞬间就低下头,去抚摸他的脸颊,少年依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腹部传来一阵阵的绞痛,即使盖亚将他救出,但在生命工厂待了那么久,还是给盖亚之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的腹部总是会不断传来剧痛,仿佛有什么污秽在其中凝结,每隔一段时间,盖亚就必须重新撕开他的肚子将发丝伸入其中,然后去除对方体内的污秽结晶,否则那些结晶在一段时间后,便会化为一颗颗的卵,接着从他的体内爬出。 盖亚之子的躯体几乎成为了孕育污染物的温床,而由于他和盖亚所链接,实际上,他体内的污秽都来自于盖亚,盖亚的手指刚刚落到盖亚之子的身上,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污秽结晶正发出模糊的叫声,盖亚之子阿里斯面色越发苍白起来,盖亚在那一瞬间有些慌了神,下一秒,就被夕的悬空巨手一把抓住。 他怀中的少年也倒在地上,舒莫走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去管身旁仿佛即将陷入狂暴的盖亚,伸出手,触碰到了对方的脸颊。 随着舒莫手指的划过,一点点纯白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溢出,净化着对方体内的污秽,舒莫微微皱起眉,看着少年的眼神颇有些心惊肉跳,因为舒莫发现,仅仅他一人体内所含的污秽结晶,就比生命工厂支部所积压的还要庞大。 如此多的污秽,究竟是来自于哪里?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唇边含着黑色污血的少年闭着眼睛,突然睁开眼望着舒莫,他的神色变得柔软起来,看着舒莫的样子简直就是在看着从天上飞下来,还通体发光的天使。 “你的翅膀好好看。”他的话让舒莫的动作一顿,阿里斯的心里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地在赞美舒莫:“谢谢你,我的肚子不痛了。” 第343章 他艰难地说着,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阿里斯并不是污染物,但也已经不是人类,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牧民,但在偶尔之间和盖亚有所接触后,便接受了对方的赐福,也因此成为了盖亚之子。 成为盖亚之子的阿里斯非常茫然,但得知盖亚是大地之父后,他显得有些踌躇,过了很久才询问对方:如果盖亚是大地的化身,那么他在放羊的时候,是不是间接伤害了盖亚? 盖亚:“……” “不会的。”盖亚在那个时候,还是个虽然冷淡,不愿接触世人,但仍然十分温和的大地化身:“羊只是行走、生活,啃食一些草皮,但你们人类才是在真正地伤害这片大地。” “但高塔的地脉会逐渐复苏,人类就算再怎么做,最终也只会伤害你们自己所处的环境。” “除非你们的所作所为,让高塔的本源出现了问题,否则我是不会因此受伤的。”盖亚解释道。 阿里斯有些似懂非懂,但他毕竟只是个牧民,完全不理解盖亚所说的,类似于如果祂有朝一日真的出了问题,那么高塔的地脉将彻底崩裂的话意味着什么,男人只是在知晓自己几乎有了不老不死的无尽寿命后欣喜地说:“那么我就可以一直放羊了!” “我可以一直养羊,羊又会生小羊,小羊又会长大,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卖很多的羊,那得有多少钱啊。” 盖亚:“……” 那之后,阿里斯就一直待在盖亚的身边陪伴着他,只有他可以看见盖亚,两个人在草原上过着平静的生活,直到有一天,生命工厂的猎人带着武器前来,他们看不见盖亚,便抓走了阿里斯,砍伐了那片森林,在那之后,原本性情温和的盖亚一天天地扭曲、畸化,等到祂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污秽侵蚀的时候,男人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一丝对人类的温柔,只剩下了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 阿里斯咬着牙,呕出了大片大片的结晶,他蜷缩在地上,痛苦地不断挣扎着,远处的盖亚看见这一幕几乎狂化,但片刻后,少年便慢慢地缓了过来,身体缓缓长大,从少年变为青年,他抬起身子,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些:“不疼了。” “谢谢你,医生。” 阿里斯惊喜地说道,病患本人的情况良好,但病患家属的情况却不太妙,舒莫缓缓收回手,这一次的医疗过程让他意识到了一点:有的时候,家属的不合作,才是行医过程中的最大阻碍。 “我的肚子里有很多东西,”阿里斯说道:“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但我感觉,这些东西都来自于很高的地方。” “上层?”舒莫微微一愣,这里已经是二层,而污秽来源于更高层,那不就是……神居? “父亲应该会知道更多。”阿里斯见到舒莫的样子,也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很重要,他从地上缓慢地爬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后又看向他,接着迟疑地说道:“医生,我已经好多了。” “您能不能……把我的父亲放下来?” 舒莫抬起脸,看着被挂在天上的盖亚,说道:“没事的,上面凉快,盖亚可能是在地上待久了,所以想上去歇歇。” 阿里斯一愣。 是这样吗? 大地之父在地上待烦了,所以选择倒挂上天清醒一下? 舒莫倒也不是真的想把盖亚挂天上,过了一会,他看了眼时间,说道:“夕,把他放下来吧。” 一头黑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那只漂浮在空中,把盖亚死死捏在手心的巨手终于松开,男人一瞬间落到了地上,模样看上去倒是没有多么狼狈,只是面容冷若冰霜,阿里斯看见这一幕小跑着过去,盖亚立刻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像护住自己宝物的巨龙般。 “父亲,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阿里斯向他展示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看见这一幕,盖亚的表情总算好了些,他望着舒莫的目光仍然冷漠,但好歹也有些温度。 “多谢。”盖亚抱起阿里斯向后走去,警惕地看着夕和舒莫,活像是看着两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现在已经变成青年模样的阿里斯仍然被他抱着,他走远后,才停顿下来,男人顿了顿,发丝犹如水母触须般涌动着,最终在身前凝聚出一块通体纯白的结晶。 男人伸出手,将那块结晶送到舒莫的面前,很大一块,但夕的面前却什么也没有,舒莫看着这纯白的大地结晶,又看了一眼夕之后,舒莫伸出手,想要分给夕一半。 “大地结晶,这是很有趣的东西。”夕说:“我不需要这些,你可以尝试透过地脉,观察高塔中发生的一切。” “在被囚困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盖亚开口说道:“你们的柱神,这所谓的高塔之神,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异样。” 听到他的话,舒莫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到了这块结晶,在那一刻,他仿佛化为了大地,观看到了高塔内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四层、二层,还是再往上,更加遥远的神居,他都仿佛可以远远地观察,一览无余地观看。 他闭上眼睛,精神不断上升,最终,黑发青年停顿在了一整片漆黑的光幕前方,浓郁的死亡和腐败的气息从中倾泻而出,舒莫犹豫了一瞬,接着尝试触碰了那里,下一秒,无数堆叠在一起,正在尖叫、求救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满地的尸骸、高高堆叠而起的尸山,以及那坐在尸骸之上,体型庞大,端坐于王冠上的……神。 第344章 ‘吾主,求您宽恕……吾主!’ 信徒的祈求声和神使的声音落入祂的耳中,却无法引起任何波澜,男人的一头金色长发早已被污秽所侵蚀,祂一手扶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前方的信徒,召唤其上前,却在狂信徒走到祂的面前时,伸出手,撕开了对方的躯体。 血肉模糊的声音传来,整个神殿早已被完全侵蚀,但柱神甚至并不是为了惩戒或发泄,只是单纯为了取乐。 祂咧开牙齿,开心地笑了起来。 从祂的影子中,钻出了一只巨大狰狞的怪物,那怪物长着和祂一模一样的脸,眼中却毫无清明,只有近乎疯魔的癫狂。 “!” 舒莫骤然睁开了眼睛,他望向面前的夕,接着缓缓弯下腰,像是无法忍受般呕吐了出来。 “柱神疯了?!” 舒莫几乎无法想象神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那副地狱般的场景,他甚至怀疑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烈狱,除了被污秽侵蚀的人类以外,已经没有任何活物,那些人甚至不算是污染物,只是一群活死人。 审判所的人并不知晓此事,甚至不知晓柱神何时变成了这样,柱神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可以轻易觐见祂,所以当审判所的人跪在神殿上,每日虔诚地向神献上信仰时,听到了耳边传来模糊难辨的呓语他们只认为那是神谕,而不会想到他们所倾听到的“神谕”,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他们向着柱神祈祷并收到神谕时,审判所的人完全不会想到,早在很久以前,他们所信仰的神,就已经疯了。 而审判所的人一直侍奉着这位疯神,为祂扫清障碍,献上信仰。 丝毫没有想到,他们耳边传来的神谕,实际上只是疯神嘴中发出的呓语。 舒莫想到这里,脸上已经满是冷汗。他向夕说明了这件事,夕听完后,表情未曾有丝毫变化:“原来是这样。” “高塔的大地之父,日柱、月柱、星柱,都已经被污秽侵蚀。”夕说道:“作为柱神的祂,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呢?” 但这件事盖亚却从未跟他说过,想到这里,夕看向盖亚,面容模糊的男人只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说到:“祂就是疯了,又怎么样呢?” “反正高塔即将被你毁去,柱神的死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盖亚说道,祂在被生命工厂的人囚困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并意识到柱神的疯狂会引来更多的毁灭。 但那又怎么样? 盖亚的脸庞蠕动着,灰暗狰狞的色彩一闪而过:“最开始建立高塔的时候,普尔纳可是对所有人许诺,他将带给所有人一个伊甸园。” 然而就是这么说着的男人,却不顾其他同伴的反对,执意登上了神位。 而现在,他被污秽侵蚀、普尔纳疯了、其他的柱神不知所踪,普尔纳曾经的同伴被他伤透了心,至此之后再不肯见祂,高塔之间互相连通的阵法被单方面屏蔽,所有柱神都只活在自己的高塔内,再也不会互相联系。 有趣。 盖亚这么想着,抱着自己最爱的孩子离开,从头到尾,即使是被污秽所侵蚀的祂,唯一在意的东西,也只有自己最爱的孩子。 盖亚之子并不是盖亚的子嗣,而是一个代称,只要是被盖亚赐福之人,就都是盖亚的子嗣,但只有祂最疼爱的孩子被赋予了永生,至于其他的盖亚之子,连片刻都没有出现在盖亚的脑中。 看着盖亚的背影,舒莫有心想要帮祂净化污秽,但夕却侧过身拦住了他,男人没有说话,但舒莫却停下了脚步,更何况,他察觉到,盖亚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被侵蚀。 甚至于,在被污秽所侵蚀,精神产生了异变后,盖亚不像是被扭曲了自我,反而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释放了本性。 就像是在确诊了精神病后。 精神变得更加开朗了。 望着这对父子的背影,舒莫转过身看向夕,说:“我们走吧。” 夕牵起他的手,两个人又朝着飞艇所在的方向走去,那度和玛雅还在忙着最后的工作,舒莫望着下方那精致的飞艇,眼睛就亮了一瞬。 “曾经的我,一直想知道,高塔之外有什么。”舒莫低声说,他曾经翻阅过大量的资料,幻想过很多东西,想过在高塔内用飞艇环游世界,在高塔各处旅行,即使是右腿有着先天腿疾的他,也可以肆意地环游这座高塔。 所以他在下层的实验所里当实验所的时候,即使有着丰厚的工资,做着极其艰苦的工作,也住着最小的房子,将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梦想上。 而现在,他的梦想成真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可以像个普通的员工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住在一个安全的世界之中,过上了梦想中的一切。 舒莫转过脸,看向身旁的黑暗,夕就站在其中望着他,男人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动作中满是爱意:“你喜欢……就好。” “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夕说道:“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舒莫眨了眨眼,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亲了亲他的脸庞。 “等到一切结束后,我也会给你做一个礼物。” “我很期待。” 夕这么说着,两个人吻在一起,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舒莫牵着夕的手,在这座城市内游逛着,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仿佛闲暇无事般进行着约会,他们走到一个儿童玩具的商铺前,看着一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购买东西,舒莫和夕都没有什么感觉,他们没有父母的疼爱,甚至于从出生开始就受到了亲人的厌憎,贝拉夫人可是真心实意想要下手杀死夕的。 第345章 夕看着那对父母给他们的孩子购买玩具,突然开口说道: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作为胚胎的我,曾经听到贝拉说,她想要亲手杀了我。” 舒莫听着他的话,突然微微一愣:“等等,胚胎?” “嗯,”夕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在尚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看见世上的一切,并掌握了最基础的本源之力。” “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敢真的下手,因为一旦她动手,我就会撕开她的肚子爬出来,然后杀了她。” 夕轻描淡写地说着这番话,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这么出生似得,舒莫有些瞠目结舌,夕的话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在说: 我在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自学了十二个国家的语言,并精通了奥数大典的所有公式,你应该也能做到吧? “她不敢杀我,所以只能恨我。”夕轻声说:“幸好有你,舒莫。” 男人用一种粘稠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有些似曾相识:“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疯了。” “你真好。”夕凑过来,吻着舒莫的眼睛,动作中满是爱怜。夕一直说是舒莫救了他,舒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询问道:“你说是我救了你,但是……” 舒莫犹豫了一瞬:“你今年一百多……我的意思是你的年龄比我大。” 夕的眼神在他提到年龄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危险,舒莫避开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那个时候的我,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夕垂下眼睛:“时间是可以被篡改的,这并非绝对意义上的平衡,不可改变的只是‘过去’,注定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但一旦将命运戳破,未来就会发生改变。” 舒莫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夕的话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在面对真理的代价般,神神叨叨的。 话说回来,那本笔记本一开始为什么非要赖在他身边来着? 舒莫皱起眉思考着,但片刻后,他就没有在意这些事了,夕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说起来,舒莫。” 男人说道:“你为什么阻止我杀了贝拉呢?” “?” 舒莫疑惑地看着他,夕望着他,神色仍然不解,希和夕一直以来,都有机会将贝拉杀死,但贝拉却一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导致对方甚至误认为希对她有那么一丝宽容,但事情的真相却是:夕说,舒莫阻止了他扼杀贝拉,所以对方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这件事就算是夕现在询问舒莫,他也是一脸茫然,见此,男人也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左右贝拉之后就会死,她的结局已经注定,夕对此并不在意。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城市内继续行走着,这个地方是夕给舒莫建立的天国,他说:“等到我将一切毁灭后,我们就能一直生活在这里。” 夕轻声说道:“你在这里,会获得你梦想中的一切。” 夕轻叹着,此时夕阳将垂,日暮将至,远处的黑暗缓缓向前侵蚀着,远远地,舒莫还可以看见污染物沉浸在那片黑暗之中互相厮杀,发出狂笑。 它们是否幸福、快乐,都不在夕的考虑范围内,男人只是将它们都摄入自己的天国之中,然后毁灭其他的一切。 舒莫看着这一幕,仿佛看见了夕梦想中的光景,他握着夕的手,说道:“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夕转过脸,就看见他最心爱的黑发青年和他一起站在高处,那双绿色的眼眸温柔地看着他,舒莫走上前抚摸着他的脸,动作温柔。 “这就是你梦想中的幸福吗?夕。” 夕伸出手,握住黑发青年的手腕,眼神片刻不离那张脸庞,仿佛只要一眨眼,舒莫就会消失了似得:“我认为,这是唯一的选择。” 舒莫的眼神难辨,却仍然看着他,黑发青年上前一步,抱住面前的人,说道: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舒莫重复了一遍这番话,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紧紧抓住面前的人,舒莫并未挣脱他的手,在夕的面前,舒莫的一头黑发抽长,圣洁的白芒伴随着羽翼扇动的声音传来,一片纯净的、让人不由自主倾听,沉浸于此的歌声缓缓传出,舒莫站在那里,周身却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辉,以他为圆心,一片纯白色的光幕缓缓扩散,逐渐侵蚀着漆黑的天幕。 “所以,你该醒过来了,夕。” 舒莫轻声说道。 夕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舒莫却仍然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 “我想给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梦,这是我给你的另外一个选择。” 在他越发模糊的声音之中,圣洁悦耳的歌声却如同一团纯白的光波般蔓延开来,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存在都被这道光芒所净化,正在彼此厮杀的污染物怔怔地望着这道侵蚀一切的天灾一动不动,它们并非畏惧,而是呆愣在原地,接着齐齐跪下,像是迎接着自己的结局,等待着被净化、被救赎。 玛雅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那度却突然冲了过来将他拎起,摇晃着男人的身体,玛雅睁开那双红眸,像是在说:“发生什么了?” “傻子!”那度说道:“别睡了,天亮了!” “啊?” 第346章 玛雅睁大了眼睛,接着整个人猛得站起了身,瞪大眼珠望着天空之中突然出现的庞大空洞,那圣洁的白光缓缓扩散,侵蚀着世上的一切,这一幕,简直就像是他曾经见到过的,只存在于典故中的白色天灾。 那净化了整个五层,净化了其中所有污染物的天灾。 他是不是要死了? 玛雅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突然拉过那度的手吻了上去,红发男人一脸懵逼,玛雅按住对方的手,心想,死都死了,他必须在死前吻个够? “你tmd在干什么?!” 那度想要推开他,却被人死死抱住,那纯白的天灾朝着他们扩散而来,沿途所见的所有污染物都被其吞没,带着笑意被净化成了一个个光点,飞向真正的“天国”。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净化,就连“天国”之外的日冕组织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心惊肉跳。 下一秒,这让所有人都为之头疼,且仿佛深渊所在的天国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一个又一个日冕组织的猎人和平民被扔了出去,落到了地面上,他们狼狈地爬起来,就看见那庞大的实验所在空中晃动了一下,接着落到了地上。 日冕组织的猎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呆愣了好一会后,他们才低声骂了一句,接着冲到了最前面,唯恐其中的污染物逃了出来。 但整个实验所里,却连一个污染物的存在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整个世界一片安静、祥和,无数的纯白光点洒落在空中,他们一路走着,感到周围静悄悄的,直到走到实验所的最深处,也是整个天国的最高峰,他们才骤然停下了脚步,失去了呼吸。 在他们的面前,一头纯白长发,散发着圣洁气息的青年坐在地面上,他的满头长发披散而下,无数的光点徘徊在他的身边,发出令人温暖的笑声,整个天国,乃至几乎整个高塔的所有污染物都化为了这些光点,它们的灵魂聚集在一起,污秽被完全清除,有些猎人甚至看见一些光点将自己膨胀起来,活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一个个毛绒球般,发出了轻盈的笑声。 仿佛摆脱了一直以来的痛苦。 而这一切,却并不是吸引猎人目光的原因。 他们将视线落在前方的青年身上,唯恐呼吸稍微大一些,就会打破面前的美梦般不知所措。 在他们的面前,舒莫微微抬起脸,他的身后,一对层层叠叠的完美羽翼轻轻拍动着,舒莫的背部光裸,背对着所有人,看着前方的黑暗。 头戴冠冕,背生蝉翼的青年说道: “不是只有毁灭才可以的,不是吗?” 第104章 希和夕的融合 “圣者大人……?” 看着坐在前方,有如神人的俊美青年,一群人都怔愣了一瞬,直到那半张弧线优美的侧脸映入眼帘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才像是回过了神般,念出了舒莫的名字。 下一秒,这纯白的天幕中就突兀地插入了一片暗色,黑色的羽毛犹如一场黑雨般倾落而下,夕犹如深渊的化身般缓缓落下,祂看着面前的舒莫,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空中的黑羽骤然一抖,在场的其他人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传来一阵刺痛,他们连忙退后,就发现一抹白芒拦住了黑羽,猎人们有些惊魂未定,这才意识到刚刚若不是舒莫拦着,那么他们的眼睛就好像要被夕挖出来了! 这个……恐怖的怪物。 如此暴戾、偏执,夕的目光扫过他们,他的独占欲昭然若揭,猎人们咬着牙准备反击,却听见舒莫说道:“都退下吧。” 夕轻轻落在地上,任由无数的骨手将他捧起,男人的神色难辨,喜怒莫测:“亲爱的,你真是让我惊喜。”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舒莫的身体还有些疲惫,他一招手,那些光点就朝着他飞来,落入他的冠冕之中,舒莫缓缓站起身,一席纯黑色的长袍覆盖在他的身上,织出精致的纹路。 “你恨我吗?” 舒莫突然问道,夕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不。” 他的眸光闪烁,接着说道:“你应该拥有这世上的一切,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夕说:“如果有人想要反对你,那么我一定会杀了他。” 夕轻声说着,难以形容他的口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场无边灾劫,就为了给舒莫的王冠上嵌上更华美的宝石,夕不容许任何人反对他,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扭曲又畸形的情感,偏执疯狂又唯命是从,这就是夕。 猎人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们眼角抽了抽,面面相觑之中,甚至有些感觉自己是不是误入了某种奇怪的片场,他们确实听见了舒莫的话,但却显得有些踌躇起来,圣者大人净化了天国中的所有污染物这一件事,让他们感到惊异又振奋,但这个最恐怖的怪物却还仍然站在他们的面前。 将舒莫一个人抛在这里面对夕,实在不是一个理智的决策,圣者大人需要他们的协助,然后,猎人们就看见舒莫上前一步,说道: “你还要对希动手吗?” 夕眯起眼睛望着他:“这个问题,你恐怕得去询问你的那位日柱呢,亲爱的。” “你觉得他会容忍我这个阴影继续存在,还是觉得我会允许他作为烈阳挤压、霸占我的生存空间?” 夕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他的话甚至让日冕组织的猎人都有些懵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在他们脑中浮现,但他们却不敢出声询问,也不敢开口验证。 第347章 “你看,你的日柱大人收到消息之后,就直接赶过来找你了呢。” 夕轻声说着,舒莫缓缓转过头,第一眼先听见的,并不是其他声音,而是权杖敲击在地面上的轻响,以及那不急不缓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显得异常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犹如一个庞然大物骤然走进这处空间,太阳的热度炙烤大地,让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希的一头白发散开,身后的披风随风扬起,望着他的那副样子,夕将双手交叠,面无表情地说道:“排场真大。” 希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猎人们却没有第一时间行礼,而是怔怔地看着希,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恐怖怪物。 那是两张一模一样,以至于完全一致的脸庞。 希站在那里,一身白金服饰的他和夕相对而立,一黑一白,犹如相反却一致的镜像。 希的白眸扫过夕后,犹如扫过了空气一般落到了舒莫的身上,男人的笑容温和:“舒莫,我来接你离开。” “天国不适合你,不是吗?”希说:“日冕更好,那里有阳光和温暖,脏乱深邃的黑夜不适合你。” 希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黑发青年望向他,却突然听见夕说道:“阳光和温暖?” “你是要去火炉里寻找光明吗?”夕说:“光是靠近太阳,就可以被其炙烤成焦炭。”夕这么说着,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逐渐升温的空气便发出了焦灼的声响:“谁能够忍受烈日的灼烧?待在他的身边,你睡得觉吗?舒莫。” 舒莫顿了顿,他看了猎人们一眼,就发现他们此时已经灵魂出窍,遭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刺激,正摇摇欲坠,日冕之主、未来的高塔新柱神,和这个建立天国的最强污染物是同一个人这件事,足以让他们直接昏厥,舒莫心里只能说一句你们努力适应,远程送上祝福。 他再回过头,就看见希和夕之间看似平静,实际上已经要动真火了。 他张开嘴:“你们不要再吵了。” 他一张口,两个人的视线就凝固在他的身上。 希看着他,说道:“舒莫,你说过你会成为我的信使,你说过你最崇拜的人是我。” 夕看着他,说道:“舒莫,你是我的妻子,你说过你爱我,你会和我一直在一起!” 舒莫沉默了。 一种微妙的,仿佛他是个欺骗他人真心,在一个人怀里甜言蜜语又对着另外一个人海誓山盟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舒莫甚至有种自己脚踏两条船的既视感,而现在,被他欺骗的两个苦主眼看着就要殴打起来了。 他们两个人打起来的话,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有天知道,舒莫连忙劝阻: “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你在对谁说话?”x2 舒莫缓缓闭上眼睛: “我对你们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中一片死寂,领头的猎人摇摇欲坠,接着回过头对着手下说道:“看看,这就是专业。” 不愧是圣者大人,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只有钦佩。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并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人,也就只有舒莫了。 希和夕都沉默了一瞬,希的眼珠转动一圈,犹如阳光般的暖色在他的眸中沉淀,男人轻轻地眨着眼睛,最终说道:“你爱的人是我。” 夕看着那张脸,只感觉对方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虚伪,怎么看怎么令人作呕。 “你是我的。”夕微微抬起脸说道,他无法忍受了,男人走向舒莫,就要一把抓住他,希却在这个时候轻轻敲击了一下权杖:“停下。” 夕的脚步一顿,他的重眸不断破碎又重组,慢慢地,那双眼眸以及他的整个人都在逐渐畸变、恶化、失去人形。 “滚。” 男人冷漠地说道,目光仍然凝固在舒莫的身上。 “那个假惺惺的、性格恶劣装腔作势的暖炉很讨厌,不是吗?” 夕轻轻说着,整个脸已经在慢慢变形,他从实验所抽身而出后,就已经通过进食补充了大量的能量,此时的祂已经完全不再需要担忧是否消亡,而现在,是他向希复仇的时候了。 舒莫心中焦急,但他强行冷静了下来,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必须阻止他们,不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 舒莫避开夕的手,同时也没有靠近希的意思,他看着前方的两个人,就望见他在做了远离他们的举动后,原本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都微微一顿,仅仅只是舒莫退后一步的细微动作,都让他们转过身,不再关注对方,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凝聚到了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希和夕的神色完全同步,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几乎在这一刻完全一致: “你要去哪里?” 同一句话在同一时间从他们的嘴里说出,希手握着权杖,一头纯白长发落在身后,面容温和,脸带浅笑:“舒莫,到我这里来。” 夕微微眯起眼看着舒莫,男人的黑发无风自动,细细缠绕在一起发出嘶哑的叫声:“别听他的,舒莫,来我这里。” 舒莫看着他们,到了此时此刻,他唯一想要的事,就是希和夕可以融合,但他们却一定是不甘心的——因为他们都想要独占他,并厌恶对方。 是的,舒莫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点,而不管是他温和的劝阻,又或是祈求他们彻底融合都没有用,他们会一边哄着他,然后彼此厮杀。 第348章 想到这里,舒莫又退后一步,说道:“别过来。” 两个人的脚步都微微一顿,舒莫的眼神难辨,他一直以来对希和夕的态度都是温和的、纵容的,哪怕他们要他身上的肉他都愿意给。 但是现在,并不是他温柔的时候,舒莫在短短几秒内已经想清楚了一切,只有他可以让他们融合,而他绝不能有任何退让。 “我喜欢你们。” 舒莫说的话让两个人的眼睛微微一亮,接着又怀着厌恶看向彼此。 “我爱你们。” 他的话如此悦耳,却又偏偏夹杂着另外一个人,真是让人……太讨厌了。 如果对方能够消失就好了,希/夕想,他并不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夺走舒莫的注意力。 “但是我更不希望自己脚踏两条船。”舒莫说:“你们这样,搞得我好像同时爱上了几个人似得。” 全程在旁边旁观了一切,但是又不敢开口,也不敢离开的猎人们表示认同。 “我不喜欢这样,所以,我决定做出选择。” 舒莫说道。 希和夕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都眯起眼睛,他们坚定地认为舒莫一定会选择他,所以对此胸有成竹。 “所以我决定。”舒莫说:“我谁都不选。” 希/夕:“……” “亲爱的,”男人说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有那么一瞬间,这句话几乎像是两个人同时开口,舒莫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说话,就连其他人,都不知道刚刚开口的是谁。 太阳的温度和深渊的阴冷同时爆发,几乎一瞬间将整座城市撑得膨胀起来,猎人们见事态不妙,终于趁着这个时机连滚带爬地跑了,但同时,他们也开始感觉心惊肉跳,谁能想到,这副仿佛世界毁灭般的样子,仅仅只是因为圣者大人的家庭内斗。 实际上,如果要他们来说,那么他们当然会坚定地选择希,但若是两个人的斗争会引发冲突,那还不如两个人都要,但舒莫却不会这么天真,两个人都选,只怕是他哪一天一个不留神,希和夕的其中一方就会杀死另外一方,然后提着对方的头颅来给他当礼物。 舒莫完全清楚他们的性格,所以知道什么才是他应该做的: “我喜欢的人,是希。” “是完完整整的希。”舒莫说:“你们甚至都不完整,我只是想要和完整的他在一起,我有什么错?” “你们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是实际上却要让我彻底失去希,简直荒谬!” 希没有说话,男人握着自己的权杖,眼帘低垂,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舒莫的身后,这漂亮的庞然大物看着面前的人,眸中划过黑发青年的背影,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跟我回去,”他说:“然后,我会解决这件事。” 夕的发丝抬起,接着直接伸出冲向了舒莫,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 “别让我生气,亲爱的。” 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身旁的两个人,他的眼神是温和的,即使是看着现在的两个人也满是爱意和温顺,希不知为何想到舒莫被他抱在怀里,靠在他身上时的温度,就是因为对方是舒莫,所以那股相对来说比他微凉许多的体温,却是他唯一不可失去的东西。 像是沙漠中的泉水,如果不能饮尽他,那么希就会死了。 夕的想法希不知晓,但他知道,夕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几个人的动作在短短的几秒内结束,舒莫却没有走向他们任何一个人,而是挣脱了他们的手,接着远远地看着他们。 希的目光落到他的蝉翼上,那双翅膀比起他最开始见到的时候,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完全长好了,那层层叠叠的蝉翼散发着圣洁的色彩,让人控制不住想要去触碰、抚摸,甚至是含住那片翅翼舔舐亲吻,希想起最开始见到舒莫时的场景,舌尖上仿佛回忆起了那种让人中毒般的甜味。 他真是想直接将舒莫按住,然后细细玩弄他的翅膀,但黑发青年现在却站在远处看着他们,说道:“我不要你们互相残杀,也不要只选择一个人。” 舒莫说道:“我要你们融合在一起。” 他的眼神坚毅,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想得很清楚,有那么一瞬间,夕的脑中划过极其阴暗的想法,他望着面前的圣蝉,脸上的阴郁之色缭绕,男人的双手交叠,神色平静:“哦?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你要……强迫我们,亦或是祈求我,说服我?” 希站在远处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在这一刻完全一致。 “如果我求你们,你们会做吗?”舒莫的眼神很冷静:“这有用吗?” “也许你可以试试?”夕轻声道,他的重瞳晃动着,目光落在希的身上,眸中隐含杀意。 “也许你试一试,我们就不会再自相残杀,互相攻击了。”夕轻笑着说道,但那笑容中却无一丝暖意。 “就算是我或者他死了,那么剩下来的那个人仍然可以陪在你的身边。”希似乎有些不解:“还是说,你担心消失的那个人是我?”希也笑起来:“别怕,你完全不用担心。” “不,”舒莫摇头,他说:“那对于你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他头顶的冠冕微微闪动:“所以我要用另外的方法。” 第349章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再见你们任何一个人。” 舒莫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继续说道:“如果连这都没有用,那么我在你们的心里也没什么地位。” “那么我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力呢?”舒莫说着,却已经有点像是在咬牙切齿了,舒莫看上去冷漠至极,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般:“我还不如直接找块墙一头撞死。” 舒莫说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比起愤怒,更像是被逼到绝境的无能为力,希和夕一直没有说话,舒莫望着面前两个一言不发的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后,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传来:“我们两个分开之后一起留在你身边,不好吗?” 舒莫没有回头,只是警惕地退后一步:“够了,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一个人我都顶不住了,你们两个在一起真的会友好相处吗?”他怕不是会被夹在里面,然后直接变成夹心饼干。 更何况,舒莫并不觉得脚踏两条船有什么好的,对于现在的状况,他实际上确实很排斥,因为他明明确实是喜欢着“希”,而希和夕又明明是一个人,他们连性格和喜好都一模一样,到头来,却搞得好像他硬要选其中一个当老公,然后另外一个就会被乱刀砍死。 “那好吧。” 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刚转过身的舒莫甚至脚步一顿,他有些不可思议,他刚刚……是听错了吗? 黑发青年缓缓转过身,就看见希和夕望着彼此,接着,两个人面色平静地朝着对方走了过去,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贴在一起,这外形完全一致的两个庞然大物的影子在那一瞬间融合。 在舒莫错愕的目光中,一个拥有六双翅膀、三双手,两双眼睛的狰狞怪物缓缓聚合,在其的阴影完全交叠的那一瞬间,舒莫眼睁睁地看见光与暗的重合之中,一个拥有一头银色长发,连眼珠都是银色的男人缓缓出现,他的样子是舒莫熟悉的模样,表情、神色都与希和夕完全一致,就像是他生来就本来是银发般,男人的一头银发在地上盘踞着互相缠绕,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眼眸中的重瞳互相交叠着破碎。 “过来。” 他伸出手,手中握着黄金权杖。 舒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就……这么简单?” 黑发青年一步步地朝着他走了过去,速度逐渐加快,接着直接一头扑进他的怀中,银发男人揽起他的身体将他抱住,一切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既然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希说:“那么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银发的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但那笑意中却满是晦暗的冷意:“你的手中握着我的最大软肋,你看,我舍不得和你分别一秒,既然是注定的结局,那还不如尽快去做。” 希的手指搭在他的头上,他的手掌很特殊,生着六根手指。 “我,我以为……”舒莫说:“我以为你会不愿意。” 希并未回话,舒莫很了解他,但他还不了解的一点是,希这个人疯癫、偏执,但却从头到尾都异常冷静,冷静到近乎冷血的程度,他在思考一瞬,并意识到舒莫的态度坚决后,便会立刻选择利益最大的一条道路:如他所言,和舒莫分离这件事,本身就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但若是舒莫的态度稍微软化一些,那么如他所言,他在之后会看见的,只会是他们互相残杀后留下的尸体,不,是其中一方被另外一方彻底吸收,连尸体都不会剩下。 想到这里,银发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他抚摸着舒莫的头发,看见黑发青年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心病似得,抱着他不肯松手。 “就这么简单?”舒莫的心里还有点不可置信,他都有点感觉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在开玩笑似得,如果这样就能让他们两个人融合的话,那他不如一开始就…… 舒莫的身体一顿,感觉到一只触感温凉,骨节修长的手指握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微微抬起,希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男人垂下眼睛望着他,还是那副神色,那副模样。 他当着舒莫的面,含住他的眼睛细细舔舐着,这温柔的动作一层层地擦过眼球,却让舒莫完全无法动弹,黑发青年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无力挣扎,因为他的翅膀被男人死死握住,不知何时,一只如同蜘蛛般的手掌就搭在了他的蝉翼上,握住了那只翅膀。 犹如擒住了一只无法挣脱的猎物。 “你刚刚说,你想离开我。”希低下头,朝着他的眼睛吹了口气,仿佛只是在随口一问般:“是认真的吗?” 舒莫的呼吸一窒,那从翅膀根部传来的力道让他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整个人犹如被握住了命脉般动弹不得,短短的几秒内,他的额头就渗出了细汗,希伸出舌头细细地舔走那层汗水,顺便舔走他眼角的眼泪,神色温和至极,连眸光都是亮的。 亮如鬼祟。 那握着他翅膀的力度,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扯下般,舒莫的牙齿轻颤,忍不住握住面前的人衣服,气恼之下想把他推开,又一动也动不了。 “骗你的。” 最终,舒莫说道,希听到他的话,这才露出真切的笑容,将那条分叉的舌头缓缓收回:“你看,我经不得吓。” 第350章 “我的性格那么坏,”希说:“你总是这么吓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好吗?”希轻声说着,舒莫望着他点了点头,男人这才将已经插入他翅膀根部的手指缓缓抽出,舔舐走上方的血痕,他淡色的唇吃干那抹红色后,像是感到心疼般亲着舒莫的脸,将他身后的伤口愈合,指尖轻轻擦过他敏感的翅膀,让舒莫的身体抖了抖。 “好孩子。” 希说。 第105章 舒莫为他加冕 柱神被彻底污染的消息传出后,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 之前的他们,顶多是在担忧之后会发生的神战,以及究竟应该选择哪一方,但在希的阵营前所未有的膨胀后,希的神位几乎已经算得上十拿九稳,再加上高塔内的几乎所有污染物,都已经被圣者大人所净化,那纯白的天幕绽放而出,带来了圣洁且温和的光芒,他们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这种光芒,看见舒莫现身,净化了所有污秽。 这副场景让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几乎感动到落泪,甚至有人将舒莫视为另外一位神祇祭拜,但好在这样的行为很快便被日冕组织的人阻止。 就在这样几乎已经尘埃落定的情况下,神居的大门却轰然倒塌,所有高塔居民们从未见过,也从未看见过的烈狱之景展露在他们的面前。 污秽、狞邪。 原本处于二层侍奉柱神,居住在神居之中,自觉高高在上的侍从们在柱神畸变后,成为了首批被污染的怪物。 他们既不是污染物,也不是人类,而是处于两者之间的畸变滋生物,这比污染物更加糟糕,因为污染物的存在至少还遵循着某种规律,而这些怪物们……并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只是纯粹的活死人。 在那一刻,从轰然倒塌的神居大门中涌出,并从各个区域冲入下层的神居侍从们本该犹如一片黑海般淹没一切,说起来很有趣的一点是,下层的人想要去往上层,唯一的手段是使用电梯;而上层的人想要通向下层,却只需要穿过神居之门即可。 所以,当神居之门在空中骤然开启,犹如一个深渊巨口倒挂在云层之中,接着逐渐从其中涌出密密麻麻的怪物时,那些积攒在门边,发出狰狞嘶吼声的怪物就像是一片凝聚而成的乌云,而它们就是即将倾盆而下的大雨。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的乌云中只会涌出雨水,而在神居大门里下出来的,是一个又一个或是畸变、或是高度腐化、两米多高,尖牙利齿且攻击欲极强的怪物。 就算是准备去神居逃亡的审判所一行人看见这一幕,都当场愣在了原地,想到他们刚刚还打算打开电梯的大门,几个人的背后就渗出冷汗。这已经不是送死的问题,而是他们进入电梯后的下场,就是给这帮怪物送上一顿小点心。 这些畸变物本该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难以想象的恐怖伤亡,神居之门打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并且毫无预兆,任何人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幸运的是,在那即将打开的大门前,是刚刚好准备去神居一探的……日柱2。 “日柱2大人以一人之力,绞杀了从神居之门中涌出的绝大部分畸变物。” 日冕组织的猎人来到日冕的本部,急忙向前方的人汇报这件事,他的脑中到现在都无法遗忘那副画面。 占据了大片天空,如一张巨口般即将侵袭一切的怪物,乌云密布,从空中不断落下,犹如一场黑雨,让人见之胆寒的怪物。 以及那独自一人站在前方,背生双翼的蓝发男人。 等到日冕组织的人冲向此处时,他们就看见了此生最震撼的一幕之一: 几十米高,堆叠在一起的尸堆顶端,是站在那里,矗立于此的蓝发男人。 对方的一身白大褂早已被染至漆黑,身上脏乱不堪,所长随手将这件衣服扯下,戴着蓝色手套的男人抽着烟,扯开自己束好的长发。 “看来现在的神居,很热闹呢。” 所长吐出一口烟,他从尸堆上跳下后,脸上沾着血丝,一金一红的异眸中还未消散的杀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绷直了身体,所长看了他们一眼后,就朝着外围走去:“交给你们了。” 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是新神与旧神的战斗,而是对畸变之祖的讨伐,所有高塔居民现在的共同观点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让希成为新神,并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神居,绞杀那仍然端坐在王座上,以自身影响整个高塔的……畸变之祖。 在这样的局势下,希成为柱神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哪怕他现在的样子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哪怕他的身份似乎有些问题,哪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天国中的最强污染物融为一体…… 日冕组织的猎人沉默了。 为什么越听,就越感觉不靠谱呢。 让他们感到一丝慰藉的是,圣者大人是希的伴侣,无论希是什么身份,圣者大人总会陪伴在他的身边,这至少给高塔的其他人带来了一丝欣慰,毕竟希怎么看,怎么像是下一位即将登基的…… 暴君。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这里可没有第二位日柱1了。 “他们说,”宽敞华丽的房间里仅有两个人的身影,一道格外高挑,体型庞大,一头银色长发的庞然大物从柜子中取出一个造型独特的杯子,拿出两个酒杯走向后方的桌子:“高塔之外并没有洪水。” 第351章 男人转过脸,就露出一张足以令任何人失神的脸庞,希的脸本身就已经完美到有如天神下凡,但这张脸明明和希一模一样,却显得更加精致、冰冷,他拥有一双银眸,一头银发,眼珠如浸在水中的银,微微晃动时,就露出一点让人窒息的水色。 漂亮、澄澈,带着冷冽又干净的气息。 男人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从桌子上随意拿起一瓶纯净水,将它倒入手中的大杯子中。 非常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无色无味的白开水在倒入其中后,就在转瞬间化为了一杯散发着香醇滋味的美酒,其中的酒色动人,是沉淀无数年才能酿造出的绝世美酒,透出让人心炫神迷的香味。 “曾经流传的故事说道:十二位柱神在世纪之末的那一日许下了愿望,造出了十二座高塔,才让即将被洪水淹没的所有人得到救赎。 他们拯救了一切,于是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柱神。” 男人抬起指尖,他的手很特别,生有六指,希将杯中酒倒出,一杯盛给自己,一杯推向另外一边,希的银眸眨动着,说着在前不久时被审判所的人推翻的童谣: “但那只是谣言。” 希轻声说着:“审判所的旧部宣判道,这些话只是柱神欺骗世人的谎言,实际上,高塔之外根本就没有洪水,祂们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将所有人困于塔内,接着成神,享受着朝拜和信仰。” “所以现在,柱神畸变成了恶神,也是祂欺骗世人的报应。” 男人悦耳的声音传入另外一人的耳中,跪坐在地,低着头,双手合十做祷告状的黑发青年抬起脸,露出一双纯白的眼眸,他头戴圣洁的冠冕,身后垂落着一双蝉翼,层层叠叠的精致翅膀微微拍打着,发出轻盈的声音。 舒莫的眼眸逐渐转为深色,最终,一抹绿色缓缓浮现,取代了那片纯白,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转过脸凝视着希的这一幕仿佛一副精致的画卷般,片刻后,舒莫缓缓起身,他冠冕中传来的细语声终于消失,黑发青年刚刚在安抚那些被他净化的污染物,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完全净化它们,并让它们重新归于天地。 “这是真的吗?”舒莫开口,他缓缓起身,英俊的面容在黑发下显得那样俊美,黑发青年走向前方的桌子,坐在希的面前,他头顶的冠冕也随之消散。 刚刚跪了太久,有点累。 下次不跪了。 想到这里,舒莫就有点生气,他瞪着面前的人,却发现希仍然在浅笑,就是他跟舒莫说,如果他跪坐在地上祈祷,或许就能加快净化的进度,然后舒莫就跪下了。 跪坐到现在,舒莫终于意识到,姿势对净化的进度,起不到任何作用,希甚至哄骗他最好戴着冠冕祈祷,然后舒莫就发现,实际上,希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对他动手动脚而已,因为有之前的教训,舒莫在跟希回来之后,就再也不肯在他面前露出翅膀了。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就发现这面容完美的生物浅笑盈盈,看似温和,实际上,心坏得很。 希伸出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他靠在椅背上,手中仍然握着那边权杖,男人并未让舒莫净化暴君,毕竟这个污染物已经完全臣服于他,只是一个好用的武器。 “你问的是哪一件事?” “柱神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建立高塔的?” 舒莫说着,端详着面前的酒杯,他不怎么懂酒,只能闻到一股极其香甜、极其诱人的味道,美妙到他恨不得将其一口饮尽,黑发青年这么想着,忍不住上前喝了一口,入口的感觉甚至让他的眼瞳一缩,黑发青年轻咳了一声,有些被嘴里的滋味震撼到了。 “哦?”希一边端详着他的样子,一边说道:“真相如何,真的很重要吗?” 希的话让舒莫一顿,还沉浸在这美酒之中的舒莫抬起脸,一双绿眸显得有些恍惚,他舔了舔唇,又忍不住喝了一口,然后就像是吃到了心仪美食一般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希望着这一幕,接着眯起眼睛,浅浅地笑了起来。他笑得那样开心,让看着他的舒莫也忍不住跟着笑。 “真相……?”舒莫想,酒精让他的大脑开始晕晕乎乎,但舒莫并未喝醉,而是进入了一个极其恍惚的状态之中,仿佛飘上了云端般,让他的身体都开始虚幻起来。 黑发青年说:“真相是什么……很重要……” 希看着他,也喝了一口杯中酒,和舒莫的不同,他口中的酒液美味至极,却仿佛凝结了这世上的一切,颜色深沉到宛如杯中血,一口饮下,就足以让他的心脏都为之窒息、咆哮,如一匹低声嘶吼的恶兽般,只有他所喜爱的猎物可以让他停止厮杀。 仿佛杯中的并不是酒,而是凝结成实质的占有和疯狂,希品尝着这股灼热的滋味,接着缓缓笑了起来,他笑得那样好看,好看到,让舒莫一刻也移不开眼睛。 “不,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他们,需要什么真相。” 希这么说着,悦耳的声音仿佛也被酒液侵蚀,舒莫忍不住看向他手中的杯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为什么你的酒是黑色的?” 舒莫看了一眼他的酒水:他的酒液,是澄澈干净的白色,摇晃时却会晃出一抹酒色,看上去和他很像。 希垂下眼睛,说道:“好喝吗?” 第352章 “好喝。”舒莫说道:“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酒。” 美味到让人无法忘怀,每喝一口,都仿佛能够感受到酒液在产生变化,却始终是香甜的、美味的。 希坐在那里,听到他的话,就露出了一个浅笑。 无法形容那抹笑给人的感觉,仿佛他随时都可以将舒莫一口吐下般,是笑到眼睛弯起,露出牙齿的笑容。 “这个酒杯的名字,叫做爱神的赠礼。” 希的声音缓缓开口,听到这个名字,舒莫就有些意识到了什么。 “无论倒进什么东西,这个杯子都会将其转变,接着倒入酒液。” 舒莫看向那个普普通通的酒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血迹般,让人有种微妙的感觉,那血迹仿佛无法清洗似得,直到今天也仍然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温度。 “我从另外一个人手中将它夺来。”希说,他又喝了一口酒,那酒液已经完全化为黑色,将他的淡唇染红:“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倒入液体,酿出酒水。” 希这么说着,和舒莫对视了,说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它并不需要任何助力,因为酿造酒水的唯一原料,是人的情感和爱意。” 希的话说出后,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氛在空气中升温,舒莫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香醇的滋味落入口中,黑发青年止不住笑了起来:“你好爱我。” “不。” 希的话让舒莫的脸色一沉,他眯起眼睛,就听见男人继续说道: “让你品尝到酒中滋味的,是你对另外一人的爱意。” “你越是爱我,这酒液就越是香醇,你若是恨我,那这酒水便是入喉的毒药。” 舒莫坐在那里看着他,下一秒,他的脸嘭得一下红了,黑发青年的眼神漂浮,希坐在那里看着他,又喝了一口杯中酒,他的眼眸落在舒莫身上,将酒水一饮而尽。 “很美妙的滋味,不是吗?” 舒莫看着他,眼珠转动着,黑发青年愣了一会后就反应了过来,也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很好喝。” 舒莫说着,舌尖尝到的每一口滋味,都仿佛是他对希爱意的具现,他将这份情感沉淀、酿造,接着酿出这杯美酒,将其中的爱恨一饮而尽。 希站起身,取来杯子,将酒水倒出,他含了一口酒水,接着望着面前的人,那张美丽的面孔缓缓靠近,舒莫的心脏速度加快了几分,他很快就被希按在了餐桌上,两个人便互相亲吻起来,在舌尖的相互舔舐之间,这普通的白开水便伴随着情感的升温不断发酵、沉淀,变得越发美味。 “一个人独饮太过寂寞。”希吻着舒莫的唇,冰冷的气息带着温凉的热度传递到舒莫的身上,让黑发青年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肩膀:“若是两个人一同饮用,这杯酒,还是两个人一同饮用最好,不是吗?” 舒莫扣住他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他舌尖品尝到的甜味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灼人,热情,黑发青年抚摸着希的脸颊,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希便轻笑起来,他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男人将身下的人按住,接着垂下眼睛,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观察着他所有的一切,希咬住舒莫的耳垂轻声说道: “你是我的。” 舒莫抱紧他,黑发青年闭上眼睛,承受着希带来的一切,却甘之如饴。 新神的加冕仪式很快便快马加鞭地进行着,即使是在这种关头,有些程序却还是不能免除,因为现在的仪式并不是单纯的加冕,而是在告知高塔:新的柱神即将到来,希要在他受冕的那个时候,否认旧神的存在,并获得柱神的一部分职能。 只有这样,二层的人才能进入神居,否则这根本没得打。而就算是这样,畸变恶神也只有希可以对抗,因为其他属于高塔的居民在面对柱神的那一刻,就会被其碾压。 所有人都在为此而忙碌着,希穿着层层叠叠的神袍,光是他身上花纹最简单的一件服饰,都华美到让人失神,男人在穿上这几套衣服的那一刻,就注定他会变成所有人的焦点。 当希现身的那一瞬,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有人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想道:这就是即将受冕的新神吗? 即使希即将受冕,他却并未要求日冕组织建立神殿,也并未要求他们信仰他,这让其他人又惊讶又不敢置信,因为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希都坚定地拒绝了信仰。 “吾主……”日冕组织的猎人看着希的目光,转口道:“希大人。” “您下令绞杀审判所的所有残余,猎人们已经杀死了审判所的高层,但底下的低等教徒们并未参与曾经的大清洗,他们已经不会再信仰旧神。” 猎人的话说着说着,就察觉到面前的人眸光始终冷冽:“你们的意思是,你是个废物?” 猎人沉默了。 “圣者大人出手,让我们放过了那些教徒。”猎人说道:“若您下达命令,我们可以将他们彻底绞杀。” 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下去吧。” 最终,男人并未再下令。猎人走出门时忍不住抹了把汗,想到,还好有圣者大人。 “生命工厂的所有支部,已经被彻底绞毁,但生命工厂本部的司政却仍然在不断逃亡。”另外一个猎人的声音传来,希并未回应,对于他来说,司政只是一个小到不配被他注意的角色,现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他们也没空再去搭理他,希垂下眼睛,受冕仪式即将开始,但舒莫……却一直没有出现。 第353章 “另外,”身后的沉默了一瞬,半张脸被毁去的日冕猎人说道:“贝拉夫人,似乎想要主持您的受冕仪式。” “她想要……为您戴上冠冕。”猎人这么说着,心中突然传来一股预感,那就是再多说一个字,他立刻、马上就会死,被面前这个一头银发的庞然大物一巴掌拍死。 “呵。” 希冷冷地笑了一声,猎人连腰都在发抖,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的声响拯救了他于水火之中,贝拉夫人一把推开了门,看着屋内的场景眯起眼睛。 “希,”女人冷冷地说道:“你要剥夺我的月柱之位?” 听到她的话,猎人很有眼色地退下了。守在门外随时等待着命令,希抬起脸和女人对视着,这同样拥有一头银发的母子互相凝视,却同样目光冷冽。 “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要收回所有支柱的权能,你就不怕——” 贝拉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那双望着她的眼睛,以及那即使仍然坐在椅子上,却让人凛然的身姿。 “滚。” 希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拧断你的脑袋。” 他并不是在和贝拉争辩,只是在陈述事实,女人近乎被气到快要昏厥,她可是希的母亲,希的生母。 她想要怒斥对方,却又清晰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杀意,贝拉看着他,最终选择转身离开,希并未在意她的举动,他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待着,任由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屋外的人已经焦急到了极点,距离预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希却始终没有出现。 但没有人敢开口催促什么,因为希一直在等待着舒莫,他只愿意让舒莫为他加冕,除了舒莫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敢靠近此刻的希。 他们只能等待。 舒莫今天匆匆离开,像是去忙什么事情,他对希说:“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希便在这里等着他。 直到只待一个小时就要开始的时候,舒莫的身影才匆匆出现,黑发青年显然是赶过来的,他的身旁还跟着左右护法,舒莫推开前方的门走进其中,就看见了身披华服,浑身无一不是精致完美,犹如神祇般的希。 不,他已经快要成神了。舒莫想着,黑发青年走向他,看着希缓缓站起身,舒莫说道:“我们走吧。”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日冕组织的仰望下,希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高台的下方,在他现身的那一瞬,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仿佛被某种力量驱散开来,远方的神居之门缓缓隐没,取而代之的一轮突然出现,且正在高升的太阳。 那轮耀阳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在祂的背影中,是不断生长而出的狰狞触须,但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似乎是看错了,灼热的温度带着几日未见的耀眼阳光驱散了一切阴翳,他们沐浴在阳光下,看着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希,接着缓缓垂下了头。 在此时此刻,希终于要迎来他的加冕,成为高塔的新神了。 圣歌的声音伴随着群众的欢呼声出现,但随着希一步步地前进,某种极度恐怖的压力笼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让他们无论是自愿还是不自愿,都只能垂下头颅,不敢开口,也不敢说话。 除了圣洁的圣歌以外,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喧哗声,在此时此刻,他们才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其他东西,希并不是因为局势而被抬上神位,他只是走向高台,去拿到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而他们无需跪伏在希的面前,就已经是希的仁慈。 因为若不是舒莫的劝阻,那么希,便将是彻头彻尾的暴君。 银发男人的一头长发落在华服上流淌着,发丝如丝绸般晃眼,他终于走到了舒莫的面前,就看见头戴冠冕的黑发青年站在他的面前,手中托着沉重的冠冕。 属于他的,漆黑的冠冕。 希看着他,这在其他人眼中恐怖至极的暴君在舒莫的面前低下头颅,银发落在舒莫的手腕上,很凉。 圣洁的圣歌在此刻奏响到了极致,天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被太阳压下的神居之门如恶煞般轰然打开,其中却没有涌出怪物,而是露出了一只狰狞的、猩红的眼眸。 “希!!” 一股不似人类的咆哮声传来,让所有人都踉跄了一瞬,他们的心脏发慌,忍不住想要抬起头望向那扇大门,却又无法抬头,身体摇摇欲坠。 在新神受冕之时发生的异动让许多人都慌了神,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舒莫和希并未因此有任何反应,舒莫望着面前的人,仔细地、小心地将冠冕在希的头上戴好,希缓缓抬起头,两个人的冠冕互相辉映起来,在那一瞬,纯白和银色包裹在一起,天空中的太阳重新显形,将神居之门再次压制。 那只眼睛发出不甘的咆哮,接着被越发耀眼的阳光压制,终于再次消散。 “恭喜你,希。”舒莫望着他,轻声说道。 黑发青年弯了弯眼睛,接着张开手,露出一对精致的戒指。 “我做得不是很好。”舒莫说道,他握着希的手,在男人的注视下抚摸着他的手指,在前段时间,舒莫一直握着他的手掌,就是在借此丈量希的手指宽度。 “你可要大人有大量,不要嫌弃我。” 希紧紧盯着他,眼瞳骤然收缩起来,男人的眼珠转动着,说道:“怎么会呢。” 第354章 他盯着面前的人,甚至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这是比所谓的受冕、比成为新柱神更加重要的事,如果现在舒莫突然将戒指拿回去,恐怕希会当场发狂。 “我给你戴上,好吗?” 舒莫说着,希的眼瞳收缩了一瞬,接着缓缓伸出左手,看着舒莫将那枚戒指缓缓戴在他的手指上。 像枷锁,又像是只属于他们的印记。 “把手给我。” 舒莫听见他的话,连忙伸出左手,他实在是担心伸得慢一些希就要在下一秒癫狂似得,将黑发青年的手握紧后,希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的左手,握着那枚戒指缓缓推入,一点点地滑向手指的最深处,等到这枚写着他名字的戒指将舒莫的手指完全圈住后,男人才好像心满意足一般,轻声喟叹了起来。 舒莫望着他,两个人对视着,片刻后,希伸出手,将舒莫拉入他的怀中。 在所有人的面前,他们身上的压力消散的那一瞬间,在希的受冕仪式上,在所有人终于可以抬起头时的注视下,银发的男人抱住面前的人,高声宣布。 “你是我的。”他说。 “嗯。”舒莫抱住他,被男人死死勒在怀中:“我是你的。” 第106章 时空走廊 舒莫抬起脸,看着上方打开的神居之门。 短短几天时间,周边的阴云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般,要将高塔彻底侵蚀。若是再这样下去,整个高塔都会因为普尔纳的畸变而被彻底污染,盖亚现在的状况就已经反应出了高塔的地脉在被污染,土地不再肥沃、植株和树木正在逐渐枯萎、衰竭,空气变得阴暗潮湿,牲畜们咀嚼着发黑的食粮,身体也在被其污染。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希和普尔纳之间的战斗,而是整个高塔的危机,在希加冕后,日冕组织已经完全取代了审判所,他们开始组织人手,准备在接下去的大战中清理畸变滋生物,并保护剩下的平民。 但除了希以外,却没人可以真的直面普尔纳,希需要独自一人进入普尔纳的神域与其交战,如果希成功了,那么皆大欢喜,如果希失败了,那么大家之后就可以洗洗睡了。 话虽这么说,但舒莫却笑不出来,希站在他的面前抚摸着黑发青年的脸,一幅粘人至极的模样,之前还好,自从舒莫和他确定关系后,男人就变得越发粘人起来:“担心我?” “那就亲我一口。”希伸出手指,轻点着自己的唇,银眸眨动着,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 “别闹。”舒莫皱起眉,希却微笑了一下,他表现地极其沉稳,让人的心里也感到了一丝安心和信赖,希无论在什么时候似乎都是这副模样,银发男人捏住舒莫的下巴:“也许你亲我一口,我就能赢了呢。” 舒莫:“你不可能输。” “哦?你这么信赖我吗。” 舒莫看着近在咫尺的淡唇,凑上前亲了亲他,这一幕落在周围的人眼里,只感觉他们就算是在这样的场合也歪腻地分不开似得,自从舒莫当着其他人的面被希抱住之后,他的底线一降再降,现在已经趋近于无了。 “你会赢的。”舒莫握住他的手,犹豫了一瞬,黑发青年说道:“真的不需要我去帮忙吗?” 希低头望着他,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那个吻,他的眼神落在舒莫的唇上,忍了一会后又凑上去接吻,直亲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不。” “我可以在旁边协助你,我……” 舒莫还想说话,男人却已经站直身体,舒莫只能后退一步,看着希说:“如果是其他柱神的话,不止是你,其他人都可以来和我一起围剿祂。” “但普尔纳不是。”希轻声说:“祂的神域和其他柱神不同。” 希这么说着,舒莫的疑惑仍然不解,但说起对柱神的了解,或许没有人比希更加清楚,毕竟这家伙实实在在地斩杀了其他十一位柱神,战绩可查。 “如果是普通的柱神,那么祂的神域并不会完全影响整个高塔。”希轻声解释道:“但普尔纳的神域,是其他柱神的几倍。” “因为在很久以前,祂曾经斩杀过其他几位柱神,并掠夺了祂们的一部分神格。” 希的话让舒莫睁大了眼睛,黑发青年经过最开始的愕然后,就很快冷静了下来:“我曾经听说过,高塔在最开始,是可以互相连通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高塔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也不允许其他高塔的人互相联系。” 以至于所有的高塔都变成了空中孤岛。 他思索了一瞬,就说道:“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了柱神们再也不肯互相往来?” “没错。”希说道:“普尔纳杀了另外两位柱神,掠夺了祂们的神格,祂原本便是所有柱神中最强大的,在祂畸变后,才会导致高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希抚摸着舒莫的脸:“只有同样拥有神域的柱神才能不被祂污染,舒莫,在这里等我。” “更何况,你也有事要做呢,舒莫。” 男人说了这番有些奇怪的话后便转身离开,留下舒莫有些不解,希说那番话时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仿佛他知道有些事即将发生,并对此感到期待。 希带着日冕组织的猎人们离开,那些人跟随在他的身后,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在他走后,舒莫便自然而然地要留下来主持大局,毕竟在希之下,地位最高且能够服众的人便只剩下了舒莫和……所长。 第355章 不知道为什么,舒莫现在并不是很想和所长接触。 但自从实验所的事发生后,他也确实没有和所长见过面了,他们也应该好好聊聊。 舒莫正准备去寻找所长,就看见留在二层的猎人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无论是实验所还是日冕的猎人,都对舒莫有着几分崇敬,他们面对舒莫行了个礼后,便飞速说道: “舒莫大人,不好了。” 舒莫:“?” “贝拉夫人她,畸变了!”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贝拉夫人坐在床上,似乎在和某一个存在对话。 “为什么他能够得到一切?”女人的声音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血肉撕裂声传出,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她却还坐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被子。 在精致的衣物下方,是若隐若现,正在缓慢生长的某种东西,房间内没有开灯,所有的仆从都被驱散,只留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贝拉夫人仍然是月柱,希之前给过她选择,让她主动交出自身的支柱本源,但她却不甘心,这也是引发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既然柱神本人都已经被污染,那么其下的支柱也会是下一批产生畸变的主要对象,他们作为高塔的一部分无法幸免,贝拉夫人能够感受到自身正在一点点地畸变、扭曲,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本源,因为她不甘心,她无法甘心。 “明明只是一个怪物。”女人说着,声音已经开始逐渐变化,银色的长发扭曲缠绕,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她捂住自己的脸,控制不住地低吼起来,在这一刻才终于开始感到悔恨。 悔恨在希出生之前,为什么不直接除掉他。 庄园内传出一声嘶哑的尖叫,整个庄园内仅剩的所有仆从都被一柄柄利刃所贯穿,舒莫走进庄园的这一瞬间差点遭到偷袭,但他很快便踩碎了脚底中蔓延而出的利刃,并让其他人暂时离开。 他皱起眉,独自一人走进了屋内,避开室内无处不在的利刃后,黑发青年落到门前,推开了这扇大门。 门内,贝拉夫人已经完全化为了怪物,她的身体挂在天花板上,因自身本源的暴动而扭曲,下方的整张床都被她的利刃切碎,舒莫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是想不明白,贝拉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总之,先将她救下来,实在不行就就地格杀。 舒莫想着,一双怨毒的目光却突然落到他的身上,黑发青年抬起脸,就看见贝拉望着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你为什么要站在希那边?” “啊,我记得你,圣者。”女人轻声说:“曾经的圣者选择了希,现在的你还是选择了他。” 舒莫望着她,接着垂眸:“你疯了。” “我没有疯,疯的是你们。”贝拉说道:“希从我的体内降生,夺走了我的一切,若不是他,我才应该是日柱,是未来的新神。” “从我诞生开始,父亲就说,未来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贝拉说:“他甚至不是我的孩子,却偏偏要来抢我的东西。” 舒莫沉默了一瞬,最终,他想:还是直接杀了吧。 “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杀意,”贝拉缓缓低下头,她的脖子变得很长,像蛇一样柔软:“你想杀了我?” 女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东西,那么贝拉唯一想要的,就是权力,她其实还有其他孩子,但那些孩子都畏惧并依附她,只有希,是她需要仰望的对象。 这样的现实略过脑中后,女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更加扭曲起来,她发出模糊的嘶吼,愤愤不平,之后又开心地笑,情绪变化地越快,扭曲地就越发严重。 在她的脑中,一个声音对她说道:“你想要改变过去吗?” “嘻嘻,回到过去除掉不应该出现的人,好,好啊。” 舒莫皱起眉,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捏住面前的怪物,贝拉夫人的身体在转瞬间就被他捏碎,但下一秒,女人又软软地重新复原,舒莫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但即使他将面前的女人杀死、甚至肢解,对方都会再次重组,仿佛被某种不属于她的力量揉捏在一起。 “回到过去……”贝拉的声音变得越发兴奋起来,她的身体骤然一缩,接着化为了一颗光球被一只突然探出的手捧起,那只手上骤然睁开了几双眼睛,和舒莫对视着。 那是几双鲜红的、似曾相识的眼睛。 在神居之门中一闪而过,俯视着二层一切,高高在上的眼睛。 来自于高塔的柱神。 “普尔纳。” 舒莫说道,黑发青年头顶的冠冕骤然一亮,他的黑发被风吹起,一头白发伴随着圣洁的光芒被风吹得起伏,那条手臂被舒莫直接毁去,但那颗光球却摇晃着,月柱的本源在其中流动,带着贝拉的记忆和血脉转动,由希的母亲、高塔的本源、柱神的力量共同凝聚在一起的光球晃动着,最终锁定到了一道走在尸骸之海上优雅前进,正走向王座的银发身影。 “我期望。”一道浑浊的、嘶哑的声音响起,舒莫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落在那颗光球上,却难以撼动,因为那是来自于高塔本身,来自于“期望”本身的愿望:“我能回到过去。” 在柱神的身边,一直垂着头,犹如一具雕塑般的柱神缓缓抬起脸,露出一张畸变的面孔。 第356章 在祂的手边,最后一刻,也是最庞大的一颗奇迹之石缓缓破碎,很久以前,他们曾经用这颗奇迹之石祈愿,希望“奇迹”可以诞生,而现在,柱神再次许下愿望,却是为了回到过去,杀死面前的敌人。 “——杀了希。” 那道浑浊的声音一顿,接着笑了起来,那颗光球在舒莫的面前滚落,化为一个通道,几道狰狞的黑影冲入其中,舒莫望着面前的这一幕,也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伴随着这道通道的出现,周围的一切都被时空乱流所扭曲,希的脚步一顿,感到自身的存在似乎有一瞬间的模糊,但男人却并未慌张,他只是抬起脸看向前方的柱神,日冕组织的猎人们正在宫殿之外和滋生物们拼死搏杀,而他站在这里,才终于看见了这在他出生前就一直将他视为死敌的敌人。 柱神也同样低下头,和希对视着,两个人的目光交错了一瞬,这在预言之中注定会互相残杀的死敌实际上是第二次见面,而在这次见面之前,他们已经在暗中交锋。 这两个人在终于见面的这一刻,希望着前方坐在王座之上,体型庞大扭曲,发丝在整个宫殿内来回蠕动的怪物,说道: “好丑。” 普尔纳缓缓站起身,祂庞大的躯体让整个宫殿一颤,那股来自柱神的威压溢出的一瞬,几乎让神居内的猎人呼吸一窒,身体骤然虚弱下来,接着就被前方的怪物一口吞噬,但下一秒,希的力量传出,与普尔纳的神域针锋相对。 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怪物撕碎的猎人呼吸急促,他看着前方的滋生物,抬起手,毫不犹豫地趁着这个机会撕碎了对方。 望着这骤然展开的神域,普尔纳却并未有任何感觉,祂抬起手,奇迹之石的碎片就顺着祂的手腕滑落,在地上坠落成粉碎,接着融化成一团污秽,流入祂的体内。 随着刚刚的许愿,柱神的身体似乎被污染地更加严重,希望着这一幕,说道:“奇迹之石。” 许下愿望,付出代价。 希抬起手,他的影子也在逐渐扭曲、畸变,柱神望着他,那双眼中无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感情,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的人,两个人沉默了一瞬,就突然抬起手,没有更多交谈,也不需要有任何交流,希的身体骤然扭曲起来,两个体型庞大的怪物轰然撞在一起,远方的城堡发出一声巨响,下一秒,所有的猎人们抬起脸,瞠目结舌地看着远处那两个将城堡撕毁的怪物,他们甚至分不清哪一个是希,哪一个是畸变之祖。 ……为什么看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柱神和希的战斗,让整个高塔仿佛末日降临一般,其他的人只能祈祷希的胜利,而在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圣者大人去了哪里? 舒莫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又或者说,若不是因为柱神的许愿,而祂手中的那块奇迹之石是最后一块也是最强大的奇迹之石,否则,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他像是踏入了时间的长河之中,过去和现在在他面前化为一条条长廊,其中是数不尽的分支,就像是一条分叉的树,有些分支看似存在,但实际上已经崩塌;只有他所处的这一条走廊,才是他所处的时间线。 站在这里的这一瞬间,就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告知他:所有人毕生只有一次进入这里的机会,过去和未来并不是恒定存在的,却又不可改变。 就像是著名的香蕉皮理论。 一位时间旅行者穿越时空,想要阻止父母的相识,却不小心踩到一块香蕉皮摔伤住进医院,而他的父母是照顾他的护士和医生,两个人因他而相识,之后相爱。(1) 必定会发生的一个个节点就犹如树枝本身,它必定发现,但中间却可以有多条岔路,而柱神进入其中的原因,则是要毁去希的分支。 舒莫意识到这一点后,就选择要在柱神之前找到希,并保护对方。但时间的分支实在太多,太过庞大,他不知道柱神究竟去了哪里,他抬起脸观察四周,就看见了一张又一张的壁画,有希、夕、所长、贪婪,壁画上的他们或是拥抱着他,或是正在微笑,其中几张壁画让舒莫微微一愣,黑发青年盯着看了一会,才微微脸红地移开视线。 这些壁画都象征着其他的时间线,但却是已经灰暗的分支,其中的身影基本上都是这四个人,但在最后一条走廊里,却突然浮现了一片黑红,出现了第五条分支。 舒莫将注意力落到那张壁画上,就看见上方一片黑暗,下一秒,一本通体漆黑,书页猩红的笔记本缓缓从其中推出,接着飞到了舒莫的面前。 舒莫一愣。 他望着面前的书本,就看见许久未见的真理的代价飞在他的面前,他的书页翻动着、粘稠的声音犹如血管的脉动般,强烈到了极点的活物脉动出现,真理的代价似乎在思考着现在的状况,片刻后,一声轻笑传来。 【好久不见。】 这本笔记本缓缓翻开,映出一行鲜红的大字,下一秒,舒莫伸出手,这本陪伴了他很久的东西就落到了他的手掌上,黑发青年低头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我只是想要帮你。】 真理的代价如此说着:【这里是时空回廊,你的过去、未来、现在交织的地方,我会帮助你记录节点,以保证你不在这里迷失。】 第357章 真理的代价是极其特殊的污染物,从很久以前他就说过,他可以预知未来,但舒莫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出现在这里! “这些壁画是什么东西?”舒莫说道。 【已经发生,但却注定不会发生的分支。】真理的代价似乎有些惋惜,说道:【喜欢吗?】 舒莫沉默了一瞬,他望着前方的壁画,特别是在所长的那张壁画上多看了一会后才说道:“变态。” 【呵……】 真是变态的趣味,舒莫揉着额头,现在想起所长曾经一再尝试过想要将他囚禁起来的样子,却生不起什么气了,他暂且不管这些,而是说道:“柱神去了哪里?” 真理的代价缓缓翻动着,片刻后,他说:【跟我来。】 【在进入这条主走廊后,你就只能前进,不能回头,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影响过去,但你要记住,‘必然’是一定会发生的,它不可改变,也不可更改。】 【而现在所发生的‘必然’,则是……希的诞生。】 【但除此之外,希可能遇到任何事,他会诞生,但他可以被贝拉攻击扼杀、也可以被你阻止、救赎。】 真理的代价在前方带路,他们停在一张壁画前方,舒莫看着面前的这张壁画微微睁大眼睛,因为在这其中出现的,赫然是贝拉,以及潜藏在她的影子中,缓慢爬出的柱神手臂! 舒莫顿时上前阻止,但这却是已经发生的过去,因为柱神比他更快进入时空回廊:在舒莫的面前,柱神从贝拉的影子中钻出,望着睡梦中的女人,那条手臂毫不犹豫地扼住了她的脖子,但下一秒,贝拉的体内就爆发出太阳的光辉,她不断地挣扎着,柱神的手臂渐渐不支,祂望着睡梦中的女人,突然退后一步,将她的影子拖出。 惊魂未定的贝拉缓缓醒来,就看见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影子站在她的面前说道: “你的孩子想要杀了你。”她倚靠在贝拉的身上,抚摸着她脖子上的指印,仿佛刚刚是它从什么人手中救下了她:“你要小心,贝拉。” 这团影子破碎开来,重新融入地板之中,柱神转身重新进入时间回廊,祂要前往下一个壁画去扼杀希,希的出生似乎是不可阻止的必然。 “这是在搞什么……” 贝拉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小腹,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意识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莫望着这一幕:“这就是贝拉厌恶希的原因?” 真理的代价不置可否:【就算没有柱神,贝拉也会逐渐生出对希的厌恶和警惕,毕竟。】 真理的代价为什么会这么说的原因,舒莫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转向下一张壁画,就发现这似乎是贝拉分娩之时的一幕。 女人躺在床上竭力挣扎,房间内到处的忙碌的仆从,但他们却很快就被贝拉体内涌出的高温烘烤到重伤,房间内的温度渐渐上升,除了贝拉以外,很快就没有人能够继续停留在屋内,女人作为希的母亲,自然是可以免疫这股生育时的高温,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从她体内诞下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可爱的婴儿或孩子,而是一个狰狞的、可怖的怪物。 屋内的高温缓缓退散,犹如日夜交替一般,一股来自深渊的寒意让人开始发抖、发颤,一条条血色的丝带缓缓伸出,贝拉低下头,就看见了这惊恐的一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无数条丝带犹如血色的触须般落了一地,没有剧痛、也没有啼哭或尖叫,一具幼小的、通体猩红的婴儿身体就慢慢从她的体内爬出,因孕育了希,贝拉的身体被日柱的本源赐福,她的身体骤然年轻了几分,生育所带来的痛苦也随之消散,现在的她得到了赐福,拥有了不变的容貌、年轻的身体,但贝拉却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孩子,看着这个被家族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认为会是未来新神的孩子。 “——怪物!!” 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她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贝拉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了床上的怪物,那具很小的身体就那样摔在地上,血色的丝带将他抬起,这具婴孩就那样撑在空中,他一头黑发,通体是狰狞的黑红色,身上连接着无数的丝带,没有任何圣洁美好的气息,反而狰狞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但他的体内,却传来了日柱的威压,贝拉想要杀死他,立刻马上杀了他,她不能容忍,也不能允许自己诞下了这个怪物,这将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 但她却做不到,这是来自日柱的压制,贝拉爬下了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完全恢复了,女人来不及在意这一点就头也不回地逃开,在她的身后,一双深黑色的眼眸张开,女人的身影却已经彻底消失。 高塔的日柱1,未来的新神在此刻诞世。 他的母亲只看了他一眼,就慌张离去,要叫来其他人,接着扼杀这个畸形的怪物。 他所听见的第一句话,是贝拉叫他:怪物。 婴儿的眼珠转动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思考。 下一秒,一头白发的男人缓缓走进这个血色的房间中,婴儿的眼珠转动着,就陡然一颤,他看见了自他诞生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人。 头戴纯白冠冕,背后长着一双翅膀的白发男人站在他的面前,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望着他。 第358章 那并不是厌恶,也不是憎恨,而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整个房间都被血色完全笼罩,贝拉甚至没有给希取名,婴儿的身体上满是魔纹,他望着前方的男人,就看见对方站在这满地的触须之中,接着伸出手抱住了他。 “希……” 一头白发垂落至脚踝,散发着圣洁气息的白发男人怀中抱着一个通体猩红的孩子,白皙的脸庞被血染湿。 在这安静的房间之中,只有他轻轻呼唤对方名字的声音。 婴儿被他抱在怀中,伸出手指,抚摸到了他的一缕头发。 舒莫伸出手,手中涌现白芒,他将手按在希的身上,接着,希身上的所有魔纹都被他压制,一点点地浓缩,最终都汇聚到了希的右手处,形成抹不去的纹路。 纯白色的光芒涌现,舒莫的额头见汗,在他的怀中,那狰狞可怖的怪物却骤然换了一幅模样,舒莫用圣力为他编织出一件衣服,再用自己的力量织出一双手套,将对方身上的所有狞色掩盖。 而现在,被包裹在精致衣物之中的婴儿已经不再是怪物,他一头绸缎般的银发垂下,一双银眸轻轻晃动着,漂亮到不由自主地心生喜爱。 他的眼睛睁大,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白发男人,握住那根探到他面前的手指,希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哭泣、没有笑容,只有全然的冷漠和一眨不眨的凝视。 在他的眼中,白发男人轻轻露出一个笑容,对他说: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 “希。”舒莫念着这个名字:“你的名字,就叫做希。” “父亲、父亲——”贝拉拉着一脸茫然且慌张的男人冲进了房间里,带着护卫说道:“我们必须立刻杀了那个怪物!” 她推开门,所有人却都愣在了原地,叫嚣着的贝拉转过脸,也愣住了。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屋内的一切都十分正常,而躺在床上,穿着一身精致衣物的孩子显得那样漂亮可爱,他一头银发银眸,皮肤白皙、眼睛大而精致,显得是那么可爱。 “贝拉?”她的父亲站在外面看了很久,也只能感受到房间内传来一股圣洁的气息,仿佛刚刚有某个存在在这里停留:“这就是你说的怪物?” “可是……”贝拉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希却忽然将目光转向他们,她几乎立刻后退了一步,眼中浮现的,仍然是那个漂浮在空中的怪物。 希的眼神在一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下一秒,他闭上眼睛,似乎做了某个决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震惊地看见床榻上的人身上发出一股光芒,下一秒,这位刚刚降世的日柱1的身体便缓缓抽长、生长,几乎是几秒后,一个精致到犹如洋娃娃般,穿着一身白袍,手上戴着手套的少年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的面容姣好,那张精致的面孔已经可以看出未来的美貌,他的一头银发垂至脚踝,看上去明明年纪很小,却长得极高,身材高挑。 “希。” 在所有人警惕的目光下,少年缓缓起身,落到地上,他的声音冰冷、清脆。 “我的名字,是希。” 第107章 希的过去 自从高塔的日柱1降世后,贝拉夫人所在的家族地位一跃而上,审判所的人前来确认消息后神态微妙,但到底没有做些什么。 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想做,还是不敢做,总而言之,在其他人的勾心斗角以及暗潮涌动间,这位高塔的日柱1就这样长到了……7岁。 “这tmd是7岁?!” 舒莫睁大眼睛,看着壁画上那身形高挑,一头银发,气质冰冷的身影,惊得目瞪口呆。他是想到过希这个人本身就不正常,但他没有想过,希年轻的时候居然是这副模样。 年少的希明明才出生七年,就已经长到了一米七高,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有如一具非人的机器,家族内的人畏他惧他;只知晓他身份的人对他又尊敬又害怕,而他的母亲则将他视为怪物,希本身更是对周遭的所有都毫不在意,他既不在乎贝拉夫人的冷落、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少年的地位超然却又居于世人之外般,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不可能过上和普通人一致的生活。 容貌冰冷精致的少年住在属于自己的主位上,仅仅七岁就已经把握了家族的一部分政权,而希性格中的暴戾和疯狂更是在会议上发挥地淋漓尽致: “不听话的就抹去。” “不归顺于我的存在就消失。” “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就都属于我,其他人不能争抢,也不能僭越。” 希坐在主位上,气势已经压下了身旁的所有人,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希自己,都从未将他视为普通的孩子,或者说,在出生的那一瞬就理所当然会成为高塔新神的他若是表现地平庸,反而显得不正常。 但这并不是希可以肆意妄为的理由,总有人会出来反对他、质疑他,在希亲手血洗了半座城市的敌对势力后,所有反对他的声音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沉默不语,在背后指责他残暴无度的人。 希在其他人的眼中,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暴君。 而就算是贝拉,也没有教导他的资格,希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人掌握,与其说贝拉是想教导希,不如说她是想借此掌握希来达成她的目的。 第359章 但希甚至从未称呼她为母亲。 因被日柱赐福而显得更加年轻,容貌永远定格的贝拉站在希的面前,冷声道: “你居然想要杀死康纳,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二把手?!” 贝拉望着面前一头银发的少年,对方甚至没有望向她,只是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翻动着,少年的手指奇特,有着六根手指,他常年戴着手套,一头银发披散在身后,漂亮得不可思议。 “希!”贝拉说道:“回答我。” “吵死了。”希缓缓放下书,说道:“他已经死了,你需要我将他的尸体还给你吗?” “你竟敢……”贝拉退后一步,望着面前的人说不出话,自从希出生后,她在家族中的势力就被慢慢蚕食,原本近在咫尺的地位和权力都被希完全夺取,别说是她,就算是她的父亲也得在希的面前俯首,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母亲和孩子的关系,这个突然降世的怪物,更像是来夺走她一切的死敌。 贝拉握住手中的扇子,想起她的影子日日夜夜在她耳边的低语: “你的孩子会杀了你。” “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屈服于你,你就杀了他?”贝拉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闪烁:“如果我有一天不听从你的命令,难道你也要杀了我吗?” 希的手指搭在桌面上,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双澄澈的银眸毫无波澜,片刻后,少年悦耳的声音响起: “我想是的。” “但你不会这么做。”希说:“你很怕死,你渴望我给你带来的权势,你享受这些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去死呢?” 希说完这番话后,就对贝拉失去兴趣,他将手中的书籍放下,转而细细地在桌面上绘制起来,在他的房间之中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像和雕塑,而那些纸张上都无一例外地刻画着同一个人的面孔,希细细地绘画着,无人知晓这样一位非人般的存在究竟为何会日复一日地绘制同一个人的模样,这个时候的希是不能被打扰的,曾经有个仆从只是擅自动了他的一幅画,就差点引来他的暴怒。 看着完全忽视她的希,贝拉的眼中慢慢浮现一丝恨意,这恨意之中又带着一种恼羞成怒般的愤怒,她深呼吸着压下心里涌出的情绪,转而勾起唇笑道: “你就尽管这样暴戾下去吧。”女人说:“你这个怪物。” “没有人会爱你,也没有人敢靠近你。”贝拉一字一句地说:“连你的母亲,都有可能死在你的手上,谁会来接触你呢?” 贝拉说完这番话后便转身离开,在她的身后,希缓缓抬起脸,望着对方的背影。 “没有人会靠近我?”希重复着她的话,少年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画卷,一直毫无情绪的银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不悦,就仿佛……是被戳中了心神。 他转过脸,看着自己房间中的雕塑,那些被毁去面容的雕像无一例外的都是同一个人的样子,一头纯白长发的男人怀中似乎抱着什么,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圣洁气质,带着悲悯的气息拥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希无数次地回忆起那一幕,在近乎疯狂的状态下创作了无数作品,却在看见成品的那一瞬间控制不住地将其毁去,他无法忍受拥有对方脸庞的伪物,却又无法自控,所以少年只能选择不去为雕塑和画像做上面孔,任由一张又一张没有脸的画像和雕像摆放在他的房间内,日日夜夜地凝视着他。 而从他出生之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希的眸光闪烁起来,一种几乎可以称为暴怒的、压抑的情绪一闪而过,银发少年的银眸闪烁着,气质犹如一层发烂的污泥般,突然掀开了表相,显露其真正狰狞的一面来。 在那一瞬间,他对贝拉的耐性到达了极致。 真理的代价看着这一幕,说道:【他决定杀死贝拉。】 舒莫一愣,接着说道:“可是贝拉之后还活着。” 不,不对。 舒莫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未来的贝拉还活着,若是她在此刻死去,那么未来就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无论如何,就算希再厌恶贝拉,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死去。 更何况,他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柱神以贝拉为锚点进入了时空走廊,若是贝拉现在就突然死了……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他一路追随着柱神的踪迹,如果现在进入壁画去干涉时空,那么他就有可能跟丢柱神的行踪,但贝拉无论如何都不能死,想到柱神除了在贝拉怀孕时出手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搭理过女人后,舒莫就嘀咕了一句:“柱神也知道贝拉不能出事吗?” 想到这里,舒莫叹息一声,走进了壁画之中,真理的代价说道:【你不能在壁画内停留太久,否则你会在过去迷失,我会为你指明方向,当我呼唤你时,你就必须离开。】 舒莫答应了它一声,想到贝拉曾经和他说过的话,黑发青年的动作一顿,他的黑发转为白色长发,以圣者的姿态出现在了房间内,看着前方的银发少年,舒莫既是在看着过去的希,也仿佛是在以这种方式接触到希的,他不曾了解的回忆。 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希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并未表现地十分慌张,而是放下手中的画笔,这才转过脸望向这位不请自来的来客。 第360章 就像是无论是谁出现在他面前,下场都只有一个。 “希。”舒莫站在他的面前,望着那双冰冷的银眸说道:“好久不见。” 银发银眸的少年转过脸看着前方的人,没有说话。 舒莫的心一紧,希不会是不认识他或者把他当成什么不怀好意的陌生人了吧。 舒莫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吗?” 一秒、两秒。 希没有开口。 舒莫有点紧张起来,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地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怪人,他捏了把手心的汗,身体微微一动,却没想到希死死盯着他,接着说道: “你想去哪里?” 舒莫微微一愣,就察觉到自己的脚上突然传来了奇异的触感,他低头看去,就发现一只又一只狰狞的骨手不知何时已经攀附在了他的小腿上,犹如从深渊中涌出的怪物般捕获到了心仪的猎物,woc难怪希刚刚一直没有说话,原来是在暗地里蓄力。 舒莫想要后退一步,身体却被死死抓住,动弹不得。希站起身,这个时候的他才表现地仿佛胜券在握一般,看着面前的人,从出生开始到现在脸上都没有多少表情的希看着舒莫,突然张开嘴笑了起来。 舒莫的眼前划过一抹银色的光影,那道身影是那么迅速,一头银发的少年朝着他走了过去,没有多少动作,舒莫就发现自己被人死死抱住,希伸出手,将脸靠在舒莫的胸膛上,用手将对方牢牢锁死,他从喉咙里挤出几声轻笑,这才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我抓到你了。” 舒莫转过头,就看见自己的翅膀上都落上了几只狰狞的骨手,对方轻轻抚过他的翅翼,接着就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翅膀根部,然后用力地握住,不知为何,舒莫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希想要做些什么,他连忙压制住那即将用力的骨手,无奈地说道:“别闹。” 原本想要开口训斥的舒莫看着面前这小小的……一米七高但是才年仅七岁的少年,明明知道对方的性格多么暴戾,但还是无法生起气来。 “你一直在等我吗?”舒莫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如银丝般冰凉的触感传来,舒莫抱住面前这漂亮又精致的人,还没感慨希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就突然意识到:希现在好像只比他矮一个头。 舒莫:“……” 希紧紧揽住他,银色的眼眸不断转动着,他在见到舒莫第一眼时的想法,就是要将对方永远留下,但舒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止住了他的动作,希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在乎的,仅仅只是对方会不会再次离开他。 “你是谁?”希说道,他又转而说着:“无论你是谁,留下来。” 舒莫的心一瞬间就化了。 委屈的、抱着他祈求他留下来的希,虽然他知道希的意思是命令他不准离开,虽然他知道希实际上并不在意他的身份只是单纯想要占有他,虽然他知道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在委屈,但舒莫的心仍然软成了一团,男人低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舒莫任由少年犹如八爪鱼般死死抱着他,带着人走向了希的桌子,对希身上不断涌出的狰狞触手以及那逐渐散发而出的魔纹视而不见,舒莫刚准备坐下,希就将他放开,然后用触手将人牢牢困住后站起望着他,脸色冰冷。 “你到底是谁?”希说道。 舒莫低下头,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触须和骨手,白发男人微笑着,即使是被怪物所包裹,也呈现出难以形容的圣洁和宽容: “我的名字,是舒莫。” 舒莫说完这句话后,就说:“我是为了救……”他这么说着,之后说出的话却被某种存在消除、抹去,整个时空回廊仿佛都在那一瞬产生了某种变化,舒莫闭上了嘴,意识到有关于未来的一切似乎是不允许被透露的,舒莫只能转而说道:“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希。” 白发男人的神色温和,这句话多么悦耳、诚挚,舒莫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他存在于此的意义就是为了希而来,既像是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又像是甜美诱人的诱饵,舒莫突然出现在希的面前,带着圣洁的气息和无法抗拒的姿态,犹如一只发出清鸣的蝉落入了怪物的巢穴中,希注意到了它,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舒莫似乎对他很熟悉,仿佛知晓着希的一切和他的所有弱点,但这都不重要,希望着前方的人,将他死死抱紧,犹如有毒的藤蔓缠绕住自己的猎物,一双银眸中只能映出舒莫的样子,一点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那双银眸似毒般,只要染上就会被其完全侵蚀,希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只感觉对方哪一点都长在了他的心口,是完全符合他喜好的存在,他那么好,只要看着舒莫,希就似喝醉了似得,眼神迷离地舍不得眨眼。 “我喜欢你。” 舒莫听到他的话只是微微一愣,就好像理所当然似得点了点头:“我也喜欢你。” 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希几乎要发出一声喟叹,两个人死死抱在一起,就算是希突然暴起狠狠一口咬在舒莫的脖颈上,白发男人也只是微微一愣,就选择全盘接受。 “你想要杀了贝拉?”在希品尝着他血液的味道,正享受这种感觉的时候,舒莫突然开口:“你不能杀了她。” 第361章 那一瞬间,希睁开了眼睛,其中的杀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如果之前他只是对贝拉有一丝杀意的话,那么贝拉现在是非死不可了。 舒莫清楚他的性格,急忙补充道:“如果她死了,那么我就见不到你了。” 希眼中的杀意消散了几分,舒莫连忙哄道:“听话,你别管她就好,我会……呃,什么?” 真理的代价突然出现在希的身后,缓缓翻开,上方的血色字迹浮现:【时间到了。】 舒莫的心一紧,他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白发男人连忙站起身,希察觉到他的意图,仰起一张脸看着他,片刻后,舒莫说:“我得走了。” “你想去哪里?” “希,你不要生气,我必须得暂时离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以后会再次看见我。” 真理的代价再次翻过一页:【要来不及了。】 舒莫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染上一丝急切,在这个时候,希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少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将人死死按住,舒莫却轻易地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扒了下来,那一瞬间,希脸上错愕了一瞬,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舒莫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如同来时一样,就那样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舒莫的身体从壁画中抽离的那一瞬间,属于过去的影像就被永远定格,舒莫回过头的时候就骤然一惊,因为他发现希在他离开后的几天内数次停留在贝拉的身边,甚至有几次像是要直接杀了她。 舒莫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已经无法再进入其中,他的心先是一紧,然后又放松下来,因为他还在这里,就意味着贝拉没有死,果然,希只是数次像是要真的下手,却始终没有动手。 舒莫略一思考,就意识到了希这么做的原因:希在试探。 试探他会不会因此出现。 但少年又不敢真的下手,他始终无法寻找到舒莫的踪迹,他害怕舒莫真的不会来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希在外人面前始终冷漠、无情,残暴地令人发指,贝拉对他的观感越发厌憎起来,几次死里逃生的她突然发现,希对她完全失去了兴趣似得,既不杀她,也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几个人勉强算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许多年,这段时间以来,舒莫一直追逐着柱神的踪影,并数次从祂手中保护了希,但他总是突然出现又再次离开,当希匆匆赶来的时候,所能感受到的,就是舒莫残留下来的一丝圣力。 【再这样下去,希就要被逼疯了。】真理的代价说道。 舒莫的身上还带着一点柱神残留的伤口,对方的招式狠辣,舒莫几乎不能有片刻的大意,否则柱神就有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望着壁画中显得越发冰冷的青年,舒莫露出苦笑:“我没想到,我居然会是影响希性格的其中一个原因。” 他思考着希在和他相处时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更加揪心,希就像是最开始出生时,就烂了一半的种子,当他发芽之后,周围的人开始对他产生影响,舒莫一直不清楚希性格的成因,现在他却突然发现,他也是影响希的其中一环。 但他不能留在壁画中太久,就导致希一直在寻找他,然后因此而不断陷入狂暴,此时的希在外人眼中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暴君,他已经找到了那把名为暴君的权杖,并强行令其屈服于他,希已经完全长大成熟,这漂亮的庞然大物行走在败破的城市之中,手中握着一把黄金所制的权杖,他的手段残暴、性格冷酷无情,行事肆意妄为,青年的一头银发在空中飘散开来,面容美如画卷,残忍又漂亮。 美若神祇,却恶如邪魔。 舒莫看着眼前的壁画,心里想着:如果他一直待在希的身边,能不能让希变得更好? 【‘必然’不可更改。】真理的代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有劝阻,只是说道:【你只需要记住,有些人、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就算你这么说……”舒莫闭上眼睛:“我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想法?” 真理的代价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向来是这样,只会给出提示,至于舒莫怎么选择,他都只是旁观,仿佛知晓舒莫再怎么选择,未来也只会走向唯一一个方向。 【我定位到了柱神的方位。】真理的代价快速翻动起来:【祂进入了一幅画卷里,伪装成了审判所的高层,要去围剿希。】 舒莫狐疑道:“祂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多事,祂是不是开挂了?” 【柱神本就是高塔的神祇,】真理的代价解释道:【祂只需要伪装出一道神谕,就可以指挥审判所的高层,这是很简单的事。】 没有办法,舒莫想,人家的背景太强,他比不过。 看着独自一人坐在漆黑的房间之中,望着身旁雕像的希,舒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赶往了柱神所在的方位,刚望见那副壁画的那一瞬间,舒莫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因为当审判所的人找上希之前,贝拉明明发现了这件事,却任由审判所的人找到希之后,才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审判所的高层聚集在一起,准备扼杀他。”贝拉看上去似乎是在为了家族而着想:“我也想要帮助他,但是若是忤逆了柱神……” 听到她的话,贝拉的父亲眉头紧皱,他并未轻信,而是在意识到审判所的人真的奉神谕而来后,在房间内踌躇着,最终还是选择派出了一部分人手去帮助希。 第362章 “父亲!” “闭嘴。”男人斥责道,之后又说:“你说得没错,但我们本身就已经站在了希的身边,平时享受着日柱的名号获取的资源,现在又想置身事外?” “就算他是日柱,审判所的七诫与高塔的另外一位日柱一起围剿他,那可是两位日柱!”贝拉说道:“家族能够承受这种损失,难不成,你真的觉得,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吗?” “够了。”男人说道:“我们一起去。” 贝拉沉默了一瞬,转而笑道:“好。” 一行人匆匆赶去,却意识到他们低估了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那是两位归顺了柱神的日柱与另外一位日柱的战斗,此时的审判所仍然是碾压一切的最强势力,他们理所当然地拥有整个高塔内的最强者的依附,也是理所当然的强大。 而站在另外两位日柱前方,被围绕在最中心的男人似乎才隐隐是队伍的核心,祂的一头兜帽被风吹开,几缕暗红的发丝晃动起来,两位日柱隐隐将祂护住,不为别的,就因为祂在来到审判所后,在他们面前所展现而出的柱神标识。 “希,”男人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古怪:“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位圣者大人,或许很快就要过来救你了。” “所以我才带着他们前来。”在男人的身边,是将最中心的希环绕起来的审判所骑士团、以及红衣主教形成的法阵,审判所最强大的骑士团骑着飞马在空中盘旋,组成一个庞大的剑阵,红衣主教们正在吟唱圣歌,而在柱神的身边,是一左一右护在祂身侧的两位日柱。 没错。 那个时候的审判所,甚至有两位日柱,和其他几位月柱的依附。 是最强盛、也是实力最强大的审判所。 “如果他来救你,那么你们或许可以一起死,也算是一对亡命鸳鸯。”男人嘶声笑起来,声音中还带着淡淡的嘲讽,在这恐怖的包围圈最中心,一头银发的希缓缓起身,身上满是血色的伤口,即使面对这样恶劣的局势,希也并未有任何感觉,他的眼中由始至终,都没有多少感情,只有在对方提到了圣者的时候,希的眼珠才缓缓转动着。 “你说,他是圣者……?” 希抬起身,一双银眸死死盯住他:“他在哪里?” “他在那里。” “告诉我——” 柱神静静地凝视着他,说道:“哦,看来他并不在你的身边。” “那看来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下地狱了,希。” 空中的骑士团发出一声整齐的鸣叫,主教们手中的法阵即将完全展开,两位日柱上前一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一头白发的身影突然出现,落在希的面前。 舒莫的视线穿过周围的所有人,落到柱神的身上。 舒莫:“你说谁会死?” 白发男人伸出手,一巴掌拍碎一位主教的脑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总是这么爱放屁呢,柱神大人。” 第108章 正文完结 舒莫背着重伤的希,一路躲进了安全的地方,两个人浑身是伤,但好在身后并没有追兵。 因为审判所的两位日柱和主教们,都已经被希撕碎了。 从此之后,审判所的骑士团全灭,两位日柱的死相当于砍去了审判所的左膀右臂,日柱之中,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位日柱1. 审判所损失惨重,柱神却在其他人的拼死保护下逃了,舒莫知道祂必定不会轻易放弃,但在现在的这个时间,希的死劫已过。 舒莫转过身时,就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双……呃,几双狰狞的眼睛,希在重伤状态下甚至被打出了原型,他一直知晓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狰狞可怖,但银发青年对此并不在乎,然而当他不得不在舒莫面前暴露出这一面的时候,希在舒莫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有些迟疑了。 在昏暗的洞穴内,一头银发的青年再不复最开始的完美无瑕,那张美丽的面孔犹如被打碎的陶瓷一般,现出狰狞的裂缝来,血色的魔纹蔓布了整张白皙的脸庞,将其晕染地犹如恶煞一般。 希掩着自己的脸,却又忍不住放下手臂,想要看见舒莫的表情,他的两双眼睛缓缓睁开,沉默地凝视着面前的舒莫,他的眉毛纤细狭长,向下弯着时,就显露出一股难言的不悦。 银发青年默默审视着面前的人,此时的希,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样子。 恐惧,亦或是厌恶? 希的银瞳晃动着,却没有看见一丝反感,从始至终,舒莫都只是用一种温和的眼神望着他,那目光不仅不能称得上厌恶,反而满是关怀,舒莫的眼神落到希的伤口上时,都感觉像是心碎了般,心一抽一抽地疼。 那种难以掩饰的,几乎真挚到了极点的感情,根本无法用任何东西伪装,希能够知晓其他人对他的感情,哪怕是一丝的恶意和伪装都在他面前无法掩饰,但在这一刻,希却发现,舒莫的身上,真的连哪怕一丝的嫌恶都没有。 相反,在白发男人的身上仅有喜爱、怜爱,希静静地凝视着他,接着,银发青年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下,露出一张半毁的脸。 他的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舒莫,无端端地让人觉得恐惧和畏怯,见舒莫看过来,希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很丑,对吗?” 舒莫叹息一声。 那两双染着血的眼睛看着他,却无端端让舒莫生出一股可爱的感觉来,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希就算是放个屁,舒莫都能大概感觉到他在想些什么,舒莫叹息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觉得希的担忧没有什么意义。 第363章 但银发青年却显然误会了,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突然冲了过来,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舒莫微微皱起眉,从希的身上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杀意,他按住面前重伤的人说道:“怎么了?” 希咬着他的血肉没有说话,银发青年伸出手,在这个情况下突然对着刚刚维护他的人出手,他的肤色苍白,脸上却满是魔纹,希望着面前的人,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像是一片破碎的玻璃,轻轻一碰就要裂开了。 “吃了你。”希说,他伸出舌头,舔走唇边的血,眼中呼之欲出的贪婪和疯狂:“我要吃了你。” 与其让舒莫抗拒他、再次丢下他离开,还不如吃了他,希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肯放过,他看得有些痴了,甚至在想,就算是现在死了,也要把对方一口咽下,然后和他合为一体。 舒莫看着他的动作。 男人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最终,舒莫伸出手,把希一边揪了下来,希还想要再上前,舒莫就叹息一声抱住他:“我不会离开你的。” 希被他抱在怀中,感受着一股圣洁的力量涌入体内,银发青年的眼珠转动着,舒莫对他太好了,前所未有的、不求回报的好。 他一直寻找的人,在他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突然出现,来到他的身边救他,舒莫的身上也满身是伤,希死死抱住他:“你之前也这么说。” 舒莫说道:“我说了,我一直在以另外一个方式陪在你的身边,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希。” 希闭上眼睛又睁开,神色阴郁:“你如果再离开我,我就吃了你。” 舒莫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知道希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但却没有强行改变的意思,他只能慢慢劝导,在希诞生的这十几年中从未受过任何挫折,却在今天遭受到最大打击的这一天,他被舒莫维护着,两个人一同躲在山洞之中,避开其他所有人躲藏起来,希死死握住舒莫的手臂,仿佛稍微松开手舒莫就会离开了似得。 到了这个时候,舒莫的来历、目的,以及他究竟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希犹如拥抱着一个最喜爱的玩具、亦或是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舒莫,他其他什么都不想想,他只想要抓紧面前的人。 银发青年压在舒莫的身上,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几乎只比舒莫矮上一些,等到再过一段时间,他的体型就会越发庞大,希会逐渐成为那个脸上带着淡笑,眼中却无一丝人性的日冕之主,舒莫低着头看着希,却在这张脸上寻找着未来的他的身影,希的表情中有着清晰的不悦,舒莫却想,比起那个时候的希,现在的他似乎情感更加生动鲜明一些,也更像是个……活人。 他不知道希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他想要帮助希改变。 舒莫这么想着,似乎有些出神了,希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片刻后,银发青年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脖颈,即使声音很轻,也仿佛在咬牙切齿般地说着: “你在想谁?” 舒莫回过神,就对上几双满是执拗的目光,舒莫眨着眼睛,他扭过脸,知道不能在希面前说太多,否则他的态度会更加偏激:“在想你。” “骗子。”希说道:“你一直在看着我的脸,是在透过我看谁?” 舒莫被他紧紧盯着,脸上却没有慌张的样子:“你。” “别多想,”舒莫说:“你是最重要的。” 他伸出手,心却突然一紧,因为舒莫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一直戴着他给希打造的婚戒,银发青年的脸颊上划过一丝凉意,他转过眼,就看见了在舒莫的手上,清晰可见的戒指。 希的眼睛一顿,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这个戒指,仿佛在看着一枚淬毒的毒药。 “这是……” 舒莫刚想要解释,希却移开了眼睛,银发青年定定地看着他,接着,他突然说道:“很好看的戒指。” 舒莫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希眨了眨眼睛,说:“你有爱人,对吗?” “我的爱人是你。”舒莫想说出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声音被某种力量死死卡住,他只能说道:“对。” “你爱他吗?”希仿佛很好奇似得。 舒莫颇有些心惊肉跳,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模糊地说一句:“这个戒指的来历,你之后会清楚的。” “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希。” 希趴在他的胸口处眯起眼睛,砰砰的心跳声传来,多有趣,他的眼底猩红,表情却始终冰冷:“你一直这么说,是在害怕我做些什么吗?” “可你明明有喜欢的爱人。”希说:“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比你的爱人重要?” “……你是最重要的。”舒莫有点头痛起来,他现在真的感觉到了百口莫辩是什么感觉,但希却说道:“没有关系。” 银发青年这么说着,声音却越发甜蜜,舒莫听着他的话,不仅没有感觉到松了口气,反而还背后一凉。 “无论你有没有爱人,都没有关系。”希这么说着,死死抱紧他。因为无论面前的人喜欢的是谁,他都会揪出那个人,然后拧断他的脑子、抽出对方的脊骨。 他的手臂收紧,像是要将面前的人死死困在手中,舒莫感觉自己的腰近乎被勒断了,他喘不过气了,但还是说道:“我关心的人只有你,希!” 第364章 舒莫握住希的手,对方却突然抬起脸,那张脸带着抹不去的阴郁之色,犹如从深渊之中探出的怪物,正以深邃的目光凝视着他;又似被溺死在湖水之中,从湖底探出头颅的鬼魅,阴冷、湿黏。 “那你口口声声说只在乎我,却又说你爱别人,难不成,你爱的人还是另外一个我?” 希说着,舒莫却沉默了,孩子你真相了。 就算世界上有另外一个希,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是想要和他争夺的人,都会被他除去,他不允许有其他任何人夺走对方的注意力。 舒莫和希对视了一眼,终于无法解释,舒莫叹息一声,终于感觉有些累了,他抱住希,接着说道:“我累了。” “睡吧。” 听到他的话,希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舒莫疲惫地闭上眼睛,接着沉沉睡去。在狭隘昏暗的洞穴内,两个人犹如缠绕在一起的蛇般,只要扯开一方,另外一方就会死去,希睁着眼睛,鼻腔内满是浑浊的血腥味,他身受重伤,伤势却已经被舒莫治愈了大半,希的体温是冰冷的、情绪更是冰冷的,整个人从内而外,都犹如一具毫无感情的雕塑。 但舒莫却是暖的。 希紧紧抱住面前的舒莫,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渗出的暖意,明明作为日柱,身为太阳化身的他,却无法克制地留念对方身上的温度,希在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他是一堆毫无温度的炭石,对方却是一把温暖的火焰,不顾一切地燃烧自己来救他。 希的目光落在舒莫的脖颈处,对方的肤色极白,白得伸出手,似乎就能留下痕迹,舒莫抱着他睡了,将银发青年抱在怀里,却没有发现对方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注视着他,在那短短的几个小时之间,希数次无法控制地将手压在舒莫的脖子上,想要掐住那截脖子,贪婪又渴望地看着舒莫身上被他摧残后留下的痕迹,心中的渴求无法自控地叫嚣起来。 面前的这个人,就连发丝都是属于他的。 犹如只为了他而来,长成了一幅完全符合他心仪的样子。 他那么好,所以希想要留下他,永永远远地留下他。 “别闹。” 舒莫在窒息中醒来,看着面前的怪物,他迷迷糊糊地认出是希,就伸出手把人抱进怀里继续睡了,他看得出来希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但舒莫实在太累了。 也不知道柱神之后会做些什么,舒莫就算在梦中也皱着眉,没有力气去管希的手为什么掐在他的脖子上。 希的呼吸一紧。 他的手缓缓松开,刚刚那一瞬间,甚至认为自己被人发现了,犹如做错了事一般抽回手,希将自己挤进舒莫的怀抱里,他的骨手一只只地爬出,像一群玉色的蜘蛛般落在青年的身上,将他死死抓住。 “留在我身边。” 睡梦中的舒莫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睁着两双银眸,面容半毁如邪祟般狰狞的怪物这才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接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但就算他再用力地想要握紧身边的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银发青年却还是发现,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骗子。” 希站起身,甚至顾不得自己身上完全痊愈的伤势,感受着身旁留下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低吼道:“骗子!!!” 时空回廊中,舒莫站在壁画前,看着先是发狂、愤怒,接着是不顾一切地发狂、嘶吼,最终,银发青年甚至开始祈求,对着不存在的空气祈求。 在那一瞬间,看着他的样子,舒莫觉得自己很残忍,但他想不通,也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想要拯救希?】真理的代价在一旁观望了一切,却对此毫无感觉,仿佛……早就知晓会发生什么。 【你听说过一个典故吗?】 【一个时空穿越者穿越到过去,想要拯救自己一位自杀而死的科学家,帮助对方完成他未完成的实验,他成为了科学家的朋友,给予他金钱和精神上的鼓励,支持他完成学业,甚至为了保护科学家而死,当科学家知晓这件事后,他抛弃了自己的完成到一半的实验,接着抑郁自杀了。】 “你的意思是,是因为我所作的一切,才导致了希之后的疯狂?” 【不,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历史的一环,而过去是无法被改变的,它只会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真理的代价回答道:【你确确实实救了希,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我做得越多,希就会变得越发疯狂?” 【也许在另外一条时间线里,他的性格更加暴戾呢?】笔记本缓缓翻开一页,他的声音悦耳温和,但舒莫的表情却一直紧绷,见状,真理的代价并未多说什么:【柱神前往了下一个节点,我们走吧。】 舒莫最后回过头看了这张壁画,接着只能转身离开。他想要回到过去,想要去希的身边,但是时空回廊却阻止了他的举动,他们只能一直向前,无法回头。 舒莫看着这一张张挂在墙壁上的壁画,黑红色的笔记本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舒莫想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你拥有穿梭时空的能力,你可以进去这些壁画中吗?” 真理的代价缓缓停下,他说:【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你可以去帮他吗?” 真理的代价沉默了,片刻后,笔记本漂浮到他的面前,仿佛在凝视着他,那黑红色的视线落在舒莫的身上,仿佛将他整个人完全看穿。 第365章 【你真的认为除了你以外,希会接受其他人的帮助?】 片刻后,真理的代价说道,只是这一句话,舒莫就闭上了眼睛。 【更何况,你搞错了一件事,亲爱的。】黑红色的书本是如此说着:【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他的死活。】 真理的代价用悦耳的声音说道:【除了你以外,他也不会接受其他任何人。】 【我们该继续前进了。】 笔记本向前飞去,舒莫看着它的样子,片刻后,才跟随在他的身后继续前进。 神居之中,普尔纳和希的战斗仍然在继续,此时此刻的天幕已经被他们身上爆发而出的光辉完全遮盖,日冕组织的猎人大批量的伤亡,但战斗本就不会儿戏,他们在绞杀了大批量的滋生物后也不得不离开,因为再留在这里,猎人就该被战斗产生的余波拍死了。 在最后一位猎人退走后,整个神居除了这两个狰狞的怪物以外再无其他活物,滋生物们发出嘶吼声,残留的滋生物们爬向柱神,纷纷握住了祂的发丝,接着一口啃食在了祂的身躯上。 这让空中的柱神一顿,下一秒,这些怪物就被祂的光辉碾压成碎片,前方的希缓缓张开自己的翅膀,他的六双翅膀上层层叠叠的眼珠转动着,圣洁又狞恶。 希和柱神对视着,两个人此时丑得不分伯仲,一层层的神域展开,接着彼此斗争,厮杀,这样的场景之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希看着面前的柱神,对方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说道: “我本应该在最开始,就扼杀你这个亵神者。” 听见祂的话,希都忍不住笑了:“可惜你做不到,今天还要死在我的手上。” 柱神在刚刚被希压制,祂的思绪越来越浑浊,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粘稠起来,一股极度不祥的力量在祂的手中涌动,柱神现在已经准备拼命了,不在这个时候用出底牌,难道等着把大招留着过年,回家带进坟墓里? 污浊又残忍的红光闪耀,柱神的手中,一把血色的大刃成型,甚至没有给希阻止的机会,祂只是随手一翻,手中就多出了一把狰狞的巨刃,上方残留的金色余晖仿佛是还温热的神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又转瞬被血色压制。 柱神撕开嘴,望着希笑了起来,在很久以前,祂就是用这把刀攻击了自己的同伴,并夺走了他们的神源。 直到今天,普尔纳也没有一丝悔意,就算是有,也不是对那两个人的悔恨。祂将刀刃举起,很短的几秒内气势就骤然一变,希并未惊慌,他飞在空中,此时的他需要一个机会。 但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面前的人分神呢? 希这么想着,突然露出一个笑,那个笑容中是完完全全的恶意,柱神的身影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中的巨刃挥下,但希却突然说道: “瑟伦。” 他在除了战斗以外毫无理智的柱神面前,念出了这个名字。 一股夹带着腥臭气息的恶风袭来,柱神的身体却在挥刀的这一瞬间突然一顿,即使祂在两秒后就回过了神,但希的手已经搭在了祂的胸前,贯穿了祂的胸膛。 噗嗤一声,柱神的心脏被希挖出,这一瞬间的失神带来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柱神的胸膛迅速复原,祂共有三颗心核,红发怪物眼睁睁地看着希毫不留情地捏碎祂的心脏,却只是微微一顿就说道:“你……怎么……知道祂的名字……” “你对祂做了什么?!” 希没有说话,只是挥出一刀,柱神又惊又怒,手中的巨刃挥舞,将希斩得连连后退,看似凶狠,实际上已经露出败相。 两个人不断扭打着,柱神已经力竭,祂刚想要后退躲过希的攻击,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男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你想知道祂在哪里吗?” “祂对我说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希淡淡说着,柱神的身体却猛得一颤,瑟伦的性格是最顽固的,祂不可能主动对希吐露什么,若是希真的见到了祂,那么瑟伦的下场几乎就已经显而易见。 但这显然让普尔纳无法接受,祂已经丧失理智到连自己的名字都有些记不清了,但在听见希的话后居然还会控制不住地惶恐起来。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希说着,却趁着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偷袭,柱神被他屡次攻击,险些毙命,祂的第二颗心核都被希砍碎,这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但却是真实发生的事。 希的身上也满是是伤,但他却冷笑了起来,因为普尔纳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柱神已经有些挥不动刀了,祂的身体摇晃了一瞬,吐出一口神血,下一秒,那团污浊的血液就将半个神居污染,其中的滋生物缓慢爬起,遵从祂的命令去缠住希。 柱神的眼神落在希的身上,接着突然笑起来,祂此时必败无疑,但比起被希杀死,如果祂现在自爆后污染整座高塔,那么即使是希,也无法完全清洗掉祂所留下的污秽。 似乎是看出了柱神的意图,希凝视着祂,男人的翅膀扇动着,他飞在空中,手中是滴落的神血,希的一头银发垂落,在男人的身后,一轮太阳缓缓浮现。 “其实,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希缓缓开口,柱神已经完全不想听他说任何话了,祂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爆,就在柱神自爆前,希的长刀挥出,精准地贯穿了祂胸膛中的最后一刻心核。 第366章 柱神快速后退,整个神居都因为祂的自爆而摇摇欲坠,在神居崩塌之前,希望着祂,突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杀了瑟伦最好的朋友,对吧?”希说着,看着柱神在那一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这仅有柱神们知晓的秘密从希的口中说出,让柱神感到了一丝难言的恐慌:“祂告诉了我这件事,并求我来杀了你。” 柱神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暴怒情绪喷涌而出:“你、说、谎!” “——因为祂恨你,祂此生再也不想看见你。”希微笑起来,柱神望着他,整个人都在那一瞬间完全失神,犹如被击中了命脉,下一秒,希的长刀贯穿了祂的最后一颗命核,让祂在自爆前,先死于他的刀刃之中。 整个神居在瞬间缓缓崩塌,因柱神的逝去而毁灭,但在希将柱神的尸体砍成肉泥后,神居的大殿内,一颗早已被激活的奇迹之石绽放出一道光芒,接着悄无声息地破碎开来。 —— 时空回廊内,柱神进入一张壁画之中,这张壁画十分特别,其中所映出的并不是希,而是昔日的神居。 天空之中,柱神的信徒们在被其赐福后挥舞着羽翼飞翔,神居一派安详、宁静,所有的人都信奉着伟大的柱神,空气中满是渗人肺腑的馨香,没有恶臭、也没有污秽。 柱神终于从沉睡中醒来。 在祂的梦境之中,昔日的挚友站在他的面前失望地看着他,询问祂为何要那么做,为何要突然对祂们的同伴下手。 在劝说其他人一同成为柱神后,普尔纳突然出手袭杀了两位柱神,并掠夺了祂们的神格,所有人都因此而感到震惊,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所有柱神都封闭了高塔,再不相见。 普尔纳很想念对方。 想念到,近乎有些疯魔了。 瑟伦怒叱祂,然后又对祂感到失望,祂说普尔纳疯了,普尔纳并未反驳,但祂其实清楚,祂不是疯了,而是从最开始,祂就一直想要这么做。 ……想要杀了瑟伦身边的所有人,然后将对方囚困起来。 柱神的神殿内,神使跪在神像前,告知了刚苏醒的柱神一个消息: “高塔的两位日柱按照您的神谕去围剿日柱1,在刚刚身亡了。” 柱神一愣。 高塔诞生了新日柱的事,祂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但是按照祂的命令去围剿? 柱神都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后,就是全然的愤怒。 “谁在装神弄鬼?” 还不等祂出手查明缘由,一道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祂的神居之中,在祂的面前,一个长相和祂一模一样的男人静静地凝视着祂,两个人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后,来自未来的柱神便上前一步: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来自未来的柱神告知了过去的自己,希是祂的死敌,高塔的最大隐患。】 舒莫微微一愣,就听见真理的代价说:【柱神在经过验证后,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祂的话。】 舒莫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情况:柱神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对希出手,哪怕用上最疯狂偏激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柱神……难道要对希动手?” 【不,祂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柱神,并对祂们说:希是威胁所有高塔的存在,必须立刻绞杀。】 【因内部分裂而几十年未曾联系的柱神们在这个时候终于再次聚集起来,然后,祂们相信了普尔纳的话。】 “……?” 舒莫停下脚步,深呼吸了一口气:“祂们疯了吗?普尔纳说什么,祂们都相信?!” 【因为预言之神进行了预言,祂预言到,高塔将毁灭在希的手中。】 然后,接受到这个消息的柱神们就以最快、最迅速的速度聚集在了一起,并向普尔纳索要了希的消息,在看见画像中那长着六双翅膀、两双眼睛、三双手的狰狞怪物仰起脸发出咆哮,并抓住一位日柱将其撕成两半的时候,所有柱神都皱起眉,双腿一抖,背后满是冷汗。 当祂们看见希的双腿化为触须,犹如来自深渊般缓缓爬向审判所的教士,看见那些骑士和主教一一死在他的手中时,所有的柱神当即决定:此子不得久留,必须立刻马上将其绞杀! 说句实话,当看见希原型的那一瞬间,其他柱神们甚至觉得,希并不是什么日柱,而是造成了上个纪元的毁灭,来自深渊的怪物,祂们甚至擦了把冷汗,大洪水淹没了一切,如果高塔在这个时候被这个该死的怪物所摧毁,那么所有的种族都会死于洪水之中! 所有柱神都严阵以待,祂们终于打开了封闭的高塔法阵,然后纷纷来到了普尔纳所在的高塔之中,展开了各自的神域,布下了天罗地网,就为了以雷霆之势将希绞杀。 但不知为何,这由审判所的人所回溯的录像中,却并没有舒莫的身影,因舒莫来自未来,他的身影当然不能再被回溯而出,柱神本来想要留下舒莫的录像,但祂为了证明自己并无二心,也为了此次战斗的胜利,已经被现在的普尔纳所吸收,在死之前,祂只是对普尔纳说:希有一位护持者,在大战开始时,那位护持者一定会出现。 这件事让普尔纳更加警惕起来,整整十二位柱神围在一起,埋伏并偷袭了希,将他拖入了他们所构造出的神域之中,高塔的居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天的太阳仿佛即将陨落一般,整个世界都因日蚀的到来而变得灰败、潦倒,天空一片暗沉,夜晚的时间不断拉长,直到第二天,太阳甚至也没有出现。 第367章 所有人都为此感到惶恐,这场十二比一的战斗从最开始就是抱着彻底绞杀希的目的而去的,即使是之后舒莫及时赶到,十二柱神们也并未有退却的意思。 “无耻。”舒莫看着他们,护在希的面前,银发男人倒在地上踉跄着吐出一口血水,在刚刚的战斗中,舒莫也被祂们一起围攻,两个人艰难地护住彼此,希看着舒莫,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爬向白发男人,握住他的小腿。 希的两只手被扯下,原本的六双翅膀只剩下三只,就连他的眼睛都被挖出,男人竭力睁大眼,却面色冷淡,只是拉着舒莫,看着他的背影:“别走。” “留在我……身边……” 希紧紧抓住他,舒莫也浑身是血,白发男人回过身来到他的身边,用圣力治愈他的伤口,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下,希的伤势被舒莫不惜代价地复原,舒莫冷冷地望着他们,眼中的愤怒和仇恨几乎已经快染成实质了。 “我不会战斗。”舒莫冷冷地说:“但我会疗伤。” 在柱神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刚刚重伤到无法起身的希突然就站起身,他张开翅膀啪地一下将舒莫抱进怀里,目光仍然是冷的:“别看祂们。” “恶心。” 望着活蹦乱跳的希,柱神之中的原始之神望着自己手中的法杖,片刻后,祂默默地将自己的治愈之力收起,接着换了一根新的法杖,祂没别的意思,只是感觉这玩意还是收起来好。 “圣者……对吗?”柱神望着前方的两个人,可能是感到有些棘手,人群中的一位蓝发神祇突然走出,挡在了普尔纳的前方,劝慰道:“你身上涌现的,是最纯粹的圣力。” “你是圣洁的存在,为何要与这个深渊之物纠缠在一起?” 普尔纳是所有柱神里的领袖,即使是现在也仍然如此,但祂望着前方的蓝发神祇,甚至主动给祂让出了位置。 “你要是死在这里,对所有高塔来说,都是损失。”蓝发神祇瑟伦说道,祂望着舒莫的眼神中满是欣赏:“你愿意来我的高塔吗?” 祂的话一出,普尔纳和希的表情都产生了变化,希直接伸出手紧紧握住舒莫的手,普尔纳也上前一步将他挡住:“我们该继续动手了。” 舒莫伸出手戳了戳希的翅膀,见希眸光冰冷不为所动,他又戳了一下,男人这才缓缓松开了一条缝隙,但也只有一点,舒莫被他的翅膀包裹在其中,望着前方的柱神们,白皙的脸庞上满是厌恶:“恶心。” “多谢您的邀请了,”舒莫说道:“只可惜,我也很害怕,担心你们会因为一些谣言,就派人来除了我。” “可祂是深渊之物。”瑟伦被普尔纳挡住,祂的声音传来:“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你不理解,这种存在本身,就是对所有人的威胁。” “我才不管你们在放什么屁,”舒莫怒斥道:“要杀就杀,找什么借口?深渊之物?我呸,不管祂是什么东西,你们今天聚集在这里的主要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希威胁你们的神位?” 柱神们不说话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春生之神拉开自己手中的弓箭,对准前方的舒莫,祂的眼光毒辣,知晓舒莫的能力才是此时此刻的最大威胁:“我的弓箭会命中我所指向的人。” 祂手中的弓箭来自于上个纪元,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污染物,舒莫眯起眼睛望着这一幕,当祂拉开弓箭时,一股被其锁定的恐怖感觉传来,仿佛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被其命中后吞噬。 这柄弓箭极其强大,但必须遵守其的规则和定律才能命中,春生之神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命中,然后,祂就看见自己的弓箭在手中消失不见,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舒莫的前方……被舒莫一把手抓住。 “?” 春生之神微微一愣,祂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舒莫望着手中的弓箭,说道:“我希望,你可以贯穿所有柱神的胸膛。” 春生之神:“?” 这个污染物确实可以做到,但这也需要付出异常恐怖的代价,祂刚想说这是不可能的,白发男人手中的弓箭就突然散开,接着乖巧地转了360度后,化为十二柄弓箭,接着在那一瞬同时命中了柱神的胸膛。 柱神们:“??” 祂们虽然未死,但却被这件事整得有些懵了,春生之神的弓箭有何效果祂们是知道的,所以这把弓箭一时半会无法拔出,柱神望向春生之神,就见到对方微微皱起眉:“不太对劲。” “不要再使用污染物所构造的武器。”春生之神抽出一边匕首:“我曾经听说过这种能力,要小心,对方或许可以命令所有危险物,并免疫它们的代价。” 污染物在上个纪元有着自己的名讳,被称为危险物,即使恐怖,却仍然被很多人使用,其他柱神都转向春生之神,只是略微一怔后便迅速更换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但现在已经晚了。 “顺便说一句。”看着祂们的举动,舒莫微微勾起唇,一向性格温和,且不愿与他人斗争的他,这一瞬间才前所未有地愤怒起来:“我可以召唤所有的污染物。” 舒莫轻轻拍了拍手,头顶的冠冕在此刻前所未有地闪耀起来:“来吧,来我的身边。” 随着舒莫的呼唤,他的身体在一瞬间软去,希伸出手接住他,一道圣洁的白芒以舒莫为起点飞速扩散开来,伴随着他的律令,一个又一个狰狞可怖的怪物们在空中缓缓浮现,舒莫伸出手指向前方的柱神们,它们便对着舒莫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朝着柱神的方向冲去。 第368章 “快逃。”舒莫说道:“希,我们得赶紧离开。” 希抬起脸看了柱神们一眼,污染物即使恐怖狰狞,但却拦不住柱神们多久,这里毕竟是祂们的神域,男人的手指抚摸着舒莫的脸颊,张开仅存的翅膀飞了起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是正在和污染物交战,并尝试脱身,朝着他们追来的柱神。 整个神域摇摇欲坠,柱神们穷追不舍,在最后一刻,希从神域中砸开了一道裂缝,带着舒莫冲了出去,但在他们的身后,普尔纳和瑟伦对视了一眼,有着默契的他们合起手组成了一道光剑,两个人双手合在一起,将手中的光剑推出。 希回过头,看着这一幕,他心中的恨意几乎让希本就畸形的性格,彻底扭曲,希为了护住舒莫被光剑贯穿,舒莫在最后一刻用圣力织出一道防护,导致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最终跌出了神域之外,落入了虚空之中。 坠入了高塔的……最底层。 也是最下方的虚无之所中。 这里是连柱神都不敢轻易进入的区域,也应该是希的葬身之所。 因为进入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在此地迷失,永远无法离开,遗失方向、遗忘时间、最终遗失自我。 舒莫缓缓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倒在了时空回廊内,而在他的面前,是一张壁画。 身受重伤的银发男人倒在一片虚无之中,他艰难地爬起身,却没有看见舒莫的身影,在他的身边,只有一片漆黑。 “舒莫?”希有些慌了:“舒莫!” “你在哪里?”男人喘息了一声,接着就开始不顾自己的伤势,疯狂地寻找他。 舒莫爬了起来,望着面前的壁画,他想要冲进其中,却被时空回廊挡住,他已经无法再次进入这张壁画里,舒莫立即想要走到下一张壁画里,在这张壁画之中,希仍然在寻找着他的踪迹,在男人的身边什么也没有,没有阳光、没有活物的气息、没有任何东西陪伴他,在他的身边,只有无处不在的虚无。 舒莫望着这一幕,眼圈顿时红了,希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最耀眼最漂亮的一面,舒莫知道希其实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总是在他面前保持最完美的一面,那个连发丝都要整理得很干净的人现在却浑身狼藉,他的银发脏了,身上的衣服也十分残破。 舒莫看着看着,整个人的心脏几乎要裂开,他当即想要冲进去陪着希,连真理的代价在说些什么都没有在意。 【舒莫,别再尝试了。】 “为什么进不去?!”舒莫说着,他一拳砸在壁画上,接着踉跄着走向下一张壁画:“让我进去!” 画面的希仍然在寻找舒莫的踪迹,他不知道舒莫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身边,男人只是不断地寻找着,舒莫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壁画上,血从伤口里崩出。 【舒莫!】一道道触须涌现,缠绕在舒莫的手上,舒莫回过头冷冷地看着真理的代价,就听见男人说:【没用的。】 【这是必然。】 “你在放什么屁?”舒莫指着壁画说:“你看不见吗?他被困在里面,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虚无之所的时间是混乱的。】真理的代价翻动着:【那里的时间是不稳定的,希必须依靠自己离开,这是必然。】 【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真理的代价看着舒莫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虚无之所内的时间是不稳定的,希最后还是会离开那里,你就不能先治好你自己的伤吗?】 真理的代价伸出触须,擦过舒莫身上的伤口,他的动作很温柔,但也被舒莫一巴掌扇开,他又想要贴上来,结果舒莫这次直接让他滚,几次下去后,舒莫越过一张又一张的壁画,却发现抬起头望过去时,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的壁画之中,都只有希被困在虚无之所的样子。 一眼甚至望不到头,就仿佛希会被永永远远地困在这里,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舒莫愣住了,回过头时,那些壁画上都是他的血,舒莫甚至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少次,他将脸贴在上面,低声呼唤着希的名字。 “舒莫……”男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他身上的血早就干涸,身体也在渐渐好转,但是他还是没有找到舒莫的踪影,自身也被困在这里。 “希。” 舒莫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这一次,希突然抬起头,似乎听见了什么:“舒莫……” “你在哪里?!”男人说道,他又开始不断寻找起来,一双眼睛渐渐变得赤红:“快出来啊。” 他裂开嘴,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杀了你,舒莫……”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舒莫大吼着,这副壁画却定格在这一刻,他只能走向下一张壁画,时空回廊在此刻仿佛也被困在了虚无之所中,从前往后,所有的壁画之中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男人被困在里面,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日复一日地低声说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舒莫……” 舒莫站在壁画前,因为害怕希会就此迷失自我,所以只能日复一日地告诉对方:我在这里,我在看着你。 希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困了多久,他已经完全迷失了对于时间的概念,男人疯狂过、歇斯底里过,甚至有过短暂的绝望,但舒莫的声音总会让他清醒过来,有一段时间,希甚至陷入了完全的惶恐中,他害怕舒莫再也不出现了,那样整个世界就会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369章 “舒莫。” 他低下头,用手指在地上写着,并微笑起来,在他的身边,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地面上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同一个名字: “舒莫。” 【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舒莫——】 舒莫站在壁画前,声音嘶哑地说着什么,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希的身上,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时空回廊里待了多久,看着希在一张又一张壁画中徘徊着,看着他疯狂、看着他歇斯底里,看着他恨所有人,看着他……笑。 希开始微笑。 舒莫的声音嘶哑,喉咙早就干了,但是他根本不敢停下来哪怕一秒,希现在的情况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他的心脏因为过度的恐惧开始发疼,黑发青年甚至不敢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会,虚无之所的时间是混乱的,他这里的一秒在希那边可能是一分钟,也可以是一个小时,又或者是一天,希就像是抛弃了其他的一切般,只为了确保舒莫还存在于他的身边而活,如果舒莫的声音消失不见,希就不知道会发狂成什么样。 他甚至尝试剖开自己的脑子,看看舒莫是不是藏在了那里面,男人挖开自己的肚子沾着血写着舒莫的名字,黑发青年因为过度的疲惫不得不睡了一段时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希在自残。 那之后,舒莫就再也不敢闭眼了,真理的代价没有办法阻止他,就像是舒莫没有办法阻止希。 幸好,一旦希再次听见舒莫的声音,他就会立刻恢复正常,很乖。舒莫这么想着,头有些发沉,真理的代价伸出触手陪伴着他,为他治愈他的疲惫,黑发青年勉强睁开眼睛,在壁画之中,希清理着自己的头发、衣服,将自己的长发梳好,他低着头在地面上写下舒莫的名字,甚至说道:“真好。” 男人的眉眼弯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上去甚至有股淡淡的神性,他似乎又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了,这当然是值得注意的事,因为舒莫正在看着他。 舒莫几乎已经变成了他存在的意义、他的精神支柱、他的……神。 他的神一直陪在他身边。希想,真好。 银发男人勾起唇,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舒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他开始整理自己的外貌、看着他疯狂、看着他彻底疯癫、腐烂,无法挽回。 舒莫含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还害怕希会听见他的哭声,他实在是不敢刺激现在的希,希正在一点点地变成他所熟悉的那个人,但他之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现在却宁愿他保持最开始的模样。 那个面容冰冷,会突然咬他一口,问他手上戒指来自哪里的少年,永远回不来了,舒莫的眼角含泪,他居然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希最开始的那副样子,才是他脾气最正常的时候。 希的扭曲到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也无法改变,甚至于,舒莫要拼尽全力,才能让希不要完全发狂,希也在拼尽全力地不要让自己彻底癫狂,舒莫已经完全变成了他活着的唯一意义,生命的全部。 “他到底要在虚无之所……待多久?” 真理的代价沉默着,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3000年。】 而在外界,在希坠入虚无之所后,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所有人都认为,希已经死了。 就算他没有死又怎么样?进入虚无之所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再离开那里。 舒莫闭上眼睛流着泪,他望着壁画中的希,轻声呼唤着他,希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露出一个浅笑。 不知过了多久,舒莫才突然发现,他已经来到了时空回廊的尽头,而在最后几张壁画上,则是希离开时空回廊的身影。 “终于……” 希突然一愣,接着微笑道:“怎么了?” “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希。” 舒莫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起来。希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微一愣,却并未表露出狂喜的模样,从很早以前,他的脸上就只有温和的浅笑了。 “那真是太好了。”男人声音平静地说道:“那么,你会来见我吗?” “会的。”舒莫说:“我会在外面等你。” 希的眸光一暗,接着说:“好。” 这张壁画就此沉寂,希站在一道裂缝前,望着这不知多少年前曾经见到过的光芒,希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平静,没有喜悦、没有疯狂、也没有其他情绪,他的眸光冰冷,眼中只有一片空白。 “舒莫……” 他下意识地呼唤着舒莫的名字,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男人想:舒莫说了,他会在外面等他。 然后希就走出了虚无之所。 他出现在六层的通道中,并未在意周围一切,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就是在寻找舒莫的身影。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舒莫转过身,看向时空回廊的尽头,而面前的这张壁画,是最后一张壁画。 离开这里,“希”会在外面等待他,而在他的面前,被困在这里的希,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舒莫?”男人微笑着说:“你在哪里?” 面前的壁画中传来希的声音,舒莫呆愣在了原地,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我在,我在等你……” “我……我会来找你的。”舒莫说道:“你以后就能见到我,在四层的实验所。” 第370章 他的声音被无形的力量抹去,舒莫越来越慌,他不住地呐喊道:“希,你听得见吗?” “你在哪里?”希轻声说着,但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法维持,男人的银眸在六层内扫过,整个人就仿佛一道逐渐破碎开来的玻璃般,黑和白两种眼睛在从他的眼中撕裂,他的身体和影子逐渐变形、扭曲。 “你在哪里!” “出来见我,舒莫!”希说着,身体已经缓缓分裂开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这么说着,这副壁画却在这一刻完全黯淡下来,舒莫说的话再也无法传入他的耳中,黑发青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犹如一具雕塑般。 “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很久很久后,舒莫声音干哑地开口,真理的代价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向前飞去:【他在外面等着你。】 舒莫迈开腿,脚步僵硬地向前走去。 他所要见到的,是未来的希,而过去的那个希却被他抛在了原地,希和夕从他的体内分离出来,然后他们会彼此斗争、发狂,互相厮杀,最终,夕被希关进了实验所,而希则回到了二层,开始了他的复仇之路。 他一直在寻找着舒莫的踪影,却再也找不到了,因为他所在的过去,并没有舒莫的存在。 黑发青年缓缓从时空走廊中走出,下一秒,他就仿佛力竭一般倒在了地上,泪水不断地涌出,舒莫在地上蜷缩起来,完全不在乎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捂住脸不断啜泣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传来,一道一头蓝发的身影朝着他缓缓靠近。 “哒哒哒。” 所长走进了这个房间内,在他的面前,是几个连接在一起的培养巢,悬浮在空中的奇迹之石,以及在放置在最前方的,装载着“完美人类”的培养巢。 远处,舒莫蜷缩在地上,不断地哭泣着,所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这里就是贪婪诞生的地方,也是审判所曾经用来培养完美人类的区域。 在最上方,纯净到不可思议,身体内没有一丝污秽存在的完美人类逐渐醒来,所长看了一眼后,就走向了前方的黑发青年,舒莫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他只是不住地抹着眼泪,沉浸在悲伤之中,近乎哭得失神。 “哎呀呀。”所长望着他,高跟鞋踩在舒莫的长袍衣角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好久不见。” 舒莫听见他的声音,抬起脸,黑发青年的绿眸显得又亮又漂亮,连眼角都是红得,哭得让人心碎,又忍不住生出一股凌虐般的冲动。 很可爱。 在他们的身后,红发男人睁开眼睛,一双金眸里划过一丝喜悦,他,或者说,祂开口说道:“希,我要感谢你,让我抛弃了那具污浊的躯体。” 柱神普尔纳的灵魂进入了这具完美的躯体中,感受着这纯净的力量,忍不住勾起唇。 从很早之前,他就思考过一件事:那就是高塔在逐渐被污染侵蚀,而祂的躯体也在逐渐腐烂。 祂一直以来,都被瑟伦抗拒,是否也会是因为对方认为他的样子发生了变化,和从前不再相像? 所以柱神创造了一个完美人类,作为备用的躯体进入其中。 他想:如果我变得和从前一样,那么瑟伦是不是就会愿意接受他了? 男人缓缓从培养巢内起身,却突然发现房间内多出了两道身影,但普尔纳并不在意,他站起身,刚沉浸在复生的喜悦中时,躺在地上的黑发青年才怔怔起身,看着面前的所长。 蓝发男人眯起眼睛看着他,一金一红的眼眸中溢出淡淡的杀意。 “我是不是说过,如果我再见到你,就一定会杀了你?”男人说道。 舒莫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所长低下身将他抱起,舒莫愣了很久很久,才张开手,接着含着眼泪抱住了面前的所长。 “……希。”他的声音颤抖,眼中含泪地说道:“对不起。” 那是身后刚刚苏醒的普尔纳所听见的,第一句话。 普尔纳微微一愣,看向面前的所长,就望见了让他眼目眦欲裂的一幕,他许多年前曾经见到过的,站在希的面前维护他的那位圣者,正被高塔的日柱2抱在怀中,含着眼泪,一声声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希。”舒莫说着,眼中只有所长的身影,他伸出手抱住对方,手上用力到爆出青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经历那么多?”舒莫说:“你一直在找我……” 所长眯起眼睛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因为,看着你的这副样子,看着你一无所知,看着你露出现在的这副表情。” “多有趣啊。”从根子里就已经完全腐烂的男人喟叹着,舒莫的眼角流下几行眼泪,却不舍得训斥他什么,只能抬起脸不停吻他。 “将人玩弄在鼓掌中,并看着他们落入陷阱。”所长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普尔纳:“很有趣不是吗?柱神大人。” 身后的普尔纳几乎呕出一口老血。 “他是……柱神?”舒莫睁大眼睛望着他,眼中就浮现难以形容的恨意:“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挣扎要从所长的怀里爬下来,恨不得亲手去把普尔纳手撕了,所长仍然在笑,他将舒莫抱紧一些:“乖一点,好孩子。” 舒莫在他的怀里喘息着,眼神仍然死死盯着人,眼瞳都快爆出红色,所长低头吻着他的脖子:“乖。” 第371章 舒莫就像个玩偶似得,被所长抱着,男人满意地感受到他的乖巧,转过身看着普尔纳,就看见红发男人嗤笑一声,他的脑子现在也正常了很多,甚至看得出来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了,但在最后,他还想知道一件事: “瑟伦……究竟对你说了什么?” 所长挑了挑眉,他怀里的人一直挣扎着想跳下去,虽然这样很可爱,但是舒莫将目光全身心放在其他人身上这件事,还是让他有点不快,这么想着,所长决定还是将普尔纳完全捏死比较好,看见他的这副样子,普尔纳就知道所长会做些什么:“如果你告诉我,我就把我的神源给你。” 所长看着他,男人似乎有些不屑,但还是说:“那么听完我的话后,你可能就会改变主意了。” “什么?” “我骗你的。”所长说:“祂不恨你,祂想见你最后一面,祂还愿意见你。” “但在祂来见你之前,”所长说:“祂就已经被我杀了。” 所长歪了歪头:“我拔下了祂的头颅,还取走了祂的酒杯。” “很不错。”男人说着,看着普尔纳脸上狂喜的笑容仅仅只出现了一瞬,就瞬间凝固下来,对方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恨不得是自己死了,绝望吗? 所长想:他在那个时候,可比他们绝望无数倍。 “啊!”普尔纳发出了一声咆哮,他近乎崩溃了:“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下一秒,所长抬起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就那样抱着舒莫,一只手掐住普尔纳,一只手抱着怀里的黑发青年,准备将人的脖子拧断,但在即将动手之前,所长似乎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拿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舒莫。 “我们一起?” 所长笑着说道,舒莫的手被他握住,黑发青年死死地望着面前的人,两个人握着彼此的手,将匕首插进了普尔纳的胸膛之中,红发男人的眼眸黯淡下来,最终完全沉寂,在他咽气的那一瞬,舒莫才感到自己近乎死寂的心脏犹如从湖底探出一般,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所长将人随手丢开,低下头吻着舒莫的头发:“我给你造了个笼子,把你关起来怎么样?” “……好。”现在的舒莫不会,也不愿意拒绝希的任何要求,所长于是被取悦似得笑了起来:“好孩子。” 男人迈开腿从普尔纳的尸体上跨过,顺手踩碎了他的头颅,在一处偌大的神殿之中,所有柱神的尸体都被摆在餐桌旁,祂们或是被利刃贯穿,或是被斩成肉末,餐桌的首位上,普尔纳的手臂颤抖着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祂艰难地抬起手,没有去看其他人,而是转向右侧。 被砍断了脑袋,头颅和身体切成两半的蓝发神祇倒在地上,普尔纳看着那颗头颅,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摇摇晃晃起来,祂抬起手: “瑟伦……我们……再喝杯酒……好吗?” 男人的手缓缓抬起,下一秒倒在了地上,身体迅速腐烂、变形,变成了一句畸形的怪物,神殿的大门缓缓合拢,所有的柱神都被希所斩杀,高塔纪元再次终结,所有柱神的踪迹都被完全掩藏,祂们的故事彻底结束,也不会再有人忆起曾经的过往。 舒莫被所长抱在怀里亲吻着,他抬起脸,就看见希朝着他的方向走来,黑发青年感到自己被人抱住,犹如某种珍贵的宝物般从所长的手上被接了过去,他的脑子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结束了吗?” 舒莫说。 “结束了。” 希笑着吻他,所长的身体和他融为一体,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希和舒莫死死抱住彼此,仿佛拥抱着自己的所有。 他最爱、最重要、不可替代的一切,都在这里了。 舒莫抬起脸,和希吻在了一起。 无论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怪物,无论对方的内里是什么样子,希和他都注定无法分开,他们就宛如两条藤蔓般彼此缠绕,活着的时候在一起,就算死了,希也会拉着他下地狱。 而他会选择拥抱他,和他一起沉沦。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end. 全文完。 会写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