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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2b5小说网 > > 我把明月画心头 > 第140章
    “仲佑啊,我……”

    “我说了,不要这样喊我。”祁禛之毫不留情。

    傅徵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所以,我阿娘是无辜的,她根本不是什么细作,她是被杭六买去的可怜人。”祁禛之忽然道,他看向傅徵,目光疏离又冰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无辜的,是害怕更多人知道,你身边的亲信,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北卫旧臣,一个吃里扒外的细作吗?”

    “祁二公子,杭六他只是……”

    “只是为了救你。”

    傅徵怔怔地看着祁禛之。

    祁禛之笑了:“傅将军,你以为你杀了刘夲,就没人知道这事了吗?现在我也知道了,你要不要把我也杀了?”

    晃动的篝火下,年轻人凌厉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不屑,他轻笑着问道:“傅将军,当初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是觉得我长得好看,还是觉得,对不起我祁家?”

    傅徵一颤,眼中缓缓流露出几分惶然。

    面前这人的神色如此陌生,叫傅徵竟有些怀疑,前日那破观中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大梦一场吗?

    他还在给祁禛之留着一盏小小的烛灯,床尾还摆着尚未缝好的里衣内衬。

    他想问,你是不是又在怨我?可话到嘴边,傅徵却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明白,祁禛之并不是在怨他,因为“怨”也是一种感情,而站在他面前的祁禛之似乎,已经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了。

    “祁二公子,对不起。”傅徵轻声道。

    祁禛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要说对不起的事太多,我有些分不清这是在为哪件事道歉了。”

    傅徵垂下双眼,一时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祁禛之重新开口,他说:“我不准备留在四象营了。”

    “什么?”傅徵茫然。

    “我要离开这里。”祁禛之回答。

    傅徵下意识应道:“那就离开,孟伯宇应该很快就会放我回天奎了,我们一起回去,我,我想办法给祁家,给你兄长平反,我们……”

    “我从没说过,我要和你一起走。”祁禛之打断了傅徵的话,“傅将军,你知道吗?在你身边,对着你逢场作戏的每一天,都让我如鲠在喉。”

    晚风吹过,夏日中特有的花草清香拂过两人脸庞,将朗月大川、边塞江河,送入无尽的远方。

    傅徵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他的反应总是时急时缓,就像现在,他好像转不过来弯似的,有些听不懂祁禛之在说什么。

    “什么是逢场作戏?”他不解地问道。

    “逢场作戏,”祁禛之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傅徵身前,俯下身狠狠地嗅了嗅他那股丹霜香气,随后笑道,“逢场作戏的意思是,我从未喜欢过你。”

    傅徵没有见过祁禛之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固执地说:“你在讲气话。”

    “不是气话,”祁禛之捋了捋傅徵耳边的碎发,“是真心话。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厌烦。当初你叫我去暖阁,送我玉佩,留我进内宅时,我就无时无刻不想一走了之。后来,孟伯宇要我跟着你,哄你开心,打探毕月乌的情报时,我又无时无刻不在厌恶。其实,我很讨厌你,讨厌你毁了我心中那个从小崇敬到大的傅将军,讨厌你不知好歹的亲近,还讨厌你自以为是的指教。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来恨你,傅召元,若不是你,我阿娘就不会无辜惨死。”

    傅徵不住地颤抖着,他低下头,看到了挂在祁禛之腰间的那条剑穗。

    剑穗上坠着玉石和玛瑙,雍容华贵,夺目耀眼。傅徵想起,在很久之前,在他于雪地里刚捡到这条剑穗时,他有多珍重,有多期待,又有多惶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能惶惶问道:“我给你的信,你……没有看吗?”

    “信?”祁禛之呵笑一声,“傅将军,有空多练练书法吧,你那字丑得,我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叫我读完那么长一封信,也太难为人了吧。”

    傅徵愣住了。

    “还有,别天天想着回天奎了,”祁禛之兴趣盎然道,“孟伯宇送去京梁的那封奏疏是我亲手写的,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得卷铺盖回京了。傅将军,开心吗?马上要见到你的老情人谢青极了。”

    啪!“谢青极”三字一出口,傅徵的一巴掌就已落在了祁禛之的脸上。

    “你怎敢这样羞辱我!”他颤声叫道。

    祁禛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笑着摇了摇头:“傅将军,皇帝陛下用情至深,给你写了一箱子的长信,当初我可是亲眼所见。怎么,你要矢口否认吗?”

    傅徵藏在袖笼里的手紧攥成拳,薄薄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可他却全然不觉得疼。

    怎么会这样?

    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过去短短几个月间,那一幕幕仿佛在瞬间坍缩成画,在傅徵的眼前一闪而过。

    为他去金央寻天蠺的祁禛之,在呼察湖边陪他遛马的祁禛之,月下陪他喝酒给他舞枪的祁禛之……

    还有,那个把他压在身下,欺身吻上他的祁禛之。

    都是逢场作戏吗?都让他觉得恶心吗?

    怎么会这样?

    傅徵想不明白。

    他起先执拗地认为,祁禛之在说气话,他是在为他阿娘的事、在为白银的事生自己的气,可是,慢慢地,傅徵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气话,这的的确确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