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负手望天。
无月,无星,乌云密布。
营帐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这样的夜晚,连暗黑法杖的光芒,也似乎微弱了一些。
身后不远处是那女细细的呼吸声,虽然没有回头,可是她妖异的淡紫目光,却仿佛透过了重重黑暗的屏障,在暗黑法师的心里闪烁。
刚才杰夫走出门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夏尔蒙甚至可以从他眼直接读出了他想说的话。也许,连那个紫瞳女也可以看出。
这个奇怪的女,真的给了别的人很大的困扰吗?
暗黑法师回过身,向着黑暗处走去,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从亘古以来就是这般的望着。
黑暗,暗黑法杖柔和的白光偎依在他主人的身旁,不知怎么,却显得他的身旁更加的黑暗。他本是黑暗人,可是在这个时刻,却似乎在吸收光亮。
他走到那紫瞳女的面前,站定,看着她。
那一双在夜色如许妖异的淡紫眼瞳,倒影在他的眼底,深深,深深!
法杖上的白光仿佛有些迟疑似的,一点点的,向她移去。
直到将她轻轻拥抱。
紫瞳女咬着下唇,微微垂下了头。白色的柔光,她的睫毛纤细而长,衬在她淡紫的眼睛上,仿佛也染上了一点点的紫色。
要不要后退呢?如果畏惧在心里不断呼喊。
可是脚步这般沉重。
后退吧,后退吧,只要一步就好。
躲开他的目光,隐藏自己的眼光,放弃吧,放弃吧!
那声音在心里,悄悄,带着绝望。
这样一个女,在这个夜里,这般狂乱地想。
她的身影看去很是孤单。
那一丝张惶,那一丝畏惧,那点滴绝望,却还是不甘放弃的目光!
这般漆黑的夜,让人回想当初的时光。
那曾经站在黑暗岁月的人啊,可会回忆悲哀的眼光。命运是咆哮的野兽,总让你痛苦忧伤。可是……
人一生的时光,要怎样正确面对?
那么多的答案,却无法选择!
于是选择了背叛!
背叛了自己命运的男,沿着未知的路,孤独前行。
可是前方看到了谁,那般熟悉的背影?仿佛岁月里那曾经惊惶不已的少年,站在似曾相识的路口,犹豫不决。
是心在跳么,在胸膛里不停起伏。有隐隐温热的感觉,轻轻冲上脸庞。
那女深深吸气,却闭上了眼。
那般苍白的脸。
她咬着牙,握着拳,仿佛被什么刺伤了身体,她有些紧张。
她轻轻发着抖,不能睁开眼。她用耳去听,听周围的声音。
营帐之外,远处有隐隐的人声。近处,却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她用仿佛与整个世界搏斗的勇气支撑着身体,站在这个黑暗世界唯一有光的地方。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好久!
连眼睛都没有勇气睁开的女,挣扎着,缓缓的,向后退去。
身后那一片熟悉而温暖的黑暗么?
那才是归宿么?关上自己的心灵放弃了这个世界么?
伸出手吧!灵魂深处的那一阵嘶吼。不愿退缩的人啊,咬着牙就不要后退。
握住了你的手,感觉到未知的温柔,把你拉到身旁,让无边的黑暗包围着我们。
微微的,微微的,睁开眼看着前方。
那一个男站在那里,苍白着脸,有隐隐淡淡的红晕。
一个人,面对着命运,屈服,或是背叛?
清晨,天空有微弱的阳光。
威特斯城往赤苏城方向一百五十里处的某个小小山头,金盔金甲的兰特骑在骏马之上,手里轻轻抚摩着一个金色的大盒。
然后,他打开了它。
那是“赤苏”,传说圣·玛咯斯所用的兵器。
阳光,它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兰特将它拿起,把那盒丢在了地上。一阵的光芒轻晃,那把传说的武器,在他手散发着光。
衬着冬季清晨柔弱的阳光,兰特高大的身影上,混上了银白色的光。
身后一阵骚动,仿佛空气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喊。
历史长河那伟大的君王,战场上裹着银色光辉的不败猛将,在这个初冬微寒的早晨,竟复活了一般。
他的马嘶鸣了一声,象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忽地竟在嘶鸣声人立而起。兰特夹住了马腹,坐稳了身,在那半空之,把“赤苏”高高举起。
那时他就象上古传说的战神,英俊,年轻,带着狂野,眼里是渴望鲜血与胜利的目光。
那一团银色的光芒,有一分的自信,一分的骄傲,和八分的不可一世!
他回过头,雕塑般的脸庞不带任何感情,向身后望了一望,然后,他把“赤苏”在空一挥,在那残留空犹未散去的银色光芒,他策马冲下山坡。
踏破了大地的宁静,骤然而起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跟在兰特背后出现在山坡之上的是整整五万金盔金甲的剽悍骑兵,他们夺目的身影,把冬天里整个大地上的阳光,都反射到了天空。
这在瞬间的,金色的世界啊!如此辉煌而夺目。
黄金骑士团跟随着他们的领袖而去,紧接着,无数的士兵从这个小山坡的山顶山下出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激动,望着前方那战神般的男,追随而去。
他们沉重的脚步声,让大地都在战抖。
威特斯城下。
战争总是很容易的使人疲倦,苦战过后的士兵眼里有隐隐的血丝。
那座城池,却已是千疮百孔,在这冬天寒冷的大地上,象一个伤兵,随时就要倒下。
巴兹骑马站在阵前,看着这个城市。
前方,他忠诚的士兵们又发起了一波新的攻势。
他眯上了眼,从眼缝里看着,也不回头,却问道:“你看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攻下这座城?”
站在他身后的拉凯尔微一沉呤,道:“不出两日,此城必破。”
巴兹冷哼了一声,道:“探们还没查到兰特的消息吗?”
“是,”拉凯尔低下头道,“方圆一百里内,都查过了,没找到。”
巴兹断然道:“范围扩大到两百里,继续找。”
“是。”
“现在我军的伤亡情况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经过昨天一天的激战,我军已战死两万余人,伤者不计其数。”
巴兹一皱眉,道:“对方呢?”
拉凯尔立刻道:“他们不会比我们好。”
巴兹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他仿佛在沉思或在看着战场上激烈的攻防醒来,竣声道:“拉凯尔。”
“臣在。”
“下令血狮军团和苍鹰军团参战。”
拉凯尔抬起了头,有些犹豫地道:“陛下,如此一来,我军投入攻城的兵力就达到了三十五万之众,虽然在攻城上可以占据更大的优势,但后备力量就薄弱了。”
巴兹一摇头,道:“我们有那么多的探分布在周围百里之内,有消息自然会提前知道,到时把他们撤回来的时间绰绰有余。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托兰最大的压力,把这个顽固的城市攻下来。”
拉凯尔一点头,道:“是。”
说着,回头就去传令了。
看着城池下跟发疯似的往上进攻的纳斯达士兵,托兰的脸也白上一白的机会也没有了。他的声音早已嘶哑,竭尽全力地调拨着士兵,把一队队的后备士兵往最危险的地方派去,然后再看着他们象是被送进战争屠宰机器的牲畜一样不停死去。
无数人类的鲜血,把这个城市的里里外外,都染红了。
可是城池还在他的手里。
他踏前一步,却觉得脚下一软,不知道是谁的尸体,软绵绵的。他忍住不去看,这样的情况,在城墙上有无数个,城墙下则是数倍。
他向着城墙下望去,眼光余处,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纳斯达本阵上的两个完整军团,缓缓向着城墙移动而来。
托兰忽然觉得有些眩晕,过度紧张的战事让人透支了体力。他伸手扶在墙边的岩石上,定了定神。
那样地狱般的夜晚,又要重演了么?
这座城市的四个大门都摇摇欲坠,而在凌厉的攻势下,就连守军都陷入苦战。如果再加上两个凶猛善战的军团,连他自己都没把握能守多久了。
他苦笑了一下,眼光穿过了纳斯达本阵,向着他们后方的地平线,眺望着。
那里空无一物。
一个小时过去了。
城池还在玛咯斯军队手,但他们已明显的陷入颓势,越来越多的纳斯达士兵攻上了城墙,在城墙下边,粗大的撞木向着木门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喊杀声震动着天际,无数的生命以死去的代价换来了这个局面。
他们在临死前,可曾想过自己的一生呢?
皇帝巴兹没有想过这个对他来说很无聊的问题,他盯着那座快要陷落的城市,忽地回头笑道:“你看,不用两日了。”
拉凯尔尴尬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一声急呼:“陛下……”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探以最快速度骑马奔来,在巴兹面前几乎是滚下马背,喘着粗气,道:“陛下,西方八十里处发现玛咯斯军主力迹象。”
拉凯尔一惊,回头看向巴兹,却见巴兹丝毫没有慌张之意,只淡淡笑道:“哦,终于出现了吗?”